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菩薩行論》生西法師筆錄*第170課
《入行論》第170課筆錄
原文作者:寂天菩薩
本文作者:生西法師
下面繼續學習智慧品。
「遣除違教」這個科判,前面講了一部分,下面還有一部分內容,通過比喻來說明:
猶如芭蕉樹,剝析無所有,
如是以慧觀,覓我見非實。
猶如芭蕉樹,如果我們去剝析它,最後就一無所有。同樣,如是通過智慧來觀察,尋找我,也見不到我的實有、我的真實義。
以比喻和意義對照來分析觀察,我們就知道猶如芭蕉樹一樣。前面在講第一品菩提心利益的時候,提到過芭蕉樹。尤其是抉擇空性的時候,以芭蕉樹來作為看似堅實,但是沒有實質本質的意義來比喻,也出現過不少。通過一層一層去剝析,對於芭蕉樹的觀察過程,也是非常適合的。
芭蕉樹看起來是濕潤、挺拔,非常高大的本體,但是如果真正去看,把芭蕉樹一層一層的剝開,除了一層一層濕漉漉的皮之外,想要找到一個精華、堅實的本性,是根本找不到的。如果我們想要找到一個堅實的本性,最後就只有失望,沒有辦法達成我們的所欲。
所以就像剝析芭蕉樹一樣,如是以智慧來觀察,來尋找我,最後也找不到真實的我的存在。我的存在也是這樣,如果沒有認真去觀察分析,看似我的的確確、實實在在存在。我們可以通過所謂的很多根據、理由來認為堅實的我是真實存在的。
比如我們會說,如果沒有我,誰來造業,誰受果報?如果沒有我,誰獲得解脫?如果沒有我,誰在說話?誰在走路?誰在吃飯?誰在交流?誰在想問題?疼痛的時候,誰在疼痛?我們都認為是我在疼痛、我在思考、我在做一切的事情、我在流轉,最後我得到了解脫。在不分析的時候,都覺得這些是我存在的非常好的根據和理由,但是就好像剝析芭蕉樹一樣,通過無我智慧的寶劍,一層一層分析,我們就知道找不到一個實實在在的我。
前面在觀察蘊聚非我的時候,也已經觀察過了。首先可以從五蘊的整體來觀察,五蘊分為五個蘊,蘊就是積聚的意思。從身體的積聚,乃至受、想、行、識的積聚,一個一個分析,粗大的色法最後分析到微塵,粗大的心識分析到最細的無分剎那。到底哪一個是我呢?從外面的頭髮、皮膚,分析到裡面的脂肪、骨頭、骨髓,乃至於每一個骨節、骨頭的微塵、骨頭縫,都沒有辦法找到我的存在。越尋找,越發現我不存在。
我實有存在的觀點,以及一切萬法真實存在的觀點,就是在不分析、不觀察的時候,由於無明,我們認為這些萬法是實有的,的的確確存在的。但是越觀察、越分析,越找不到它的真實有。對於萬法的分析、我的分析,沒有一個不是這樣。所以最後說「覓我見非實」。真正尋找我,找不到一個實有的我存在。
前面我們也提到,如果沒有我,有一個解脫的問題。我從來就沒有產生過,但是因為眾生執著五蘊為我,有一個錯誤的假立我,乃至於執著我存在的期間,這就是束縛。執著我存在的觀念本身就是束縛,而不是有一個我存在,外面通過業把他束縛住,不自在了,不解脫了。最後把一個五花大綁的人的繩子去掉了,他就舒服了、自在了、解脫了。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們認為好像是我被束縛了,最後解脫了。其實認為我存在,這就是束縛;最後證悟無我,這就是解脫。因為本來就沒有我,所以在很多了義的經典中講「無縛亦無解」,沒有束縛,也沒有解脫。
如果說束縛,誰是被束縛的人?是身體嗎?是心識嗎?還是我呢?束縛在六道中、產生了煩惱,束縛的方式是什麼?怎麼樣束縛的?真正一個一個分析觀察,如果找不到我,也不可能有束縛我的方式。如果沒有束縛,誰來解脫?怎麼解脫?如果有束縛,就有解脫;如果沒有束縛,就沒有解脫。因為束縛的本性是不存在的,所以解脫也不存在。
