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消息】 澳門大佬
楊猛 撰文(刊於彭博商業周刊7月號)
愛德華.卓思走進威尼斯人酒店寬敞的會議室,他張開雙臂說「歡迎光臨」。那股熱情勁兒跟賭場門童看到中國豪賭客的歡欣鼓舞,並無二致。59歲的卓思是金沙中國的CEO。金沙是第一個在澳門開業的美資賭場,也是目前澳門最大的綜合度假村。
從會議室的落地窗戶向下望去,澳門正在大興土木,吊車起落電鑽轟鳴,回蕩在小島上空。過去這裡是沼澤和荒蕪的海岸線,金沙用填沙把路環和氹仔兩個島嶼連接在一起,形成5公里長的路氹新區。金沙董事會主席蕭登·艾德森,希望用沙子換取未來的金子。在這條投資200億美元的金光大道上,坐落著作為金沙總部的威尼斯人酒店。它比拉斯維加斯的那間威尼斯人要大2倍,相當於56個足球場,是世界第二大建築物,僅次於美國華盛頓州的波音飛機廠房。
今年是美資賭場進入澳門的第十個年頭。2002年,金沙和永利兩個美國賭業大亨獲得通行證,2006年澳門超越拉斯維加斯成為世界第一賭城。如今賭牌運營期(20年)剛好過去一半,期間除了短暫低迷,澳門保持了世界最高的增速。即便眼下世界性的經濟危機也沒有動搖澳門的樂觀。這個只有50萬人口的彈丸之地正在逆勢而動:今年5月,永利取得在金光大道建設新綜合式娛樂場的批文,該項目投資預計40億美元。美高梅的新賭場項目獲得了澳門政府的批准。澳博的新項目亦有望開工。卓思說,對面的金沙城中心首期4月開業,二期計劃在3季度或明年1季度投入運營。
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誰都知道,澳門賭場最大的賭客群體來自中國內地。1999年中國從葡萄牙人手裡收回澳門,實施一國兩制政策。2004年又推出了自由性政策。中國法律禁止賭博,但是允許內地人到澳門賭博。一名內地遊客,持一張港澳通行證,即可便捷出入偏於東南一隅的前殖民地。循著空氣中嘩嘩作響的骰子聲,四通八達的免費巴士把你帶入世界最聲色犬馬的賭場。2011年,1600萬中國內地遊客進入澳門,大多數都做了同樣的事情:上賭桌賭一把。澳門賭收去年達到創記錄的336億美元,其中內地賭客的貢獻超過80%。2008年,中國政府刺激經濟的4萬億投資中相當一部分熱錢湧入澳門賭場,這直接導致從2008年到2011年澳門賭場規模翻了一番多。分析師預測,2012年博彩業收入增速將從去年的42%降到11%,考慮到2011年的比較基數很高,這仍然會是一個高水準的增長。
卓思的藍灰色眼睛流露出興奮,他說,「中國總體人口21歲到55歲這個群體數字龐大。未來將是金沙中國的開發主流。」金沙董事會主席蕭登·艾德森解釋他的擴張計劃說,澳門離香港很接近,20億遊客都能在5個小時以內到達澳門,「我的投資就好像給浮冰上的救生者一張毛毯,或者給沙漠裡面的人一杯水一樣容易理解。」
2002年前,澳門的賭博機器是一個封閉的體系,全部賭場由賭王何鴻燊獨家經營。何身材修長,喜歡沾花惹草,娶了四房太太。他的妻女因為爭奪財產經常登上香港的報紙。澳門政府和何鴻燊簽訂了一份長期承批合同,實際上,澳門政府才是所有賭場的真正擁有者,何鴻燊只是承運人,需要向澳門政府繳納高額賭稅,並對賭場行使部分監管職責。
1982年前澳門賭稅是固定的。1983年開始徵收25%的賭稅,1991年漲至30%,1996年再次調整為33.4%(目前接近40%)。何鴻燊積極配合稅務政策以維持壟斷經營。為了減輕新增的高額稅負,何開始將賭廳承包出去,保證自己穩賺不輸。承包者通過中介網路尋找有錢的貴賓到賭場開賭,這就是澳門獨創的「貴賓廳業務」。第一個貴賓廳「鑽石貴賓廳」於1984在葡京娛樂場開設。
