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的言論自由是什麼

《新青年》的言論自由是什麼,可見該刊七卷二期上的《法律與言論自由》(陳獨秀)。如題,該文談的是言論自由與法律的關係,推出的觀點是「言論要有逾越現行法律以外的絕對自由」;因為「言論自由若要受法律限制,那便不自由了。」  當新文化運動被後人美化為啟蒙運動時,我們至少可以考量,他們自己蒙不蒙,以及他們到底給當時的激進青年啟了什麼蒙。兩三年前,筆者根據自己對新文化運動的判斷,隨手寫過這樣的「啟蒙謠」:啟蒙啟蒙,以蒙啟蒙。蒙而未啟,歷史走錯了房間。何謂以蒙啟蒙,這裡《新青年》談論的法律與言論自由的關係,就是一例。  《新青年》是進入公共領域的一份雜誌,談論的也多是當時公共領域中的問題。談論這些問題,需要一定的公共知識。這個知識,當以法政為主。畢竟法律與政治,從來都是公共領域中最重要的問題。《新青年》不是沒人能談這個問題,比如高一涵,就比較專註於這方面,而且談的比較好。但,《新青年》的主帥是陳獨秀,他是個傳統意義上的文人。就他自身而言,長於文藝而拙於法政。這也無妨,問題在於,他本人在價值取向上就輕視法政。這裡有一個細節,當年留學日本時,陳獨秀、蘇曼殊和章士釗曾住過一個房間,陳這樣評價他的同屋人:章士釗和我們倆不同,不愛文藝而致力於法政,是一個十足的官迷。熱衷法政就是官迷,這是陳的偏見不說,要說的是,一個文人要向青年進行法政啟蒙,那就要問他自己蒙不蒙。然而,20世紀,恰恰是這些蒙而不知的文人型知識人而非法政型知識人主導了青年,並引領了潮流。畢竟文藝是訴諸人的感性而法政只能訴諸理性,年輕人因其年輕又恰恰是一個感性的存在。他們容易動容、容易投入、容易獻身,而且無怨無悔。因此,新文化運動型的知識人看似啟蒙,其實是一種導往蒙昧的宣傳,乃至鼓動。由他們和他們宣傳鼓動起來的年輕人,委實給20世紀的後五十年作出了他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貢獻。  現代政治文明中的自由,從來都是法律框架內的自由。如果沒有法律,也就沒有自由。這是現代法政知識的常識。但,《新青年》要自由,張口就是法律外的自由,而且是絕對的。儘管它所要求的絕對,乃是言論;但,言論本身難道可以豁免法律的限制嗎。殊不知,法律限制自由,正是為了保障自由。如果自由不是單方面的,自由與自由便是互相抵觸的。在自然狀態中,這種抵觸足以使得自由不復存在。因此,人類文明造就了法律,用它來保障各方面的自由。當然,這種保障是有代價的,那就是自由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可以絕對,它必須受到法律的限制,亦即你的自由不得冒犯他人的權利:無論行為,還是言論。  《新青年》敢於聲稱:言論要獲得「違背法律的自由」,是因為它為這種違背提供了一種可疑的正當性。在作者看來:「法律是為保守現在的文明,言論自由是為創造將來的文明」。為了不斷創造新的文明,言論自由當然可以突破法律的限制。這樣的表述其實是對法律的無知。就現代法律的發生而言,它不是為了保守現在的文明(它本身倒是人類文明的產物),而是為了保守人的各種權利。在《法的形而上學原理》中,康德談及權利時,曾經指出:「與『自然狀態』相對的是『文明狀態』……,在自然狀態中,……沒有一個用公共法律來維護『我的和你的』『文明』的社會結構。」這個社會結構靠法律維繫;法律所以被需要,就在於它的使命是維護「我的和你的」權利。從康德這本談「權利的科學」的書里,可以看到,權利乃是法律存在的出發點,法律的一切俱圍繞權利而展開。能夠保障自然狀態中無以保障的權利,這正是法律作為現代文明的一種體現。因此,任何一種抵觸或違反法律的言論,哪怕它頂戴著創造新文明的名頭,結果也將導致對文明本身的摧毀。  事實正是如此。北洋時代可謂20世紀法治最不壞的時代。這個世紀沒有最好,只有最不壞和最壞(歷史的弧線恰恰是從前往後一路下行)。由清末梁啟超時代引進的歐美法治體系,儘管阻力重重,但卻是在蜿蜒中前行。然而好景不長,本來就先天不足的法治,固經不起軍閥利用,更經不起那種立志要創造新文明的力量的摧毀。這些新文明的啟蒙者,事實上開啟了一個世紀的法治蒙昧。他們以新文化的熱情,點燃了一代青年的熱情。這種熱情很典型地表現在當年的五四運動中,那點燃在趙家樓里的一把火,從法律角度看,就是刑事。可是就是今天,又有幾多人習慣從法的角度審視那把火,進而審視那一代青年呢,這本身即說明五四新文化對這個世紀的負影響是如何持久。  附:就20世紀言,新文化運動形成了至少長達前半個世紀的精神譜系,它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然而,不難看到的是,《新青年》熏陶下的新青年,看起來追求自由民主;但,除了感性上的認同,在知性上,可以說,他們恰恰是不懂乃至最不懂自由民主的一群。這種不懂,有代際遺傳。1940年代,那些讀了些進步文藝從而參加革命的青年,在重慶口口聲聲要自由要民主。當時重慶方面主持文宣的葉青(大革命時期的共產黨,後成為國民黨),曾這樣回答:你們不是要自由嗎,這裡就有。《新華日報》不是辦到了重慶了嗎。請問,我們能否把《中央日報》辦到延安?葉青善問(這個片段筆者聽自於葉青的一個侄輩)!重慶與延安,一個是自由的多與少,一個是自由的有與無。可是,這群愛自由卻無知於自由的年輕人聽不進去。在他們的參與下,歷史從多與少終於走向有與無。嗚呼,如果這不是啟蒙的悲劇,其實倒正是它的偉大功績。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show.asp?BlogID=2432440&PostID=25645546&idWriter=0&Key=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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