所謂的解脫,《大乘莊嚴經論》里講到,「解脫唯迷盡」,消盡迷亂就是解脫。什麼是迷亂?沒有我,認為有我,這就是迷亂。當消盡迷亂,就是證悟本來沒有我;當證悟了本來沒有我,就消除了迷亂。消除了迷亂,這就是解脫。在名言諦中安立解脫,只有安立證悟無我。證悟無我,就是解脫。還原無我的本性,這就是解脫。所以獲得解脫和沒有獲得解脫其實是一個意義。從從來沒有束縛的角度講,可以說沒有解脫;但是,如果從假立的解脫唯迷盡的角度講,可以說我們獲得了解脫。
平時我們又講,如果沒有我的話,那誰在發心呢?誰來求解脫道呢?這就有一個假我。假我安立在哪個地方?什麼是假我?就是把五蘊安立成假我。眾生不也是把五蘊安立為我嗎?這有不一樣的地方。把五蘊假立為我和眾生把五蘊執著為實有的我,執著的方式不一樣。眾生以我作為主體,雖然他把五蘊假立為我,但是並沒有認知到我是依靠五蘊而假立的,他認為五蘊就是我。我的觀念遠遠比五蘊的觀念要重得多,所以他是以我作為主導,認為五蘊就是我。另一個是把五蘊假立為我,這裡面五蘊的成分重,凸顯了五蘊的成分,而我只是依靠五蘊而假立的,所以全是五蘊,沒有我的存在。
以前打比喻講,黃昏的時候,把一條花繩看成了蛇。雖然這條蛇的的確確是依靠繩子而安立的,就像眾生肯定是依靠五蘊安立一樣。但是當我們不知道實際情況的時候,對蛇的執著就很重,在他的意識中,只是想到這條蛇怎麼樣。雖然也是依靠這樣一個長形的、在動的東西去安立的蛇,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是繩子,不了知蛇是不存在,它只是繩子,在他眼中只是顯現了蛇的形象。
雖然沒有完全證悟無我,如果知道我是不存在的,是依靠五蘊而假立的,我們可以依靠五蘊做很多事業,就好像人雖然還沒有現量見到無蛇,但是大概知道這條蛇是依靠繩子而安立的,這時候繩子的觀念比蛇的觀念,要重得多了,就凸顯了繩子的作用。
對我們而言,還沒有真實證悟無我的時候,怎麼樣安立發心等。雖然我的觀念還沒有去掉,但是我們說這是假我,假我到底是什麼?假我的本質就是五蘊。就好像我們知道這條蛇是假的,但是我們對蛇的執著還沒有完全打破。這是假蛇,但這條假蛇的真實是什麼呢?按理來說應該是繩子。繩子的成份就比蛇的成份要重。如果是這樣,位置就顛倒了。
從這個方面觀察,當我們知道是五蘊的時候,對我的執著逐漸就會消弱,就會消弱我的作用,他就知道這是五蘊,是誰起作用呢?我們安立這種觀念的時候,就很清楚了,並不是實有的我在起作用,而是五蘊本身在起作用。
上師們在解釋無我的時候,也是專門提到這個問題。我們學習的時候,對這個問題認識很深刻。以前我們也老是糾結,如果無我的話,走路誰在走?以前是我在走,我在吃飯。如果沒有我了,這要怎麼安立呢?上師一句話就點破了,其實走路不是我在走路,是腳在走路,如果沒有我,腳照樣走路。腳是屬於色蘊之一。那麼吃飯呢?我沒有吃飯,是嘴巴在吃飯。那如果沒有我了,誰在痛呢?受在痛,或者說你的身體、你的心在痛苦。誰在想問題呢?不是我,我沒有想問題,其實是心識在想問題。
其實我們把這些作用一個個分開的時候,都能夠找得到,如果沒有我,這些東西如何安立,它們都可以安立。完全就是五蘊,沒有我,五蘊照樣在運作。真實在名言諦當中,所謂實有的我,勝義諦當中沒有,名言諦當中也沒有。假立的我勝義當中沒有,但是名言當中,可以有假立的我。
