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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三缺一

小小說欣賞編輯製作:林夕夢

三缺一吉丕林三口之家,幸福之家,壁上大幅彩色合家歡照相:爸爸瀟洒,媽媽漂亮,兒子伶俐。此時,正在晚餐。爸:「小寶,比賽開始吧。」兒子見小碗中飯不多,便說:「好。」媽:「預備——吃。」三人比賽吃飯,爸媽故意落後,獲勝的兒子滿口含飯,手舞足蹈。對面左鄰陽台上男人高喊:「大林,三缺一。」對面右舍陽台上女人大叫:「小麗,三缺一。」大林小麗奪門擠在一塊。大林:「小寶誰管?」小麗:「明天我管。」大林:「今晚你管。」小麗:「我們划拳。」大林:「說話算數。」倆喊拳令劃得起勁。外面催聲再起。兒子:「爸爸媽媽別爭啦,我一個人在家看電視。」「小寶真乖!」大林小麗左右夾擊給兒子兩個感激的響吻,奔出門。左鄰客廳。四男吞雲吐霧「築長城」。右舍客廳。四女嘰嘰喳喳「砌磚頭」。電視中,一對男女「啃嘴巴」,小寶害羞的調台,「下面播報晚間新聞……」右舍客廳。女主人打出一牌:「九萬。」「放炮,我和啦!」小麗興奮地攤牌,「莊家炮,開錢。」放炮的女人支出一張拾元票。左鄰客廳。煙霧中的大林眉頭緊皺,打出一牌:「九筒。」「放炮。」男主人興奮地攤牌,「杠上花。」大林無奈遞過一張伍拾元票。電視中,一群蒙面殺手殺得血肉橫飛,眼皮打架的小寶嚇得起身出門,步履蹣跚下樓,出樓門。花園裡路燈下,嘩嘩水聲,下水道張著黑魆魆的口……女人桌。小麗正興奮地進錢,敲門聲響起,小寶探進頭:「媽媽,我怕……」媽:「去去去,別擾了我的財氣,去找爸!」關上門。男人桌。大林又喪氣掏錢。門被敲響,小寶探進頭:「爸爸,我要……」爸:「去去去,正倒霉!去找媽!」強行關上門。昏暗的廊道上,小寶哭著出了樓門。花園裡,小寶蹣蹣跚跚,踉踉蹌蹌;黑魆魆的下水道口,水聲嘩嘩嘩;宿舍區狂喊「杠上花」「海底撈」「我和了」 ……黎明。疲憊的大林小麗驚悸地撲進洞開的家門:「小寶!小寶!……」合家歡照片特寫。疊映著大林小麗群賭徒扭曲的臉,四周響起震耳欲聾的瘋狂叫喊:「三缺一!三缺一!……」回 家那年,少年強子在縣城的中學讀書,離鄉下約10多里路吧。每逢周六的下午,強子都要乘公交車趕回家。那年的車票毛把線。 那一天,強子的弟弟妹妹們,倚著家門等他回家,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一頓比平時好一些的飯菜。第二天,強子就和小夥伴們到河邊的林子里瘋玩。有一回,爸愁拉著臉說:「強兒啊,你……你今後不到過節放假,平時就不要回來了……」爸說這話時有點吃力,強子的心裡有數,爸每月的薪水才60多元。強子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的弟妹還小,母親在家幹家務。強子每星期來回的車費是2角錢,這是一項重要的支出。接著兩個星期,強子都沒有回家。又逢周六,那時天色已晚,還刮著大風,強子回家了,爸媽有些生氣,也露出一絲驚喜,強子氣氣喘吁吁地忙解釋:「爸、媽,你們可別不高興,我是跑步回家的。」爸媽一聽,一陣啞然。而後,媽忙著為強子蒸飯,熱幾樣菜,又做了一碗麵湯,狠狠心撒了幾顆肉片,很慈祥地看著強子狼吞虎咽的樣子。日子如梭。一晃又過了一陣時光。又有一回,媽想著想著,還是對強子說:「孩子,這樣不行呀,你看這鞋,過去半年一雙,現在兩個月就得一雙……」強子低著頭,沒有說話。強子又接著幾個星期沒有回家。待強子回家時,天下了一陣小雪,媽遠遠地看到強子打著赤腳,一鞋拎在手上。媽看爸,爸看著媽。愣住了。強子看著雙親,氣喘吁吁地說:「爸、媽,我是跑著回來的。」媽難過地摟住強子,眼裡閃著淚光。天很冷,爸卻走出屋子,站在院子一動不動。