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埃的興亡(2)
約瑟夫.斯大林,原名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朱加施維里,喬治亞哥里人,梯弗里斯東正教神學院學生,因參加革命被流放西伯利亞等地,1898年加入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十月革命後任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中央委員會總書記,以及蘇聯人民委員會主席,部長會議主席,國防委員會主席,武裝力量最高統帥。主持人劉爽:我想我們三個人心裡邊可能都有一個斯大林的畫像,陳平你要給斯大林畫個像的話,別多想,第一反應,什麼樣子?陳平:第一想,那就真的是一個粗魯的暴君。主持人劉爽:不知道老康你心裡,你有沒有一個對他的一個形象認知的畫像?王康:形象?我們就只能援用當時的最直接的材料,就是巴庫地區的憲兵隊把他逮住之後,他作為一個國事犯,給他記下來那些檔案的記錄。說該國事犯個頭不高,他很瘦弱,臉上有麻子和斑點,他小時候得天花。左手是殘疾,而且他的左腳的第二個、第三個指頭是連在一塊的。眼窩深陷下去,眼睛是棕黃色的,下巴上頭有些鬍子。主持人劉爽:這完全不是我作為六十年代人心裡邊那個斯大林的樣子,六十年代人看到是馬恩列斯毛的所有的畫像裡面,斯大林是一幅非常英武的,就西澤大帝的樣子。王康:他不是俄羅斯人,是喬治亞人。這麼一個喬治亞人,成了整個俄國的、前蘇聯的最高統治者,而且影響遍及全世界。斯大林他的出身和列寧完全不一樣,列寧是個低等貴族,受過高等教育,多次出國,也懂很多外語,對西方不陌生。這個斯大林他是,他很不幸,不幸的童年,非常的貧寒。他的祖上是農奴,1861年亞歷山大二世解放農奴之後,他的祖父成了一個城市貧民,到他父親就成了一個鞋匠。鞋匠在當時的喬治亞在哥里那個城市老家裡面地位也不太低,他手藝人嘛,但那個鞋匠特別喜歡喝酒。主持人劉爽:酒鬼!王康:酒鬼,而且他的父親粗暴,完全沒有文化,對他的妻子非常粗暴,經常毆打她。所以從小,他小名叫索索,索索就完全沒有父愛,而且對父親非常憎恨,父親有一次在鬥毆當中被打死。主持人劉爽:這個出身,酒鬼的父親和童年沒有父愛,對他的人格形成起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作用?王康:太重要了。多少人從小缺少父愛的,他都有一種嚴重的一種缺陷。希特勒也缺少父愛,斯大林也一樣。斯大林他後來的名字叫科巴,他在少年時代看了一本書叫《弒父者》,殺死父親的那個人,那個主人公就叫科巴,他就把科巴取為自己的名字。世界的愛的一半,來自父親那邊,對他來說是堵住了。主持人劉爽:這會不會扭曲他的人格?王康:那肯定會扭曲,那毫無疑問。但他母親非常偉大,跟所有的母親一樣,那天然的、偉大的母愛。他的母親是一個虔誠的東正教教徒,他的母親一直到他成為俄國的主宰之後,登峰造極的權力巔峰之後,他母親還是住在一個很陰暗的、小小的一個房間裡邊,穿著那個黑色的喬治亞老年婦女的那些衣服。他母親就希望他成為一個神父,所以把他送到哥里的神學院,念了六年書。作為一個這麼一個貧窮的,他母親是一輩子給人家洗衣服,那時候那是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母親最後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比所有的歌頌和詛咒斯大林的人,我覺得都更本質。最後她活了八十歲,最後她對她的兒子,她唯一的一個獨生子,她說:「真可惜,孩子,你到底沒有成為一名神父。」斯大林的崛起之路六年的神學院生活並沒有讓斯大林成為一個神父,宗教救贖的精神在他的內心被置換為共產主義。這個出身貧寒,童年不幸的喬治亞人,在命運的驅使下走上了革命之路。陳平:我剛剛聽你們在說,我就在想,這個斯大林這個人,他的出身,他所受的教育,他是怎麼樣進入當時布爾什維克的這個核心這個圈子裡面的。這點我想可能老康應該對此有研究。王康:他是在1907年和列寧認識。1913年,列寧把他提拔到中央委員會裡面,而且讓他寫了一篇關於民族問題的文章,那篇文章斯大林寫得不錯。斯大林儘管出身非常的卑微,但是他非常的酷愛讀書,非常貪婪的讀書,他看了不少書,尤其對馬基雅維里的《君主論》,他深有研究。斯大林後來走上一種高位,很多也取決於某種偶然,比如他總書記這個職務。他一生最高的一個職務就叫總書記,一直到二月革命之前,蘇聯共產黨的那個書記,沒有。「書記」和「秘書」在英語在俄語裡面都是一個詞。一直到七大,1918年,才正式地設立書記處,就是十月革命成功之後,大量的事務,成立書記處。斯維爾德洛夫是第一任這個書記,不叫總書記,完全是事務性的這麼一個機構。一直到1919年八大,蘇共中央增加兩個機構,一個是政治局,一個是組織局,斯大林進入這兩個局,那進入很高的職務。到九大,到十大之後,斯大林兼管這個書記處。到十一大,他正式成為書記處的總書記。那個時候,布爾什維克上層那些領袖們都不屑一顧,說那個書記處,就是給我們服務的,就是處理很多日常工作。但是誰都沒想到,斯大林逐步地、不聲不響地、非常有耐性地把這個書記處,處理日常行政事務的,打雜的這麼一個機構,逐漸把它變成了一個執掌整個蘇聯共產黨的最大權力的一個機構。這個全國代表大會,在列寧生前倒是一直在開,而且堅持聯會制度。從1917年開始,包括內戰,包括西方國家的武裝干涉期間,每一年,一直到1924年,這六年時間,列寧每一年都召開全國代表大會。但是斯大林執掌大權之後,這個聯會制度被破壞,間隔時間越來越長,兩年、三年、四年、五年……最長的是十三年,不開全國代表大會。這樣最後就形成了斯大林把全國代表大會的權力轉移到中央委員會,中央委員會的權力又集中在政治局,而他全盤地操控了政治局。他一個人最後變為他凌駕於整個黨的之上,然後所謂的工農聯盟,無產階級專政,包括中央委員會,中央監察委員會,包括政治局這些所謂高於資本主義民主機構的那些很抽象的辭彙,都形同虛設了。1922年4月,斯大林被任命為蘇共中央總書記,這一職位在黨內等級制度中並不是十分重要。然而到了1929年時,布爾什維克黨內已經沒有一個人的權力可與斯大林相抗衡。主持人劉爽:我剛才注意到你講這些故事的時候用一個詞,就是他不聲不響地、非常耐心地,這個有他的性格在裡頭,我不知道他這個性格是怎麼來的。王康:他當年是個反沙皇的一個革命戰士,就是剛才說了,後來他很有幸地結識了列寧本人。在十月革命前他是一個二流人物,十月革命當中他是中央委員,但他和列寧、托洛茨基這些人物比起來,他完全就是很遜色的一個人。托洛茨基、列寧都是天才的一些演說家,也很能寫作。加米涅夫這些都是長期和群眾和這些士兵們打交道的一些領袖般的人物,光彩奪目。斯大林不是,斯大林不是一個演說家,寫文章還可以,但是也不是第一流的作家。他的長處就是默默地、悄悄地,但是非常有耐性地,一步一步地推進他的權力,這是斯大林最大的一個長項。陳平:一方面你要看斯大林他個人的這種出身哪,成長啊,他的背景。應該說他是處在一種社會底層的,並且是一個很激進的革命者。他的本身的個人的性格一定是更加相信目的和手段,他認為對目的才是重要的。主持人劉爽:目的一定要清晰明確。陳平:而且手段……主持人劉爽:一定要不擇手段。陳平:對,是可以這個不顧及任何的這個道德的、倫理的,或者良心的,這他都可以不考慮。主持人劉爽:可是當時列寧是有遺囑的,而列寧的遺囑是不看好斯大林的。王康:是啊。列寧1922年到1923年的年底和1923年初,那些遺囑不是已經明確說,建議中央委員會把斯大林從總書記這個職位上調開,換成另外一個人。主持人劉爽:那我就不能理解了,既然有這麼清晰明確的遺囑,而且當時肯定也還有別的人選可以考慮,為什麼斯大林能夠走到權力巔峰?王康:布爾什維克高層實際上一直有不同的派別,不同的理論和不同的傾向,斯大林一直沒有自己的,斯大林是在不同的時間站在不同的派別那一面,同意某種傾向。你比如早期他同意右派的觀點,到一定時候他轉過來同意左派,但是有一點,不管同意哪一派,必須是在,一定是在這個派別占權力上風的時候,斯大林跟他們站在一起。第二,他特別善於分化瓦解他的那些同志們,他的那些未來的反對派。我曾經說過,斯大林比如在十月革命之後,列寧去世之後,他和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結盟,反對托洛茨基,後來他又和布哈林結盟,反對加米涅夫和季諾維也夫。在這一點上,那些十月革命那些領袖們多多少少有些知識分子氣,有點自以為是,但是斯大林沒有他們那種知識分子的那種天真。他很明白,一切都是為了權力。托洛茨基之死在斯大林政權的敵人中,才華橫溢的托洛茨基無疑是一大威脅。這個列寧遺囑中「中央委員中最有才能的人」,終其一生都在實踐自己的「不斷革命論」的天才領袖,最終在與斯大林的政治鬥爭中命殞西方。王康:說到托洛茨基,陳平,我還真是有點感慨。托洛茨基是一生當中都是在流放、監禁、流亡異國的。他和斯大林是一年生的,他生的那天他是生日,剛好和十月革命是同一天,1879年11月7號。他在十月革命當中那是舉足輕重,有時候地位是,應該說他甚至超過列寧。他是革命軍事委員會的主席,他是「紅軍之父」,他是這麼一個人。況且他在十月革命之前就是一個老革命家,也參加過孟什維克,被德國的政府曾經驅逐過,那個霍亨索倫王朝給他缺席審判判他監禁,然後他被法國政府又被判刑,把他趕到西班牙去坐牢,後來又被驅逐到美國去,在加拿大坐牢。他一輩子都是這樣的。他後來1928年被開除出黨,1月份,1929年2月份,他被驅逐到中蘇邊境的阿拉木圖,然後驅逐到土耳其伊斯坦布爾。他這個人一生是真正的悲劇人物。他被驅逐之後,他的前妻,他和他前妻生的兒子、女兒、女婿,還有兩個年幼的外孫,先後都被處死。他的另外一個女兒和另外一個女婿,也先後被殺掉。他的長子列夫,列夫跟他一塊被驅逐到國外去的,陪伴他,做他助手的,在巴黎被斯大林的特工處死。他本人同樣命運。1940年8月20號,被斯大林的特工用那個冰鎬,在他的家裡邊,在墨西哥家裡邊給他扎死。陳平:這個托洛茨基本身就是一個激進的一個,可以說他帶有宗教傾向的人。王康:對。陳平:本身就是個很激進的,是吧。早期的很多的這種暴力都是托洛茨基是沖在最前面的。王康:托洛茨基不認為他自己是個悲劇人物。他在寫《我的自傳》裡面他說,有人經常問你,你怎麼看你的命運。他說我知道這些問話的人是帶著一種,某種挖苦的味道,好奇的心情。他說我從來不關心,我不懂什麼叫個人命運,我能夠非常客觀地看待我的命運,而且我把它和歷史進程的客觀進程聯繫在一起。他說我就是一個犧牲者,但是一切人類的偉大的,歷史文明推動進步的,都是由我們這種犧牲者做出來的。