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憶張國榮拍霸王別姬:喊停他已哭成淚人
陳凱歌近日接受採訪,談及張國榮第一次扮虞姬,「他不怎麼抬眼,眼帘就那麼垂著,本來京劇的化妝和箍頭都使眼角稍稍往上,而他又不怎麼抬頭,那真是千嬌百媚。」
學戲
陳凱歌說,當時為了讓張國榮安心,他專程去了一次香港。沒過多久,張國榮就來到了北京。「片場上張國榮也沒有任何生活上的額外要求,偶爾為之的是,如果收工較早,又是春和景明的時候,他就說咱們去喝杯咖啡吧。那時候交通很暢通,我就會從北影廠開車到貴賓樓,到那去跟他喝一杯咖啡,但之後我再問要不要一起吃飯啊,他肯定說吃飯就算了,我還得準備明天的戲,也就各自回家了。」
張國榮學戲,陳凱歌說他用了大半年時間打磨劇本,李碧華作為原著作者自然是編劇的第一人選,此外又找來了蘆葦,聚在一起反覆聊,直到覺得終於聊透了故事。原小說舊版中的結局是程蝶衣和段小樓若干年後在香港的浴室相見,都沒有穿衣服,坦誠相待、回首前塵,感慨不已,然後出得門去,各走各路。陳凱歌跟李碧華說這個結局得改,不滿足。
「實際上還得說當年《芙蓉鎮》引起的爭議。《芙蓉鎮》當然是傳世作品,日本評論家說那句台詞『像牲口一樣地活下去』最動人至深。又過了20年,我更懂得謝晉那句話里驚人的強韌生命力。但對於當時只有30歲出頭的我來說,卻始終有那麼個想法,當太多的人像牲口一樣活著,或準備像牲口一樣地活下去時,甚少有人抗爭的靜默才是最可怖的。」
我愛你
陳凱歌說,所以,他還是決定把這個想法放到程蝶衣身上,經歷了十年浩劫的「霸王」和「虞姬」,終於有機會又站在物是人非的舞台上,程蝶衣就在《霸王別姬》的故事裡,像虞姬那樣面對霸王自刎而終。
「蝶衣的自殺跟政治無關,程蝶衣在演一個個人的故事,個人才是我書寫的興趣點所在。我的結局是,程蝶衣就是想告訴段小樓『我愛你』,虞姬一直愛著霸王,並且要用死再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愛你』。」
整個拍攝過程中,陳凱歌說,他與張國榮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該到哪兒了就一定到哪兒,透亮極了,一丁點含糊其辭也沒有。
尤其令陳凱歌回憶起來感慨萬千的是,那些節骨眼上的關鍵時刻,張國榮沒有一次失手。比如蝶衣犯煙癮,小樓來看他那一場,劇本里設計的動作是張國榮要用一根拂塵的尾巴打爛一整牆的鏡框,牆上掛的都是他和小樓二人的合影。
開拍前陳凱歌說他相當緊張,首先要是一次拍不過,重新置換那一牆鏡框、打掃屋子就得耽擱相當的工夫,再有就是這場戲對演員表演要求極高,這是小樓和蝶衣在這個戲裡最後一次有身體接觸。表面上是因為犯煙癮,蝶衣大發脾氣,一個在砸,一個在後面抱,實際上那分明在表現愛之掙扎,能準確地傳達這幾層意思實屬不易。
「又是一個斯泰尼康的運動鏡頭,我一再地跟顧長衛說,焦點千萬跟緊,別人家演好了,咱虛了,拍之前我也留心兩個演員的狀態,看張國榮是鐵青著臉,張豐毅坐在旁邊咬牙,我就跟攝製組說快快,這兩人都進去了。果然一開機張國榮就瘋了,然後就是拿著棍子亂打這牆上的鏡框,玻璃碴四處飛濺,張豐毅在後頭抱著張國榮也是豐沛的感情,可以說現場兩個人的表演已經驚心動魄,我不禁對自己說,這哪是煙癮犯了發瘋啊,這是人在眼前愛不得的極度痛苦,是面對不公命運,拼盡全力的反抗。」
陳凱歌喊停,張國榮已哭成淚人,久勸不止。「我勸不住也急,說你還真是哀哀如喪考妣啊,人戲不分,不僅有程蝶衣,但張國榮也做到頭了。」
《霸王別姬》
《霸王別姬》總共拍了6個月,從料峭春寒的2月下旬拍起,一直拍到炎炎烈日的7月下旬。北京國子監孔廟的那場戲拍在7月初,驕陽似火。「熱到拿攝影機拍火苗子已經看不到顏色,空氣也成了一浪一浪的熱。張國榮、鞏俐、張豐毅都在,尤其張國榮滿臉是戲妝,但得塗得亂七八糟,身上裹著稀爛的戲服。那也是感情很重的一場戲,人近乎瘋魔的狀態,整整折騰了一天,辛苦可想而知。著名的法國演員伊莎貝爾·於佩爾也在現場,就定定地在那裡看這三人演了一天,臨走時跟我說,真是太棒的演員,太棒的電影。」
「但如今也20年過去,回首這部作品倒常想起《紅樓夢》里那個《好了歌》,歌台舞榭,說不盡的繁華,到最後人去樓空,命運飄零。不過至今我始終相信,是那個人還是那個人,容貌改變了,服裝改變了,裝束改變了,人的心難變,而電影說到底是寫人心的,真正能夠長存的人這樣,電影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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