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塔利班的崛起和衰亡 | 列國志

06-19

這是「列國志」系列的第三篇文章。該系列文章不定期更新。本期文章接著談阿富汗。關於自由主義，市場經濟和財經評論，我還會接著寫。

一

塔利班為何能在兩年內，從無到有，迅速奪取全國政權呢？

第一個原因，塔利班興起之初，施行的政策受歡迎。

阿富汗戰亂十多年，幾百萬難民流亡國外，人心思治。塔利班以蕩平軍閥，拯救國家為已任，贏得了很多人支持。阿富汗軍閥大多軍紀渙散，搶劫財物、強暴婦女時有發生。塔利班聲稱絕不騷擾百姓，每佔領一地就收繳槍支，維持治安，這個做法讓飽受兵災的民眾拍手稱好。此外他們還採取一些恢復生產的措施，修建道路，興辦醫院學校，這些是其他軍閥做不到的。

塔利班控制的地區，檢查站被拆除，進入阿富汗的車隊只需一次交出買路錢，就可暢通無阻。1995年12月，一支50輛卡車組成的巴基斯坦車隊，滿載土庫曼出產的棉花，穿越阿富汗境內，抵達巴基斯坦奎達，完成聯通中亞的歷史使命。這一成果展示了塔利班治理的成效，為他們贏得國際聲譽。

此外，塔利班曾嚴厲禁毒，每佔領一處就剷平鴉片田，沒收毒品。聯合國前來調查，發現塔利班佔領區的鴉片產量降至為零。這給塔利班樹立良好的外部形象。塔利班興起之初，談得上內政昌明，飽受戰亂之苦的民眾很快將他們視為救星。

第二個原因，塔利班早期成員英勇善戰，軍事實力頗強。

塔利班名義是「學生軍」（塔利班的原意是伊斯蘭神學士），實際上他們的領導團隊，全都參加過抗蘇戰爭，有相當的作戰經驗和指揮能力。

塔利班擁有全世界殘疾率最高的領導層：最高領袖奧馬爾是獨眼龍，法務部長和外交部長也是獨眼龍，坎大哈最高長官斷了一隻腳，喀布爾市長也失去一條腿和兩根手指。這些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戰士，作戰經驗豐富。

北方聯盟佔領喀布爾，引起普什圖部落的不滿。普什圖人一直是阿富汗政局的主導者，而現在，普什圖軍閥四分五裂，缺乏遠大政治抱負，塔利班之崛起，實際上肩負「民族復興」的希望。塔利班進攻坎大哈，守軍一鬨而散；進攻賈拉拉巴德，居民主動獻出城池，都有這方面因素。

塔利班武裝人員

值得一提的是，輕取坎大哈對塔利班的成功具有非凡意義。塔利班繳獲了十幾輛坦克，還有裝甲車、軍車、武器，六架蘇-27戰鬥機和六架運輸直升機也落入塔利班手中。塔利班一躍成為全國實力最強的武裝。

阿富汗戰爭期間，西方援助主要就在南方，這些武器大多落在塔利班手中。「9·11」事件前塔利班有正規武裝人員45000名，650輛坦克和裝甲車，250多架飛機以及火炮，還有大量蘇制武器，衝鋒槍、重機槍、火箭炮，幾百門火炮和迫擊炮。這差不多是中小型國家正規軍的武裝力量了。

第三個原因，塔利班奉行極端的伊斯蘭思想。

塔利班領導者多是宗教學校老師，骨幹成員多是學生。宗教精神對他們具有強大的感召力。這也解釋了為何塔利班具有遠大的政治抱負。條件艱苦，他們身上洋溢著其他軍閥沒有的「革命氣息」。

一位法國記者這樣寫道，「前線作戰的塔利班軍隊，就像一支流浪者隊伍，骯髒不堪，衣衫檻褸，吃得不好，席地而睡。他們的軍銅每月不超過15法郎。他們的精神狀態很好，整天說說笑笑，擺弄火箭炮和機關槍。他們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不抽煙、不在城市尋歡作樂的軍隊，約束他們的是宗教法規。」

扒開這層浪漫主義面紗，再往深里看，會發現這些理想主義青年的真相。

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大量普什圖人逃亡至巴基斯坦，並在巴基斯坦度過童年和青年時光。巴阿邊境的學校就是其成長環境，毛拉和原教旨主義者則是他們的師長。這些日後的塔利班骨幹，確實學到一些古蘭經、聖訓、伊斯蘭教法，不過也僅限於此。他們的老師只是粗通文墨。在自然科學、歷史地理方面，他們的知識一概貧乏。