他最後寫了一篇文章,應該是他的遺囑,他引用巴枯寧的一段話。巴枯寧說,歷史運動從來不會按照直線或某種規則運動,但是總的歷史的趨勢是不可更改的,所有反對革命的都會煙消雲散。他說我就是這個歷史運動的參與者,我喜歡它的風景,對其他人來說是不能承受的那些大災大難,它們就成全了我,讓我變得非常高尚。他說我對時代,我從來不怨天尤人,對於他們那些個人,他們非常的渺小,他們無知,他們充滿奴性,我也不怨他們。他說這個巴枯寧這段話雖然有一些宗教的意味,但是說得很精彩,他說我願意在這段話下面簽上我的名字。托洛茨基就是這種人,那跟斯大林是完全不同性格,不同風範和結局的人。陳平:如果我們說托洛茨基,包括剛剛老康提到的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這樣一些人,他們是知識分子,但是這代人普遍的,他們所歌頌的這個價值觀不是安寧,不是平靜,也不是要一種和諧。他們需要這樣一種激烈的衝突,一種運動。王康:運動就是一切,托洛茨基的名言。陳平:運動審美,是一種這個美的,審美的代名詞了。這是他這一代的價值觀。斯大林緣何登上權力巔峰?列寧生前已經預感到,布爾什維克領袖之間的衝突很可能導致黨的分裂。1922年12月24日,在第二封《給代表大會的信》中,列寧直言對斯大林強烈的不滿和擔憂,但此時的斯大林已然是布爾什維克黨內唯一一個身兼政治局委員、組織局委員、書記處總書記三職的領導人,擁有了「無限的權力」。陳平:你和這個王康對話的時候你一直在問,斯大林怎麼會擁有這些權力的。我在想,這種結構的設計,實際上面我們說這個,從中央委員會,然後包括後來發展到政治局,這個過程的設計實際上是列寧主導的,尤其走到政治局的時候是列寧主導的。王康是不是同意這麼一個判斷?王康:還是俄國革命的性質和它所處的歷史環境決定的。因為俄國的無產階級不到全國人口的2%,它是一個絕對少數派。而且這個階級,這個工人階級、無產階級也很不成熟。所以列寧對於馬克思主義叫發展也好,叫偏離也好,叫背叛也好,這是列寧主義的第一個原則,就是在這麼落後的,無產階級占絕對少數的國家,無產階級不能承擔那個歷史使命。那麼解決的辦法就是建立一個由職業革命家所組成的一個黨。這個黨在無產階級和整個俄國社會的上面,從上面灌輸給這個階級他們的歷史使命,並且受他們的委託來統治整個俄國。所謂這個黨的建設、黨的絕對領導、黨的獨裁和集權,這是列寧主義的第一原則。
陳平:列寧主義的政黨就是一個集權的政黨,這兩者是同一個概念。如果我們說在十月革命前,布爾什維克它是一個革命的政黨,當時在布爾什維克內部,因為它是一個在野的一個革命政黨,它內部應該來講還是一個民主的。我想老康可能同意這個意見,對吧?這個包括老康說了,列寧是一個個地說服那些其它的布爾什維克的那些領袖們,同意他的武裝起義的意見。但是,十月革命以後,布爾什維克走上了一條從革命的、民主的,一個激進的政黨,逐步走上一個個人專制的一個組織體系。王康:列寧曾經說過,人家說我們一黨專政,他說我們就是一黨專政,我們永遠需要一黨專政,這確實是列寧的一大發明。但這個列寧的發明,不是他完全主觀憑空想像來的,他只要要搞這種無產階級革命,這個社會主義革命,馬克思意義上的這個革命,而在俄國的具體環境裡面,它肯定就是無產階級一黨專政的這個道理。任何人不管是列寧也好,其它人也好,在這個革命裡邊,要麼就不搞,只能走這個道路,這是個必然。陳平:你可以看現在世界上面,幾乎所有現代的這個專制政黨,它的設計的這個組織架構和運行規則,基本上都源於列寧主義建黨原則,這是我要想說的第一點。第二點,如果我們觀察斯大林這個人,分析斯大林,斯大林是一個在組織、設計的過程當中,斯大林是一個有極高的這個組織能力的人。主持人劉爽:就是他的執行力非常強。陳平:尤其組織的這個能力是非常強的。所以等到剛剛王康說,等到列寧就是遺囑上說建議把他給免了,那已經是免不掉了。主持人劉爽:已經來不及了。陳平:劉爽因為這個機器已經建立起來。主持人劉爽:已經建立起來,運轉起來了。(本集結束)第一季第八夜《自上而下的革命》超速工業化大權在握的斯大林在1929年廢止了新經濟政策,開始了一場長達10年的「自上而下的革命」,完整地建立起後來延續70餘年的斯大林模式。共產主義的死敵,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曾經如此評價斯大林,「他接過一個扶木犁的窮國,卻留下了一個擁有核武器的強國」。主持人劉爽:自上而下的一場革命,就帶有統治者那種高壓的,或者一廂情願的,或者強迫式的這種色彩嗎?王康:也是一方面。由新經濟政策帶來的蘇聯社會內部的一些變化,然後造成了布爾什維克高層的政治上的分歧,這是一個原因。第二,就是國外的一些新的情況發生了。你比如德國法西斯這種因素開始上升,日本在遠東地區對蘇聯構成一定程度的威脅,國外的這種壓力開始增大。這個時候新經濟政策時期的比較自由化的那種政策,被布爾什維克領袖們認為是不妥當的,必須給它停止下來,反過來要強化黨的領導,要強化專政的力量,強化國家的力量。斯大林順應了這個潮流,或者斯大林引導了這個潮流,所以他來了一場整整10年的自上而下的,他來領導發動的一場革命。我來描述一下這場革命。首先他要開刀的是農民,理由就是必須接受新經濟政策時期的,在農村的這種自發的,有富農傾向的這種農業經濟。他們雖然繳了很多糧食回來,但是他們構成了對蘇聯,蘇維埃政權的性質的某種威脅,這種自發的資本主義傾向是不能容忍的。另外就是更重要的,面對國內外的各種壓力,各種新的情況,蘇聯共產黨必須完成一個使命,那就是工業化,而且要超速地完成工業化,叫超工業化,快速工業化。這個工業化對蘇聯來說,只能在國內進行殖民剝奪,只能把農村作為實現工業化的。主持人劉爽:犧牲品。王康:基礎,也是基礎和前提,當然就是它作為犧牲品。陳平:老康,在十月革命爆發前,沙皇治下的俄羅斯工業並不是太弱。十月革命前,俄國它是名列西方強國之中的,我們大家都知道八國聯軍。王康:就有俄國。陳平:對不對,對吧,俄國可不弱啊。王康:它不光是八國聯軍,瓜分波蘭、進攻瑞典、進攻芬蘭,一直到遠征巴黎,俄國都是盟主。主持人劉爽:這個脈落就是他走上權力頂峰之後呢,他對農民的態度似乎是在動搖他自己的統治基礎,那另外一方面呢,他加速工業化,似乎又是為了讓他的權力更結實一點。王康:我們不能永遠都說他僅僅是為了權力,他已經大權在握了,他得做事情。蘇聯的工業化是令人震驚的,很多歷史學家對蘇聯的工業化一直到現在,還是持相當的肯定態度。他這個10年當中,比如到了1927年,1926年年底,1927年左右,蘇聯的整個重工業比1922年左右已經提高了整整5倍,鋼產量提高了3倍,水利和煤提高了兩倍,電力提高了6倍,機器生產提高了19倍。整個重工業為中心的超工業化時代這十年當中完成了,這個時候蘇聯的重工業後來直接奠定了反抗法西斯的衛國戰爭的重要的工業基礎,這是歷史學家肯定蘇聯工業的一個重要的一個原因。而且這個跟西方相比,西方是用了將近兩百年的時間,斯大林總的來說用了二三十年,但是實際上主要時間在那10年當中。但是同時,就是蘇聯的超速工業化、重工業化的完成,是以極其高昂的代價來換得來的。你看俄國的農民,是十月革命的基礎,就跟中國革命一樣。沒有俄國農民的參加,士兵都是農民出身,列寧絕對不可能戰勝克倫斯基的臨時政府,也不能戰勝那些白匪和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武裝干涉。所謂當時的「和平土地麵包」是深得農民的擁護的,農民確實擁護。這個道理太簡單,農民天然的要求就是跟土地在一起,「耕者有其田」,全世界農民都一樣。新經濟政策時期也是農民,農民挽救了因為內戰、因為饑荒,因為各種起義和騷亂所帶來的整個國民經濟的崩潰局面。新經濟政策核心就是把餘糧徵集制改為納稅制,實物納稅制,就是尊重,或者說引發農民的這種生產主動性。短短五六年時間,俄國的農民就再一次挽救了俄國。但是到了1928年開始,斯大林必須要搞工業化。全盤集體化與集體農莊高速工業化急需資金,可是國家規定的糧食收購價格卻並不合理。雖然農業豐收,農民卻不願把糧食出售給政府。1927年底,蘇聯爆發了所謂的「糧食收購危機」。斯大林認為造成危機的原因是「富農的破壞和小農生產的商品率過低」,提出由個體農民經濟過渡到集體的大農莊。這一事件成為了蘇聯實行「全盤集體化」的導火線。陳平:那叫集體農莊運動。王康:對,叫集體農莊。俄國的農村就是在「全盤集體化」的口號下面,把俄國的一億兩千萬俄國的農民捲入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歷史浩劫當中來。那是非常血腥的,非常殘暴的。這些農民們被各種各樣的財政的、行政的、法律的措施強迫他們交出他們的糧食,他們的土地出來,還被那些工人、城市的工作隊、農民、農村的幹部,甚至警察,甚至部隊,多次地反覆地給他們追剿、流放、監禁和處決。當時的整個俄羅斯大地上面,俄羅斯、烏克蘭、北高加索、伏爾加流域,這些都是傳統的歐洲的糧倉啊,這些廣闊的俄羅斯土地上面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衣衫襤褸的、完全是乞丐式的,成千上萬的俄羅斯的農民離鄉背井。俄羅斯當時的農業到什麼慘的情況,因為它是農村,機械化還沒有實現,全俄國的農民擁有的牲畜,7000萬頭牛、2500萬頭豬、14600萬頭羊、3300萬匹馬,一大半全部給宰殺了。農民是,那是他們的命根子,俄國整個農民都在含著眼淚宰殺他們自己的牲畜。農民的語言簡單地說,殺吧,這些不再是我們的了。主持人劉爽:1932年到1933年發生的大饑荒,當時已經發生了人吃人的這種現象。王康:烏克蘭前前後後大概要有500萬左右被餓死,這是後來烏克蘭獨立出去一個重要的歷史原因。整個俄羅斯大概餓死的農民是1000萬,包括300萬兒童,1300萬一共。這個數目已經夠慘烈了,不光是烏克蘭。這樣農民就大量地。陳平:10%。王康:大量地流浪到了城市裡面來。為了阻止這些農民流入城市,蘇聯政府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個「國內身份證」制度。身份證制度成功地阻止了農民流入城市,那麼大批的農民就死在城市之外。身份證制度本來是沙皇俄國的一種安排,十九世紀末期之後到二十世紀初,幾代革命民主主義者目標之一就是在蘇聯廢除,在俄國廢除身份證制度。他們認為身份證是警察統治的一個惡果,它唯一方便的就是警察,對老百姓是一個絞索,所以蘇聯十月革命成功之後就廢除了身份證制度。但是全盤集體化之後,為了防止農民湧入城市,蘇聯政府又恢復了身份證制度,叫「國內護照」。這個是非常殘忍的,也是沒法向歷史進行交代的一個政策。斯大林為了工業化,堅持要把糧食出口到西方去。我再說一組數字,我覺得數字比我們評論要更有力量一點。