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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吹地產「市場化」將導致官商勾結

政府和市場在住房分配的「原則問題」

政府對房地產市場的行政干預在學術界歷來爭論不休,其中一個較為原則性的問題就是,政府是否應該用行政力量之手干預市場之手的運作。今天筆者也不談具體的問題,而專門談一談政府和市場在住房市場上角色分配的「原則問題」

再拔高一截,我們從政府和市場在經濟問題上的角色分配的一般原則講起。自從經濟學家鼻祖亞當·斯密以來,正統的經濟學家都推崇市場在生產和分配中扮演基礎角色,並用了一個形象的說法,叫做「看不見的手」。關於斯密為何使用「看不見的手」,經濟學思想史上一直存有爭議。有人研究了宗教和上帝在斯密個人思想中的地位,認為斯密受到牛頓等人關於上帝用數學創造和諧自然秩序思想的啟示,因此認為所謂「看不見的手」不過是斯密對上帝在經濟社會中的相同角色的輕鬆說法。然而,儘管「看不見的手」只在亞當?斯密他老人家的《國富論》中出現過一次,扮演了一次群眾演員後就再無露過臉,其重要性遠沒有後世宣傳的那麼重要。也不管亞當斯密使用「看不見的手」的本意是揶揄,還是對上帝創造自然和諧秩序的憧憬。但其在現代主流經濟當中卻有著最為基礎性的作用和最為神話般的地位。

翻譯成現代經濟學的標準說法,所謂「看不見的手」是指:在市場經濟體制中,消費者依據效用最大化的原則做購買的決策,生產者依據利潤最大化的原則做銷售決策。市場就在供給和需求之間,根據價格的自然變動,引導資源向著最有效率的方面配置。這時的市場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推動著生產者和消費者做出各自的決策。然而,實際上在經濟學教科書中的建模中,這隻手要麼是看得見的,即「獨裁者」的手(「社會拍賣者」,有了價格,萬事大吉);要麼是「幽靈」的手、「上帝」的手(市場天生和諧)。

在亞當斯密那裡,還有我們官家大老爺的什麼事兒嗎?答案是有的,但只是一個守夜人的角色,就是指政府除了一些涉及國家安全和維護秩序的基本職能以外,盡量遠離經濟市場,讓社會和市場充分自由地發展。政府「看得見的手」被牢牢地綁死,裝進籠子。

但這種自由放任的態度,並不是每個自稱經濟學家的人都同意的。馬克思主義和蘇俄計劃經濟體制自然是另一端的代表。蘇俄在其廣袤的大地上曾經試驗了宏大的計劃經濟,將所有人和生產元素組成一個國家辛迪加(亦被稱為黨國大公司)。對計劃經濟的可行性,在1920-30年代,波蘭經濟學家蘭格等為正方,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米塞斯和哈耶克等為反方,曾有過出色的辯論。蘭格等正方認為,在政府統制經濟中,中央計劃機構可以根據「試錯法」,模擬市場,制定和調整生產資料的價格,經過一系列的「試錯」程序,使所有產品得到最優配置。

而米塞斯和哈耶克等反方則認為,由於政府不可能知道每個人的信息和偏好,即便政府是慈善的(哈耶克說他從不懷疑社會主義者的道德品格),計劃經濟的「計算」也是「不可能的」。當然,辯論以各方均宣布己方獲勝而告終。

鼓吹房地產市場「市場化」極其危險

目前在現代經濟學當中,按照其關於政府和市場在生產和分配中的角色的不同認知。從左到右,可以分為四個代表性派別。最左的就是對市場經濟經濟沒有任何信仰,不相信市場經濟的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左的是懷疑主義,搖擺不定,有時候信,有時候不信,這是凱恩斯主義經濟學,也就是主張政府干預主義的經濟學;中右的是對市場經濟非常信仰,但是也認為,必要的時候,政府應該介入市場,這是芝加哥學派。最右的是對市場堅定不移,完全信仰,這是以米塞斯和哈耶克為代表的奧地利學派 。

我之所以從如此的高度來分析這一問題,是因為我國某知名地產商在其微博上反對政府對房地產市場的調控時(此言在其微博發出後,被一些學者贊為比很多經濟學家更懂經濟學),就引用了哈耶克的說法,認為「市場的最大優勢不是調節分配,而是傳遞信息」。因此,行政性調控破壞了市場信息的傳遞,「摧毀了市場規律的基礎」。而這一引述可能來自科斯最新的《變革中國》一書 ,但這些觀點最初來自哈耶克的《作為發現過程的競爭》、《知識在社會中的應用》等文章 。

我來解釋一下,因反對計劃經濟,鼓吹自由市場而彪炳史冊的哈耶克認為,由於我們每一個個體所擁有的知識都是分散的,不可能被其他人所完全獲知,因此不可能按照統一的計劃來生產和分配。而市場競爭,作為一個「發現的過程」可以傳遞這些私人知識(當然是通過價格了),以臻資源的合理配置。

作為一個粗讀過哈耶克的學人,筆者當然不能說這位地產商所引用的名家名段有什麼問題。的確是這樣,如果政府的「看得見的手」比市場價格這個「看不見的手」在安排生產、分配要素上更有效,那我們退回去計劃經濟,政府福利分房,不就萬事大吉了。但是,我這裡還是要為相反的觀點,即支持政府對房地產市場進行調控找幾條依據。

第一,無論是土地市場還是住房市場,我國的房地產市場是以壟斷為基本特徵的。並且這種壟斷是政府深陷其中的壟斷。不是常有言道政府才是高房價的最大受益者嘛,對於如此「攫取之手」,政府「看得見的手」,又怎能「袖手旁觀」。此時,還大談政府應該尊重市場、自由放任,如果不是書生意氣,那就是別有用心了。

在當代中國一個匪夷所思之處就是部分國企「代理人」和體制內官員,大談市場經濟,豈不知在純粹的市場經濟中,營利性的國有企業毫無任何道義和效率上的存在依據,一些體制內的人鼓吹「市場經濟」,不過是希望可以讓他們依靠繼承下來的特權在這一「小眾市場經濟」中大撈一筆,而絕對不是哈耶克等人鼓吹的「大眾市場經濟」 。

第二,正如這位地產商所說,「市場最大的優勢不是調節分配」。而我們知道我國房地產市場的火爆,恰好是收入分配極度不公,從而一部分人能擁有住房,甚至是多套住房;而另一部分人則無法購買住房。並且這種市場價格調節造成的住房分配不均在住房價格上漲的背景下,通過財富分配效應,產生了富者愈富,窮者愈窮的「馬太效應」 。因此,「市場」在此方面的確「失靈」了,此時政府也就有了干預市場的理由(當然也可能造成「政府失靈」,這是干預策略的問題)。實際上,世界各國均未對住房市場完全放任不管。要知道,雖然體制上的社會主義早已破產,但道義上的社會主義依然閃爍著其人性光芒 。

總結而言,關於政府和市場在經濟中的角色分配,固然仍有很大的討論空間,但市場主導,不代表著市場是一切。單就房地產市場而言,全世界幾乎沒有那個政府對其完全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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