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雞送蛋下集：黃歇莫名其妙的一生

上文《借雞送蛋上》，簡述了鉅賈呂不韋僅憑「一雞一蛋」篡政秦國的故事。東周讀到呂不韋，就已經是戰國末期了，在前面已經出場過的近千人物中，呂不韋絕對是最強謀略家的有力競爭者，可惜他最終卻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令人扼腕。

在黃歇的預告篇中，秦瘦君說到過，呂不韋借趙姬的肚子播種，借子楚的身份篡國，這一段在人民群眾中喜聞樂見的野史，只是歷史的一個玩笑，並未見諸正史的記載。但是，藝術始終源於現實，這個故事是存在原型的，而其原型正是近日大火的戰國四君子之一：春申君黃歇。

不得不再次提起中華文字傳播大使孫儷（得名原因：讓人們認識了羋字和嬛字）主演的《羋月傳》，在羋月傳中，黃歇是人中龍鳳，是從一而終，是情深不壽，是翩翩君子，但是一部東周列國，卻把這個痴苦情人來了個改頭換面——原來，愛你愛到我心痛的春申君，居然是個技能簡化後的正版呂不韋！他的一生，歸納起來主要是四個字：莫名其妙。

《黃歇莫名其妙的一生》選取了黃歇一生的三件代表性事件，分別是黃歇的紅人之路——把為質於秦的楚國太子熊完從秦國盜回；黃歇的黃人之路——身為「合縱長」，在與呂不韋的直接交鋒中，竟棄盟軍於不顧，狼狽潛逃；黃歇的死人之路——不聽勸告，終至身首異處，被滿門抄斬。

我的文字總是一不小心就寫長了，為了考慮讀者的感受，我把這篇全文5000多字的文章分成兩半吧，另一半明天會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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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歇莫名其妙的一生》

壹、莫名其妙勇，黃歇的紅人之路

戰國七雄拼到後期，基本形成了「美蘇爭霸」的局面：不是國美和蘇寧，

而是美國和蘇聯，其中美國是秦，蘇聯是楚，齊、魏、趙、韓、燕等算是歷史舞台劇上的路人甲乙丙丁，打打醬油搗搗亂就差不多了。

所以，到了秦昭襄王嬴稷（以往這麼說，大家肯定記不住，但這次應該記住了，因為他是羋月的兒子）在位的公元前298年，一直想把楚國幹下去的秦國兵出湖廣，直搗嬴稷媽媽的老家——哎，嬴稷真是無情，昨晚才看到黃歇冒死陪你母子逃離燕國，你縱然再恨你爸爸的情敵，但是你媽媽羋八子的面子你難道也不給嗎？

哈哈，嬴稷當然不用給她媽媽和黃歇面子，不僅僅因為江山社稷，更因為——留著小小八字須、歷經情路滄桑的黃歇是根本不可能帶著黃髮垂髫的秦國質子嬴稷衝鋒陷陣的，因為，嬴稷比黃歇還大了整整十一歲！

所以，我說黃歇莫名其妙嘛，人家羋月羋太后有權有勢，又是個寡婦，喜歡小鮮肉可能性很高，可黃歇來者不拒，口味還是太幫主了（依羋月傳的邏輯反說，真正想說的是，羋月和黃歇的美好初戀，是不可能的）。

戰事持續多年，最後秦軍兵鋒直抵楚都郢，楚國無可奈何，把太子熊完（羋完）送到秦國做人質，太傅黃歇隨行。

黃歇老相好（想想，還真是「老」相好）羋月那個比黃歇還大十一歲的兒子嬴稷把黃歇和熊完強留了十六年。此時，楚國使者朱英來秦，告知楚頃襄王病重將死，想迎太子歸國探視。

嬴稷的反應很堅決，太傅可以走，太子必須留，如果太傅回去發現楚王確實要死了，再來接太子回家。

這個意思很明顯嘛，我就是不還你太子，我就要你楚國陷入爭儲的亂局，你亂了，我才能於中取利啊。

熊完哭到：完了完了，我熊大（太子自然大）完了！父王要去了，我又不能回，那王位肯定就是熊二的了！我十六年的質子白做了，吃了苦中苦，卻還是人下人。

黃歇此時突然爆發，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個高光時刻。他首先要熊完卧床裝病，對外就說是因為思念和擔憂楚王所致。秦王派人來一看，熊完果然一副熊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黃歇的第二步，是宣稱熊完心緒難平，不再見客。而暗地叫熊完易容，並混進朱英的大使團，隨朱英先行一步。因為秦王已經驗證過熊完的病情，又恃強凌弱，所以沒想到黃歇敢騙他，同時大使團因為享有大使禮節，最後熊完竟然很輕易地混出了咸陽。

但是此時黃歇還不能大意，他天天守著熊完的病榻，閉門謝客，一直盤算著熊完的日程，直到估計他差不多該離開秦國邊境了，才終於撤下偽裝，去向秦王自首。

黃歇說，楚王身體危在旦夕，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太子不能不回去。我已經設計幫太子離開，但是為了向大王贖罪，我自己留了下來，任憑大王處置。

嬴稷絲毫不念黃歇昨晚還帶著他和羋月孤兒寡母逃離燕國的恩情，決定將黃歇斬首，好在被丞相范睢勸住（過程不表了，我的文章一不小心具會寫成王母娘娘的裹腳布），嬴稷心一橫，乾脆把黃歇也放了回去。