1928年,蘇聯出口的糧食是100萬公擔,1929年一下增加到1300萬公擔,1930年增加到18700萬公擔,1931年上升到58700萬公擔,一直到1933年最困難的時候,蘇聯政府還出口了1000萬公擔的糧食。這些糧食的其中的一半,統計學家計算過,就可以讓整個的俄國一個人不至於餓死。主持人劉爽:出口這些糧食目的是換回外匯。王康:換取外匯,急需的外匯。發展工業也是為了打破那些西方的媒體說俄國餓死了人,出現了饑荒這個無恥的讕言,捍衛蘇聯的光輝形象。主要是急需工業化的外匯,尤其是進口那些重工業和軍事工業所必需的外匯。這就是斯大林,他自己是一個農奴的後代,而且他被認為他是一個俄羅斯農民的解放者,真正的解放者。中國一樣,一旦建立大權。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農民有什麼好教育的,農民永遠不可改造,農民就是種田,養家活口,他是樸素到了極點的一個階層。農民的所有的那些毛病、那些弊端、那些缺陷,我認為統統都是可以諒解的,但是加於農民身上的那些無端的那些迫害、那些圍剿、那些剝奪是絕對不能諒解的。陳平:如果說中國這麼做,我應該說情有可原,而蘇聯那麼做,天理法理都難以容。因為十月革命前,俄羅斯,沙皇俄國是一個強國。十月革命後,這一批極端的革命黨人使這個俄羅斯以及後來蘇聯,他們的不管是工業還是農業,生產大幅度地倒退。這就我說的就是布爾什維克的原教旨主義對於蘇聯造成的巨大的破壞。階級鬥爭尖銳化正當集體農莊在蘇聯國內遍地開花之時,布爾什維克黨內在是否允許富農加入集體農莊一事上出現了分歧。1929年12月底,斯大林提出了「消滅富農階級」的口號,自此全盤集體化和他的階級鬥爭尖銳化理論結合起來,引發了一場疾風驟雨式的,殘酷的政治鬥爭。王康:這個全盤集體化同時就是階級鬥爭尖銳化,就是在工業化的同時,他開創了一個惡劣的先例,就是運用很多集體的名稱,來給各色人等編製絞索。蘇聯的這種犯罪分子,被處決被逮捕的人的罪名,在人類歷史上也是一個發明。在歐美各國,他是刑事犯就是刑事犯,他是殺人犯就是殺人犯,在蘇聯不對了,蘇聯他是叫「人民公敵」,你是人民的公敵。人民是個非常抽象的,巨大的一個概念,你是祖國的敵人,你是共產主義的敵人。三十年代蘇聯的罪名太多了,我簡單說一下,它有很多案件,沙特赫案件、烏克蘭解放聯盟、留京小組、波格丹諾夫機械論、什麼左右右左集團、33人案、軍人案、勞動農民黨、工業黨……無數名目繁多的這種名目,都可以讓這些人死於非命。這是斯大林的一大發明,這個比戰時共產主義那些罪名還要多得多。成千上萬的俄國的社會的精英,國家的棟樑,那些無數的科學家、工程師、哲學家、美術家、音樂家、電影導演,乃至那些集體農莊的主席、拖拉機站的站長,甚至一個普通的一個中學校長、普通的基督徒都被關進大牢去。那個時候是完全人人自危,重新進行一次恐怖統治。陳平:為什麼?王康:你想它這種制度,斯大林高高在上,他一人發號施令,不可能所有人都贊成。恰恰相反,不管黨內還是黨外,總有不同意見。如果是一個相對民主的這麼一個架構,那麼我們可以協商,我們可以辯論,甚至我們可以投票來贊成誰有道理一點。但是斯大林大權在握之後,統統這一切都不必要了,只能我說了算,你必須服從,如果你不服從,我就消滅你。就像《列寧在1918》跟那個農民的談話,我們要糧食,你不給我們就強制你給,你要反抗我們就消滅你。斯大林做的就是這樣子。大蕭條——資本主義的潰敗1929年10月29日,美國股票市場的崩盤開啟了一場席捲全球的經濟大衰退。股市崩潰、瘋狂提兌、銀行倒閉、工廠關門、工人失業、貧困來臨、治安惡化……世界經濟進入了漫長的冰河期。王康:那個黑色的星期五,布宜諾斯和那個紐約的交易所停盤,崩潰。羅斯福1933年剛剛上台,美國資產階級獻給他的禮物就是全美國最大的交易所,我們現在都知道交易所對一個國家的金融和經濟多麼重要,它不是停盤,它是關閉了。整個資本主義國家的整個生產下降了40%,美國左翼工會和共產黨組織的罷工是130萬人大罷工,美國全國的退伍軍人從美國各地,有些帶著武裝,向首都華盛頓進發。胡佛總統叫艾森豪威爾威爾和麥克阿瑟,當時的陸軍參謀長和他的副官,用坦克車,用正式的美國國家軍隊機器來進行鎮壓。伊利諾伊州的那些5000名那些中學教師,衝進銀行去,半年沒發工資,去直接搶錢。到處都是難民。那些小的股東,從樓上割破自己的手腕,然後跳樓下來。大量的中小老闆破產,加入無產階級的行列。那個時候資本主義的美國真是風雨飄搖,真是如此。羅斯福在1932年選舉成功,1933年上台之後立馬施行新政。我曾經說過,美國資產階級譴責他把美國引向共產主義,他修改大量的了憲法,他對憲法的修改超過了美國歷屆總統。然後千里迢迢把那個凱恩斯從英國請過去,兩人談了半天也不相投。當時的美國,如果不是羅斯福,如果是胡佛繼續當政的話,還不要蘇聯動什麼手,美國很可能要麼是布爾什維克的天下,要麼是法西斯天下。法西斯勢力也來勢洶洶,強大得很。因為美國它經過所謂十年那個黃金時間,已經證明那種自由放任的資本主義已經難以為繼了。光輝奪目的紅色帝國相對於西方各國的哀鴻遍野,此時的蘇聯經濟正在超速工業化的作用下高歌猛進,繁榮景象,舉世矚目。王康:蘇聯在三個方面是西方的楷模。第一,蘇聯的制度它是真正的自由的天然的盟友,它是反對專制的,這是第一;第二,它是真正地體現了基督教的兄弟之間的感情,它把西方從那種個人原子似的,自私的資本主義的私人財產的關係解放出來了。第三,蘇聯的模式才是人類文明的新的起點。三十年代十六大時候,斯大林也意識到,他做政治報告,他說現在西方出現了經濟危機、大蕭條,說明了西方資本主義的總危機已經爆發了,那麼,全世界社會主義的革命行將到來。但是他沒有具體地採取有利的措施,其實那時候他真是有機會,那個時候連美國的那些共產黨,左翼力量就非常強大了。以當時的蘇聯的這種向世界輸出革命的滲透的能力,以及西方的那種風雨飄搖的資本主義的那種促進,如果他全力以赴地發動世界性的革命,有可能,有可能讓資本主義雪上加霜,甚至讓資本主義壽終正寢。主持人劉爽:還有可能擴大蘇聯的版圖嗎?王康:它不是版圖,全球都是蘇維埃制度了。主持人劉爽:那個時候有這樣一種可能性。王康:那是斯大林掌權時候唯一的一個可能。陳平:你這說法是一種可能,也可能沒有希特勒,斯大林就是希特勒了,他會和希特勒一樣的下場。王康:當時美國有55個第一流的知識分子聯名發表文章,號召美國人向俄國人學習,俄國人是世界道德的頂峰,一心以拯救文明為己任。當時蘇聯駐美大使館發了一個招工的啟事,招6000名熟練工人,報名的有10萬人。連杜威,約翰?杜威這麼一個80歲的,頭號的資本主義的實用主義的哲學家都屁顛屁顛跑到莫斯科去朝聖了。主持人劉爽:也就是說美國的工人要排在俄羅斯的大使館門前去領簽證。王康:不光是工人,包括很多高級知識分子。畢加索,現代繪畫的大師,約里奧?居里夫婦,甘地,包括愛因斯坦,包括約翰?杜威,甚至包括羅素那些反共反蘇的老手,都對莫斯科景仰得很,嚮往得很。當時的三十年代,西方是風雨飄搖,而這邊是光輝奪目。那時候整個蘇聯相對比較穩定,也有初步的繁榮,甚至文學藝術界也出現了一些繁榮。但是這個愚蠢的斯大林,他就非要堅持他的在政治上所需要的,我搞一國社會主義,我不管其它的事情,我鎮壓我的反對派,我要整肅農民,他錯過了西方大蕭條給他帶來的千載難逢的顛覆資本主義文明的那個歷史時機。我是這樣認為的。(本集結束)第一季第九夜《大清洗》(上)在沾滿鮮血的皮靴下,在囚車黑色的輪胎下,無辜的羅斯在痛苦掙扎,死亡的星辰高懸在我們頭上。——【俄】安娜.阿赫瑪托娃在聖彼德堡市東北部,在涅瓦河轉彎的地方,有一座典雅的巴洛克式的建築,這裡曾經是1917年的十月革命指揮部所在地——斯莫爾尼宮。也是在這裡,1934年12月1日下午4時許,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列寧格勒州委書記基洛夫在自己的辦公室門口遭到暗殺。這一事件發生後,蘇聯在全國展開了以「肅清反革命分子和帝國主義間諜分子」為名的一場極其血腥殘暴的政治鎮壓和迫害運動,史稱「大清洗」。王康:這是一個災難性的事件,斯大林由此開始說刺殺基洛夫的這些人就是一個反革命集團,是暗藏在布爾什維克黨內、軍內、高層的,那些非常地殘忍的帝國主義的代言人。主持人劉爽:這只是一個借口。王康:黨內對整個三十年代的這種全盤集體化,和他的包括外交政策,都有強烈的不同意見。當時蘇聯和德國的關係,和英國的外交關係,和日本的關係,都反映到黨內的高層布爾什維克,以至於斯大林本人的權力也受到強烈質疑。斯大林在這種情況下必須要來一場自上而下的革命的最重要的一個內容,就是減除黨內老布爾什維克整整一代人,十月革命的一代功勛,統統都給消滅掉。主持人劉爽:也就是開始了他的大清洗。王康:他的大清洗。王康:陳平我們都是,我這是六十歲了,你也五十幾歲了,我們都經歷了我們國家發生的很多方面的事情,尤其是文化大革命。儘管文化大革命深深地植根於中國的歷史土壤,中國的社會現實,但是我們還是能夠在莫斯科大審判,被稱為「大恐怖」、「大清洗」那個悲慘的歷史事件裡面找到很多人的身影。列寧近衛軍的覆滅王康:布爾什維克的黨代表大會都有一個傳統,就是長時間地、暴風雨般地鼓掌,一直到鼓到兩個胳膊都酸了鼓不下去了,然後領袖們說,差不多了,夠了夠了夠了,反覆地說,然後才停下來。十七大給斯大林的鼓掌大概少了一兩分鐘,給基洛夫的鼓掌還多了一點,這個就帶來了莫大的一個災難了。十七大1665名代表,有1108人被逮捕;中央委員、候補中央委員118名,102名被處決,這個比例夠大了。我必須要說些數字出來,這些數字我覺得是很能說明問題的。1936年開始了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的審判案,大概有八萬多人被捲入到這個案件裡面來成為犧牲品。1937年,僅僅一年之後,開始了皮達科夫、拉狄克的審判案,大概有三十幾萬人做了犧牲品。1938年就是李可夫和布哈林的審判案,大概有三百多萬人做了這個審判案的替罪羊。這個審判案消滅了哪些人呢?除了剛才我說的那些人之外,我把這個名單說一下。第一批就是所謂的列寧近衛軍,領導了俄國十月革命的第六屆中央委員會,除了列寧之外全部被處決。然後就是列寧生前參加過的最後一次黨代表大會,這裡邊的27名中央委員,20名被槍決。然後就是列寧死之後,第十五次代表大會,這裡邊的7名政治局委員,除了斯大林本人後來健在之外,托洛茨基、加米涅夫、季諾維也夫、李可夫、皮達科夫、布哈林全部被槍斃。列寧生前的所謂歐洲資產階級都認為最有學識的一個政府,第一屆蘇維埃人民政府的9名人民委員,除了列寧和斯維爾德洛夫過早病逝之外,其它7名人員,除了斯大林之外全部被槍斃掉。格里哥里?葉夫謝也維奇?