假立的我和無我的關係是很近的,兩者很相似。我是假的和我是沒有的,進一步分析到底有什麼差別呢?幾乎沒有差別。只不過我們內心當中,保留了一點點我的習氣,或者為了方便交流的緣故,要使用我這個名稱。我要發心,其實發心也是意識在發心。發菩提心是善的心識的心所,這一切都可以是五蘊的作業,而不是我的作業。雖然沒有我,這一切照樣可以安立。我們說一切萬法是假立的和一切萬法是沒有的,假我和沒有我,意義上沒什麼差別。
有時說有假我,我們就覺得終於找到一個假我了。其實龍樹菩薩、大德的意思,並不是讓我們放掉對實有我的執著之後,再去重新樹立一個對假我的執著。告訴我們假我的意思,就是沒有我。因為無我和假我是很相近的一個觀點。當我們了知我是假立的,只是有五蘊,名言當中有五蘊,而沒有我的時候,離真正的無我就非常接近了。
我們通過智慧的觀察,就可以知道實有的我不存在。只是在名言當中大概的確立一個假我,除此之外,沒有辦法找到一個真實的我。前面講過,不管到哪個地方去找,在色蘊、心上面找也好,或者通過過去現在未來找也好,都找不到一個所謂我的存在。怎麼找也找不到,最後只有安立一個最終的答案,我是沒有的,我是假立的。
有時候我們一遇到緊急情況,一下子感覺我完了。這是俱生的我執,在這裡非常的恐怖。為什麼有些人不願意修法,不願意真正的趣入修道,因為他害怕一旦入了涅槃之後,我就沒有了,他非常害怕我消亡。所以他就不敢真心實意投入到修持解脫道。
修解脫道的障礙,第一個是不趣入道,第二個是入錯道,第三個就是猶豫。第一,如果要前往一個目的地,你根本不想去,當然也去不了目的地。第二,你雖然想走,但是不知道哪條路是對的,哪條路是錯的,這也沒辦法到達目的地。第三,雖然知道哪條路是對的,但是你猶猶豫豫,到底走呢,還是不走呢;去呢,還是不去呢。
我們修道也是一樣,有些人根本不想修道,只是追求吃喝玩樂,想要世間的生活過得好一點,這一部分人得不到涅槃,得不到解脫。他們根本就不想得解脫,不想修道。第二種人想修道,但是走錯了道,比如說很多外道,他雖然想解脫,知道輪迴很苦,但是他的路走錯了,走上了歧途、邪道。第三種人雖然也想修道,也沒有找錯道,但是他在修道方面很猶豫。有時我們自己也是很猶豫,需不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聞思,去修法,去打坐啊……如果我把時間花在這上面,那麼我其他的時間怎麼辦,或者我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如果這樣猶猶豫豫,也是入道的一個障礙。
我們前面講了,有些人害怕我滅亡,他就不敢修道。有些外道的修法,為什麼竭力要保持我的存在,他說我絕對要有,絕對不能空,很害怕我的滅亡。他無始以來都是努力的保護我。我們修道,這方面也是需要注意。我們有時候發菩提心、成佛,也是為了讓這個我更好。現在的我還不完美,有缺陷,怎麼樣才能讓它完美呢?讓它升華。怎麼樣升華呢?發菩提心,心一偉大了,我就偉大了。最後讓我最究竟,就是成佛。我一旦成佛了,就達到最究竟的境界。但這是完全錯誤的,佛道不是讓我們怎麼去改良我,而是要認知無我。所以修持佛道,並不是說怎麼樣把我改變得更好。
剛剛學佛的時候,當然這並不是完全錯誤,我們會有一種想法,認為我很痛苦,如果學了佛之後,我就會好一點,改良一點,把不好的我改良成好的我,最後我就變得很偉大、很清凈、很究竟,我具足了佛功德,就成佛了。這就是安住在有我的狀態修持佛法。最初的時候可以作為一個入門的方法。我們不能對一個剛入門的人說,其實你來學佛,是根本就沒有我的。怎麼能跟他這樣說呢?他接受不了。我們只能說你學佛,會對你很好,他也認為如果學佛,會對我很好。第一階段就是這樣。
