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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山孤魂:明朝覆亡真相(6)

煤山孤魂:明朝覆亡真相(6)

  晚明悲歌(1)

  

  明末,大半個中國都爆發了非常嚴重的自然災害。

  

  萬曆末年至天啟年間的五六年間,陝西地區幾乎無年不災,災害類型包括旱、蝗、風、雹、水、霜、地震、山崩和瘟疫等。崇禎初年,陝西延安地區連續多年滴水未降,草木枯焦,百姓最初採食山間蓬草,稍後剝食樹皮,最後只能吃山間一種名叫「青葉」的石頭,不數日便腹脹而死。每天都有兒童餓死,每天都有兒童被偷走吃掉。延安城外有數個大坑,每坑可埋死人數百,許多大坑都被塞得滿滿的。此情此景,官府不僅不予以賑災蠲免,反而束於功令,賦稅之外又加「遼餉」,地方官趁機勒逼,嚴加催科。百姓「轉相逃則轉相為盜」、「安得不相率而為盜者乎」?萬曆末年,山東諸城舉人陳其猷進京會試,繪《饑民圖》伏闕上疏,其序略云:「見道旁刮人肉食者如屠豬狗,不少避人,人視之亦不為怪。」崇禎三年(1630年)至六年的四年間,河南連年大旱,「秋既無收,麥又難種。野無青草,十室九空」,骨肉相殘,易子而食者,比比皆是。自崇禎九年以後,山西保德州幾乎無歲不荒,「至十三年,斗米八錢,人相食,盜賊遍野,村舍丘墟」。

  

  大旱導致更多的自然災害,如蝗災和鼠疫的爆發。蝗災最初出現在陝西的渭河兩岸,然後陸續向關中、河南、淮河、長江一帶發展。到崇禎十三年(1640年),除江漢平原一帶災害較輕外,黃河、長江兩大流域的中下游及整個華北平原成為蝗災的重災區。鼠疫也流行開來。崇禎七、八年,鼠疫首先在山西太原府的興縣出現,「天行瘟疫,朝發夕死。至一夜之內,一家盡死無孑遺。百姓驚逃,城為之空」。此後,鼠疫迅速從北向南漫延。北直隸大名府,「人死十之五六,歲大凶」。河南陽武縣「死者十九,滅絕者無數」。滎陽縣甚至出現了「民死不隔戶,三月路無人行」的悲劇情形。

  

  由於旱、蝗、鼠疫等自然災害的交相出現,百姓死亡甚眾。據估計,萬曆八年(1580年)至十六年,北方地區因旱、蝗和鼠疫而死亡的人口達700萬人之多。而崇禎年間北直隸的疫區內更有40%以上人口死亡,人口由崇禎初年的1095萬人下降至730萬人;山西人口由崇禎三年的1024萬降至620萬人;河南人口可能下降了50%左右,只剩下820餘萬人。

  

  陝西、山東等地的死亡人口也都在數百萬以上。倖存下來的災民為求生存,初則三五成群,後則數十百千人聚結一起,組成了一股股「盜賊」、「土寇」、「流民」或「流賊」等。他們如涓涓細流,逐漸匯成洶湧澎湃的驚濤駭浪,組合成為一支又一支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軍,成為滅亡明王朝的巨大力量。天災既已發生,人禍也接踵而來。地方官員們擔心本地出現民變會影響到自己的政績和升遷,不如實上報,儘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們不顧百姓死活,不去設法救濟安置,反而繼續催逼稅賦錢糧,追索歷年積欠,引發百姓更大規模的逃亡。由於明政府規定:一戶逃稅,同里甲的農戶要受到連累、代納逃戶的賦役,如此只會引起百姓更大規模的反抗浪潮。

  

  陝西「流賊」作亂的奏報越來越多,言辭越來越激烈,原陝西三邊總督服毒自殺。崇禎帝任命左副都御史楊鶴為陝西三邊總督,負責陝西等西北地區的「剿匪」事務。然而,朱由檢在「剿」和「撫」的態度問題上卻舉棋不定,他的基本態度是「息事寧人」,只要能把叛亂平息下去,就萬事大吉。楊鶴說,招撫賑濟和解決農民復業最為緊要。他認為:只有解決農民的生產生活問題,才有可能徹底平息動亂;如果一味鎮壓,雖可以彈壓一時,卻無法恢復社會生產,參加起義的農民只會更多,後患更加嚴重。聽了楊鶴頭頭是道的招撫言論,崇禎帝同意了招撫計劃,並派御史吳帶帑銀十萬兩到陝西放賑,「招撫流盜」。招撫工作最終失敗。究其原因,主要在於明政府在當時條件下無法解決農民生存的根本問題,發放的少許賑恤銀很快就花光了,官府一時又拿不出更多的錢糧解救饑民。為了生存,饑民只好再次拿起武器。

  