季諾維也夫,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委員,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首任主席,1936年8月25日被處決尼古拉?伊萬諾維奇?布哈林,聯共(布)中央政治局委員,《真理報》主編,1938年3月15日被處決列夫?達維多維奇?托洛茨基,十月革命的第二領袖紅軍締造者,曾任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等職,1940年8月21日在墨西哥家中被暗殺被屠殺的紅軍將領王康:與此同時進行的就是對蘇聯軍方的處決。圖哈切夫斯基元帥,所謂「紅軍拿破崙」,戰略軍事家,元帥,被槍斃;另外一個元帥,蘇聯紅軍政委加爾馬尼克元帥被處決;聯總參謀長葉戈羅夫元帥被處決;蘇聯遠東特別集團軍司令布柳赫爾元帥被處決;蘇聯彼得格勒衛戍區司令亞基爾元帥被處決;蘇聯陸軍的最高級的指揮官,4名當中的3名被處決;蘇聯一級集團軍司令員,12名當中的12名全部被處決;蘇聯的97名軍長中的79名被處決;26名政委當中的22名政委被處決;64名師長的64名師長全部被處決;79名旅長的79名全部被處決;456名團長中的401名團長被處決;海軍的35000名高級指揮員被處決。後來希特勒決定製定進攻蘇聯的「巴巴羅薩計畫」的時候,德國參謀部的那些參謀就說,元首,蘇聯可是當年打敗過拿破崙的這麼一個國家,我們不能輕易動手。希特勒說,你們不知道,蘇聯紅軍最精銳的那些高級指揮官,已經被斯大林處決掉了。在人類歷史上,在蘇聯面對法西斯德國很明顯的戰爭威脅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一個能像斯大林那樣,把自己的高級指揮官大批地處決掉了。還不僅如此,那些在俄國避難、受訓、工作的其它的所謂社會主義兄弟黨的那些頭頭們也大批地被處決。其中包括匈牙利的共產黨的創始人貝拉?庫恩,波蘭共產黨的創始人列辛斯基,愛沙尼亞共產黨領導人貝格利曼,拉脫維亞共產黨領導人貝爾坦,伊朗共產黨的領導人蘇爾坦,以及義大利的、比利時的、荷蘭的、英國的、法國的、美國的、土耳其的很多國家領導人,在莫斯科的都被處決掉。米哈伊爾?尼古拉耶維奇?圖哈切夫斯基,蘇聯首批5位元帥之一,蘇聯紅軍總參謀長有「紅軍拿破崙」之稱,1937年6月11日被處決瓦西里?康斯坦丁諾維奇?布柳赫爾,蘇聯首批5位元帥之一,蘇聯遠東方面軍司令號稱「遠東軍魂」,1938年11月9日被處決亞歷山大?伊里奇?葉戈洛,蘇聯首批5位元帥之一,外高加索軍區司令,1939年2月23日被處決蘇聯大清洗——和平年代的自殘王康:在蘇聯和德國的戰爭前夕,斯大林把六百多名為了逃避希特勒的迫害逃到莫斯科的反法西斯的德國人交給希特勒,其中居然有一百多人在戰後還一直活下來,但是留在莫斯科的兩百多名德國共產黨的中央委員會的領導們全部被處決掉。還不僅如此,當年在拉茨里夫掩護過列寧的一個工人,叫梅利揚諾夫,後來也被處決掉了。還不僅如此,掩護列寧從德國取道瑞士回到彼得堡的歐洲著名的革命家,叫普拉亭,也被斯大林處決。這個人可是有大功於俄國革命的人啊,而且坐過很多很多的牢,彼得留拉的牢,什麼羅馬尼亞貴族的牢,還在瑞士和德國的監牢裡面受過刑,但他最後就死在斯大林的集中營裡面。1939年,斯大林大功告成的時候,整個俄國的在押犯人九百萬人,九百萬人意味著每兩個蘇聯的家庭成員就有一個在服刑,這個九百萬人已經超過1928年的三百倍。三百倍,俄國的整個十九世紀因為政治原因被叛死刑的也就幾十個人,被在流放地死去的也就幾百人,不到一千人,但是到斯大林在1936年、1937年、1938年的這個大的肅反的時候,每一天在莫斯科的八個焚屍爐,每一天都要接到源源不斷地運來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屍體,每一天在莫斯科處死的上千人。這個已經不是鮮血匯成的小溪了,這已經是白骨皚皚的荒原了。從來沒有歷史上哪個暴君這樣殘忍地、大規模地處死自己的同胞、自己的階級兄弟、黨國的精英和國家的棟樑。1991年的6月14號,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克留奇科夫將軍公布向世界,從1920年到1953年,被政治鎮壓的蘇聯人是450萬。450萬,這個數字大大地被減小了。蘇聯的沃爾科戈諾夫教授,統計學家,他統計的是,從1928年到1953年,四分之一世紀裡邊,斯大林大權在握,獨攬的時候,蘇聯人被政治鎮壓死於非命的是1950萬到2200萬之間。前蘇共宣傳部長雅科夫列夫,他是後來蘇聯平反委員會的主席,他統計的數字是,死於斯大林暴政的是四千萬左右。前美國的國務卿,蘇聯問題專家布熱津斯基的統計是五千萬左右。前蘇聯莫斯科大學教授庫爾干諾夫教授統計的是6600萬。無論是450萬抑或是6600萬,1936年到1938年無疑是蘇聯歷史上極為血腥黑暗的時期。從公開審判到秘密逮捕,從處決少數人到大規模殺害,蘇聯全國上下人人自危,籠罩在前所未有的恐怖氣氛之中。陳平:你說了這麼多的血淋淋的這些,我還是要問一句話,為什麼?王康:我回答不出來,通常的回答我當然知道。根本上為什麼會這樣,你比如我就會問,為什麼這麼多布爾什維克們,他們久經考驗的、久經殺戮的,在沙皇時代坐牢的、流放的、視死如歸的老布爾什維克,包括他們的親戚,為什麼他們就沒有對斯大林想想還以暴力,他們也可以反過來用暴力對待斯大林,一個都沒有。據我所知道,只有一個契卡人員,他後來被判死刑,在槍決之前,他在牢門上寫了一句話,殺死斯大林是每一個誠實的、正直的蘇聯人的義務。這個人叫阿爾特洛夫,一個小人物,其它統統沒有。這個和德國可是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我告訴你們另外一個名單,在德國,希特勒1933年上台1945年下台,短短12年當中,從1942年到1944年,德國在歐洲高歌猛進的時候,德國的上層精英們一次又一次地發動對希特勒的刺殺。這些人包括哪些人,兩位陸軍總參謀長,貝克將軍、哈爾德將軍;三位元帥,維茨格勒、克魯格、隆美爾;一位普魯士銀行的行長波畢伏,一個德國國家銀行總裁財長沙特赫。還有兩位貴族,一位叫做毛姆,他的祖父是1870年普法戰爭時候遠征法國的英雄,元帥。還有一位叫維爾敦伯爵,維爾敦的祖上是和克勞塞維茨一起建立反法聯盟來推翻拿破崙統治的《道根頓條約》的簽訂者。最著名的是自由德國的良知施陶芬堡伯爵,那個獨眼的、缺胳膊的,那個最高統帥部諜報局的局長。他之前那槍斃的非常慘了,強烈的燈光照著,希特勒要求他們,攝像機全部要照著,拍下來,一個一個全部衣服脫掉,褲子脫掉,用鐵絲絞著,絞死。施陶芬堡說,我馬上要站在上帝的面前了,我是懷著一種非常自豪的心情站在上帝的面前。德國人後來在2004年7月份舉行了一個國葬,讓全世界都感慨不己,為馮?施陶芬堡伯爵舉行國葬,稱他是德國,德意志民族的偉大英雄。俄國這些人,布爾什維克們完全沒有達到他們的高度,他們一致認為德國就是,希特勒就是德國民族的結束,消滅希特勒是每一個德國人的天職。這些,蘇聯這些老布爾什維克都是違心地認罪。司法史上的鬧劇——莫斯科大審判1936年到1938年,絕大多數的蘇聯人都相信在莫斯科工會大廈里列席被告的都是人民的敵人。這大概是世界司法史上絕無僅有的三次審判,每一位站在被告席上的人都是本國中央領導層的核心人物,所有被告對被指控的罪行竟然供認不諱,不僅要求槍斃自己,並且在庭上高喊斯大林萬歲。這就是大清洗中最著名也是最具代表性的場景——莫斯科大審判。主持人劉爽:在莫斯科審判的時候我也非常不能理解,就是為什麼他們在庭上都認罪,而且都承認自己該殺。陳平:一直在問你為什麼。王康:我們……陳平:斯大林為什麼,實際上這裡面對他提出疑議的很少很少,是吧。很多對他很忠心的,很聽話的,為什麼?第二,為什麼除了布哈林的自我辯護,其他絕大部分都還是認罪。王康:陳平你說你有時候對這些是非認識你還覺得朦朦朧朧的,我說我是一片混沌,我不知道人類高尚能夠高尚到什麼程度,我更不知道人類邪惡能到什麼深度。你比如克魯普斯卡婭,列寧的夫人,斯大林說,你如果再要和我過不去的話,我就要宣布你不是列寧夫人,他說我告訴你,所有的事情黨都能做得到。吉拉斯,南斯拉夫共產黨第二號人物曾經說過一句話,他曾經見過斯大林多次,他說對斯大林來說沒有不能犯的罪,他可能是已經過去的時代和將來沒有到來時代的最厚顏無恥和殘暴的暴君。我再給你說個數字,1937年,1936年、1937年、1938年,整個槍決這些人犯,這些老布爾什維克的程序簡單得很。比如1937年的2月4號,斯大林、莫洛托夫、卡岡諾維奇、日丹諾夫這4個人,他們簽署了12份文件,一天,這12份文件裡面要處決2976名人質。然後過了一天,1937年的2月5號,他們又簽署了13份文件,這13份文件要處決3661人。到了3月份,他們又簽了幾份文件,這幾份文件又是更多的人質。你想什麼感覺,我們中國人愛說感覺,比如我王康,我今天的工作我就是簽上我的字,這個字可不是什麼貨物要到、貸款要到,或者什麼什麼項目要簽了,我一簽這個字就是成百上千的人就沒了。而不是一天,我雖然不是天天,我起碼也是一個月得簽多少。陳平:不,老康我說為什麼?王康:你,我沒法回答,這些都是,這些不是階級敵人,不是富農、地主、資本家。陳平:不。王康:是,陳平我們之間,我們今天在談話,明天我簽了字就要給陳平送上斷頭台,你說,你說這是什麼人性?我沒法理解。陳平:不,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人參與其中,去殺人,殺無辜的人,殺同事,殺戰友,而這些人又同樣又去被殺,為什麼?我也無法回答,會出現這麼多完全用人類的知識,人類的感覺都無法解答的一種,可以這麼說吧,反人類。謝爾蓋?謝爾蓋耶維奇?加米涅夫,蘇聯軍事家一級集團軍級,1936年8月25日被處決亞基爾?約納?埃馬努伊洛維奇,蘇聯軍事首長一級集團軍級,1936年8月25日被處決烏博列維奇?伊耶羅尼姆?彼得羅維奇,蘇聯軍事首長一級集團軍級,1937年6月11日被處決奧爾洛夫?弗拉基米爾?米特羅凡諾維奇,蘇聯海軍軍事家一級艦隊級,1938年7月29日被處決伊萬?潘菲洛維奇?別洛夫,蘇聯軍事首長一級集團軍級,1938年7月29日被處決維克托羅夫?米哈伊爾?弗拉基米羅維奇,蘇聯軍事首長一級艦隊級,1938年8月1日被處決(本集結束)第一季第十夜《大清洗》(下)斯大林的韃靼軍事專制主義獻給沒有生存下來的諸君,要敘述此事他們已無能為力。但願他們原諒我,沒有看到一切,沒有想起一切,沒有猜到一切。——《古拉格群島》卷首語2008年8月6日,俄羅斯為一位89歲的老人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前任總統普京在葬禮前一天向他的遺體告別,而現任總統梅德韋傑夫則在他的墓地旁獻上了一束深紅的玫瑰。