到第二階段就不是這樣,必須要認知我是不存在的。學習佛法,修行佛法,基本上就是滅除我的過程,就是怎麼樣滅除我。成佛了就代表我終極滅亡、死亡。我們一定要接受這種觀念。
剛開始沒有這個觀念不要緊,到了第二階段的時候,一定要知道。為什麼我們一直在講無我,其實我就沒有,並不是說有個實有的我最後滅亡了。前面講「解脫唯迷盡」,我們認為有我存在的思想,最後完全的消滅了,可以叫我滅亡,也可以說認為我存在的思想永遠消失了。但不管怎麼樣,有些大德就是講,佛道就是讓我滅亡的道。
所以我們要認識無我,不是改良我。改良我在初級階段可以用,但是到了第二階段就不能再改良了,必須要認知它的實相,不是有個東西可以改變的,而是說本來就不存在。並不是通過積累資糧來讓它變的更好,而是我們要積累資糧認識到本來它就是不存在的,罪魁禍首不存在。這是讓我們知道尋找無我的真實義。這以上是講第一個辯論。
癸二(遣除悲心不合理)分三:一、遣除無對境故修悲心不合理;二、遣除無果故修悲心不合理;三、遣除是所斷故修悲心不合理。
首先講到「無對境故」,如果說沒有我,那麼對誰發慈悲心呢?沒有對境的緣故,就沒有修悲心的對象,不合理。第二,「遣除無果故」,如果無我的話,誰得果呢?沒有人得果,也沒有果可得。第三「遣除是所斷故」,第二個問題辯論完之後,會認為求果的心是一種暫時的愚痴。它應該是成了所斷,不是應該所修。它是所斷的緣故,修悲心是不合理的。當學到第三個科判的時候,這個就清楚了。
子一、遣除無對境故修悲心不合理:
有情若非有,於誰起悲愍?
立誓成佛者,因痴虛設有。
如果有情眾生不存在的話,那我們對誰起悲愍心呢?而發誓成佛的人,因為愚痴而假立虛設有生悲心的對象。
中觀宗在講究竟自宗觀點的時候,絕對不安立有一個發悲心的對象。因為悲心就是拔苦為性的,慈心就予樂心,要拔除眾生痛苦的心就是悲心。要拔除痛苦,當然要有生痛苦者,誰是生痛苦者?究竟來講,眾生不存在,沒有眾生就沒辦法安立眾生的苦,也就沒有苦可拔,也就沒有悲心的對境了,就沒有安立悲心的本體。
從究竟的勝義諦來講,沒有眾生,也沒有眾生的苦可以救度。但是在世俗諦當中,有虛妄的眾生存在,所以就有虛妄的悲心可以發。從這方面講,中觀師在勝義諦當中沒有悲心,也沒有所救度的眾生,但名言當中是存在的。《金剛經》當中,有很多地方都是從這個方面講的。為了救度四生的緣故,我們要發起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發了心之後,也沒有一個眾生可以救度。首先要救度一切眾生而發心,第二說沒有什麼眾生可以救度的,就是從這兩方面講的。
如果從世俗當中,菩薩為了救度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的眾生,要發起成佛的心。雖然發起了這樣的心,最後沒有一個眾生真實得度。因為究竟勝義當中,沒有眾生可得,當然也沒有一個眾生可以得度,所以它是從勝義諦的角度來講。《心經》當中都是這樣觀察的。
