《易經》現代化的發展方向

《易經》現代化的發展方向——蔣雷

《易經》就內容上說蘊涵著「象數」與「義理」兩大要素，而從性質上說同時具備了「哲學」和「占卜術」兩種功能或價值。中國《易》學的發展史既是「學」與「術」和「象數」與「義理」兩大脈絡交互滲透發展的過程，又是每一條脈絡兩端既分野又統一的過程。在這個辯證進程中，《周易》象數學、義理學、哲學、數術都得到了蓬勃發展。 一、須明確《易經》的預測學地位 《易經》占卜術數是否是科學的?在西方自然科學相當完備的今天，這是個無法避開的焦點。對此有三種回答：一，它是科學的，至少是潛科學的。因為它隱含著某種必然的內在機制，它符合併真實地反映了這個世界某個側面的客觀規律。二，它是迷信或偽科學，因為卦與事實之間不存在必然的聯繫。三，它雖是非科學，但因為卦爻(包括卦爻辭)本身的合理性、開放性，可把卜筮視為決策過程的參考。 筆者持第一種觀點，理由如下:(一)從《周易》發展史來看。秦漢以來，人們對《易經》的研究更加深入和廣泛，不但研究《易經》的算卦方法，而且研究《易經》的內在道理；不但對其文句進行訓詁考據，而且用其道理解釋人間事變；不但用它說明宇宙天地，而且用它激發文思。《易經》於是又具備了哲學、歷史、政治、軍事、文學、數學、醫學等廣泛的價值，可謂是百科全書。但無論如何，術數占卜始終是它發展的兩大主線之一，如果抹殺或弱化了它的占筮的功能，其它各方面的價值就會因失去依靠而暗淡。(二)各種《周易》術數系統：筮策系統、三式系統、六爻系統、梅花系統、八字術、勘輿術等的相繼創立顯示了它的強大生命力。如果沒有與客觀世界符合的合理內核是不可能幾千年經久不衰且蓬勃發展的。(三)從《周易》術數的實踐來看。如果過濾掉那些假冒偽劣，值得深思的是，為什麼有相當一部分實戰家以及相當一部分測例，在自覺地、有意識地運用《易經》數術方法的基礎上，應驗得驚人的精確與深入呢?它超出了西方各種預測學的能力與範圍，超出了「或大或小」的幾率現象，不是統計學、概率論所能解釋的。因此易經占筮應驗的背後是因為它有內在的機制，是依一系列規則判斷的，而非靠猜測、讀心理、碰機率的行為。(四)從科學的標準來看。《 周易》術數學在形式上具備了系統性的要素，而在實踐應用上也是可重複的。因此，《易經》不僅是一門占筮術，而且是一門科學的預測學。明確《易經》蘊涵的預測學與哲學的平等地位，將是全方位解讀一切易學問題的出路所在。 二、須構造《易經》的預測學公理體系 A．為什麼要構造《易經》預測學公理體系？ 《易經》的各種術數預測系統都缺乏公理化，只是一些方法論，未能明確地說明為什麼通過這些方法得出的是合理的判斷。例如為什麼通過蓍草按照特定的幾個步驟形成的某個卦，包括它的卦象、卦名、卦爻辭能夠與某件事情(過去或現在或將來的)對應起來呢?因此只能說是潛科學。未來的任務就是建立《周易》預測的公理系統，讓《周易》預測學從潛科學上升為顯科學。 B．構造《易經》預測學公理體系的可行性 1．《易經》預測學是科學的，反映了事物與現象的內在必然性，那麼肯定存在著這個領域的一系列範疇與規律。——這是客觀條件。 2．現代自然科學的公理化體系已相當完善，為《周易》預測學體系的公理化提供了範式(當然《周易》預測學公理體系肯定有自身的特色)。而同樣完善的現代形式科學一一邏輯學和數學是兩者都須遵守並可運用的。——這是技術條件。 C．《易經》預測學體系公理化的作用 1．可以讓《易經》占筮的科學性探討更為明晰，人們只須主要針對幾條公理或定律進行探討它們的真理性，而不會象現在那樣，肯定者與否定者找不到一個共同的論題。 2．他將給衍生的各種術數預測系統找到統一的理論依據，使我們的預測過程、方法更為有理有據、更為明晰。 3．在術數學得到理據的同時，因為範疇、公理等義理的闡述，推動了「學」與「術」的共同發展。 