開始,承包者邀請認識的「富朋友」到貴賓廳消遣,但靠個人的網路不足以完成承包額度。承包者必須邀請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一個龐大的中介網路逐漸形成。中介人又被形象地稱為「疊碼仔」:只有找到更多的大賭客,籌碼才會越疊越多。疊碼仔可以借貸給賭客,讓賭客空手進入賭場。黑社會組織很快滲透進中介體系,因為他們正好有承包者必備的兩個要素:資金和網路。他們可以利用中介業務放貸,也可以追債,從事洗錢和提供其他「服務」。
回歸前夜不確定感籠罩著澳門。賭場希望趁著回歸前最後10年大撈一把。黑社會為搶奪貴賓廳業務在街頭火併。暴力催債、槍殺爆炸、綁架案件頻出,低效的葡澳政府對此束手無策。澳門大學的經濟學家蕭志成說:「澳門很小,黑幫分子知道每一個稽查人員的家庭住址和小童學校。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1998年澳門政府逮捕了14K頭目「崩牙駒」,此舉被視為北京政府為保證平穩回歸的嚴正警告。時至今日,人們仍能看到另一個幫派「水房」的大佬,一個個子矮小的老人在賭場出沒。人們更相信是他們達成了某種默契,黑幫分子不再挑戰特區政府的權威,而是隱匿於賭桌下的金錢系統中。
「很不幸,澳門的過去充滿了令人遺憾的評價。」卓思說。疊碼仔及賭場信貸與澳門賭博業所建立的經濟關係已經超過20年,但是這些商業活動從未被納入法律監管體系,只是江湖規則在起平衡作用。未經管制的非法賭博導致金錢流向犯罪分子和黑幫團伙。回歸後澳門特區政府要進一步加強對賭博業的控制和擊敗洗錢產業,讓澳門像拉斯維加斯一樣人見人愛。上世紀70年代的拉斯維加斯同樣是一個充斥犯罪活動的地區,直到嚴格的法律監管使得那裡成為模範賭城。
2002年澳門放開賭權終結了何鴻燊的壟斷經營。1家變為現在的6家:澳博、永利、銀河、威尼斯人(金沙)、美高梅、新濠博亞。澳博掌門人是何鴻燊,美高梅和新濠博亞分別是何的女兒何超瓊和兒子何猷龍。銀河持有者是香港的建築大亨呂志和家族。永利和金沙是來自拉斯維加斯的美資賭場。澳門博彩監察局副局長梁文潤說:「澳門想要發展大眾市場和非博彩項目,打造一個不過分依賴賭博的經濟結構。把金沙和永利引入澳門的初衷,就是看到兩者在非博彩業務的成功。永利成功把高端名牌帶進賭場,金沙把賭博和商務會展及旅遊度假結為一體。」 澳門希望內華達的美資賭場帶來更高的國際標準,用一個充滿生機的競爭體系取代死氣沉沉的賭博機器。
金沙卻陷入和本地賭王的爭鬥。他們的確引入了拉斯維加斯式的更奢華寬敞的賭場,也引入了休閑度假和購物並重的經營模式,征服了習慣於在空氣污濁、鋪著猩紅色地毯的密室下注的本地賭客。卓思不會忘記,2004年5月18日,澳門金沙賭場開幕,10個小時之內營業額突破了1000萬澳元。他在這個行當工作了30年,在9個不同的監管體系待過,澳門的賺錢效率最讓他折服。「拉斯維加斯用了40年做到的事情,澳門只花了10年。」
他們也帶來了比澳門更透明和積極的監管。美國賭業的海外業務同樣受到註冊地所在州的監管。按照美國博彩法,賭場經營者不能採用澳門傳統的中介人疊碼仔制度。儘管對個人提供信貸是國際上賭場普遍採用的營銷策略,但是這種信貸提供限定在賭場與客人之間,而非如澳門賭場在疊碼仔與客人之間私下發生。後者導致高利貸、洗錢及有組織犯罪泛濫。
蕭志成說,「開始FBI派探員來澳門監管金沙的業務,金沙不敢啟用澳門貴賓廳的中介制度,而是著力發展大眾市場。24億美金投資,開業僅僅9個月收回成本。不用中介,非常成功。這開創了澳門的一個奇蹟。」