對方因為不知道一切萬法在究竟勝義諦當中的觀點,「有情若非有」,按照前面的觀點來講,我是不存在的,當然有情也不存在了。那菩薩對誰產生悲愍心呢?如果沒有產生悲心的對象,悲心就安立不了了。安立不了悲心,大乘道就失壞了。大乘道是成佛之道,成佛之道是菩提心為根本的,菩提心的因是悲心,悲心的對境是眾生。現在沒有眾生,就沒有悲心,沒有悲心就沒有菩提心,就沒有大乘道,沒有成佛。所以他覺得如果沒有我,連悲心的安立都不合理。如果有我,就可以安立悲心,也可以安立成佛。他覺得應該安立有我,所以他說「有情若非有,於誰起悲愍?」
中觀師回答說:「立誓成佛者,因痴虛設有。」勝義當中的確是不存在的,但是在名言諦當中可以有。「立誓成佛者」,菩薩發誓成佛,是什麼樣一種動力讓菩薩發誓成佛呢?上師仁波切在講《入行論》《現觀莊嚴論》的時候再再講,整個大乘的核心就是救度眾生,究竟來講就是為了救度眾生才發誓成佛。如果不是為了救度眾生,那發誓成佛是沒有意義的。
因為成佛是救度眾生的最好方便,菩薩為了更好的利益眾生才發誓要成佛的。「立誓成佛者」,為了利益眾生立誓成佛。「因痴虛設有」,是從兩個角度來講的。第一個從對境,第二個從菩薩自己立誓成佛,是「因痴虛設有」。怎麼樣「因痴虛設有」呢?「痴」有不同的解釋。首先勝義諦當中,眾生雖然不存在,但是眾生有無明愚痴的緣故,已經執著自己存在了。被這種有我的執著所束縛,產生了煩惱,產生了業和輪迴的痛苦。
眾生因為無明虛設而有,在勝義當中的確不存在,但是在世俗諦當中,因為眾生有無明愚痴不了知無我真實義的緣故,所以在名言當中,有虛幻的眾生存在。有了虛幻的眾生存在,就有了對於眾生生悲心的對境。從這個角度來講,可以虛設安立有。
第二個是從菩薩的角度來講,因為反過來講,菩薩在修道的時候也是眾生。所以修悲心不是單單對一個人的事情,也不單單是對境。修悲心要有一個能修者,還要有所修對象。所修的對象就是眾生,眾生的問題解決了,「因痴虛設有」。能修的菩薩雖然很多,名字叫菩薩,但其實還是凡夫眾生。如果沒有眾生的話,哪來的菩薩呢?能修者的菩薩,如果說有我,就有我發菩提心成為菩薩。如果無我的話,誰來立誓成佛,誰來修悲心,這也是一個問題。
所以,「痴」也可以觀待修悲心者。修悲心者為什麼叫痴呢?發菩提心救度眾生還叫愚痴嗎?愚痴有不同的層次。第一種是無我認為有我,叫做很深層次的愚痴。第二種雖然菩薩覺悟到一定程度,但是他為利益眾生,發誓成佛,這種心本身是一種很細微愚痴的本性。為什麼呢?因為究竟來講,執著佛存在、眾生可度的想法本身,屬於所知障,不屬於煩惱障。他認為眾生存在,自己能度、所度和度化的作業存在,叫「三輪」,前面講過三輪的分別心就是所知障。菩薩認為有所度的眾生,有能度的自己,有度化的方式,認為有佛可成,這些都是屬於所知障。
究竟來講,所知障屬於一種很微細的無明。如果你要成佛,必須要證悟法我空,打破所知障。當菩薩立誓成佛,而對眾生產生悲愍心的時候,這也是「因痴虛設有」。因為他有所知障的緣故,以這種比較細微的愚痴,在名言當中可以假立有所度化的眾生。能發菩提心的自己,還有發悲心對象的眾生,還有度化的方式,這一切通過迷亂、如夢如幻或者愚痴的方式可以虛設為有。所以痴的層次不一樣,有些愚痴,就是眾生無我執我的痴,還有一種比較細微的愚痴,就是我要發誓成佛等這些所知障。觀待究竟空性,觀待究竟的佛果來講,這的的確確是一種愚痴的心。因為沒有證悟三輪體空,是愚痴的心,所以也可以叫痴。因此說「立誓成佛者,因痴虛設有。」
在勝義當中,它是沒有的,但在名言當中有。全知麥彭仁波切講過,勝義當中不存在,不一定名言當中也不存在;名言當中存在的,不一定勝義當中也存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了知,這是很關鍵的問題。我們平時所謂的疑惑,都是因為對二諦的自性不了知,認為既然勝義當中不存在,那世俗當中也不存在,安立也不合理。