這個人就是《古拉格群島》的作者,被譽為「俄羅斯的良心」的作家索爾仁尼琴。這位1970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曾經在勞改營度過八年,流亡海外二十載,以史詩般的巨著《古拉格群島》真實再現了大清洗。如今良心已長眠於地下,但那段沉重而黑暗的歲月卻給俄羅斯苦難深重的歷史打下了無法磨滅的烙印。主持人劉爽:斯大林的這種殘酷的清洗,包括他把家屬、妻子、女兒全部都殺掉,這種斬草除根、株連九族,這種統治倫理它是從哪裡來的?很像東方的一種統治倫理。王康:這個說法有一定的道理。其實斯大林他自己有時候笑稱,他說我就是個亞洲人,我就是鐵木爾,我就是成吉思汗。羅素啊,西方的很多人見過斯大林,都認為他斯大林,本來他高加索,他是喬治亞人,還是屬於歐洲部分,但是說他的很多脾性,他的很多做法,他的思維確實更多地偏向於東方,專制主義的東方。有些偏愛那些人種學和地緣學的學者就認為,只有那種不信神的、半開化的、野蠻的,那種亞細亞的和半亞細亞的文明,它們才能夠孕育斯大林這種人,只有這種血統才能夠容忍像斯大林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專橫和暴政,也只有這種人,就是冷漠的、嗜血的,沒有現代人道關懷、民主意識、自由精神的廣袤的大帝國的亞洲才能夠懷念,才能夠肯定像斯大林這種人物。地緣肯定是文明的一個重要的一個參考的一個方面,另外就是我們不能迴避,就是成吉思汗這個韃靼軍事專制主義,它叫軍事專制主義,那是沒有任何溫文爾雅的,沒有任何什麼人性,什麼溫良恭儉讓可講的,它一律是嚴刑峻法。陳平:那也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王康:統治了俄國兩百四十年。是啊,但是這種傳統在俄國的歐洲部分要和緩得多。你比如十二月黨人,十二月黨人公開地反對沙皇專制,那是國事罪,頭號國事罪,5名領袖也確實被絞死。但是彼得堡衛戍司令,一個伯爵,名字我忘了,看完他們的卷宗之後告訴尼古拉一世,我不能執行您的命令。就是我看到之後,他們是俄國的精英,他們是我們貴族的良心,然後遞上自己的辭呈,我不幹了。亞洲的統治階級幾乎沒有這樣的人。陳平:那為什麼斯大林底下的劊子手們沒有一個人說,我遞上我的辭呈,我不幹了?你說斯大林是亞洲人、亞洲文化、亞細亞的,或者是說成吉思汗的等等。但是,蘇聯的主體民族可是俄羅斯人。王康:但是十月革命之後你看有個重大的一個事件,一個搬家。布爾什維克革命成功之後,把首都從彼得格勒,從聖彼德堡重新遷回莫斯科,這個不是簡單的一個空間的一個位移,這個標明彼得大帝在十八世紀初的向西方靠攏的,向西方求取現代轉型的這個努力終止下來了。首都可是一個國家的政治、文化,也是它的精神的一個中心,首都從彼得堡遷回莫斯科表明布爾什維克和西方一刀兩斷,回到一種什麼傳統,我們說空間,從地緣來看,那就回到一種成吉思汗、鐵木爾的韃靼軍事主義的亞洲傳統。陳平:成吉思汗、鐵木爾的汗國的專制、鐵血也遠遜於斯大林,遠遜於蘇共,不是斯大林。我應該準確地說,這個反人類罪行,我不同意把這個罪行歸結於斯大林一個人。斯大林的妻子因何自殺?34歲時,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朱加什維里為自己改名為斯大林,這個詞在俄語中意為「鋼鐵」,而他也似乎的確有著鋼鐵般的堅韌意志和冷酷無情。斯大林最鍾愛的小女兒斯維特蘭娜在回憶父親時說道:「我一天天看到人性是如何離他而去,他逐漸變成一座陰森的紀念碑……」王康:1936年到1938年的莫斯科的審判,布爾什維克自己的那些精英們,那些元老們全部被消滅掉,這樣斯大林就成功地把列寧、托洛茨基、布哈林他們所締造的這個帶有精英性質的布爾什維克黨完全換血。所有的這些人,你想這道理很簡單,殺掉一個人,滅掉一個人就多出來一個職位,權力空間就增加一分,總有人來填補它,那當然是按照斯大林的願望培養起來的那些人。斯大林成功地把整個共產黨變成自己的統治工具。那個時候,剛才我說過了,他建立了一個屬於歷代沙皇都沒法想像的那個權力的金字塔。陳平:你把這些東西是歸結於斯大林。王康:這個金字塔閃耀的已經不是人類解放的光芒,而是白骨,而是他的一個暴君的猙獰的面目。連斯大林自己的妻子娜傑日達?阿里盧耶娃,這個年輕的妻子,他的戰友的女兒後來嫁給他了,才三十幾歲,1932年就自殺了。而且自殺的時候,那一天是十月革命紀念日15周年,在克里姆林宮,那些老布爾什維克家屬在一起。斯大林抽煙是抽那個煙斗,那天他抽的是紙煙,喝醉了酒,喝得醉醺醺的,他去的晚一點,娜傑日達看他來了之後拿他稍微開了一點心,開了玩笑,他就把煙頭彈過去,剛好彈在娜傑日達的衣服上,掉進她的胸口去了。這個當時很大的侮辱,斯大林而且站起來他就先就走了,他也不道歉。然後娜傑日達很快也回到她的家裡,當天晚上開槍自殺。主持人劉爽:這個像是一個導火索,但是此前一定有積累多年的一些問題。王康:斯大林和他前妻生了一個兒子叫雅科夫,曾經有一次想自殺,沒有自殺成,斯大林就說,哈哈,小夥子,槍法不準。這個對雅科夫是個打擊,雅科夫後來一直醉醺醺的了。但是對娜傑日達打擊更深,她就想,我這個丈夫怎麼是這麼一個人,自己的親生兒子要自殺他沒有一句安慰,他反而拿他取笑、開心。更重要的是娜傑日達的很多親戚,她的同學,以及他們的長輩老布爾什維克一個一個都失蹤了,被處決了。娜傑日達作為斯大林的妻子,你想她心理上的壓力有多大。她多次告訴斯大林。陳平:我還說為什麼和怎麼做到的。王康:你這個問題是個終極性的問題,你說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我覺得我沒法回答,我只能就從歷史的角度,民族的角度,或者是政治、人性、經濟的角度,我們從某些方面來給予回答。你比如斯大林,他有一個貧寒的、不幸的、滿仇恨的一個少年。他兩個妻子,一個妻子死的很早,死了之後他曾經說過,他說我妻子死了,第一個妻子死了,我那個石頭一般的心又開始變得冷酷了。娜傑日達,1932年十月革命那天死了,斯大林將近一個月不說一句話。兩年之後基洛夫被刺殺,然後他發動對他的那些當年戰友們的這種大的屠殺,那麼也許他的妻子的自殺在他的人性上產生了一個根本的,或者決定性的一個負面的影響。連我的妻子都背叛我,她要自殺,我還有誰信得過。斯大林雖然出身卑賤,但他絕對不是一個笨蛋,他太知道人性的那種深不可測的那種惡了。如果人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去了解一下內務部的操作程序,那些專門的列車、那些保密的電話、那些受嚴格檢查的食物譜系就知道在蘇聯,在斯大林對人性的洞察和對人性的操控遠遠超過了德國的希特勒。希特勒德國要制約甚至要震撼希特勒的那些歷史的文明的各種因素還大大存在,但是在蘇聯,在斯大林的登峰造極的1936年到1938年的大清洗的時候,幾乎蕩然無存。天國與地獄——理想的墮落2007年10月30日,時任俄羅斯總統的普京在蘇聯大清洗70周年之際前往位於莫斯科南郊布托沃射擊場的大清洗紀念地,悼念70年前那場慘劇中的受難者。他是第一位對大清洗歷史正式表態的國家元首。站在這個大清洗時代曾經處決過至少兩萬人的刑場上,普京說道:「這樣的悲劇在人類歷史上曾反覆上演,其原因是那些看似吸引人的空洞理想被置於人類的基本價值觀——珍視生命、人權和自由之上。」陳平:我真的想尋求一個問題,共產主義是什麼。從蘇聯,還有我們所看到的柬埔寨,波爾布特……主持人劉爽:對,紅色高棉。陳平:還有我們顧忌到一些,可能是一些外交關係不便再說,對吧。我們看到,為什麼?我覺得不能去簡單地就像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歸結於斯大林,他斯大林有天大的本事,他是一個魔頭,他也殺不了那麼多人。所以他僅僅是一種邪惡的符號,一種邪惡的代表,但究竟這個邪惡是什麼呢?為什麼一個是天國的理想,一個是地獄的暴行,一副是天使的面孔,一轉臉又是魔鬼的猙獰,我不認為這一切都是巧合。都是巧合,蘇聯出來一個斯大林,你前面已經說了不少,列寧手也是很辣的,而且越來越厲害,難道他們瘋了嗎?也可能進入那個系統當中人類真的就瘋了,除了用瘋了你就沒法解釋,而且不是一個人瘋了,是整體的瘋了。主持人劉爽:老康是這麼看的嗎?王康:我還是引用兩個法國人的那種感受來說一下,沒有回答陳平問的問題。兩個都是對俄國非常同情的法國左翼作家,一個是羅曼?羅蘭,大作家,寫那個《約翰?克里斯朵夫》的。他到了蘇聯去之後寫了一個著名的《莫斯科日記》,寫完日記他說我這個日記五十年之後才能發表,因為我現在發表就會來給那些反蘇反共的那些資產階級、那些反動派們,給他們提供炮彈,但是我這個日記是真實的。他說我到蘇聯幾個月,看見的就是這是一個完全不受制約的、專橫的這麼一個社會制度,連人的起碼的公正、自由和尊嚴,那些神聖權利都不要了。他說我的心也碎了,他說我失望,絕望和憤怒充滿了我的心。他去的時候完全朝聖一樣,這麼一個法國人。第二個就是吉德,吉德也是一個法國左翼作家,法共的一個作家,他晚了半年去,他叫《莫斯科歸來》,他專門深入地、就地地觀察了叫「一個人的專政」,就斯大林的專政。他說俄國、蘇聯到處都是太多太多的窮人,而且他們在精神上的麻木和這種墮落更讓他吃驚,他說我和一個人說話就等於和所有的蘇聯人說過話了,他說在這裡,對於思想的這種鉗制,思想的不自由、被扭曲超過了德國,這裡哪怕一丁點的不同意見,一丁點的這種反對意見都會遭到最嚴重的懲罰。他說這個根本不是我們所希望的那個社會,那個所謂社會主義社會,也不是他們竭力要向我們顯示的那個先進的社會制度,他說它讓我們看到了人類的理想怎麼會到了,墮落到如此的污泥濁水的田地。陳平:我一再要表明這麼一個觀點,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共產主義運動到了俄國十月革命是一個分水嶺。這個分水嶺表現在一種暴力的方式,包括一種機會主義的策略,包括老康一再說的是道德服從於革命的目的,或者直接服從於革命的運動。地獄的帷幕——蘇共二十大因為一次沒有被列入議程的內部會議,1956年召開的蘇共二十大成為了蘇聯歷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在這個1956年2月24日深夜11點至25日凌晨進行的會議上,當時的蘇共中央第一書記赫魯曉夫拿出了一份震驚全世界的秘密報告,自此拉開了清算斯大林和大清洗暴行的序幕。陳平:當赫魯曉夫在中央全會上面做完了秘密報告以後,那些中央委員們什麼反應?