金沙和永利迅速崛起為澳門賭收的主力軍。澳門賭場數量從2003年的11間發展到現在的34間。賭檯從2003年的424張,發展到現在的5500張。金沙開始沒有啟用中介人制度,而是直接給貴賓廳的賭客大約1.2%的回佣,根據拉斯維加斯的經驗,給客人的回扣只要低於理論輸錢值(約為2.5%)的一半,賭場仍有利可圖。美資賭場將本應該給貴賓廳或者疊碼仔的傭金直接回扣給賭客,這對賭客有更大吸引力,卻對澳門傳統的中介制度構成巨大衝擊。
本地賭王何鴻燊奮力反擊。何鴻燊擁有本澳七成以上的貴賓廳市場,他旗下的貴賓廳給中介的傭金是0.8%,不如美資賭場更有競爭力,他指責金沙用高傭金掀起惡性競爭,高呼「這會令1/3(50家)貴賓廳面臨破產邊緣。」澳門立法委員周錦輝也把澳門人力資源短缺、房價高企歸於美資賭場進入。「這些事暴露了美國投資者存在利用龐大資本輸入澳門左右本地經濟,進而影響澳門政治及主權,達至壟斷澳門資源的野心。」蕭登·艾德森反唇相譏,這個波士頓計程車司機的兒子寄希望澳門金沙幫助他成為美國最有錢的人。他毫不留情地說「澳門賭業在重新洗牌。老式賭場的輝煌已經不會重現。」作為回應,本地賭場把給中介人的回佣提高到1.35%、繼而1.48%,將這場傭金戰打到白熱化。碼佣率翻了一番,風險隨之加大了一倍。根據測算,百家樂的回佣最高是1.25%,否則難以為繼。最終澳門政府出面調停,才把中介回佣上限限定為1.25%。
實際上,因為不用支付中介人約40%的高額回佣,大眾市場的利潤率比貴賓廳更高。金沙統計,中場(散客)賭桌的收益毛利率較貴賓桌高約4倍。可是貴賓廳收入佔澳門賭收四分之三,高峰年份甚至佔到77.2%。中介人長期建立的社交網路,短期內任何一家獨立的博彩商難以取代和重新建立。金沙雖然直接給貴賓廳賭客回佣,但是要求登記身份。傳統澳門貴賓廳的保密性更高。2006年開業的美資賭場永利採納了澳門的中介人制度,業務量取得了很大擴張。在這種情況下,年底金沙在直接給貴賓賭客回佣同時,也開始使用中介人制度以增加自己在這方面的市場份額。
美資賭場被寄予厚望,但是他們並沒有改變澳門賭業機構性的障礙,反而「入鄉隨俗」,引來了本土競爭者的嘲諷。澳門十六浦賭場的老闆馬浩文批評說:「毫無疑問,美資賭場在中介制度上採用了雙重標準。因為他們看到,只有中介人才能帶來大客人。」本地一名博彩研究者說:「在香港,我跟內華達州的官員見面,我問他,威尼斯人這樣做在美國絕對不行的。難道內華達不再監管他們在澳門的業務了嗎?美國人的回答令我失望。美國官員說,在不同地方企業可以依照不同的方式做生意。」 該人士的看法是,2008年的經濟危機讓美國已經無力監管企業的海外業務。
澳門目前有34家賭場、約100間貴賓廳。這場慘烈的傭金戰過後,澳門貴賓廳收入占博彩總收入的比重,從2006年的62.5%,一路上升到69%,去年再度升至73.5%。改變澳門博彩結構的努力再一次被拉回到固有的軌道。澳門理工學院博彩研究中心教授曾忠祿說,「從結構上,你可以說,澳門的博彩業仍然是畸形的。」
卓思是一個生意人。他認為,金沙的中介業務並沒有佔到應有的份額,他們仍然需要改進這一方面。金沙中國公共關係及社會事務副總裁梁小牧說,「分析師批評金沙在中介方面沒有做好。因為分析師總是喜歡看不好的一面。分析師會問,貴賓廳業務這麼賺錢,大家都在做,作為一家上市公司,你們為什麼不做呢!」