塔利班領導層大多參加過反蘇戰爭，見過一個和平的、沒有內憂外患的阿富汗。這些人重舉義旗，多少有點「為祖國解放事業而戰」的味道。在年輕戰士那裡，情況大不一樣。小到部族鄰里，大到民族國家，他們並不了解。他們對祖國歷史和世界大勢知之甚少。他們是長年內戰的受害者，沒有家園和工作，沒有任何技能。耕田、放牧和製作手工藝品曾是父輩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們對此一竅不通，也沒有追逐財富的能力。

塔利班的成員多是流氓無產者，有限的社會關係，只是身邊經歷相同之人，有限的精神視界，乃是一點伊斯蘭極端思想。塔利班起兵前幾月，捷報頻傳，助長了宗教主義者的幻覺，他們真的以為有神助戰，無往不勝。1994年塔利班起義，超過1萬名來自巴基斯擔的學生兵越境前來助戰。這也是塔利班崛起如卷席的重要原因。

塔利班領導人本來就是極端保守的鄉村毛拉，政權骨幹和底層戰士基本是文盲和半文盲，對於祖國歷史一無所知，對文明世界完全蔑視。他們的精神世界只有極端和狂熱。這些人治下的阿富汗，毫無疑義，將變成殘暴之地。

二

說塔利班政權殘暴，不好說殺害戰俘，虐待囚犯這方面。這些本質是貧窮落後，缺乏文明灌溉的產物。塔利班這麼做，其他軍閥也這樣干。塔利班士兵被北方人俘虜，命運同樣悲慘。這就類似利比亞內戰，我們不好說卡扎菲政府軍更殘暴，反對派更文明。同在一片土地汲取養分的人民，野蠻程度大體是差不多的。

指出塔利班之野蠻，是指他獨特的野蠻。這些特色不是普遍的文明程度所決定，而是由思想觀念所驅使。也就是說，塔利班一旦執政，下列暴行是他們執意要去做的，比如刻意迫害女性。

正常生活環境，人們要生產勞動，交際交往，再輕視女性的思想，落到生活實處也要大為緩和。中國古代禮教提倡「男女授受不親」「男女之大防」，村婦照樣拋頭露面，組織生產和社交。伊斯蘭宗教輕視女性，普什圖部落的日常生活中，女性還是有一定地位，甚至還被允許接受教育。

不幸的是，塔利班是專務打仗，不事生產的組織。他們並不需要女性。很多塔利班士兵出身孤兒，生活在沒有女性的環境，經過長年洗腦，女人變得陌生可憎。於是他們心安理得干出如下勾當：將婦女禁錮在家，不許工作、不許就學、不許購物。他們認為女性生來卑賤，只配得到鞭笞和毆打。

穿著極端伊斯蘭服飾的阿富汗女性

此前的阿富汗教育系統，70%教師是女性，她們失業導致了教育系統崩潰。除極少數醫療護理工作，喀布爾所有為女性提供服務的商業機構，比如美髮店、美容店，全被勒令關閉，最極端時，宗教警察要求家家戶戶將玻璃窗擋住，以免外面人看到屋裡的女性。

女性飽受迫害，男性其實也好不到哪去。塔利班規定，所有成年男性必須蓄鬚，一時之間，假鬍鬚成為阿富汗最大宗的進口項目。電影、電視、錄像帶、音樂和舞蹈，統統被禁。阿富汗人原本喜歡放風箏，現在也在被禁之列。

塔利班之反文明，最著名的例子是毀壞巴米揚大佛。巴米揚大佛距今有1500年歷史，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像，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奧馬爾聲稱，「我們拆毀的只是一些石頭而已，除信仰以外，我什麼也不在乎！」塔利班駐巴基斯坦大使聲稱：「就算這些石頭、泥塑或者銅鑄的塑像對某人來說再有價值，我們都要摧毀它們。這是塔利班宗教學者做出的決定，必須執行！」

被毀壞的巴米揚大佛

塔利班摧毀文明，製造野蠻，每周上演砍手、鞭打和石刑之類的公開表演。普什圖軍閥一度流行孌童，塔利班上台後，嚴查「墮落行為」。兩名塔利班士兵被發現有同性戀行為，五花大綁裝在皮卡車上遊街示眾，最後石刑處死。