……後來,強子考上鐵道學院,並自願配到祖國西部當一名鐵道技術員,還在遠離家鄉的單位成了家。每逢周六,強子的父母家總會很熱鬧,很紅火。弟妹都會帶著一家了回來看爸媽,老少三代十幾口人,圍著一張大餐桌……親情融融,喜氣洋洋。而獨少了強子一人。強子偶爾也寫信回來,有時也讓老鄉給家裡捎些貴重的補品。媽有時禁不住對爸說:「原來天冷,赤腳跑步強子也要回來,而現在日子好起來了,強子咋就不回家了呢?」爸總對媽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強子是一名國企職工,要服從國家需要嘛。」其實,媽也知道,強子在單位里是先進工作者、優秀黨員,經常受到上級的嘉獎。後來,在一次鐵路搶險中,強子正執行著緊急任務,突然間路邊的電杆倒壓下來,當時他對同事們喊了聲「快閃開!」,可他自己卻先倒下了……在送往醫院急救的路上,強子吃力地說:「我太想回家了,我已經三年沒回家了……」說完,強子合上了眼。噩耗傳來,爸媽哭著抱成一團。親友也哭了。一位同事噙著淚對老人說:「強子可沒給二老丟臉……強子走時帶著勞動獎章,蓋著黨旗的……」爸哽咽著,強子好樣的,只是他永遠回不了家了。不,強子這下可回家了,再也不走了。媽哭著摟著遺像,淚滴落在強子的臉上。清 明郭學榮冬至這天特別陰冷,太陽在中午時分勉強露了一下臉,如同病人應酬時擠出的苦笑。就在這天,望龍的父母跌入了悲喜交集的泥淖。望龍的父親被確診為肝癌,而且是晚期,而望龍在省中學生奧數競賽中獲獎,而且是一等獎。透心的悲涼與由衷的喜悅如冰炭同爐,如火燒水澆。手術前,望龍的父親斜躺在病床上,帶著與家人訣別的莊嚴沉重,召集至親好友商量交代有關事宜。提起兒子,望龍父親的眼中閃出了神采。兒子望龍正在一所寄宿制的省屬重點中學讀高三,學習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望龍的媽媽、舅舅、叔叔幾乎一致主張,這件事要瞞住望龍。孩子明年就要參加高考,扒扒算算只有六個月了,不能對孩子的學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每周日由望龍的媽媽一如既往地送飯送菜。望龍的媽媽要高高興興,不能露出一絲破綻。孩子放假,就說爸爸出差了。總之,要瞞得嚴嚴實實,瞞得滴水不漏。望龍的父親雖然沒有下不了手術台,但癌細胞已經大面積擴散了。醫生預言只有三五個月的時間,在醫院住到年根,望龍父親還是回了家。實際上只放了十天寒假的望龍天天埋頭做作業,忙得連油瓶倒下來都不扶。望龍的媽媽告訴望龍說爸爸得了甲肝,是傳染病,最好不要接近。一心只忙學習而又十分聽話的望龍只知道爸爸生病了,也沒有在意。開學時,望龍跟爸爸招呼都沒有打,就在媽媽的催促聲中離家返校了。春天萬物生長,生機勃勃,望龍的父親卻日薄西山,氣息奄奄。「逃過大冬,逃不過清明」,望龍的父親終於在臨近清明時被無常帶走了。清明這天也特別陰冷。「好日不現中」,太陽偏偏在中午時分勉勉強強露了下臉,顯得有氣無力。就在這時,望龍的班主任張老師接到瞭望龍叔叔打來的電話。望龍的叔叔告訴張老師,望龍的父親因患癌症,醫治無效,不幸去世。打算今天下午四點鐘破孝。破孝、火化、下葬等喪儀非兒子不可。這些環節本來需要三天,考慮到望龍學習緊張,準備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完成,特向老師請假二十四小時,明天晚上一準送孩子返校上晚自習。張老師遲遲疑疑吞吞吐吐地說,本來是可以多請兩天假的,可是明天下午安排了語文模擬考試。望龍的叔叔思謀了一下說,那不耽誤考試。望龍的叔叔懇請張老師做一下望龍的思想工作。張老師隨即到學生宿舍找到瞭望龍,把他帶到辦公室。張老師首先肯定瞭望龍的學習態度和學習成績,接著指出當前這一階段的重要地位和不可估量的戰略意義。