回去不久，楚頃襄王掛掉了，熊完順利繼位，是為楚考烈王。

因為感恩於太傅十六年的相伴，更重要的是他讓自己順利繼位，考烈王順理成章地封黃歇為相國（丞相稱呼此時只見於秦國），開始了代楚王執政的半生，徹底走上了紅人之路。

就此一節來說，黃歇的表現還是對得起《羋月傳》為他塑造的美好形象的，但是綜合他的一生來看，助熊大脫離虎口更像是一次即興發揮，他如同伍佰一般「突然間的自勇」，後來看來顯得十分的莫名奇妙。

為何這麼說？我們且來看看第二節：黃歇的黃人之路，他是怎麼從紅人變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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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莫名其妙怯，一戰變黃人

熊完儘管繼位為楚王，但奈何名字沒取好，楚國越到後來，國運越是有完結的氣象，尤其是其中某一點，也是本文最重要的一點，留待第三節來講述吧。

楚國國運不昌，但是黃歇卻走上了霸道總裁之路。身為楚王太傅，又是秦國之外最強大的楚國的相國，他封地大，權勢大，楚王基本當了甩手掌柜，把政務都交給了黃歇，而韓、趙、魏等幾個國家也都十分仰慕黃歇，因為他們要合力抗秦。

原本戰國四君子里，黃歇是最弱的一個，但是隨著孟嘗君、平原君相繼去世，信陵君又自毀人生，春申君終於迎來了出頭之日。

公元前246年，此時嬴稷已死（但那個留著淺淺八字須的黃叔叔還活著，所以羋月就是個故事，當成歷史來學，考試時是會發生事故的），東周歷史上最富盛名的人物開始走上政壇，那就是嬴政。

彼時，四君子中最有英雄氣概，最有擔當的信陵君因秦國剛成君蔡澤的離間計，受到魏王猜疑，開始自暴自棄，長夜飲宴，多近女色，日夜為樂，幾乎也是個將死的廢人了。

嬴政見無忌哥哥（信陵君魏無忌）已武功全廢，沒有了什麼顧忌，於是全面出擊，遣大將王齕、蒙驁、張唐等人四面為戰，韓、魏等國一再戰敗，人心惶惶，只得聯合燕國、楚國「合縱」抗秦。楚國最大，春申君黃歇聲望最高，所以被推戴為「合縱長」，這和三國時選十八路諸侯統領的道理是一樣一樣的，袁紹勢力大，出生好，那就選袁紹了。

由此可知，此時的黃歇在列國中的地位。

四國對陣秦國，秦軍由丞相呂不韋親自統帥，合縱國由黃歇坐鎮，前文說過的兩個淘寶同款還包郵的人物開始了直接的交鋒，真假美猴王在此就要做出分曉了。

呂不韋，黃歇，到底誰更厲害呢？

黃歇那邊的將令是：守。各國統帥守好自己的陣地。

呂不韋的將令是：攻。

怎麼攻？

呂不韋說：三晉（指韓、趙、魏，春秋時同為晉國屬地）近秦，我們總打他們，他們對我們的作戰風格還是比較習慣的，所以這一次，我們要先合力打楚國，楚國與我們相隔遙遠，兩國間二三十年沒幹過仗了，他們不熟悉我們，一定頂不住！

計議已定，結果秦軍里出了細作，星夜疾馳楚營，報知黃歇。

說到這裡，大家一定想，呂不韋完了！假貨果然不如專櫃正版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敵方的作戰計劃都敗露了，穆里尼奧說他因此輸過好多場呢，黃歇豈不是機會來了？

可是黃歇那會不看球，不知道摸你鳥是誰。他聽細作一說，大驚：黃了黃了，歇菜了！呂不韋一下就抓住了我們的弱點，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於是火速下令：楚軍全軍撤退。

這期間有小將問到，我們是自己撤，還是通知一下其他三個盟軍一起撤？我們自己撤會不會太不講義氣了？（小將日後投胎到西遊，入了斧頭幫，外號瞎子）

黃歇說道：算了吧，來不及了，能自己撤出去就不錯了。

於是拔寨都起，夜馳五十里，跑得人仰馬翻，直到確認絕對安全了，才敢慢下來緩緩氣，喝喝水。

淘寶版黃歇——呂不韋趕到楚營，營地早已空空如也。呂不韋不甘心，派王翦去劫趙營，亂了一夜，趙營堅不可破。秦軍自回。

等到魏、燕、韓三國來救，四國軍隊才知道，聲隆天下的合縱長春申君就像帝國主義一樣，早已夾著尾巴逃跑了。

黃歇的臨陣脫逃，導致的不僅僅是一場戰役的失敗，其更深遠的意義在於：列國合縱就此散了，從此六國各個獨力為戰，秦國的比較優勢開始變得越發明顯。

其實以當夜趙軍的表現來看，合縱國應該還是可以一戰的，只不過黃歇黃疸高了，心裡先莫名其妙地犯怯了，才導致了散沙局面的形成，也算是幫了那個大了她三十多歲的舊情人羋月一把——上文說過，嬴政是羋月的玄孫。

因為這一節，以及一些其他未表的情節，所以我前面說，黃歇以死存太子，是一種突然的自我，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憤勇。

就像這一次，他突然有了莫名其妙的膽怯。

真是莫名其妙。

第三節：我是黃不韋，我是呂歇，我把懷了自己骨肉的女人送給了楚王，我是這麼死的。

（因文字總體太長，為不讓你們讀起來太累，另作一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