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一座遍布謎語的山

當習以為常的日子以一當百地流過，感覺自己快宅成一株盆栽，等不及要從空氣、濕度、土壤都有些不宜的盆里出來，移植到山野中。

靈山，是那片再適宜不過的山野，謎語般的山野。

春天裡不妨把根須與靈山做一次對接。靈山的春天調皮得很，晴上一日，雨個三天，難得有連篇累牘的曠晴。而山腹梯田中栽種的過千畝油菜花就在那晴的一日被氣溫催動，驟然齊放，隨後又在雨水地揉搓中迅速凋謝。

我們冒雨上山時，雨霧中漫山的油菜已經結子。儘管沒有黃金花海地視覺衝擊，但油菜還是藉助靈山的地勢，在梯田的港里漫鋪成奔涌的波浪，一浪接一浪突襲而來。置身其間，被綠色波浪席捲，那種渾身血液汩汩流動直衝頭頂的輕微不適，接近衝浪者沉湎於浪濤間的愉悅。山野中的植物就是有這樣麗質天生的本事，即便脫離了人們熟識的特定情態，美的殺傷力還是絲毫不減。

與別處工工整整的梯田不同，靈山梯田隨處散落謎語，那是些倒伏的巨石群，有如梯田謄抄整齊的頁格里錯落灑下的濃重墨點。倒石小的如耕牛飲水探頭田溝，大的如巨獸偶歇三兩相卧，這些倒石和構成靈山山脈主體的花崗岩石質相近，應該是山體崩塌滾落形成。

然而，崩塌的石頭常有的削利斷口靈山倒石卻沒有，除了重量至少有成百上千噸外，這些石頭形狀與河溪中經水流長期沖刷被蛻去稜角的鵝卵石非常接近。至今沒人能解答究竟是什麼時候它們從峰頂崩脫，滾落千米後安卧在斗笠成壟，尺方見綠的梯田中，又是什麼力量打磨去了它們堅硬的稜角，讓它們集體變得象現在這樣渾圓完整。

不僅倒石成謎，靈山還潛藏著其他諸多謎語。靈山被道家書列為「天下第三十三福地」。前三十二福地難以一一查考，「三十三」這個數字卻更耐人尋味，既迴避了「天下第一」等鋒芒畢露的字眼，更暗含三三得九，九九歸一，當九數盡，自然迴轉，循環往複的道法，與以「靈」著稱的山倒是十分匹配。中國最早的百科詞典《廣雅》中訓詁詳解：「靈，善也。」這一釋意，似乎是靈山另一道謎語的謎底——石人峰、燃燭峰、回龍峰、疊浪峰、擁筆峰等七十二座山峰峭立卻畫景端柔，石人殿、石城寺、芳殿、至德宮、天心寺、白雲庵、寂照院、峰頂院等數十間觀寺錯落卻道佛同歸，正與這山的靈善品性不謀而合。

從半空俯瞰靈山，山脈狀如新月環抱，脈絡走向與周邊其他山脈涇渭分明。曾有人據此大膽猜想環月形狀突兀崛起的靈山山脈或許是外星體撞擊形成，甚至可能是隕石遺迹。靈山山形之謎至今無從解釋，而它只沉默鋪展，猶如給上饒城休憩時提供了一方倚靠的枕。新月如抱，狀若碗。

在國人共識里，山為陽性，取其信守端持，矗立不變；水為陰性，取其靈動秀麗，隨遇而轉。「靈山」、「信水」的名字卻正好互為置換，取長補短，相與相成，使得「靈山」在山的雄渾穩健之外，又增添了水般的幻動，「信水」在水的柔和包容之外，又增添了山般的篤守。這也是曾被危素贊為「其山奇拔，其水清瀉」的靈山信水雙雙合成的另一道謎語。

更玄妙的是，靈山有靈鷲峰狀如神鵰，有老人峰呈道祖老子相，有石人峰頂百米高人形巨石叫做「石人公」，此外還有「濟公峰」、「彌勒峰」、「達摩峰」， 佛家道家的諸位神聖一一在列，群巒疊嶂近看無不是一身陽剛之氣簡直不怒而威。然而從上饒城遠眺靈山，整座山脈卻又像美人睡卧，身姿曼妙婀娜，一派陰柔之態簡直要做嚶嚶細語。這一近一遠、一虛一實、陰陽協調、渾然天成，讓人不由覺得這山的靈氣已「明事物之萬化，亦與之萬化」，臻於化境了。

樂途旅遊網與專欄作家：何婷 更新：2016.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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