王康:完全失語,現場是鴉雀無聲,連咳嗽的聲音都沒了,那些可以說是身經百戰的,那些布爾什維克們,那些蘇聯領導人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一場地震,那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上的一場地震。斯大林以前像上帝一樣,那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絕對的主宰,突然之間他原來是這麼一個王八蛋。赫魯曉夫當時所揭示那些事情也是冰山的半形。陳平:聽過了以後震驚過了以後,這些中央委員們在後來的一段時間又是什麼狀態?王康:馬上就建立好象是一百多個調查中心,馬上就建立了各種平反委員會。1956年2月份之後,大概到兩年左右,大概有三百多萬人從全國各地的集中營和勞改營、監獄裡面釋放回來,包括布哈林的妻子拉林娜和他的兒子,都是蘇共二十大之後他們才重新過上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陳平:為什麼我說一定要找這些原因。你看,赫魯曉夫的這個秘密報告,我相信知道的人不少。王康,那麼多數據出來,驚心動魄,觸目驚心,驚心動魄,觸目驚心。我在蘇聯也生活過,我也沒有感到那麼多蘇聯人一提到斯大林就感到這是一個惡魔,那是因為它沒有解,人們在潛意識裡面是,好象感覺到這些不太可能,人們對它是一種懷疑。我剛真的是又一次震驚,我剛剛說是拿我自己來解剖,我為什麼又震驚,這不是我知道的東西嘛。主持人劉爽:答案是什麼?陳平:這個震驚的剛剛我坐著手都冰涼。主持人劉爽:老康,你對陳平的又一次震驚,你有什麼感受?王康:震驚就是有良知、有良心。陳平所需要的是一個理性的答案,其實有時候震驚比知道答案更難,如果我們的同胞,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對善惡是非像你老兄一樣,能夠感到震驚,能夠震撼自己心裏面的東西,這就是希望所在。我非常欣賞陳平使用這個字眼,你以前也不是不了解,你父親就在蘇聯這麼多年,而且經歷了他人生那麼重大的一些變故,你自己又待在蘇聯,蘇聯解體的時候你還在莫斯科,後來你也去過,但你現在還是震驚。我王康,我的記憶還可以,但也就那樣子,我能夠說的那些數字只是冰山一角,你都感到震驚了,我覺得這就是希望。這個叫什麼希望?就是我們了解歷史,以史為鑒。我的世紀,我的野獸,誰能窺見你的瞳孔,誰能用血去粘合兩個世紀的椎骨?世紀像捕獵的惡狼撲向我的肩頭。——【俄】曼傑施塔姆(本集結束)第一季第十一夜《二戰中的蘇聯》(上)「巴巴羅薩計劃」與蘇軍慘敗在20世紀30年代經濟大蕭條的衝擊下,德、意、日等法西斯國家走上了公開擴展軍備的道路,蓄謀發動新的世界大戰,奪取霸權。1941年6月22日,強大的德國軍隊在席捲波羅的海、法國和巴爾幹半島之後,終於衝過了蘇聯的邊界,正式打響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對蘇聯的侵略戰爭。主持人劉爽:我知道希特勒有一個突然發動的對蘇聯的「巴巴洛薩計劃」,非常成功,蘇軍的損失非常慘重。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最開始這麼不堪一擊。王康:二次世界大戰對蘇聯來說它叫衛國戰爭,第二次衛國戰爭。第一次是1825年抵抗拿破崙的法軍,那個是它的衛國戰爭,這是第二次衛國戰爭。你剛才,剛才劉爽說這個問題就是,在戰爭初期蘇軍蒙受了巨大的災難。主持人劉爽:一個戰役突然發動了襲擊,好像斯大林毫無準備。王康:希特勒說得很清楚,他一旦征服了法蘭西,他把西歐拿下來之後,誰也不能阻擋他掉過頭來征服俄國,他對布爾什維克非常憎惡和厭惡。但是儘管這樣,蘇聯對德國的這種警惕,還是那個防範做得太不夠。儘管有1939年8月23號的里賓特洛甫和莫洛托夫的所謂《蘇德互不侵犯條約》以及秘密條款,但還是不夠。這個不夠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蘇聯一直想玩這種雙重遊戲,想把這個納粹的禍水引向西方,引向西歐,讓資本主義,他認為德國、法國、英國本質上都是資本主義國家,都是最後蘇聯要消滅的國家。最好了,最理想的結果是讓德國那個禍水引向西歐,然後蘇聯從中漁利,這是整個的二戰期間的對歐洲的斯大林的一個戰略指導方針,應該說他一直在這樣進行。但他沒料到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法國很快就投降了,本來法國、英國它們的武裝力量有時候還勝過德國。因為德國的高效率,德國的閃電戰,法國1940年5月16號就投降了,巴黎就陷落了,這樣德國很快就可能掉過頭來對付蘇聯。斯大林心裡也明白,但是這種戰爭的布局那是需要時間的,而且需要比較漫長的時間,蘇聯一直來不及把它整個的進行調整。另外就是,他對圖哈切夫斯基、加馬爾尼克、亞基爾布柳赫爾這些元帥,這些十月革命和內戰的那些將帥們,大批地把他們消滅掉,這是個戰爭初期蘇聯蒙受巨大戰爭災難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6月22號1941年德國侵犯蘇聯的時候那是摧枯拉朽,整個伏爾加沿岸,包括波羅的海全境,一直大兵迅速地推進到了列寧格勒和莫斯科的郊外,那個時候俄國的軍隊損失了高達五百萬。消失的斯大林戰爭開始後的幾小時內,八百多架蘇聯飛機被摧毀在機場上,德國的坦克部隊和摩托化步兵像潮水一般沖向蘇聯境內的各邊防哨所和居民點。德軍閃電戰的攻擊速度之快,配合之緊密,使得倉皇應戰的蘇軍遭受重創。由於對迎戰的準備不足,又缺乏正確的戰略領導,開戰初期的蘇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王康:蘇聯戰後有一些非常權威的高級指揮員,都寫了很多回憶錄,包括鐵木辛哥,軍事委員兼國防部長,包括華西列夫斯基元帥,長期是總參謀長、陸軍總參謀長,包括朱可夫本人,朱可夫元帥。很多高級軍事指揮員首先指出來,在戰爭初期,斯大林在6月22號消失了。主持人劉爽:消失了是什麼意思?王康:不在,將近一個禮拜不知蹤影。美國一個記者叫索爾茲伯里,他也分析了很多材料,他打了個比喻,他說這個時候俄國就像一艘巨大的無敵艦隊一樣,在茫茫的大海裡邊完全失去舵手了。他整個不知所蹤,擅離職守。主持人劉爽:他幹嘛去了?王康:他幹嘛去了眾說紛紜。有人說他也沒有離開莫斯科,有人說他在他在孔策沃的那個別墅裡邊,有人說他在克里姆林宮……總之權威的那些,當時那些將帥們的回憶錄裡邊得出的基本的一個,共同的一個結論是,戰爭初期,斯大林是張慌失措,甚至消失了整整一個禮拜,一直到7月2號他才出現,才發表一個他告俄羅斯人民的這麼一個廣播講話。陳平:不,他是得到了這些戰況情報的。應該來說,他在之前儘管得到了很多情報,一再告訴他,德國的進攻迫在眉睫。王康:德國駐蘇聯大使舒倫堡,他也是反希特勒的密謀分子之一,那個是,應該是非常確鑿的內部的情報告訴斯大林,就在6月20號左右,希特勒會向他們發動進攻,而且這個「巴巴洛薩計劃」的大部份的具體的展開情況都送到斯大林的辦公室了。卡廷森林慘案面對西方國家和本國情報機關獲取的關於德國即將進攻蘇聯的消息,斯大林一直持懷疑態度,並對1939年8月23日簽訂的《蘇德互不侵犯條約》仍然抱有期望。這一避戰自保的條約徹底破壞了希特勒最忌憚的英法蘇反德聯盟,而秘密條款中對波蘭的瓜分則劃定了蘇德兩國在東歐的勢力範圍。主持人劉爽:那個條約本身聽上去我感覺上好像沒有什麼倫理可言,是蘇聯也參與去瓜分世界,它和德國之間沒有什麼正義不正義的,倫理上的這種道義上的東西。王康:這個瓜分波蘭的一個惡果就是卡廷森林屠殺。1939年的9月2號德國侵犯波蘭,過了一個禮拜蘇軍進入波蘭,然後互相佔領了波蘭的西部和東部。波蘭的華沙城市有27萬人死於非命,有7萬人傷殘,波蘭的軍隊有45萬被納粹俘虜,有25.23萬被蘇聯人俘虜。被蘇聯俘虜的二十幾萬這些軍官們,其中有一萬五千名在卡廷森林被蘇聯的內務部刺殺、殺害。1940年的3月5號,是斯大林、莫洛托夫、卡岡諾維奇、米高揚、日丹諾夫還有伏羅希洛夫這六個人,政治局委員聯名簽字,同意立即處決在卡廷森林俘虜的波蘭國防軍的軍官一萬五千人。還有一萬一千波蘭的知識界的精英,一共是將近兩萬七千人。他們認為將來波蘭會成為蘇維埃俄國的敵人,那麼這些軍人,如果不殺掉他們,他們就成為危害蘇聯安全的一種武裝力量,這是一個。第二,非常的卑鄙和無恥的是,他們用的是全是德國製造的武器來處決,來集體殺害這些波蘭軍官,然後把這個罪名栽贓到納粹德國頭上。處死的過程很殘忍,都是用手槍,全是手槍,德國造的手槍,都是從後腦勺打進去,從前額子彈射出來。主持人劉爽:近距離的。王康:對,近距離的,一排一排槍決掉。後來德國人佔領斯摩棱斯克之後,說這是布爾什維克乾的傷天害理的壞事情,然後布爾什維克又反過來,1943年又佔領了斯摩棱斯克這一帶之後,專門組織了一個委員會,叫做「德國法西斯侵略軍殺害波蘭國防軍軍官罪行確認和調查特別委員會」,還邀請了國際上的,西方的一些媒體去就地、去實地去勘察,包括美國駐蘇聯大使哈里曼的女兒凱瑟琳都在現場。現場做得非常好,西方的記者也確認確實是德國鬼子乾的。一直到紐倫堡法庭,1945年戰後,一直到國際紅十字會幾次的干預,最後才真相大白,是蘇聯人乾的。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求你寬恕我們的罪過,如同我們寬恕別人一樣。——《馬太福音》6:9-13半個世紀後,在1990年4月,波蘭總統雅魯澤爾斯基訪問蘇聯時,當時的蘇聯國家通訊社向全世界發表聲明,公開承認卡廷森林大屠殺是斯大林主義的嚴重罪行。直到俄羅斯首位總統葉利欽於1992年將相關的絕密檔案轉交給波蘭政府,這一發生在1940年的慘案才真正大白於天下。陳平:實際上他干這種屠殺多著呢,包括對待蘇維埃加盟共和國內部的其它的少數民族,乾的很多。王康:就是本來有些少數民族,像車臣、印古什、韃靼人,包括頓河沿岸的日耳曼人,他們都可能起來為他捍衛俄國,捍衛蘇聯,但是斯大林把他們統統全部流放。幾十萬人,上百萬人死於寒冷、死於飢餓、死於這種押解的過程,所以這個造成了後來蘇聯解體的民族的這種仇恨的一個歷史的一個原因。你看車臣人,那死得很慘。那個麥德維傑夫的《讓歷史來審判》有一個小故事,他說他的一個老戰友給他講過一個事情,是個紅軍指揮員。為了引誘車臣人,讓他們完全歸順,讓他們老老實實的把他們遣返出去,完全設了個圈套。車臣人就是重男輕女,一夫多妻的,婦女完全沒有什麼地位,就把他們的那些頭頭們,那些男人們,這些有武裝的召集起來開會。先表揚他們,說他們是文化宗教,然後突然臉一變說,現在我們宣布蘇維埃政府的一條規定,鑒於你們可能成為納粹德國的幫凶,把你們整個車臣人從現在開始就開始流放。然後那些契卡人員早就在外面就安排好了,槍支全部,機槍全部準備好,沒有人敢反對。另外一個地方,婦女兒童們已經押解到火車上去了,然後男人們在另外一個地方,大概是三十幾輛列車,前前後後把整個車臣人全部送到西伯利亞去。德國侵犯蘇聯的初期,有不少的民族分裂分子或者宗教界人士,或者一些,當地的一些其它人士,反對布爾什維克政權的投降了德國,確實有。包括軍隊嘩變,然後投向德國,反過來打他們自己同胞,要消滅布爾什維克,確實有這種情況。主持人劉爽:這是斯大林的另外一個惡果造成的,就是他的大清洗,他的政策。王康:沒錯,就是這個所謂的民心。因為蘇聯是多民族的國家,俄羅斯也就當時佔百分之五十幾,多一點點,但是大俄羅斯主義從沙皇時代以來,一直到列寧斯大林時代,一直是非常不悅人心的,各個少數民族他們一直在監獄般的狀態生活下去。德國人最初進攻蘇聯的時候,德蘇邊境的有些少數民族就像歡迎解放者一樣,加上全盤集體化,加上大清洗,這種普遍的這種仇恨和恐懼,可能轉換成在那個戰爭條件下反抗蘇維埃政權的力量。死於德軍俘虜營的紅色王子
