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和美國格蘭特總統

　　文/圖王海龍

　　李鴻章在中國近代史上是個頗受物議的角色，但其名字卻是如雷貫耳；可如果我猛一問起格蘭特是誰，知道的人卻恐怕未必多。格蘭特在美國也是如雷貫耳。

　　不只是他在軍事、政治上的聲譽，更因為美鈔50元上的大頭像就是格蘭特。美鈔的票面一共就那麼幾種，能攤上一張頭像的，都應該是改變美國歷史的人物。

　　那麼，格蘭特又怎麼能跟李鴻章扯上了呢？——他們倆的確扯得上，而且他們鐵定曾經真是哥兒們。這裡牽扯到了中美近代史上的一段往事，值得回顧。

　　壹

　　美國前總統格蘭特來訪，李鴻章設宴款待

　　格蘭特是美國南北戰爭時的聯邦軍總司令，他屢建奇功直至勝利。後來他當選為美國第18任總統並連任兩屆。

　　李鴻章雖是一介書生,但他卻以鎮壓太平軍發家，他非常崇尚武功。史書上說他一生只敬佩兩個外國人：一為英國人戈登，一為美國人格蘭特。

　　大清重臣李鴻章和美國前總統格蘭特之間的確有過不凡的交往。史載1877年3月，美國第18任總統尤利西斯·格蘭特在連任兩屆後離職。兩個月後，他攜妻子朱莉婭週遊世界。

　　遍游歐洲後，格蘭特夫婦及隨從一路從北非到中東、印度，然後遊歷了暹羅（泰國）和安南（越南）。1879年4月7日，格蘭特從西貢乘船抵達香港，再到廣州，受到兩廣總督劉坤一的款待。

　　離開廣州後，格蘭特乘船到上海、天津。那年北洋大臣李鴻章56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節。得知美國前總統來訪，遂鄭重在天津節署設宴款待，他們兩人一見如故。

　　甫一見面，被西方人稱為「東方俾斯麥」的李鴻章就頗為自負地對格蘭特說：「我們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兩個人，我們鎮壓了歷史上有名的兩支叛軍。」格蘭特曾是美國南北戰爭中的北方軍統帥，而李鴻章則自詡為剿殺太平天國的功臣。

　　貳

　　調停中日糾紛，預言中國在20世紀成強國

　　李鴻章的高規格接待，提高了他們兩人的共同聲望，也抬高了格蘭特的身價。格蘭特到北京時，清廷非常重視，讓他乘坐級別極高的八抬大轎，前有儀仗隊鳴鑼開道，後有大隊兵丁簇擁，路旁站有士兵持長矛護衛，清廷官員按品級排站，列隊相迎。

　　在帝都，掌握朝廷大權的恭親王奕與格蘭特作了一次長談。會談之後，格蘭特在一封致友人的信中預言，中國將在20世紀變成強國。

　　據當年曾國藩的孫女婿吳永《庚子西狩叢談》、王芸生《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等著述記載，當時的中國正因日本并吞琉球而與其發生糾紛，李鴻章試圖請格蘭特居中調解，格蘭特一口答應。在中國逗留月余後，格蘭特於1879年5月16日抵達日本。

　　其時日本妄圖搶我琉球群島改為沖繩縣之野心正熾，一個卸任的美國總統並不為當時日本人所重，最後格蘭特調停未果。格蘭特回美前，自日本給李鴻章一信，內中申述：「中國大害在一弱字。國家譬如人身，人身一弱則百病來侵，一強則外邪不入。」格蘭特希望中國奮發自強，否則「日本以一萬勁旅」可「長驅直搗中國三千洋里」。

　　他建議李鴻章「仿日本之例而效法西法」，「廣行通商」。如是則「國勢必日強盛，各國自不敢侵侮」等等。可惜當時的清政府和李鴻章皆不能接受此等忠告。殆至其後幾乎亡國，追悔莫及。

　　1880年美國人帕卡德出版的《格蘭特的世界之旅》記載了當年格蘭特在中國的往還及相關的遊歷。

　　叄

　　格蘭特的手杖，十七年後李鴻章訪美獲得

　　此外，史料還記載此次見面李、格兩人間的一件小小軼事。李鴻章看到格蘭特有一名貴嵌滿寶石的手杖煞是喜人。他把玩再三愛不釋手。

　　格蘭特見此，馬上明了李的愛意，但他有隱情未能驟許奉送，遂請其翻譯告訴李鴻章：「中堂既然喜歡這根手杖，我本當奉送。但這根手杖是我卸任時，全國工商界贈給我的，這代表著國民的公意，我不便私自轉贈。等我回國，徵得大家同意後，當奉寄致贈。」

　　未想格蘭特回美後諸事繁忙，後不幸遽逝，未及轉贈此杖。卻更未承想17年後李鴻章以總理大臣之尊訪問紐約。念及舊情，李中堂在紐約又會見格蘭特妻、子。其妻深為感動，與兒子登船拜望回請。

　　在宴會上，格蘭特夫人邀請工商界名流百餘人作陪並將手杖事始末及格蘭特遺願詢及眾人，滿堂鼓掌贊同。格蘭特夫人當場贈杖。傳李鴻章深受感動，遂將此杖視為至寶，須臾不曾離身。此事亦傳遍美國朝野，成為一時佳話。

　　據回憶文章說，李鴻章視若生命的這個珍貴手杖，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紅衛兵於他的後人家中繳獲並毀損。此為後話。

　　次年，美國大興土木為格蘭特建造巨墓及紀念堂，就坐落在今天哥倫比亞大學附近。李鴻章不忘舊情，委託其時清廷駐美重臣楊儒替他奉上禮金、銅碑並植樹兩棵志念。

　　至今，歷經百餘年的風雨，這塊銅碑和當年李鴻章囑所植樹仍在墓側。凡來哥倫比亞大學參觀的友人，只要有雅興，我都會帶他們去看看格蘭特墓旁的李鴻章植樹。

　　（王海龍，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系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