塔利班曾給普通阿富汗人帶來和平的希望。一旦和平降臨，他們發現這是最恐怖的佔領。

塔利班治下的鴉片田

塔利班曾厲行禁毒，一旦政權穩定，他們改弦更張，轉而大力種毒。塔利班治下的鄉村，相對和平安定，農民都在種植鴉片。坎大哈周邊農田被重新灌溉，種上望不到邊的罌粟田。對此塔利班解釋：「毒品是西方卡菲勒的最愛，我們穆斯林和阿富汗人不吸這種玩意。」阿富汗供應了全世界80%鴉片，這是塔利班政權最大的收入來源。戰爭所需武器、軍需和燃料等物資，士兵衣食和軍餉都靠毒品資金。

三

說塔利班，不得不提巴基斯坦。巴基斯坦對塔利班的全力支持，與它後來受的報復形成強烈反差。看起來極為荒誕，可是分析其因果，又覺得事有必然。

伊朗、阿富汗和巴基斯坦

巴基斯坦支持塔利班有戰略上的考慮。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擁有漫長的國境線，糾葛複雜。兩國都曾是英國殖民地，邊境是由英國人劃定的「杜蘭線」。在阿富汗人看來，這條邊界線並不公平，大片原屬普什圖人聚集的領土被劃入巴基斯坦，連歷史上屬於阿富汗帝國夏都的白沙瓦，也被劃入巴基斯坦（現為巴基斯坦西北省首都）。由於領土爭端，兩國幾度擦槍走火。

巴基斯坦和印度積怨甚深，巴基斯坦急於找「戰略縱深」，以便於印巴開戰能有緩衝後退的空間。綿延的阿富汗山區成為了理想之選。阿富汗東北離克什米爾很近，巴基斯坦想對抗印度，不得不倚重普什圖人。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有積怨，容易被印度拉攏過去，對巴基斯坦形成「包圍」之勢，因此，控制住阿富汗、鞏固大後方，成為巴基斯坦朝野的共識。

巴基斯坦本國第三大民族是普什圖族，普什圖人在巴基斯坦軍隊中佔有很大比例，達到20%，足以影響軍方和情報機構決策。塔利班成員是清一色的普什圖人，很多領導人就生活在巴基斯坦，很多士兵是巴基斯坦籍。扶持親巴的阿富汗政府，再自然不過。

巴基斯坦扶持塔利班，也有別的善良意願。自蘇聯解體，中亞分解為多個國家，歷屆巴基斯坦政府都想打通這條商路，發展經濟。一個普什圖人掌權的阿富汗和平國家，完全符合巴基斯坦的利益。

巴基斯坦朝野全力支持塔利班，最開始是武器支持，後來資金輸入。1990年代巴基斯坦和印度大搞軍備競賽，由於核試驗遭國際禁運。自己的日子不好過，每年還有大筆資金投入扶持塔利班，大量糧食、能源、武器都由巴基斯坦支持，甚至飛行員就在巴國訓練。塔利班被各國禁運，對外採購都以巴基斯坦為中介完成。

除了看得見的物質援助，巴基斯坦還在國際舞台上，扮演塔利班保護者的角色。每當聯合國譴責塔利班，巴基斯坦總是為其辯護。聯合國制裁阿富汗，巴基斯坦一律投反對票。塔利班佔據喀布爾，巴基斯坦是第一個承認其政權合法性的國家。直到911事件後，巴基斯坦才最後一個和塔利班斷交。

巴基斯坦種下龍種，卻收穫虱子。巴基斯坦企圖遙控阿富汗政局，結果派出的普什圖人完全倒向塔利班。塔利班拒絕承認「杜蘭線」，大肆宣揚大普什圖主義，煸動「普什圖分裂勢力」，這些都讓巴基斯坦有苦說不出。

隨著戰事拉長，巴基斯坦捲入了曠日持久的阿富汗戰爭，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面貌發生巨大改變。腐敗、槍支泛濫、暴力事件層出不窮，極端主義源源不斷輸入。阿富汗戰爭影響到了巴基斯坦國內穩定。

舉個例子來說，1997年塔利班和北方聯盟打仗過程中慘敗，傷亡兩三千人，被俘三千多人，塔利班一下丟掉好幾個省。關鍵時刻，奧馬爾向南方喊話。巴基斯坦的宗教學校再次停課，5000多名學生馳援阿富汗，新鮮血液讓塔利班轉危為安。