1941年7月,斯大林的兒子雅科夫在前線作戰時被德軍俘虜,希特勒當時曾想以他與蘇聯交換被俘的德軍元帥鮑盧斯,斯大林斷然拒絕。1945年,37歲的雅科夫死在了德軍的俘虜營。王康:不會嚴厲批判,我倒不會嚴厲批判。當然斯大林這個他是,因為他叫「鋼鐵般的人」,他早就把自己的內心深處斷絕了那些屬於那種溫情脈脈的,那些小布爾喬亞的,一般小市民的那些所謂的人性,否則他就幹不了他的那份工作了。這個完全合乎斯大林的人性,他絕對不能拿一個德國的元帥去換他的兒子,你斯大林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呢,那就不叫斯大林了,那叫王大林。十九世紀末像尼采、叔本華這些人早就可以說是發明了,或者早就去洞察了一種超人哲學,二十世紀就是這些大的英雄、偉人、超人的世紀,他們就是沒有常人的喜怒哀樂,憐憫、同情、慈悲等等所有這些一定要去掉,他們是鋼鐵般的心、花崗岩般的頭腦,一切纏綿悱惻的在這些人面前,在希特勒和斯大林面前統統都不存在。他們是最後的真理所在,他們是打開未來世界大門的鑰匙的掌管人,他們可以踩死所有的鮮花、所有的小草、不受任何譴責、因為他們執行的是上帝的最後的一個旨意。是十九世紀那些怪誕思想的,尤其是歐洲的人早就預見的,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預見到了二十世紀會出現就是這種前所未有的這種偉人、領袖,而且這些人常常是出自社會的底層。陳平你想,歷代的統治階級,帝王、貴族、地主、資本家都不敢聲稱自己代表人民、代表真理,他是君權神授,或者世襲下來的。只有他們聲稱他們代表了人民、代表人類,至少代表這個民族,日耳曼民族、俄羅斯民族,那是從來沒有的,貴族們絕對沒有這麼大的能量,我能調動千軍萬馬,人民跟著我前進,國王們也做不到。只有二十世紀,只有人民被告知他們才是天下的主人,他們現在是,我們,哥們兒,是我們登上歷史舞台了,該我們表演了,我們肯定是人類的大多數,地主、資本家有幾個,狗老財。但是我們還不行,我們得組織起來,我們得有一個bigman,有一個bigbrother,得有一個領袖,他帶領我們前進。從紅場到戰場——1941年紅場閱兵始末1941年11月7日是十月革命24周年紀念日,此時的莫斯科紅場上正在進行一場悲壯的閱兵式。在一百八十萬德軍、一千七百輛坦克、一千三百九十架飛機、一萬四千多門大炮和迫擊炮的包圍下,斯大林決定如常舉行閱兵式。接受完檢閱後的部隊,在「保衛國家自由和獨立」的口號聲中,走過大雪飛揚的紅場,直接開赴前線投入戰鬥。主持人劉爽:這個紅場閱兵也是他頭上的光環之一,這個是真實存在過的,也確實是號召了全蘇聯人民,起到這個作用了嗎?王康:起了。這個閱兵是斯大林這一生當中可圈可點的一點,他在這個1941年的11月7號嚴寒的莫斯科,在克里姆林宮發表了他最著名的一個演講,這個演講他是第一次向俄羅斯偉大的歷史上那些亡靈們,向他們求教。他不是說過嘛,羅蒙諾索夫和涅克拉索夫的俄國,頓斯科依和庫圖佐夫的俄國,普希金和托爾斯泰的俄國,俄羅斯的偉大的那些軍事家們、文學家們、科學天才們,現在成了斯大林所領導的蘇聯人民抗擊外來侵略的精神上的支柱,確實起了作用。而且他這個演說發表完之後,蘇聯的三十個師,其中包括將近二十個坦克師,就直接從紅場開往前線,這種力量,斯大林也知道完全不能靠馬克思主義,他提都不提了,靠馬克思、恩格斯那個德國和英國的這麼一個工場主的東西來指導蘇聯的衛國戰爭,不搭界了。在這一點上,斯大林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動機,他順應了蘇聯衛國戰爭的這種民族性,民族的需要。你不管怎麼樣,這個政權的屬性,它對人民的態度怎麼樣,它畢竟是一場攸關民族生死存亡的這麼一場戰爭。而且俄國有反抗侵略的傳統,當然它也有侵略和瓜分人家的傳統了,它曾經抗擊過拿破崙,而且它有大俄羅斯主義。俄國的衛國戰爭,它這個力量,或者說斯大林頭上的光環,就來自於俄羅斯民族的這種民族性。當時戰爭期間,連當年的被驅逐出國的那些白匪,那些鄧尼金、弗拉索夫都給莫斯科提供有效的、真實的軍事情報,而且把他們的金銀財寶換成美元、換成英鎊寄到國內來。最有趣的就是他們的東正教的那些主教們,那個謝爾蓋主教,就在希特勒1941年6月22號侵犯蘇聯的當天,就號召全俄的東正教徒們,善男信女們拿起武器來保衛祖國。過了四天,6月26號,把他們所剩無幾的他們的那種所謂的那種資金,買了大量的東西來捐給紅軍。斯大林很快和他們見面,斯大林在這個時候也是意識到,要舉國家之力,要給民族的這種真正的生命力去煥發出來的力量來抗擊德國的侵略。斯大林把很多東正教的那些宗教界人士釋放出來,而且有些部隊甚至把宗教徒、神父們讓他們進去,為軍隊們禱告,為前方的將士們禱告,這當然就說明是一場衛國戰爭了。(本集結束)第一季第十二夜《二戰中的蘇聯》(下)斯大林格勒戰役「第六軍團無線電台即將關閉!俄軍已經攻佔!打垮布爾什維克!天佑德意志!」這是1943年2月1日德國第六軍團從斯大林格勒向柏林發出的最後一封電報。1942年7月17日,德國法西斯集中了100萬精兵強將,向斯大林格勒發起了猛烈的進攻。為了增強守軍鬥志,斯大林下令禁止城中居民撤離該城,並在7月27日發布的第227號令中規定,凡是不服從命令擅離職守或者撤退的軍人,全部就地槍決。在這場持續近七個月的戰役中,幾乎每一條街巷、每一座樓房、每一家工廠都曾發生過激烈的槍戰。直到1943年2月2日戰役結束,蘇德雙方共有200萬人在瓦礫中喪生,其中還有50萬平民。在蘇聯軍民的頑強抵抗之下,斯大林格勒戰役以蘇軍全殲德國第六軍團告終,成為了蘇德戰爭的歷史性轉折。王康:斯大林格勒戰役肯定是很重要的戰役,歐洲戰場的很多戰役意義也不亞於斯大林格勒戰役,包括蘇德戰場本身。其實更關鍵的一個是長達九個月的列寧格勒戰役,大會戰,一個是莫斯科會戰,莫斯科是更要緊的。因為是斯大林大權在握,所以後來整個宣傳二戰的時候,我們沿襲下來的概念就是斯大林格勒戰役。我再說一遍,很重要,但絕不是像我們以前所獲得那個形象,它是整個二次世界大戰的轉折點,那可遠遠誇大了。後來美國在馬利亞納群島的戰役,那遠遠超過那個,那種厲害。第二戰場的開闢,諾曼底的登陸,意義都不亞於斯大林格勒戰役。主持人劉爽:這個列寧格勒保衛戰也是非常慘烈的,圍困了好象九百多天,然後有一個作曲家作了一個非常棒的……王康:肖斯塔科維奇。主持人劉爽:對。陳平:應該說是最慘烈的。主持人劉爽:最慘烈的。王康:肖斯塔科維奇創作《第六交響曲》,也叫《列寧格勒交響曲》,很多士兵,很多軍人、老百姓是在這個交響曲的鼓動下面走向前線,走向敵人的槍口,確實也是如此。但是據說肖斯塔科維奇說,他這個交響曲根本不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是為了紀念在斯大林的暴政下死去的那些蘇聯人民,就像安魂曲一樣,非常地深沉、悲壯。我覺得我們特別要算的一筆賬,那就是斯大林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蘇聯衛國戰爭的最高統帥,他自己後來自己自封為大元帥,那麼我們要看的就是他的歷史上的地位和這種評價,就是戰爭的代價。第一次世界大戰,俄國人,陣亡的整個俄國人,陣亡是166萬,走上前線的是600萬,徵兵的有1200萬。那麼二次世界大戰,俄國人,軍隊和老百姓總傷亡在2200萬左右,也就是說超過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七、八倍,將近十倍。儘管俄國面臨的敵人,就是納粹德國,比當年的軸心國要強大一些,使用的武器的殺傷力也強大一些,但是這個比例還是太大。很多軍事學家都認為,如果斯大林沒有消滅圖哈切夫斯基這批軍事天才,如果他沒有犯下一些愚蠢的錯誤等等,那麼蘇聯整個傷亡可能減小三分之一,甚至減少一半。衛國戰爭的勝利1945年4月30日下午3時許,納粹德國的元首希特勒在地堡內用一支7.62毫米手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此時的蘇軍在東歐各國軍民的配合下,已經將戰場移師德國境內。僅僅幾個小時之後,德國首都柏林國會大廈的圓形拱頂上升起了蘇聯國旗,宣告著衛國戰爭的全面勝利。主持人劉爽:最後二戰,蘇聯是獲勝的一方,並且一直扮演著拯救世界的這個角色,好象這個角色鞏固了,反而鞏固了斯大林這個政權的這種穩固,使他的這個專制統治有了更加強烈的這種合理性。王康:那當然了,戰爭上獲得勝利,勝利者當然就要書寫歷史,而且空前地鞏固自己的地位,那是應該這樣的。斯大林作為二戰時期的蘇聯方面的一個統帥,我覺得不管他是暴君也好,獨裁者也好,劊子手也好,慘無人道的這麼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也好,他在二戰期間,我現在認為是可以基本肯定的。畢竟蘇聯人民浴血奮戰,以兩千多萬生命的代價遏制住了法西斯瘟疫的,對東方的蔓延,這當然是俄羅斯這個,巨人般的俄羅斯民族的這種力量。但是他作為最高統帥,你不能說他毫無作用。陳平:但是我認為德國從擁有的可以支持長期戰爭的資源來講,它註定是要失敗的。所以希特勒的,在二戰初期的勝利,就像他自己發明的那個,德國軍隊發明的戰術一樣,閃電戰,所以也只有這個閃電戰和德國的經濟資源的支持能力是相配合的。但是俄羅斯,那麼大的國土,那麼長的戰線,傳統的以戰養戰、征服再戰這種模式是難以實現的,這是我說對於二戰蘇德戰爭的一個看法。王康:剛才陳平說的,如果沒有斯大林,那麼二戰的結果仍然是德國戰敗,就像當年拿破崙一樣,這個我們沒法,因為沒法驗證,有可能。戰後斯大林所領導的蘇聯那個紅色帝國,它的勢力範圍超過了傳統的沙皇的範圍了,整個東歐都被蘇聯解放了,除了南斯拉夫之外。