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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到底是左腦者還是右腦者?

一切都要從十九世紀說起,那時候醫生們發現左右大腦並不完全一致。醫生們注意到如果有人某半側頭受傷,會相比另一側受傷的人受到更多,在言語和情感處理方面的影響。但是直到1961年,一個叫Roger Wolcott Sperry的神經生物學家,在研究生Michael Gazzaniga的幫助下決定一探究竟。Sperry這幾年的研究完全改變了神經科學對於人類大腦的看法。不過在此過程中,他無意間構造了一個在流行文化中流傳幾十年的謠言。

Sperry研究了幾名經歷了嚴重癲癇,並且接受手術切開胼胝體的病人。胼胝體有連接大腦兩個半球的神經,使得它們相互交流。你是不是覺得把大腦切成兩半很不得了?的確曾經如此。副作用(例如記憶問題)和對應的好處(擺脫癲癇)相權衡,並不那麼重要了。因為這些病人的大腦半球獨立工作,Sperry找到了一個機智的方法來研究兩邊的大腦如何工作。

他做了這些測試:Sperry已經知道大腦右半球控制左側身體,大腦左半球控制右側身體。Sperry和Gazzaniga設計了一個實驗,他們在屏幕上展示了一個物體,並且保證只有右側大腦半球可以接收到相關信息。實現這種條件的最佳方法是,確保物體只進入被試的左半側視野。由於對視覺神經的控制,這和直接給左眼看是不一樣的。Sperry讓被試者專註於屏幕中心,並且讓圖像在左側或右側的屏幕上一閃而過,因為圖像出現的時間很短,被試者來不及用兩眼觀察。當Sperry用左側屏幕展示一個物體,他會發現被試者注意到了圖案,但是不能叫出名字。讓我們拿鑰匙來舉例吧,被試者的右側大腦知道看到的是閃閃的東西,但是想不到「鑰匙」這個詞,這就是因為被試的兩個大腦半球之間沒有連接。Sperry得出結論,認為語言由被試者在試驗中,無法使用的左側大腦處理。Sperry繼續為其他被試者做類似的測試,包括檢查其他基本功能,最終找到了規律:語言和計算看來是被左側大腦處理的,右側大腦負責空間分析。經過一段時間,這結論看來被簡化至左腦負責邏輯,右腦負責創造。

但是如此簡化並不是個好主意,因為大腦是如此複雜的東西。Sperry將這些結果描述為「普通的」,認為他的結論說明了一個普遍的模式,而非絕對的個例。事實上,還有人體現出與之相反的模式,一般都是左撇子,並且他們的心理素質並不差。Sperry的研究對於當時是十分重要的,並因研究大腦左右半球的不同分工得到了一個諾貝爾獎。

儘管Sperry謹慎的推廣其成果,1973年紐約時報周刊以一篇名為「We Are Left-Brained or Right-Brained"的文字,簡單粗暴地描述了Sperry的研究。同時,時代雜誌也幹了一樣的事,剩下的就是流行心理學歷史了。一批自測書籍和人格測驗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並且說人們不是理智的左腦主導者,就是有創意的右腦主導者。所以有兩個新說法在人們身邊傳播:第一個,大腦兩半專攻不同的任務。第二個,人們總是一側大腦強過另一側。其中只有「兩個半球處理不同的任務」確實基於Sperry的研究,這一概念被稱為「大腦側化」,是神經科學的一個基本原理。並隨著發展,出現了許多論據支持這一說法。例如:同時用兩側大腦做同樣的活顯然不夠有效。給大腦的兩個半球不一樣的功能,你就可以多線程工作了。科學家們還在小雞上做實驗,小雞們傾向於分別用兩側大腦來尋找食物、防備捕食者,但是功能太過分散的小雞也不能同時做好這兩項工作。

從進化論的角度出發,不能堤防敵人對於為物種而言並不是好消息。當然也要考慮「大腦交通堵塞」的問題。胼胝體是一個信息瓶頸,這意味著大腦要有選擇地在兩側大腦間傳遞信息。就像在一堆人之中委派任務,不同的部分負責不同的任務更加高效。最後,一個半球負責一部分事情有利於保持大腦「和平」。如果兩邊處理相同的事情,那麼可能會得到不同的結論,也就是所謂的糊塗。所以大腦側化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但是把委派任務的概念轉為:人可以按左右腦區分,Sperry可沒有這麼說過喲。

因此2013年美國的研究中對於上千份大腦進行掃描分析,他們也許認為這次要一勞永逸地終結這個流言了。他們用的是fMRI(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通過含氧血在不同區域的流量展示大腦不同部分的活躍程度。血液將氧氣和營養物質輸送到大腦活動的區域,血流更多的地方在掃描上呈現出更亮的網路,因此研究者們看了上千個健康完整的大腦。在它們休息時的狀態,那時被試者沒有被要求執行任何特定的任務,不過大腦依然活躍。如果特定區域在掃描中更閃亮,那就意味著這些地方更活躍、信息交互也更多。如果當被試者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其中一個半球看起來比另一個更閃,那麼更閃的這邊大概就是主要的半球了,這樣我們就有了人們以一側大腦為主的證據。研究者們期待看到:在被測者休息時,一些地方比其他地方更閃亮,和使用語言或集中注意力相關的區域的確更閃亮。這說明即使我們無所事事,大腦的兩個半球依然在分攤工作,這證實了Sperry的結果。但是被試者的掃描結果並沒有表明一側大腦比另一側更閃,在上千個被試者掃描中,研究中沒有找到左側大腦比右側連接更多的模式,反之亦然。所以這個研究說明,我們中間並沒有出現一個瓦肯星人。也就是說,沒有「人生來分為左右腦主導者」這種說法。

大腦側化對於我們理解大腦依舊十分重要,但是這可能比我們以為的更加複雜。比如,即使一些測試說明大腦不同半球處理特定的任務,但兩者即使在執行最簡單的任務時也在持續互相交流。舉個例子,隨便找個旁友讓他發明一個新詞,那他們就會需要用右側大腦來創造,但是左側的語言也會參與。顯而易見,人們當然會有特別的天賦,數學好的人不見得你寫同人文就差勁,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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