  崇禎四年的招撫既已失敗,崇禎帝轉而使用剿殺的手段。他提升原延綏巡撫洪承疇任陝西三邊總督,全力鎮壓在山西和陝西的農民軍。洪承疇有謀有勇,對陝西軍民情況頗為熟悉,他率領陝西、甘肅、寧夏等地兵馬,四面出擊。到崇禎四年底,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陝西境內的幾支比較強大的義軍均被鎮壓下去。剩餘的農民軍採用了更為靈活的游擊戰術,千里躍進,聲東擊西,取得一系列重大勝利。崇禎八年正月十五日,一支農民軍突入防守空虛的明中都鳳陽城,縱火焚毀了朱元璋的「龍興之地」,皇陵享殿、龍興寺等都盡數被焚,義軍還打出了「古元真龍皇帝」的大旗來歡慶勝利。

  

  農民軍的勝利引起了明廷朝野上下的極度震驚,崇禎帝身著素色布袍,親自到太廟告祭祖宗之靈,下罪己之詔。同時,展開了對農民軍更大規模的鎮壓,崇禎帝籌措白銀百萬兩充作軍費,調洪承疇的陝西兵出關,與中原各省的軍兵會合,限期六個月消滅農民軍。為配合行動,崇禎帝又任命楊嗣昌為兵部尚書,統籌全國軍務。楊嗣昌認為,「安內方可攘外」,主張先全力剿滅農民軍,再全力對付關外的滿清貴族。為此,他提出了鎮壓農民軍的「四正六隅十張網」的軍事部署。具體而言,就是以陝西、河南、陝西和鳳陽等四個農民軍活動主要區域為「四正」,責成地方巡撫專責防守,以剿為主,以防為輔;延綏、山西、山東、應天、江西、四川等六個地區為「六隅」,設六個巡撫,以防止起義軍進入各自的管轄地區,必要時參加聯合協剿。「四正」和「六隅」結成「十張網」,猶如布下的天羅地網,企圖一舉全殲農民軍。為配合這一宏大計劃,他提出增兵增餉建議,加派「剿餉」,計280餘萬兩。

  

  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雖然楊嗣昌的剿殺計劃在短時間內確實發揮了「強心劑」的作用,農民軍嚴重受挫,一部分軍隊在高壓之下主動投降明軍。李自成軍隊的人數銳減,生存極其困難,而張獻忠、羅汝才等也只得接受明廷的「招撫」。然而,複雜的社會矛盾不僅沒有解決,而且越來越尖銳,大批災民補充到農民軍隊伍里去。他們英勇無畏,抱著赴死的決心,掩埋好同伴的屍體,又繼續戰鬥了。崇禎十四年新年剛過,李自成義軍就攻克了洛陽、殺死福王。將沒收的福王府大量的糧食與錢物分給貧困的百姓,並提出了「不當差,不納糧」的口號,受到饑民的熱烈歡迎。此後的一段時間,李自成農民軍又多次攻打河南省城開封,轉戰於河南各地,基本消滅了明王朝在河南的抵抗力量。與此同時,張獻忠也在湖廣谷城重舉義旗,轉戰豫皖,進軍湖廣、江西等地,在崇禎十六年五月佔領武昌後,正式建立了大西政權。

  

  面對風起雲湧的農民革命浪潮,明廷上下束手無策,崇禎帝內心早已方寸大亂,眾大臣也深知現在的農民軍已經難以消滅,沒有人願意擔當統帥三軍的重任。大家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難度時艱。兵部尚書楊嗣昌畏罪自殺,明朝再無「中興大將」可用。崇禎帝哀嘆說,「嗣昌死後,再也沒有堪任的督師了」。崇禎十六年,崇禎帝欽點吳督師,前去鎮壓農民軍,吳卻提出種種苛刻的條件。崇禎帝大怒,下令將吳充軍,改由孫傳庭督師。孫傳庭率領明王朝僅有的兵軍進入陝西,旋即被李自成消滅。此後,崇禎手裡基本上沒有可以調動的軍隊了。

  

  隨著李自成農民軍隊伍的日益壯大,其革命目標也日漸明確。崇禎十五年冬,他們開始向各地派遣地方官,為建立對全國的統治做準備。崇禎十六年初,起義軍在攻下襄陽後,改名為襄京,建立中央機構,並在政治、軍事和經濟上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次年新年第一天,李自成在西安建國,號大順,改元永昌。接著,李自成開始部署進攻北京的計劃。

  

