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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蒂·勃朗特傳》:英國最偉大的傳記之一

這部傳記早已被公認為是英國最偉大的傳記之一,而且也屬英國最有成就的小說家之一蓋斯凱爾夫人的最佳作品。

夏洛蒂·勃朗特以一部《簡·愛》轟動文壇,但她從職業和性格上講都是一個隱者,她對不求聞達的追求近乎瘋狂:在其短暫的一生中,人們對其知之甚少。但就在她去世幾個星期後,在她父親的請求下,蓋斯凱爾夫人就著手這本「正本」傳記的寫作了。

伊麗莎白·蓋斯凱爾(Elizabeth Cleghorn Gaskell,1810-1865),也稱蓋斯凱爾夫人,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小說家。當時以哥特式的靈異小說聞名,之後的評論家則更推崇她的工業流派小說,主要寫中等出身年輕女性的感情,也精細的描繪了當時英國社會不同階層的生活。她為同時代的女作家夏綠蒂·勃朗特所作的傳記也非常有名。

第一章

我相信自己已經提過,她尚在人世的幾個朋友認為,「簡·愛」這個故事的萌芽正是她在伍勒小姐的學校聽說的一宗事件。不過關於這一點,除了推測之外,一切都無從得知。聽她談過自己作品題材的那些人都去世了,再也不能說話;而讀者可能已經注意到,我引用的信件既沒有提及一星半點她的詩歌出版,也沒有牽扯哪怕一點點她們姐妹要發表故事的打算。然而,我記得,勃朗特小姐在回復我詢問她關於寫作模式等問題時,向我提到了很多小細節。她說,她不是每天都能寫作。有時候,過了幾周,甚至幾個月,她才感到可以往自己已經寫好的那部分故事裡添加些什麼。然後,某個清晨,她醒來時,故事的進程清晰明朗地展現在她的眼前,一目了然,每逢這種時候,她便一心只想卸下對家庭和作為子女的責任,悠閑地坐下來,寫下對事件的過程和結局的想法。實際上,在這種時候,她腦海里那些想法要比她本身的現實生活更具有存在感。儘管她會這樣「著魔」(姑且這麼說),但平常在家陪伴她的那些尚在人世的人明確表示,對於自己應盡的責任和他人的求助,她一刻也不曾疏忽。給如今將近八十歲的塔比[6]找一個姑娘幫幫忙很有必要。心存猜忌的塔比不情願放下她的所有活計,也無法忍受被人提醒——她敏銳的感覺已經被歲月磨鈍,哪怕再委婉的提醒也不行。凡是被她認定是非她做不可的事情,另一位傭人就不能插手。此外,塔比要保留自己為晚餐削土豆皮的權利;但是,由於眼睛愈發看不清楚,她經常漏掉那些黑色的斑點——在北方,我們稱其為土豆的「眼睛」。勃朗特小姐是一位特別挑剔的女主人,她難以忍受這一點;但她不忍心傷害忠誠的老傭人,不能讓那位年輕的姑娘再檢查一遍土豆,不能如此提醒塔比:她乾的活兒不如以前了。於是,她會溜進廚房,趁塔比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拿走盛蔬菜的碗,中斷流暢飽滿的寫作興緻和靈感,仔細地挖去土豆上的斑點,再悄悄地把它們放回原處。這個小舉動或許可以說明她是如何井井有條地充分履行了自己的責任,即使是在她「著魔」時。

每個研究過她作品的人——無論是出版物,還是信件,每個享有傾聽她談話的珍貴特權的人,一定會注意到她非凡巧妙的措詞。寫書的時候,她自己對這一點也很介懷。唯有一套詞語能夠如實反映她的思想,而別的詞,無論意思何其相似乃爾,均無法達意。她在實踐中堅定地奉行特倫奇先生[7]大力推行的簡單神聖的真實表達,並將其視作常常為人忽視的責任。搜索合適的詞語時,她會耐心地等待,直到它自行出現在她的面前。它或許出自鄉間俚語,或許出自拉丁文;只要能準確地表達出她的想法,她並不介意它來自何處;不過,這種謹慎讓她的風格如同一幅精細的馬賽克鑲嵌畫。每一個組成部分,無論多小,都要被放到正確的位置。她必須弄清楚自己想要說什麼,然後謹慎地選擇詞語並以合適的順序安排它們,在此之前,她一個句子也不會寫。因此,結果就是,我見過她用鉛筆寫的草稿紙,上面偶爾會有被劃掉的句子,不過一個詞或者一個片語被劃掉的情況,即使有也極少。她在這些小紙片上寫下小字,用一塊板子當作書桌,就像是裝訂書籍用的那種,抵住每一張紙片。這個方法對她那種近視程度的人非常必要;除此之外,這還能讓她黃昏坐在火爐旁邊時或者夜裡一連幾小時睡不著的時候(這種情況經常出現),也能使用鉛筆和紙來書寫。她最終的手稿就是由這些鉛筆草稿謄抄而成的文字,美觀而清晰易讀,幾乎和印刷品一樣適合閱讀。

在她們的姨媽還在世的時候,姐妹們就養成了習慣。如今她們依然保持這種老習慣:9點鐘放下工作,開始學習,在客廳來回踱步。那個時候,她們會討論手頭的故事,描述它們的情節。每周有一兩次,每個人向其他人朗讀正在創作的作品,聽一聽她們的意見。夏洛蒂告訴我,她很少採納別人的意見來修改自己的作品,她認定自己描述的就是現實。但是,閱讀讓所有人都興趣盎然、躍躍欲試,把她們從日復一日的煩惱產生的痛苦壓力中解脫出來,讓她們覺得自由自在。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場合,夏洛蒂決定無視公認的標準,要把她的女主角寫得相貌平平,身材矮小,毫不起眼。

為「柯勒·貝爾的逝世」撰寫了這篇優美訃告文章的那位作者在文中提到了關於《簡·愛》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從她本人那兒了解到的。我將冒昧地引用如下。

「她曾告訴妹妹們,她們錯了——甚至是道德上的錯誤,她們認為女主角漂亮是理所當然的。她們回答說,其他任何條件都不可能讓女主角富有趣味。她的回答是』我要向你們證明,你們錯了;我要向你們證明,一個像我一樣矮小普通的女主角會和你們的任何一個女主角一樣有趣。』因此,『但是,簡·愛』,她在講述這段趣聞的時候說:『她不是我自己,她就是她。』隨著作品的推進,作者的興緻愈發濃厚。寫到『桑菲爾德』的時候,她已經無法停筆。由於高度近視,她將用小方紙片製成的本子緊湊到眼前,(第一份稿)用鉛筆寫作。她繼續往下寫,不間斷地寫了三個星期。到那時,她已經寫到女主角離開了桑菲爾德。接著,她發燒了,不得不停了下來。」

這就是一切,我相信,就是如今關於這本精彩著作的設想和構思可以講給別人聽的一切。然而,經過焦慮的曼徹斯特之行,當勃朗特小姐帶著父親返回霍沃思[8]的時候,這本書還只處於濫觴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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