比如一切萬法都是空性的、無有業果,其實只是勝義當中,業果是無實有的、不存在的。但是很多眾生都不知道它的含義,既然業果不存在,那我現在用不著取捨,一切都空了,什麼都不用做了,為什麼我們還要去修法呢?其實全知麥彭仁波切講得很清楚,勝義當中不存在,不等於名言當中也不存在;名言當中存在的法,不一定勝義當中也存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了知的很清楚。
有些法是勝義當中講它的本性,的的確確怎麼找也找不到,所以它是空性的。但在名言當中,有它的因緣,有它的顯現。有它的顯現,就有它的作用。前面講到的業果問題也是這樣的,曾經提過,有時間我們要分析業果與空性之間的關係。平時講到一切萬法都是空性的,為什麼還要守持業果?善業和惡業都是平等空性的,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去造善業,而不能造惡業?在勝義本性當中,不管是善業,還是惡業,本性都是空性、平等性。但是在名言諦當中,善業的因緣和惡業的因緣不一樣,所以顯現了善業和惡業。雖然本性都是平等空性,但是顯現的時候,善業的作用和惡業的作用不一樣。
首先看善業的作用,第一、讓我們得到善趣,善趣的因肯定是善業。得善趣的必要是什麼?因為按照整個菩薩道、波羅蜜多乘顯宗道來講,成佛需要三個無數劫,是很長的時間。所以想要三個無數劫修法成佛,也必須要不間斷地得到人身、善趣。如果你失去了人身,墮到惡趣了,以惡趣的身份很難修持佛法,所以你修空性、修菩薩道就中斷了。因此你必須要通過名言當中的善業緣起規律,首先保證你得到善趣,尤其是善趣中的人身,這是非常關鍵的。第二在名言諦當中的規律,善業可以得到安樂,從這個角度來講,一定要取捨善業。第三善業是助道的因緣。我們想要證悟空性,想要修法成就,就要積累資糧。比如頂禮、轉繞、放生、供水等善業,多做善業,善業本身可以成為證道的助緣。雖然是空性的,但是我們要去做善法。
然後來看惡業。第一它是惡趣的因,前面我們講了一旦墮惡趣,基本上是到了無暇處,就無法修持佛法,修持佛法就會中斷。第二惡業是痛苦的因,沒有人願意受痛苦。雖然勝義當中惡業是空性的,名言當中惡業是如夢如幻的,但是它的作用仍然給我們帶來巨大的痛苦。為了避免痛苦,我們要斷除惡業。第三是惡業是障道的因緣。不單單會給我們帶來痛苦,而且可以障道。如果我們殺生、偷盜、邪淫、說妄語,做了很多惡業,那障礙就會很重,就沒辦法修法。比如在聽法的時候容易打磕睡,或者聞法的時候容易出障礙、修法的時候總是沒有辦法相應,這些都是障礙。這些障礙來自於哪裡?都來自於惡業。
想要自己修習佛法順緣多,而逆緣少,必須要在名言中取捨因果。有些大德越學空性,對於業因果的取捨他的認知就越細緻。因為他知道任何一個因緣,任何一個小的善緣,都會成為他證悟空性的助緣。因為他對證悟空性、發誓成佛的興趣太大了,因為他興趣太大,太渴望獲得證悟空性果位的緣故,所以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幫助他證悟空性的因。哪怕是很小的善因他都會去做。而反過來講,他也會非常認真地去考慮,我要快速證悟空性,什麼是我的障礙?大的惡業不用說了,小的惡業肯定是障礙。為了證悟空性的緣故,連一個很小的罪業,他都不會去做。