張老師誠懇地說,這個時候,人要排除一切干擾,全身心地衝刺。然後,張老師才告訴望龍父親去世的消息。望龍一愣,頭腦一片空白,奪眶而出的淚水在臉上奔流。稍事停頓後,張老師有情有致地朗誦起「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的古訓,有聲有色地評述起司馬遷為了完成《史記》受腐刑之辱而隱忍苟活,克服個人感情的大丈夫氣概。張老師補充說,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有生必有死,不足為怪。張老師希望望龍節哀順變,不要沉溺於悲痛之中,辜負家長和學校的厚望。望龍踏進家門,看見穿好老衣放在鋪上的父親,放聲大哭。望龍的外公外婆、舅舅姨娘、叔叔嬸嬸連忙勸止。他們不約而同地說,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有個把月就要高考了,千萬別哭傷了身體,哭壞了腦子。孩子!聽話!不準哭了!第二天中午,叔叔安排好車,叫他上車返校時,望龍抱住骨灰盒不肯離去。叔叔用手機又接通了張老師的電話。張老師既誠懇又沉痛地說,望龍同學,你要化悲痛為力量,以實際行動告慰你父親的在天之靈,模擬考試在即,學習比什麼都重要,你不能感情用事,因小失大!望龍走進了考場。第四大題是閱讀一篇題為《奔喪》的散文,然後回答問題。看完《奔喪》,望龍又淚流滿面了。平靜以後,面對第一個問題「什麼叫奔喪」,望龍左思右想,絞盡腦汁怎麼也不明其意,最後只得留下空白,付之闕如。(選自《微型小說全集》)讓兒子獨立一回凌鼎年兒子真是爭氣,以全縣高考總分第三名的好成績被上海某著名大學錄取。史工程師比當年自己考取大學還要高興得多,滿臉的陽光,滿臉的春色。望子成龍,是中國人的傳統。這些年來,兒子他媽真是費盡了心血。兒子讀一年級,她也讀一年級,年年這樣陪著讀陪著複習。如今兒子是如願以償考取了大學,他媽卻病倒了。病床上的她念念不忘的是兒子開學在即,自己將不能親自送兒子去大學,這叫她如何放心得下?她堅持叫丈夫無論如何要把兒子送到大學,安頓好了再回來。史工程師更放心不下妻子,與妻子商量說:「讓兒子獨立一回吧?」「不行!沒娶媳婦總是孩子。哪能讓兒子一個人去大學。再說這孩子你也知道,他能行嗎?」妻子的擔心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兒子長這麼大了,沒買過一回菜,沒燒過一頓飯,沒洗過一件衣,沒拖過一次地,就連床也都是他媽鋪的。自小到現在,從未單獨出過一回門,就像雞雛似的從未離開過母雞翅膀的保護。而現在,猛一下就叫兒子一個人去經風雨見世面,她一百個放心不下。史工程師開導妻說:兒子是去上海讀大學,又不是去非洲探險去神農架考察野人,不會有什麼事的。想當年,我十七八歲時不去大串聯嗎,家裡誰跟我去了?你在兒子年紀時,不是報名去了黃海邊的建設兵團,你爹媽送你到了海邊?沒有吧。常言道,到啥山,砍啥柴。讓兒子獨立一回有好處……幾乎是磨破了嘴皮子,好說歹說,妻才十分勉強十分不願意地不再持反對意見,但她拖了一句:「就是我同意,兒子也不會同意的,人家父母都送,他父母不送,多沒面子……」簡直是出乎意外,兒子很平靜地說:「早該讓我獨立了。」兒子去大學前一天,史工程師關照了又關照,諸如碰到意外情況立即找警察,安頓好後,先打電話回來,再寫封詳細的信……兒子去了三天,沒有電話,兒子去了七天,依然沒有音信。史工程師夫婦急了。妻子要史工程師無論如何親自去一趟學校。正當史工程師準備去上海時,兒子的信來了。夫婦迫不及待地打開。不料隨信紙帶出的是疊發票,共有:婁城至上海大巴車票一張上海計程車票一張大三元酒家餐費發票一張新華書店購書發票一張另附紙一份,上註明:付搬運費、服務費若干付冷飲費若干……乖乖,不連學雜費,光這些額外開支,就兩千多。看了兒子信才知道。兒子這次過了回獨立癮。