澳門政府在2002年制定了《博彩中介業務行政法規6/2002》,讓貴賓廳中介業務處於合法管理之下。並於2004年6月7日起發出博彩中介人牌照。傳言中介業務合法化是為了配合外資賭場在澳門合法使用中介而制定。卓思對該評論一笑置之:「賭博在很多國家都是不合法的,直到它被合法化。好消息是,中介畢竟有執照了,說明它被納入了監管。」
分析師認為,澳門面臨著菲律賓、越南、柬埔寨等新興賭博市場的競爭。而貴賓廳資源掌握在中介人手裡,誰擁有這些資源就掌握了財富之源。何況博彩稅達到了政府收入的90%,顯然澳門政府缺乏砍掉中介人結構的動力。而把中介人納入監管,使得中介人的力量在這場博弈中變得更為強大。
澳門的一個周四傍晚,一個奢華且低調的私人聚會在威尼斯人酒店御匾會貴賓廳38樓的總統套房舉行。一個貸款公司的老闆和一個貴賓廳業務的擁有者是晚會主角。笑容可掬的主辦者唐儀很有魅力,他在香港擁有放債人牌照,在深圳的業務包含私人貸款和中小企業融資貸款。他的合作夥伴陳榮煉名下的德晉集團在澳門多個賭場擁有貴賓廳。既有獨自擁有,亦有與他人合作。
坐在總統套間一間安靜的裡屋窗檯,我們就貴賓廳業務進行交談。說一口流利粵話的陳榮煉其實來自福建。小時候隨兄長到澳門賭場工作,經過艱苦打拚擁有了自己的貴賓廳。他說,做貴賓廳業務,重要的是經驗和實力。去年資金流動性不夠對中介產生了影響,許多人擔心,如果富人生意破產或房地產投資貶值,或者中國經濟放慢步伐,澳門的200家博彩中介公司會很難收回貸款,進而使賭廳虧損。但是今年有了好轉,貴賓廳業務總體在增長。「一個貴賓廳如果正常運轉,一個月的洗碼量,至少達到40到50億人民幣。」陳說。
至少有三家擁有澳門貴賓廳業務的中介公司已經在香港上市,另有一家在納斯達克上市。基於上市公司的嚴格審查制度,可以相信上述公司的審查表內找不到不良記錄。仍有醜聞。據公開報道,中國一位家電零售巨頭在被控洗錢後承認,他被疊碼仔帶到一艘香港賭船貴賓廳豪賭,賭船的所有者是一家擁有貴賓廳業務的上市公司,賭船擁有者因涉嫌協助洗錢於2008年末被內地警方刑事拘留。由美國內華達的工程師建立的賭博在線網站,稱這艘賭船由具有三合會背景的香港影業大亨實際操持。
澳門迄今發放了200個中介人牌照。實際疊碼仔有6000到1萬人。過去疊碼仔以港澳人士為主,如今,內地疊碼仔已經佔到了70%以上,成為澳門貴賓廳業務的絕對主力。因為大部分豪賭客都來自內地,內地疊碼仔離他們更近,更了解客人的背景和經濟實力,知道可以借多少錢給他們。澳門欠下的賭債在中國內地追討得不到法律保障,內地疊碼仔卻可以去收錢。6月14日,廣東宣判一起案例,陽江公安局原副局長馮仕儒和黑幫聯合在澳門承包了一間貴賓廳,這樣當內地賭客欠下賭債,他甚至可以派兩個警察直接上門追債。
資金進出和避免壞賬是貴賓廳業務的核心問題。中國內地不允許宣傳賭博,也只能利用中介的網路關係把客人帶到澳門。唐儀擁有合法身份的貸款公司,根據客人的資產背景,給與一定的借錢額度和賬期。賭客空手就可以被帶到陳榮煉的貴賓廳下注。由於提前簽署了借款合同,有的顧客會直接用房產或者股票作抵押。於是我們看到,賭場將風險轉給貴賓廳承包者,自己完全沒有風險。承包者給中介一定額度的賬期,並根據營業額付傭金。中介同時是賭廳的出資人,借錢收不回來對賭廳沒有影響。中介借錢給賭客有一定賬期,並且提前以合法身份的公司與賭客簽訂借款協議,追索有了法律保障,避免了壞賬的風險。風險最後全集中在賭客個人身上。
