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的悲哀
近日在美國一紙有關清道光年間古巴華人的勞工契約及其公文的拍賣,引起了探索和思考:
據《晚清民國史》講述:至十九世紀二十年代初,道光皇帝即位前後,「盛世」的輝煌處於無可挽回的衰勢,社會危機四伏,矛盾更加激化,地主和官府加深了對農民的掠奪,地租率一般高達50%以上,此外還有許多苛捐雜稅,民不聊生,土地高度集中在貴族、地主手裡,廣大農民「有田者什一,無田者什九」,大都陷於貧困、破產和流離失所的悲慘境地。鴉片戰爭及戰敗賠款的攤派,又大大加重了人民的負擔,使本以激化的社會矛盾更為激化。清政府在戰爭中消耗了大約七千萬兩的軍費,加上兩千一百萬的賠款和戰爭中被英軍掠去的現銀、贖城費等款項,總計不下一億兩千萬元,相當於國庫兩年多的全部稅收。清政府為支付巨額款項而向民間百姓搜刮,徵收天賦、漕銀巧立名目,層層加碼,官吏貪污肥私,1841-1849年主要地丁稅竟曾加了330多萬兩,人民負擔曾加了幾倍,許多破產的農民和手工業者被迫鋌而走險。
2013年被拍賣的圖籍
拍賣圖片 抗擊義和團的中國兵
貧困戰亂形成移民潮 :晚清中國海外移民的主要方向有二,一是美洲,二是東南亞。17世紀以降,西方殖民勢力開始進入遠東地區,荷蘭、西班牙、葡萄牙、英國等國家先後在東南亞開闢商埠,將遠東地區納入世界殖民、貿易體系。開發東南亞需要大量勞動力,而非洲黑奴貿易在18至19世紀之交已經衰落,西方殖民國家開始把眼光投向人口眾多的中國,鼓勵華人前往東南亞。就國內而言,「閩廣人稠地狹,田園不足於耕,望海謀生」,自古以來便是海上貿易、對外移民活躍的地區.鴉片戰爭之後,清政府被迫接受紛至沓來的不平等條約,允許西方國家在東南沿海招募華工,因為應募者要訂立契約,時人稱為「契約華工」,又叫「賣豬仔」「當苦力」。各國紛紛在中國東南地區設立招工公所。洋行、公所通過僱傭「客頭」(「豬仔頭」),將貧民誘至「豬仔館」,簽訂契約,以出國後的工資為抵押,換取出洋旅費,成為所謂「契約華工」。當時甚至還有使用欺騙、綁架手段掠奪華工的現象。早期移民偷渡出洋,整日擔心官軍稽查與海盜行劫,海上風險難測,帆船時有傾覆的危險。近代出洋華工則幾乎與奴隸無異,飽受豬仔頭與豬仔館的虐待。華工被封禁在船艙內,條件惡劣,死亡率極高,在《廣東華僑史話》中則這樣記載:「那時從香港乘船到舊金山,要一個多月,這樣長時間的折磨,往往100個人中,有時竟死去三四十個人。有一次船到舊金山港口,船員打開艙蓋,突然一股臭氣從艙底直衝上來,七八個滿臉血污的華工,橫七豎八地躺著,屍體已經腐爛。」販運華工的船隻被稱為「移動地獄」。
當年販賣「豬仔」的情景
19世紀中葉,中國鄉間形勢動蕩,民不聊生,此時正值美國和加拿大開金礦、修鐵路,南洋的開發,急需大量勞工,一些外國公司便把眼光投向了廉價的中國勞動力。那些外國公司到中國沿海尋找勞工時,要求籤署條件苛刻的契約,一旦簽下不得反悔,如同賣身,這份契約俗稱「豬仔紙」。
在當時,這種合約只是一個幌子,根本不會被照實執行,在當時的中國口岸如福州、廈門、海口、廣州灣(今湛江港)設立秘密的賣「豬仔」機構,專門誘騙破產的中國人民,讓他們出賣自己,赴南洋「碰運氣」、「找財路」,不少人因此上當。華工的來源主要是在東南沿海一帶,以廣東、福建為主。
1880年,中國人在美國 加利福尼亞
跨洋過海,背井離鄉,生死由命。
華人的眾生態
古巴在歷史上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這張契約勞工的目擊地既是這時的古巴。
至19世紀中期以前,葡萄牙人把澳門變成掠賣人口的基地。這一時期的中國苦力貿易是以澳門為中心進行的,其掠奪、人口販賣的活動更加頻繁,受害人數顯著地增加.由葡萄牙、西班牙及荷蘭三國在澳門開設的豬仔館急升至300多家,經營華工販運行業的人士接近40,000人。根據於1874年,葡萄牙政府公布的文件紀錄,從1865-1873年,從澳門出口的華工達至182,000多人,其中運往古巴的共有346航次,94,600多人。
於1847年至1862年間,大部份的華工被約束到乘坐美式船到古巴,人數年近6,000。航行途中的環境非常差劣,人多擠迫及污穢。很多苦力被安排於古巴的甘蔗養植場或秘魯的海鳥糞礦坑工作。尤如奴隸一樣,部份苦力被安排於拍賣中出售,於有黑社會或者不法背景人士的嚴苛監督底下工作。華工與黑奴系統非常相似。很多是被欺騙或詐騙而簽署合約,然後被收押於港口的運輸船。達目的地,他們大多受動物般的看待。華工的工作量大,工時長,但薪金微薄。遭上司虐待、侮辱的事件無處可申訴。食宿方面十分簡陋,有時甚至要露天住宿。合約通常為期5-8年,由於工作及生活環境惡劣,但很多華工都不能夠捱到約滿 (75%在古巴工作的華工未能存活至合約完結)。有些人因光顧賭場或妓院而向僱主借款,不能償還欠款,被迫留下繼續工作。據估計,古巴華工的勞動壽命只有5年。到1880年,古巴的12萬多名華工只剩下4萬多人。