以塔利班的財力，他們只能養一支2萬人左右的常備軍，面對重大戰役，奧馬爾就從巴基斯坦臨時招兵。學生兵通常占塔利班總兵力30%。巴基斯坦儼然成了塔利班的兵營。

巴基斯坦的宗教學校，塔利班的後備軍

巴基斯坦為一己之私偏袒塔利班，代價是沉重的。巴基斯坦屬英聯邦國家，出境簽證原本暢通，自攀上塔利班之後，就被列入危險國家。巴基斯坦國內宗教多元，有主流遜尼派，還有少數什葉派。在極端主義者看來，多元融合不可容忍，於是他們製造大量恐怖襲擊。

巴基斯坦政府曾毫不隱晦說：「我們創造了塔利班，通過它幫助阿富汗實現和平。巴基斯坦可以將自己的影響力擴展到石油資源豐富的中亞地區。」事實上，塔利班沒有帶來和平，也不受巴基斯坦控制。他們以巴基斯坦為後背，成了極端主義燈塔。整個1990年代，巴基斯坦的形象非常糟，國際社會認為巴基斯坦遲早「塔利班化」，變成像蘇丹、索馬利亞、阿富汗那樣的失敗國家。

阿富汗邊境國家中，對塔利班最強硬的是伊朗。伊朗是什葉派國家，難以容忍鄰國出現極端政權。塔利班曾綁架伊朗11名外交官，殺害其中9名，伊朗隨即調集20萬兵力，在伊阿邊境實彈演習。炮彈落在邊境，震撼效果可想而知。塔利班也知道，一旦開戰，他們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此後，塔利班對伊朗採取的都是「小心翼翼挑釁」態度，不敢大規模侵犯哈扎拉人和伊朗利益。

除了巴基斯坦深度支持，塔利班的周邊環境並不好，尤其西邊伊朗，時時有大兵壓境的可能。佔領喀布爾後，塔利班開始尋求國際認同。全世界只有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阿聯酋三個國家承認塔利班。

沙特和阿聯酋支持塔利班，大概是兩方面原因：沙特、阿聯酋和塔利班高層，分享的宗教信仰都屬伊斯蘭教較保守的瓦哈比派。這兩個國家都是伊朗的傳統對頭，交好塔利班可以牽制伊朗。三個國家，都是出於一己之私才願意和塔利班交往。

說真的，有誰願意和臭名昭著的流氓交朋友呢？除非這人也非等閑人物。

四

這到了我們最後要說的本·拉登和基地組織。基地組織是基地組織，塔利班是塔利班，兩者絕對不可以混淆。

本·拉登出身沙特，從小家境優越。他是個信仰伊斯蘭瓦哈比教派的億萬富翁，基地組織就是由他在1988年一手建立，資格可比塔利班老得多。

基地組織最開始是訓練反抗蘇聯入侵的義勇軍。蘇聯撤退後，本·拉登將目標轉向美國和伊斯蘭「腐敗政權」，號召全世界消滅入侵伊斯蘭世界的西方國家，建立純正的伊斯蘭國。本·拉登在哪裡活躍，基地組織的重心就轉到哪裡。這是一個在中亞、中東活躍的國際性組織，依靠本拉登的財力維持運轉。

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結盟前，本拉登在沙特、巴基斯坦、蘇丹輾轉，找不到落腳地。據說有段時間，本·拉登醉心於承攬建築和道路工程，幾乎忘了恐怖主義本業。直至1996年，塔利班佔領阿富汗大部分國土，這給本·拉登帶來希望。

基地組織寄生在阿富汗，受塔利班庇佑；基地組織利用經營多年的恐怖主義網路，對美國等西方目標發動襲擊，達成塔利班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本·拉登與奧馬爾私交甚厚，幾乎到了稱兄道弟地步。拉登修建兩座堡壘似的宅院，一座留給自己，另一座則贈送給奧馬爾，還「贈送」不少阿拉伯衛兵保護奧馬爾。基地組織深深嵌入塔利班政權。