中介人另一角色是「賭博代理人」。通過電話或視頻,他們為不方便出境到澳門的中國豪賭客下注賭博。由於擔心對個人資產的法律保護力度不夠。許多灰色收入者千方百計要為資產和家庭尋找庇護。美國美林銀行近期警告稱,中國高速外逃的熱錢將影響金融穩定。沒人清楚澳門洗錢的具體數額,但是洗錢的方法無奇不有。疊碼仔和賭客商量好桌上按澳門幣下注,桌下按照美元結算。或者桌面上1000元的籌碼,私下按4倍面值結算。澳門賭場充斥著珠寶和名錶店,中國賭客用銀聯卡以買表的名義刷卡消費,但是馬上退回商品,扣除一部分手續費,就可以立刻得到一大筆賭錢。唐儀認為這些辦法基本上很難禁止。他開玩笑說:「如果他們賭贏了,說不定就會真的買塊名表,回大陸還可以送給官員。」
去年,金沙總收入48億美元,賭廳面積只佔總面積6%,賭收卻佔到90%。金沙的貴賓廳修建在更安靜的頂層,有專用通道和電梯,還有一條遠離賭場的獨立入口通向御匾會和四季酒店,專為那些身份特殊的賭客提供,防止他們在賭場被抓拍。
2010年秋天,金沙出了點麻煩。卓思的前任翟國成在美國提起訴訟,稱金沙中國在澳門的業務和有組織犯罪有染,並且擁有一張進出賭場的官員名單。再早,2009年香港高等法院宣判一起雇兇殺人案,金沙一間貴賓廳的擁有者張馳泰懷疑疊碼仔和賭客聯手出老千,派幫派成員追殺兩者。法院查明張馳泰擁有澳門中介人牌照,同時也是黑社會組織三合會的骨幹。這是近年來首起中介人涉及有組織犯罪被宣判的案件。
上述案件尚未完全塵囂落定,金沙的澳門業務仍舊取得大幅發展。金光大道初見規模,威尼斯人酒店裡建了一條室內大運河,船娘為乘客哼著小夜曲,駕著貢多拉船駛過284家世界最昂貴的奢侈品商店。迷宮式的建築非常符合賭場的邏輯:希望賭客在輸掉兜里所有的錢之前,不會輕易離開。今年頭半年,中國的經濟數據下滑,人們都在討論會否對周邊經濟體產生影響。卓思不以為然地打著哈哈說:「哦。增速降到7%就叫危機?你知道美國才有多少嗎?!」
按購買力算,澳門人均GDP排在日本、新加坡和香港之後,按照貨幣金額計算,澳門人均GDP已成為亞洲第一。賭場是一個沒有產生實質產品的地方,賭場瞬間就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大多數澳門人卻永遠只能做賭場的發牌員。誰也說不清這是否是澳門的宿命,就像澳門追求多元化發展,賭博卻仍然是第一要務。任職公關的本地人錢女士說,澳門人是這樣一種人:他們比香港人更安靜,如果沒有太大的事情發生,會選擇在一旁默不出聲。特區政府每年為澳門居民派發紅利,希望市民繼續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
現實是,北京控制著進入澳門的簽證。中國內地公民到澳門需要特殊簽證,而且出入頻率和停留時間也屢次變動。澳門理工學院教授曾忠祿認為,澳門賭業興旺的背後,是中國貧富差距持續加大的社會現實。「太多的錢需要追求刺激和消費。新興的有錢階級需要消費,而奢華的澳門賭場恰好提供了這個空間。」
我問每一個見過的人同樣的問題:澳門的繁榮究竟是自身的商業奇蹟,還是來自北京的政治因素?誰決定著澳門的未來?答案不一而足。葡澳時期立法委員安東尼奧表示,只要澳門「與中央政府保持非常好的關係,就能維持增長」。但他還說澳門「主要的問題」在於它認為只要與中央政府保持非常好的關係了,經濟就會理所當然地增長。
總之一切看起來很完美也透著不真實。澳門所能做的只是一個門童的角色,他只需要像卓思一樣面帶微笑,張開雙臂,說「歡迎光臨」。我問卓思:「你會下賭場試試手氣嗎?」
「從不。」
我問:「為什麼?是根本不愛好?還是相信數學概率,其實賭客永遠缺少勝算?」卓思站起身,說:「我只喜歡擁有它,而不是玩兒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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