學者指出:華工移民至南美,主要集中在1840-1870年間,古巴的糖業依賴大批廉價而馴服的勞動力維持。古巴在1840年代廢除奴隸貿易,隨即開始輸入契約工,1874年招募的第一批華工抵達哈瓦那,在此後不到三十年時間古巴、秘魯華工總數便已逾二十萬。
又指出:古巴輸入的華工是由西班牙政府和古巴當局決定的,這種招募活動無與清政府的條約依據,由古巴政府單方面決定時間、數目、合同內容以及工作性質等。華工無論自願還是受騙,一旦上船則都出於受制的境地,而清政府長期以來的海禁政策對出洋者不聞不問,更使華工完全喪失了保護。在古巴,華工的契約一般是八年,炎熱的氣候,繁重的勞動,食不果腹,導致了糖業工作的大批華工死亡,幾近半數根本活不到合同期滿,許多華工在受摧殘和死亡之間,被迫選擇了後者。
同時寫到:1874年3月20日到5月2日,清政府派出古巴使團,這是歷史上對海外華人狀況的首次調查。由當時在美國出任中國學監的陳蘭彬負責這項使命,而在中國海關工作多年的英國人馬福臣和法國人吳秉文則任副手,在古巴走訪了種植園,蔗糖加工場等地,詢問了兩千多華工,收集了上千份證詞,並據此寫成報告。調查主要是問答式,其結論:1,華工十之八九是被拐騙脅迫到古巴的;2,華工在古巴大都受到及其殘酷的待遇,從1850-1872年,平均每年有500華人自殺,同期黑人奴隸自殺為每年35人,而後者人口總數高於華工數倍;3,即使期滿華工仍難以自由謀職。報告還詳細揭露了「豬仔頭」和外國人販子的種種欺騙手段,最常見的包括:謊稱外國一年僅六個月,因此八年契約被說成為四年;吹噓外國工資是中國的數倍甚至十幾倍以上;讓受害人在他們幾乎完全不懂的契約上簽字,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契約之所云和古巴之所在。貧困造成了這種輕信的傾向。
這是一套完整的華工契約,時存今日實屬不易,關注到潮汕地區藏家幾年前從古巴收到一份(僅為一頁中文),同時還看到另外三份中文契約(未購回),可見此套完整契約的珍貴。
頒發給華工的各類遷移、ID、洗禮等文件。文件說明遵守古巴法律,儘管簽約人看不懂文字。簽發日期:1855年
華工在南美諸國的悲慘處境,可見《華工出國史料》:1869年秘魯華工投書美國駐利馬公使館,望轉清政府,內稱:....蟻等生長華國,身出禮儀之鄉,為迫饑寒,遂爾遠適他鄉之域。....屈指二十餘年,不下數萬人矣。溯自到阜以來....恣東家而吩咐,放牛牧馬,一任指揮,開田掘井,即尊調遣。工夫不斷於晨昏,力役無間乎寒暑,在蟻等亦為衣食之計,難昧主佣之分耳。不意惡夷等恃富凌貧,喪良蔑理,視合同為故紙,等人命於草芥。衣食工銀唯知吝惜,憔悴憊倦莫肯恤憐。常見苛求,恆加打罵,或被枷鎖而力作,或忍饑寒而耕鋤。在東家即屬苛殘,官府依然阿比,縱爾鳴怨,反遭譴責,時時聞屈死之慘,處處有自盡之哀。豈不知君父之恩難忘矣,獨是悲楚之下莫堪。....似乎負屈難伸,含冤莫白...。凡讀此文有良心的中國人無不痛心悲切,撕心裂肺之極!國之弱,民之悲;民之難,國不存。悲乎:
黑雲摧城泣九州,異域為奴似蟻螻;
萬里遙望中秋月,一縷鄉音斷魂休。
今議:這是每個中國人都應該知道的民族苦難,這段文字以及華工契約應存在於某年級的教科書之中,它們遠比任何華麗的政治辭藻更真實,更感人,更有教育意義。現代人的歷史盲點,是把太多的興趣放到輝煌的一面,只認識到皇室器物的精美,只看到皇宮的宏偉,只聽到貝勒格格們的歡笑以及聞到那誘人的胭脂味道。豈不知,真實一面的中國歷史曾經是:茅屋與殿宇交錯;破衣爛衫與綾羅綢緞交錯;吃糠咽菜與山珍海味交錯;目不識丁與文人墨客交錯;逆來順受與作威作福交錯;家徒四壁與官窯珍寶交錯;經年勞苦耕作與終日吃喝玩樂交錯;...現代很多的影視作品粉飾了當時的社會矛盾和狀況,漠視社會主流人民生活的極度貧困。面對這些,我們需要一種批判精神,還歷史與真實面目,去感念那無數卑微的百姓和祖先。我們應當永遠記住:「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真正動力!」
一九零零年以前中國和北美歷史圖片,大多數來自於美國的拍賣品。
1874年
1880年北京前門被八國聯軍所毀
1900年 北京 北海大西天 八國聯軍火燒萬佛樓
1880年 北美馬拉街車
1880年 北美警察
英國工業革命前的北美,工業並不發達,而是大量的林業生產,也是一片貧瘠落後的面貌,閉關鎖國使中國近代落伍了。
在此,謹以此篇論文紀念十九世紀那些背井離鄉、受盡折磨、屢被屈辱、客死他鄉的無數中國華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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