他去上海時,不坐公共汽車乘豪華大巴;到了上海後,打的去學校;到了學校後,花錢請人搬行李,乃至掛蚊帳鋪床他都未自己動手。為了搞好關係,他買了一箱冰淇淋,凡那天在他宿舍的,不管是同學教師,還是他們的父母、朋友,一概由他請了。第三天,他又請同宿舍的到大三元酒家聚了聚……史工程師看了信和發票,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妻子看了,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很欣慰地說:「我這兒子,是做大事的料!」史工程師沒有接嘴,他大概正在為如何為兒子回信而傷腦筋呢。我想像你姐陳永林那天,曉曉到婺源縣的小雨村參觀明朝建築。進村口裡,曉曉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緊緊跟在她身後,曉曉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曉曉停下來,男孩也停下來,男孩的眼珠一動不動粘在曉曉臉上。曉曉問男孩,你為啥跟著我?男孩說,你像我姐姐一樣好看。如果我姐姐不死,也同你一樣大。曉曉說,我畢竟不是你姐姐,你別跟著我。男孩說,我們能一起照張相嗎?我姐姐從沒照過相。曉曉說,同你一起照相行,但你得把你脖子上的竹項鏈給我。曉曉早注意到男孩脖子上的竹項鏈了,竹項鏈做工很精美,一粒粒竹珠子磨得圓溜溜光滑滑的,做這條竹項鏈得花不少時間。男孩搖搖頭說,這竹項鏈是姐姐特意做給我的,我不會給任何人的。男孩很失望地走了。曉曉一連遊了幾個景點,曉曉走了不少路,感到累。走到小雨村村口時,曉曉就在村口的河邊坐下來。曉曉的腳伸進河裡,河水柔柔地滑過曉曉的腳板,曉曉酥癢得直想笑。後來曉曉又把手伸進河裡,可挎在肩上的手提包掉進河裡了。曉曉急忙伸手撈,卻夠不著,手提包隨著河水越流越遠。曉曉見河堤有十幾個小孩,曉曉急著求他們,小兄弟,你們誰會游泳,幫我下河撈一下手提包吧。曉曉自然急,那包里有她的身份證、火車票,還有一千多塊錢。一個男孩說,幫你拿到手提包,你拿啥給我?曉曉說,你想要啥?那男孩說,想要你脖子上的項鏈。曉曉自然捨不得,項鏈花了她一千多塊錢。曉曉說,你的心太狠了,下河撈個包就要項鏈。男孩說,你的心不狠?開初,木子想同你照張相,你竟要他姐姐送給他的項鏈。曉曉這才知道那個想同她合影的男孩叫木子。曉曉說,要不,我給你100塊錢吧。誰要你的100塊錢!曉曉看著越漂越遠的手提包,急得直跺腳。曉曉這時看見木子了,曉曉驚喜地喊,木子兄弟,你會游泳嗎?你快幫幫我,我的手提包掉進河裡了。那些男孩都喊,木子,別給她撈手提包。曉曉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木子,幫幫我,你拿到了手提包,你想同我照多少張相都行。木子很快拿到了手提包。曉曉接過手提包,激動地說,木子,謝謝你!曉曉又從包里掏出200塊錢遞給木子,木子不接。曉曉說,你不要錢?哦,我知道你是想同我合影,來,我們合影。曉曉說著拉木子。木子掙脫了曉曉的手,搖搖頭,我現在不想同你合影。曉曉問,為什麼?木子看了眼曉曉的臉說,你只是相貌長得像我姐,其他地方一點也不像我姐。曉曉又問,你既不要錢,又不想同我合影,那你為什麼下河幫我撈包?木子說,我想像我姐,我姐總是樂意幫人,她幫人從不要回報。我姐就是為救掉下河的小孩淹死的。曉曉羞得脖子都紅了。木子看都不看曉曉,就往村裡走。曉曉喊,木子,木子。木子站在那兒。曉曉說,木子,你信不信,我今後會越來越像你姐。木子說,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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