蘇聯刺刀下,然後建立了斯大林式的那些中歐和東歐的那些國家。《蘇日中立條約》——二戰中的中國之殤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與蘇聯比鄰的中國也難逃被侵略的厄運。從1937年7月7日的「盧溝橋事變」,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向全國廣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宣布無條件投降的詔書,這一場長達八年的保衛國土的戰爭,中國雖然最終取得了勝利,但卻因為同為同盟國的蘇聯的介入,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王康:蘇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各個國家都是一樣的,首先是捍衛自己的國家領土和主權完整,這個本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不可指責的。但是這種勢必它就會,尤其大國,它就會拿其它國家的命運和利益做交易。英國、法國也是這樣,這種慕尼黑的綏靖政策,英法也想把德國這個禍水引向東方,引向蘇聯。蘇聯當然同樣的打算。但是中國不一樣,你談到中國,中國是完全是被侵略的,中國沒有和誰去做什麼交易,中國也沒有那個能力做什麼交易,應該說在中國八年抗戰當中,斯大林所領導的蘇聯是對不起中國的。最嚴重的就是1941年的,他那個《蘇日中立條約》,明明白白地寫著,蘇聯政府適當尊重蒙古的獨立,滿洲的獨立,就東北的獨立。中國的抗戰就是為了收復失地,蘇聯政府適當尊重滿洲的獨立,日本帝國適當尊重蒙古人民共和國的獨立。主持人劉爽:他們兩個做了一個交易。王康:做了交易。這個1941年的4月份的《蘇日中立條約》簽訂之後不到一個月,日本就悍然發動了中條山戰役,中條山戰役是中國軍隊打得特別慘烈的,損失代價特別高昂的一場戰役,中國陣亡的是四萬三千人,被俘的是三萬多人,大部分被處決,那是血的代價。當時那個蘇日條約簽訂之後,中國的親蘇的那些分子們,那些人們都很被動,在各大城市掀起了反蘇的遊行,大學生們,那可能是二十世紀中國唯一一次在一九四幾年之前,自發的,學生們上街舉行反蘇的遊行。雅爾塔協議與國共內戰位於克里米亞半島南岸的雅爾塔,是一座始建於12世紀的古城。1945年2月4日至2月11日之間,斯大林、羅斯福和丘吉爾齊聚於此,舉行戰時第二次三大同盟國政府首腦會議,確定了戰後的勢力範圍安排問題。在這次決定許多國家未來數十年的命運和方向的會議上,蘇聯政府以對中國國家主權的侵犯作為交換條件,同意對日作戰。王康:雅爾塔協議規定,歐洲戰場結束之後三個月之內,蘇聯紅軍出兵中國東北,解決關東軍的問題。歐洲戰場是5月8號結束,5月8號,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和馬林諾夫斯基元帥,兩個元帥率領了150萬蘇聯的高度機械化的部隊,分兵三路殺向中國的東北。本來按照1945年8月14號的《中蘇友好同盟條約》,蘇聯紅軍佔領東北應該是三個月之後撤出中國東北,三個禮拜全部撤走。但是那些蘇聯的軍隊們,實際上一直待到1947年,國共內戰全面爆發之後才開始撤走,他們大大地,可以說是強有力地介入了中國的國共內戰。為什麼國共兩黨的這個內戰,遼沉戰役,第一戰從東北打起來,這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蘇聯紅軍出兵中國東北之後,斯大林反覆地虞衡世界的大的形勢,美蘇冷戰已經拉開局面了,那麼中國如果屬於國民黨蔣介石,那肯定是個反蘇的、反共的一個政權,那麼中國共產黨顯然是自己的黨,共同的意識形態,從邏輯上來看當然要支持中共,不可能支持國民黨,這道理太簡單了。主持人劉爽:根本上還是利益上的考慮,主義是放在第二位的,利益是放在第一位的。王康:交織在一起的。然後就是1945年抗戰勝利,二戰結束。蘇聯從來沒有跟日本打過,在整個中國八年抗戰時間,蘇日之間是中立國關係,一直到日本投降,1945年8月14號日本投降的那一天,斯大林,蘇聯才正式對日宣戰。那天晚上12點把美國駐蘇聯大使哈里曼叫到克里姆林宮去,讓他宣告,我們現在正式對日本宣戰了。主持人劉爽:這人家已經投降了……王康:已經投降,投降了。主持人劉爽:這宣戰還有什麼意義呢?王康:日本是8月10號就通過瑞士和瑞典兩個國家向同盟國遞交投降書,14號晚上,15號裕仁天皇就無條件投降了。怎麼沒意思,斯大林從來沒有忘記他的遠東的利益,他曾經說過,他說我們老一代俄國人,我們等了四十年,1905年、1904年對馬海峽那個奇恥大辱沒有忘記。後來他不是佔領了日本的北方四島,包括千島群島,全部他佔領。「民主的兵工廠」——二戰中的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每一個戰場上幾乎都有美國的身影,除了正面參與作戰的太平洋戰爭,號稱「民主的兵工廠」的美國在二戰中通過租借法案也為同盟國提供了致勝的戰爭資源。王康:斯大林在戰爭期間出奇地坦率,他在雅爾塔協議上面曾經對丘吉爾說,他說老丘啊,丘吉爾先生,我們兩個都算不上多麼了不起、高尚的統帥、政治家,甚至我們兩個國家都不是太偉大,只有美國佬,美國人,戰火沒有燒到他那兒去,羅斯福總統可以堅持威爾遜的門羅主義,中立法案,他不用介入,所以美國在二戰中對我們的這種支持是太大了。美國當時通過租借法案給英國的支持是280億美元,給蘇聯是105億美元,給中國的太少,我們大概不到10億美元,當然也很關鍵了。美國的艦隊是從大西洋、太平洋遠程航行,穿破德國的各種封鎖,潛水艇,各種戰艦阻攔,源源不斷地把一萬多架飛機、三千多輛坦克、七千多門大炮、一千二百萬雙高統皮靴,還有可以繞過整個地球五十五圈的海底電纜和長途電話線,各種各樣的戰爭軍事器材源源不斷地運到俄國去。主持人劉爽:我想知道美國是道義考慮還是戰略考慮、利益考慮?王康:美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是發誓,我們再也不參加歐洲的戰場了,美國的青年的血,我們不必為那箇舊的、沒落的歐洲去流。專門有個中立法案,要突破中立法案是非常不容易的。羅斯福因為他精通德文,他經常收聽希特勒在德國國會的演講,他早就意識到美國不能置身事外,他也討厭,他也厭惡蘇聯的那個,那種極權主義制度,但他很清楚,在他的眼光裡邊,德國是迫在眉睫的危險,對人類的文明的危險,最嚴重首先是德國。他在1933年承認蘇聯,一直沒有承認,1917年,過了16個年頭,美國政府在羅斯福治下才承認蘇聯的,才建立外交關係。他專門說了,我完全不能同意蘇聯的社會制度,他們對自由的進攻等等,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我不能忽視這麼一個偉大的民族,美國人民需要和他們建立正常的關係來防止世界走向某種災難。1933年建立關係的,羅斯福可是一個了不起的政治家。羅斯福他的租借法案很簡單,他跟美國人說,隔壁的那個,我隔壁的人失了火了,他沒法救火,他沒有那個救火的水龍頭,剛好我家裡有,我如果不借給他,那麼這火就要燒到我這兒來,我如果借給他,他把火滅了然後再把水龍頭還給我,這不是很好嘛。你會覺得這個道理完全可以接受。然後就同意他的租借法案,他把這些錢租給英國、俄國,然後所有這些軍火,購買美國的軍火,反過來又刺激美國的經濟發展。沒有硝煙的美蘇冷戰1961年8月的某一天凌晨,一座鐵絲網製成的圍牆一夜之間毫無預警地出現在了德國的首都柏林。以這道長達155公里的圍牆為界,東邊為蘇聯佔領區,而西邊則是美、英、法三國共治的地盤。柏林牆不僅將德國分割為兩個世界,也代表著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大陣營的尖銳對峙。在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在政治、經濟、軍事、意識形態等方面的嚴重對立,徹底改變了未來數十年的世界格局,也為後來蘇聯紅色大廈的坍塌埋下了伏筆。王康:後來冷戰,陳平,我的研究是一個,也是人類的不幸,其實不是完全不可避免的。羅斯福從雅爾塔回到美國之後,4月12號他就去世了,羅斯福是很得到斯大林好感的,他真心好感的一個西方的可以說唯一的政治家。斯大林對丘吉爾是毫無好感,丘吉爾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就是反布爾什維克的急先鋒了。羅斯福去世之後,在蘇聯和西方之間這麼一個牽線人,這麼一個從中斡旋的人物消失了。剛好丘吉爾在戰後,他選下來了,保守黨垮台。杜魯門上台,請他到富爾敦去發表了一個著名的冷戰演說。第二天,莫洛托夫代表斯大林發表了更強硬的冷戰演說。如果羅斯福在,斯大林可能沒有這麼快,甚至就不走那個冷戰道路,和西方繼續保持戰爭時期的那種盟國關係,哪怕有意識形態的對抗,但是要溫和得多。主持人劉爽:老康說的那個問題,如果羅斯福還在,可能不會形成兩極的冷戰的格局。陳平:未必。因為二戰結束後,從斯大林的所作所為,包括對東歐的一些鎮壓,它必然會引起新的冷戰。另一方面,軍備競賽,後來我們說美國挑起的,但是更早是由蘇聯發射第一顆人造衛星而引起的,是蘇聯的人造衛星的發射引發了美國的阿波羅計畫。所以這個冷戰我說是必然的,因為蘇共對內是一個極其殘暴的一個專制,對外它是極富侵略性的,實際上它在東歐的所作所為,包括在捷克、匈牙利等等這些國家的所作所為必然會引發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的一個反抗。這點我想我們要理解它,不同的一個社會制度的運營的、運作的規律。但這些東西都是……王康:陳平,後來羅斯福去世之後杜魯門上台,戰後的歐洲的安排,歐洲是冷戰的一個淵藪,很強烈的有杜魯門的個人色彩,整個馬歇爾計劃,蘇聯馬上提出一個針鋒相對的莫洛托夫計劃。整個美國後來安排的布雷頓森林會議之後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蘇聯統統不參加,蘇聯認為這些都是來遏制對人類反法西斯戰爭做出重大貢獻和犧牲的蘇聯的一種圍堵。如果羅斯福在,可能整個的美國的政策要緩和一些。有時候歷史是多種可能性都存在,讓我們感嘆不已的是,其實歷史本來有其它的可能性。(本集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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