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群芳艷 | 獨憐黛玉蘭

06-19

記得小時侯母親就非常痴迷越劇《紅樓夢》，家裡也買了不少的磁帶、錄象……而我也因為《焚稿》、《問紫鵑》等名段對《紅樓夢》中那富有詩意美和理想色彩的悲劇形象——林黛玉記憶深刻！而初二開始的不下四次的反覆閱讀《紅樓夢》後，更尊林黛玉為中國的愛神，且在生活中偶爾也會來一番「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只是很可惜了我沒有黛玉的才，否則或許今日詩壇又有一顆明星呢~

對於黛玉的形象美不是來自於越劇，也不是來自於陳曉旭飾演的「林妹妹」，而是緣於一副掛曆——《紅樓群芳》之《黛玉如蘭》。畫的作者是誰我已經忘卻了，但那一襲白衣的黛玉葬花歸來獨賞蘭花的意境卻再也沒有從我的腦海中消逝。我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在百花斗妍的女兒國大觀園裡，有嫵媚豐美的薛寶釵，有風流嬌艷的史湘雲，有文采精華的賈探春，有美貌不亞於其家姐的薛寶琴……為什麼我獨獨迷戀林黛玉。可在我看到那幅掛曆時我明白了：我愛那份清冷的高傲，我愛那份惹人催淚的情感絕唱，但最根本的還是她的悲劇美！是的，那麼天仙一般的人兒竟因情而滅，這是何等的悲愴！可這是真正的悲劇，因為悲劇是將美毀滅給人看，越是美的有價值的人生被毀滅，其悲劇就越壯美、越深刻、越動人！

黛玉的姿容是嬌美的，寶玉初見黛玉時就覺得這「神仙似的妹妹」別有一種風範和神韻：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這是完全不同於薛寶釵的健康豐滿的病態瘦弱的美。

然而我個人覺得使她動人心魄，更具藝術魅力的，則是她無與倫比的豐富而優美的精神世界。她是個內慧外秀的女子，可因為是寄人籬下而心理上備受壓抑。她總是眼看心想，暗暗審視；然而其言行舉止，卻又那樣彬彬有禮，適份合度。她心比比干多一竅，處事卻機敏精純，善於觸景生情，借題發揮。大觀園有幾張厲害的「嘴」，如鳳姐的「嘴」，但黛玉也有一張更厲害的「嘴」，且遠比鳳姐顯得典雅俊則，正如薛寶釵所說：「更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話攝其要刪其繁，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而其實是言為心聲，心慧則言巧罷了。

黛玉由於心慧，更由於她寄人籬下的處境，使她變得非常敏感，即使是別人的一句話，她都會認為是對自己的輕侮，可以說她的極強的自尊心有些「病態」。可是，她更是一個對人坦率純真，見之以誠的人，她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她待人寬厚，與人不存芥蒂。史湘雲因把她比作戲子傷了她的自尊，她有點不忿，可一會兒便攜了寶玉的「寄生草」回房，便又「與湘雲同看」。而且她還很謙和，對下人從沒耍過威風，沒有說過一句惡言惡語。故此，說黛玉心胸狹窄，尖酸刻薄，愛使小性兒未免有些過了。

此外，林黛玉之美，還表現在她才學橫溢和濃郁的詩人氣質。在大觀園裡，她與薛寶釵可謂「雙峰對峙，二水分流」，遠遠高於諸裙釵。在博學多識方面，可能稍遜寶釵，但在詩思的敏捷，詩作的新穎別緻、風流瀟洒方面，林黛玉卻是出類拔萃、孤標獨樹的。而她的詩之所以寫得好，是由於她有極其敏銳的感受力，豐富奇特的想像力及融情於景的浸透力；尤其可貴的是，她能將自己的靈魂融進客觀事物，通過詠物抒發自己的痛苦的靈魂和悲劇命運。如「嬌羞默默同誰訴」的《白海棠》傾訴了她少女的衷情，「柳絮詞」則抒發了身世的漂泊與對愛情的絕望悲嘆與感慨。而那首她以落花自況，血淚作墨的《葬花辭》更是真實地展露了一個充滿痛苦充滿矛盾而又獨抱高潔、至死不渝的心靈世界，凸現了她獨立人格的壯美與崇高。

林黛玉的精神美的主要表現形式是她同賈寶玉的純美凄婉愛情。林黛玉這個嬌怯怯的深閨女子，身上閃耀的卻是追求個性解放、爭取婚姻自由的初步民主主義思想的光輝。林黛玉和賈寶玉的愛情是建立在互相了解、思想一致基礎之上的，表現得非常純真、深摯、堅貞，而這在那嚴肅死寂的社會裡是怎樣的一種震撼？！

林黛玉對於愛情的執著是令現代的很多人汗顏的，她似乎就是為愛情而生為愛情而死的，甚至有些戀愛至上主義的意味，而這也是我在前面所說的「尊她是中國的愛神」的原因。愛情，是林黛玉生活激流里所碰到的一根浮木，她傾盡全力地抓住它以照亮她的人生，但是可詛咒的時代從她手中打落了這一根浮木，於是造成了震撼人心的愛情悲劇，也結束了她的生命！當她和寶玉的同生共命的愛情最後遭到毀滅時她「焚稿」，她「絕粒」，以生命相殉。一生以淚洗面的她臨死之前反而發出了微笑，最後喊出了「寶玉，寶玉，你好……」未完的一句話，留下的是千載不消的遺憾！

如蘭的一縷芳魂遠去了，但她的純美的精神，與寶玉生死與共的愛情，還有她閃耀著藝術魅力的優美形象將與日月爭輝，與天地共存。我深深地感激，她用她的生命教會了我太多太多……每每回首，那紅樓百花苑中的白蘭依舊芬芳高潔，而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