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祭日
公元二零一零年四月一日是母親的祭日。
這一年,這一月,這一日,天氣似乎格外的陰冷。不知是陰冷的天氣讓母親突然離去,還是母親的突然離去使我內心倍感陰冷。我清晰的記得:三月二十九日,母親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在醫護人員一陣緊張有序的忙碌之後,母親渾身被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輸氧的面罩和給頭部降溫的冰罩幾乎遮住了母親的臉部,反映生命體征的示波儀也開始嘟嘟嘟地工作起來。負責搶救的當值醫生在第一時間把我喊去。他把剛剛開出的病危通知書遞到我手裡,然後指著片告訴我:病人腦幹部位大面積出血,並伴有腦疝症像說著他又來到母親的身邊,熟練地翻開母親的眼皮繼續敘述著:病人的瞳孔已經開始散大,狀況非常危險,恐怕過不了今夜,你們要有心理準備。醫生說話時雖然盡量放鬆神態,放慢語速,壓低語調,卻還是像千斤重鎚,句句,字字撞擊在我的心頭,讓人感到沉痛、感到窒息。
是夜,我守候在母親的身邊,望著她撲哧、撲哧艱難喘息的樣子,我感到母親好像正在暗自用力與命運搏鬥、與死神抗爭。因為我知道,她不能,也不忍,更不甘心就這麼離開她摯愛的親人,沒有遠足的行囊,沒有珍重的道別,甚至連一個招呼也沒有就匆匆離去。我在內心裡一遍遍的呼喊:媽媽呀,你在兒的眼裡一向是個脾氣硬朗、個性倔強的人。年輕的時候,你不服命運的安排,決議承擔起家庭生活的重擔,十七、八歲便獨自一人到南京、下常州、闖上海。期間,你可以幾天不吃不睡,卻不可以遭人白眼,被人欺辱,為此,你與人爭鬥,與人罵街甚至與人打架在南京,你拉過板車,做過保姆,睡過涵洞,為的是憑一己之力能夠在此留下立足的機會。有了我之後,你不屈於生父的火爆脾氣、婆家的冷言碎語,決然與生父分道揚鑣,然後獨自生下和照料我,含辛茹苦卻從不低頭,硬是把我拉扯到大。步入老年,我一再讓你拄拐、坐車,可你卻偏不服老,寧可摸著牆、扶著床也要堅持獨自行走多少年來,你的脾氣和個性讓你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你總是自豪地告訴我,你的脾氣和個性使你每每遇到人生重要關口時,總能化險為夷,順利闖關。如今,更大的人生考驗擺在你面前,我多麼希望你也能使出你的脾氣,耍起你的個性,讓命運之神再一次俯首稱臣,在人生的最後關頭,再一次化險為夷,闖關成功。
或許是母親的暗自用力有了結果,或許是母親硬朗的脾氣嚇退了死神,亦或是她倔強的性格感動了上帝,母親硬是挺過了兩天兩夜,將自己的生命彌留到了四月一日。
清晨,當第一縷早春的霞光從窗帘的縫隙中透進病房的時候,我驚喜地發現,母親老態的臉上原有的皺紋沒有了,兩側的面頰竟泛出了微微的紅暈,我下意識的掀起窗帘的一角:梧桐綻出了綠芽、小草泛起了新綠、桃枝吐露了花蕾、白鴿掠過了天際我頓然感到生命的頑強與無限的張力,似乎看到了母親回天的力量,也在心裡默默地祈禱,但願這一切的美好不是一次轉瞬即逝的迴光返照。
然而,母親終究還是沒能掙脫死神的魔掌。上午九點多鐘,母親的生命體征開始嚴重不穩。望著緊張的搶救場面,我開始真切的意識到這也許就是母親生命的最後時刻。我無助的站在一邊,兩隻眼睛死死地盯住母親生命體征儀上各項數值的變化。血氧:、、;心跳:、、;血壓:、、,然後,所有生命的曲線慢慢地、慢慢地變成為沒有任何起伏的直線,母親的生命戛然而止,我一抬頭,牆上的時鐘指在九時四十七分。
母親走了,真的走了,帶著對生命的渴望,對親人的眷戀和對病魔的無奈永遠地走了,沒有了脾氣,沒有了倔強那一刻,所有附著在母親生命體上的物理數字全都歸了,我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是人生的結束?虛無?還是人生的圓滿?那一刻,我聽到了花開的聲音,像春雷一樣鳴響,像溪水一樣悠長,那是母親人生樂章的變奏,是人生謝幕的掌聲,是我一生中迄今聽到的最最美妙的聲音。那一刻,我從未感到母親離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我分明清晰地看見她從我身邊走過,我喊她,她卻聽不見,我抓她,卻怎麼也夠不著,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她一點一點離去的背影。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它不僅將我們人生的全部心血、所有追求秦可化為烏,將我們曾經擁有、正在擁有和想要擁有的東西轉瞬灰飛煙滅,而且,它還將阻隔所欲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
公元二零一零年四月一日是母親的祭日。在這一日,母親用生命為我上了最後一課,使我明白:在歲月的時空里,生命啊,你只是一粒沙子,風一吹就什麼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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