1998年，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結盟後，第一次交出答卷，震驚世界。美國駐坦尚尼亞和肯亞的大使館，同時遭汽車炸彈襲擊，一共造成224人遇難，超過4500人受傷。美國聯邦調查局很快鎖定本·拉登，要求塔利班交出嫌犯。塔利班不予理踩，美國則發射了一通導彈，以作報復。當然，說到推翻塔利班政權，遠遠談不上——直到911世件爆發。

911事件，新千年第一件具有深刻影響的大事件

2001年9月11日，基地組織作大死，搞出震驚世界的大新聞——在美國心臟地帶發動戰爭規模式襲擊。不誇張地說，911改變了冷戰後的全球安全格局。來自伊斯蘭世界的恐怖主義，第一次被西方國家高度重視。

製造911事件的是以本拉登為首的基地組織。19名劫機者全部是中東阿拉伯人（15個沙特人，2個阿聯酋人，1個埃及人，1個黎巴嫩人），沒有一個有塔利班背景。事件當天，塔利班政權還發表聲明，象徵性地譴責了一下恐怖襲擊。直到現在，還沒有本拉登聯合塔利班密謀策劃911事件的證據。塔利班事前可能對911事件一無所知。911事件前三天，塔利班刺殺了北方聯盟領導人，國內統一在望。

美國人鎖定911事件的主謀是本·拉登，要求塔利班把人交出來。塔利班拒絕交人，大言不慚說，與非穆斯林對話是對他們的侮辱。阿富汗駐巴基斯坦大使館則發表一通聲明，說美國人應該提供證據，讓他們自行在伊斯蘭法庭起訴拉登，等等。本·拉登也發表講話稱，美國如果膽敢進攻阿富汗，將遭遇蘇聯式慘敗。他號召全世界伊斯蘭團結起來保護阿富汗。

塔利班被本·拉登綁架了。他們低估美國人復仇的決心，也高估了自身實力。蘇聯侵略阿富汗失敗，「帝國墳場」的名號給了塔利班幻覺。10月7日，911事件發生後不到一個月，美國發動新的阿富汗戰爭。北方聯盟在英美聯軍導彈掩護下，發起反攻。1個月後的11月12日，塔利班倉皇逃出喀布爾。

五

應該說，早期的塔利班，除了宗教觀念極端，其他很難說是恐怖主義者。他們最開始是軍閥，後來成為全國執政者；它的戰略目標是成立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努力融入國際社會——難怪有人說，塔利班的終極目標是成為新的沙特。

塔利班到底還是死於命門——極端主義思想。這曾經是他們克敵致勝的法寶，最終害慘自己。塔利班不識時事，拒絕對話，擺出強硬姿態，這是他們極端主義的行為模式。試想，如果奧馬爾迫於美國威力交出本·拉登，這個組織也將陷於意識形態混亂，奧馬爾自封的「伊斯蘭領袖」地位也會煙消雲散。

再看另一邊，巴基斯坦幸運地走出泥潭，成為911事件的獲益者。沒有美國大兵壓境，以聲討恐怖主義的雷霆之勢要求表態，巴基斯坦國內會有很多「親阿富汗者」，主張對塔利班綏靖。穆沙拉夫搭上反恐這班車，果斷拋棄塔利班，換來美國這個強大盟友。否則，巴基斯坦將越陷越深，直至「塔利班化」——至少，將陷於長期混亂。

一直以來，國際社會對巴基斯坦的反恐誠意抱有懷疑。他們認為，塔利班作鳥獸散，逃到巴阿邊境，乃是受巴基斯坦政府庇護。這種看法弄錯了：塔利班往南方逃散，僅僅是因為，那裡原本是塔利班發祥地。在3000萬普什圖族那裡，塔利班還有很深厚的群眾基礎。不剿滅塔利班，恢復邊境和平，巴基斯坦西北將成為長期亂源。

巴基斯坦面臨長期的反恐戰爭

2011年5月1日，本·拉登在伊斯蘭堡附近的住宅內，被美國海軍陸戰隊擊斃。這次行動由美軍主導，事後才通知巴基斯坦。不過美國政府也宣稱，巴基斯坦幫美國人找到了本·拉登，巴基斯坦反恐是有誠意的。這些話引起塔利班殘餘的惱怒。本·拉登死後，巴基斯坦成為塔利班的頭號報複目標。

直到今天，塔利班仍活躍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邊境，時不時搞些恐怖襲擊。塔利班崛起之初，巴基斯坦給予太多援助，現在是收割苦果慢慢品嘗的時候。不管怎樣說，這個國家總算得到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