三、須拒斥《易經》神秘主義 《易經》是神秘的，那是因為他同時具備的哲學和具體科學的雙重性或混沌性，但如果有意或無意地利用這種神秘性，以假亂真，混淆視聽，就會陷入神秘主義，嚴重阻得《易經》的現代化發展，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 1．拒斥《易經》預測學的萬能論任何一門科學和技術都有它的適用範圍。張志春老師說過:「測對是相對的，測不對是絕對的。」《易》的簡易、不易、變易特性決定了《周易》預測過程和方法的非量化性，這既是《周易》預測比起建立在自然科學基礎之上的其他預測學更具穿越性的優勢所在，卻又是因用神的飄忽性而導致瓶頸性的客觀所在。誠然，對這種瓶頸或者適用範圍的更科學性的揭示需要建立在公理化的基礎之上的，然而對於預測結果尤其是成敗的準確率我們是可以量化的。本著科學的負責的態度，《周易》運籌更應建立在《周易》預測高準確率的基礎之上。 2．拒斥《易經》預測中的鬼神論 《易經》中本沒有鬼神論的，卦爻辭中僅出現的幾個「鬼」字也不是鬼神之意，如下經最末第六十四卦火水未濟九四爻辭「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賞於大國。貞吉，悔亡。」中的「鬼方」指的是某個小國的國名。六爻系統中的「官鬼」，六壬系統中的「酉」「戍」，奇門遁甲系統中的「死門」、「辛」、「己」等類神僅僅代表著「屍骨」、「盜賊」、「壓力」、「墳墓」等有形的看得見摸得著的事物，僅此而已!占例的應驗也不能作為任意擴張至「來去無蹤」、「橫行霸道」的鬼神的理由。《易經》的預測和運籌功能有它客觀的內在機制，是不需要鬼神作為中介的。鬼神也許存在，但《易》測里沒有必要安排鬼神的空間。不論在「學」還是「術」中，我們都應持科學的研易態度，這樣，易學才會前行地更坦蕩，前路才會更廣闊。 3．拒斥將《易經》自然科學化 所謂《易經》的自然科學化就是企圖用現代自然科學(指具體科學)中的一些慨念、定律如場、能量、生物全息律等來解釋《易經》的預測功能或以此為基礎建立易的預測學體系。因為世界呈現於人類面前，人們可從它不同的側面解讀它，從而形成不同的理論。這些理論的地位是並行、平等、並存的，不存在誰解釋誰、誰統一誰的問題。 《易經》就是《易經》，我們沒必要借用西方的思想去證明東方《易經》的本體價值，那是不科學、也不可能的。《易經》的價值不必與西方近現代數學、自然科學和哲學去牽強附會 。傳說萊布尼茨、黑格爾、愛因斯坦都曾接觸過《易經》，需清醒地是我們應該知道《易經》不是二進位、辯證法、相對論產生的真正萌芽和基石。六十四卦的排列組合形式對現代數學來說只是個萊鳥，沒必要因這些外衣而驕傲。也許「六十四卦方圓圖」無形中運用了二進位的形式，但我相信，那不是它內在一定需要表現的價值。 易學與西方自然科學在對世界的解釋上從一開始就產生了分叉，是並行的，就象粒子與波，中醫與西醫的關係一樣。試圖通過現代西方自然科學的理念將《易》的神秘外衣剝掉，這條路是行不通的，反而進一步陷入神秘主義。《易經》預測學應該自有一套由完全獨立的概念、範疇、公理、定律組成的公理體系。 《易經》需要現代化，構建嚴密的、公理化的預測學體系是《易經》現代化發展方向的重要選項之一。讓《易經》預測學和運籌學成為名符其實的科學之顛的皇冠而受尊重；讓《易經》理論成為大學、中學甚至小學的基礎必修課而被普及；讓《易經》實踐滲透到社會的各個領域而被廣泛運用——這條現代《易經》的復興之路才剛剛起步。我們亦應清醒地認識到，《易經》不相信終極的成功，它把「火水未濟」卦排在最後，是要告戒人們，每一個成功都只是階段性的，由器到道是一個辯證的進程。今天，我們有幸處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時代，我們有理由、亦有可能為此做得更多一點！

（作者：蔣雷先生，廣東易學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