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天一篇《淚灑故鄉腸斷處》

墓地靜悄悄……

爸媽！我們來了……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杜牧的詩居然這麼應景。小雨瀟瀟，清風習習，路上行人稀少。我和小弟驅車五十餘公里回故鄉祭拜父母，一路默默無語，心情沉重。嘆流光易逝，又是一年清明…… 回望71年，黑色的，冰冷的。父母同年而亡，父親年頭歿，母親年末隕，可謂天毀地滅！最小的弟弟年僅12歲就沒了爹娘。心疼小弟，四十多年來「長姐代母」 ，我盡心竭力呵護這棵 「沒娘的草 」…… 故園腸斷處，墓地依山傍林，幽靜荒涼，父母合葬於此。 母親臨終囑咐：記住，我的墓碑要面向青島！這句話足以讓我心痛一輩子。抹不去的母愛，撫不平的心傷，媽媽的影子，音容笑貌無處不在，冥冥之中母親她始終也沒有離開我們。墓碑是媽媽的象徵，不論春夏秋冬，任憑風雨雷電，她屹立不倒，沉默決絕地遙遙在望，面向青島……

故鄉即墨，山清水秀，人傑地靈。這裡還保留著春秋齊國時期古樸的人文風俗，小弟把供品擺放在墓前，焚香祭酒，跪地磕頭行大禮。而我則環繞父母的墳墓，一圈一圈緩緩地慢走，沾滿淚水的康乃馨花瓣撒遍墳地。哀哀凄凄怨怨，與爹娘仙凡路隔，生死兩茫茫，欲語淚先流，我感到陣陣心絞痛...... 我的父親雖是一介寒儒，骨子裡卻有一股與生俱來的仗義俠氣，一米八的凜凜一軀，劍眉星目，偉岸英俊一表人才。父親能雙手同時撥打兩個算盤，心算似有神助快捷驚人，行文做賬從不用鋼筆，一手遒勁漂亮的毛筆字，筆走龍蛇，下筆成文。喜結交、好拳腳，上司同仁、街坊鄰居均尊稱父親為 「先生」…… 我尤為喜歡父親款待親朋好友時 「呼兒將出換美酒 」 傾其所有的豪邁氣勢，頗有李白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洒脫無羈。老家的鄉鄰如上青島求醫、求學、投軍或上告，我家就是驛站，爹爹不但提供食宿熱情款待，還全程陪同，毫不吝嗇囊中微薄的錢財。若遇不平事，更是見義勇為據理力爭，甚至會拳腳相助。爹爹的急人難幫人需，仗義救危，不畏權貴，有口皆碑，爹爹是我心中最為敬佩的大俠。我的父親博學多識，無所不能。聽父親引經據典，談古論今，著實讓我從小便潛移默化地接受孔孟熏陶，明白忠孝仁義乃是做人根本。父親把豪爽仗義、重情重義融入了我的血液中，重情重義成就了我的個性，重情重義也累及了我一生。 母親則生於紅色家庭，姥姥是三十年代的老地下黨員，是位很有個性魅力的老太太，有好多驚心動魄的地下鬥爭事迹，姥姥特偉大，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也是我的革命導師。 大舅舅更是當地老百姓口中傳說的神乎其神的抗日奇俠，上屋跳牆身手敏捷，槍法百發百中。後來因隻身炸鬼子炮樓負傷，無奈脫下戎裝，重返梨園搭班唱戲，在戲台上演繹的仍然是義士英雄。 最為壯烈也是最令人痛惜的是二舅舅，鐵血男兒，青年才俊，抗日戰場為國捐軀壯烈犧牲，年僅19歲便成了烈士！ 一門忠烈，禦寇保國。母親當年也想效仿舅舅們投軍從戎，難以接受失子之痛的姥爺拚命反對阻攔，母親壯志未酬，陰差陽錯，後來屈就成了我的母親…… 今生能做娘的兒女真是福氣，母親不善言辭溫婉知性，性格柔中帶剛。雖然家計僅靠父親微薄的薪水，可母親持家有道，硬是把清貧的日子過的溫馨細緻。即便是 「三年自然災害」 我們春節也有新衣新鞋穿，皆由母親巧手大改小，舊翻新裁剪縫紉。姐弟腳穿的鞋也是冬有棉夏有單，媽媽親手搓麻成繩納的千層底，緔上燈芯絨的鞋面既美觀又合腳。我年年端午換夾襖，仲夏有裙子……同學們羨慕，鄰居們誇讚。遺憾的是母親體弱多病，時不時地進出醫院。但是，母親面對病疼的淡定從容，令醫者敬佩不已。也讓我看到母親隱忍平和的外表蘊藏著常人所不及的堅韌剛毅……父恩蕩蕩，母愛綿綿，父母在，家就在，心就安。父母不在，如同無根浮萍孤苦飄零，茫茫人海，阡陌紅塵，何以為家？ 徘徊在父母的墓前，回想四十年來經歷的風風雨雨，頭頂沒父的天，腳踏無母的地，我半是思念半是懊惱，半是委屈半是哀傷。假如時光可以倒流，我多想再次聽命父親的指使跑去買酒，多想再趴在父親的膝蓋上聽爹爹引經據典，談古論今。我多想再給母親唱段戲，多想再吃一碗娘做的手擀麵！假如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會比年少時更聽話，更孝順。我會給爹買名酒，買茅台，五糧液，竹葉青……我要給娘唱「 整出 」，不管新戲古曲，只要媽媽願意聽。我要……我想……千頭萬緒，五味雜陳，心中如荊棘雜草叢生。我有好多話要說，好多苦要訴，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傷心之極，淚如雨下。淚水打濕懷抱的花束。一陣清風吹過，花瓣隨風旋轉飛舞，似翩翩蝴蝶。墓地萬籟俱寂，只能聽到姐弟壓抑的抽泣聲和草叢中窸窣的蟲鳴……

「子欲養而親不待」 如今日子好過了，父母卻不在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失去父母是無法擬補永遠的傷痛！

告誡後人：孝順是人性天理，天理不可違，孝順不能等！孝順父母並不難，一份真心即可。父母何所求？無欲無求，一句好話足亦……

思緒幽幽，心香裊裊，煙霧繚繞中又聽到父親豪爽的笑聲，看到母親慈祥的笑容…… 山風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感到冷，下意識地裹緊了風衣。小弟又催我，可我不想轉身離去，我想再多待一會…… 突然眼前一亮，夕陽衝破雨霧，一抹橙色餘暉灑在墓碑上，石鑿的墓字盡塗霞光，我看呆了，怔住了……墓地靜悄悄，山林靜悄悄。戀戀不捨，欲說還休。唉！無可奈何，爹娘在裡頭，我在外頭……

獻給我夢牽魂繞的父母，康乃馨紅似火??

圖片/網路。鳴謝！熱點欄目「精華」。入選「鄉愁」專題和「美天一篇」專題。熱點編者按：記住，我的墓碑要面向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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