  崇禎十七年初,李自成的大軍所向披靡,幾乎兵不血刃,就攻打到北京城下。3月15日,大順軍抵達居庸關。17日,東路軍抵達京郊高碑店,西路軍抵達西直門外。北京城裡只剩下五、六萬羸弱不堪的軍兵和數千太監「凈軍」,他們也無心戀戰,或向城外空中放炮,或四散逃逸。中午時分,農民軍發起了攻打彰義門、西直門的總攻。18日,農民軍提出如果崇禎帝「遜位」,可以保他一條活命。崇禎帝企圖通過談判拖延時間,以等待各地勤王兵的到來,農民將領看穿了他的意圖,於當天深夜發動總攻。崇禎帝慌亂中安排三個兒子喬裝打扮成普遍百姓的樣子,希望他們混出京城,去聯絡南方明朝官軍,捲土重來。絕望中的他回到後宮,把袁妃和周皇后招集過來,讓宦官給他倒酒,一口氣喝了幾十杯,猛地揮劍砍向袁妃,將她刺死。周皇后轉身回到宮內,自縊身亡。然後,他提劍四顧,歇斯底里地在後宮四處奔走,看到了長平公主在一旁哭哭啼啼,他悲憤地說:「你為什麼要生在我的家裡?」揮劍就刺。長平公平下意識揮臂遮擋,右臂被刺中,昏倒在地,血流不止。接著,他又刺傷或刺殺了幾個小宮女和嬪妃。最後,他發瘋似地親自到前殿敲鐘,企圖召集百官上朝商量對策,百官早已做好了投降的準備,無人前來。19日凌晨,太監王相堯在宣德門投降,劉宗敏率領農民軍浩浩蕩蕩由此開進北京城。在正陽門的兵部尚書張縉彥、在朝陽門的朱純臣相繼打開城門投降,農民軍旋即控制了北京城。徹底絕望的朱由檢,與宦官王承恩登上煤山萬壽皇亭,赤足輕衣,自縊而死。在他的衣襟上寫著:「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無傷百姓。」真是可悲可嘆!一天後,人們在煤山一角發現了這位明朝末代皇帝的屍體,早已變得又冷又僵。農民軍把他和周皇后的棺材移出宮廷,停在東華門外示眾。4月初,又派人將他的屍體草草掩埋於昌平縣的田貴妃墓中,這也就是明十三陵中的思陵。

  

  明朝的滅亡,對於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禎帝而言,是一場悲劇。崇禎皇帝在位的17年,是他本人度日如年的17年,也是大明帝國多災多難的17年。此時的明朝內憂外患嚴重,如風中之燭,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而又不得不開闢了兩個戰場,同時與農民軍和清軍作戰。

  

  依據明朝當時的實際情況,幾無成功的可能。與後金爭鋒,兵餉不足,只能加緊勒逼民眾,民眾愈加不滿,反抗愈烈。事實上,明王朝的崩潰就是國內矛盾完全激化的結果。試想,一個巨人,當他的內部只剩下空架子時,外部即使輕輕地吹來一陣微風,也會讓他轟然倒地。

  

  而崇禎又非雄才大略的皇帝,他目光短淺、剛愎自用、心胸狹窄、貪財如命。他功利性過強、馭臣無術,最後只落個無將無兵的困地,加速了大明王朝的全面崩潰。崇禎帝在歷史上,是一個存在頗多爭議的帝王。他誅殺閹黨、整理朝綱,氣象為之一新,卻又惟內臣是信、肆意殺戮文武將官,最後直落個孤家寡人的悲慘結局;面對烽煙四起的破碎河山,他殫精竭慮,調兵遣將,用盡渾身解數,仍無法扶正將傾之大廈;面對空饋的國庫,他肆意加派,搜括糧錢,仍然無法支付官軍俸祿。他又是一個生活節儉的「守財奴」,寧喪江山,不願捨棄內帑貲財。作為喪國之君,他自知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以巾掩面,自絕於世,其死亡之悲壯,令人扼腕。因此,在此後的200年間,他一直倍受人們的憐憫。

  

  明朝的滅亡、清朝的建立,留給人們無限的遐想。明清易代,本是中國王朝數次更替中之一環。但它的特殊之處在於此時已處於傳統社會的末世,中國在世界上由先進轉為落後大致發生在明中期至清中期這300年間。清軍入關時的口號是「為崇禎帝復仇」和「弔民伐罪」,入關之初也採取了安撫社會的積極政策。然而初定天下的清統治者卻推行「圈地」、「投充」和「逃人法」等所謂「以夷變華」的五大惡政,並製造「揚州十日」和「嘉定三屠」等慘絕人寰的暴行。清朝的專制與歧視政策帶來社會經濟的極大混亂,也引起了全國性的「反清復明」的巨大浪潮。同時,清朝繼承了明朝初年的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對晚明出現的「近代化」思想實行嚴酷地控制,其保守性、封閉性、反動性更加突出。到乾隆朝所謂的「文治達到了極盛」時,思想禁錮也發展到了最高峰。清代建國六、七十年後,才迎來了所謂的「康乾盛世」。然而,「正是當中國處於這種『盛世』的100多年裡,同西方社會發展水平的距離拉得越來越大。『盛世』過後不到50年,爆發了中英鴉片戰爭,隨之而來的是一幕幕喪權辱國的悲劇,使大清帝國的腐朽落後暴露無遺。」不能不令人扼腕三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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