上師在講義當中講,很多大德對空性了悟的越高,他對因果的取捨越細緻,而往往對空性只是似是而非認知的凡夫人,他對因果的取捨就很粗大,覺得善業可以不做,惡業也可以不舍。甚至有些人覺得一切都是空性的,什麼也不執著了。既然什麼都是空性的,什麼都不用執著。但是很奇怪,我們以前也講過,往往說什麼都不執著的人,只是不執著善業,惡業什麼都執著。
以前在一個地方,我們談到抽煙的問題。有一個居士說,抽煙也是執著,不抽煙也是執著,那還是抽吧。這裡就很矛盾,抽煙是執著,不抽煙也是執著,但是最後還是選擇抽。善業也是執著,惡業也是執著,最後還是選擇惡業。按理來講,如果真正都不執著,那什麼都不做就可以。但是往往說不執著善業的人,就是執著惡業。肯定最後落到惡業當中去,很多時候他說不執著就是為自己造惡業找借口而已,這個我們一定要看清楚。
對於空性,如果沒有了知,沒有認真學習,容易似是而非。但是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其實在論典當中,上師仁波切早就已經戳穿了這些把戲,這是很蹩腳的小把戲。真正觀察起來,的確不是這樣的。真正一切都不執著的人,他對善法特別執著,對不造惡業也特別的執著。而說對一切都不執著的人,對惡業非常執著,但對善法不願意去做。修善法意味著什麼?修善法意味著受苦,意味著與我們平常的習氣相反,意味著很難受。因為我們無始以來習慣了貪心、嗔心、愚痴心、嫉妒,只要到了造惡業的地方,覺得會很安全,大家都是這樣的。我生起貪慾心,覺得很舒服、安全,已經習慣了。但是對治煩惱就不一樣了,對治煩惱就意味著與以前的我過不去。
修善法我們老是覺得非常的困難,如果我們去喝茶聊天,在茶館裡坐一下午,打麻將一天一夜,覺得沒有什麼,就像入禪定,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如果坐下來聽法的話,就搖來搖去,想這個,想那個,很不適應。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問題,基本上所有的眾生都有這種毛病。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其實聞法就是和自己以前的習氣,和輪迴的習氣對著干。輪迴的習氣是往一個方向走,而現在的解脫是往另一個方向走,對著干。以前是順流而下,現在是逆流而上,自己肯定不舒服。所以修善法意味著痛苦、掙扎、難受,意味著很多的問題。有時候還沒打坐的時候,就開始磕睡,心裡想,算了,不坐了,然後馬上就精神了。很多時候,原因就是在這裡。
我們不能不執著,很多時候就是要執著。在最初期的時候,善法的執著一定要非常強烈,而且對善法的耽執,也可以對治對惡業的耽執。當然最終來講,不管我們耽執不耽執,它的本性是空性的,這沒有任何的差別。即便空性的,我們要對善業非常的認真,對惡業不能做。原因我們前面分析過,大概有那麼幾點。可以把這些作為一個基礎,進一步觀察分析,為什麼一切萬法是空性的,但是我們還是要認認真真地取捨因果,就是這個緣故。
空性還要取捨。而且越是空性,越要取捨得細緻。一切的業因果,善因和惡因,都是從無自性當中來的,就是因為無自性,才會有善和惡。在無自性、空性當中,才會集聚善和惡的因緣。一個學習中觀或者對空性稍微有所認知的人,他知道一切萬法是無自性、空性的,空性當中會集聚因緣、累積緣起、會顯現善惡,所以在空性當中,我不能做惡業,如果一做惡業,這個惡業一定會成熟的。成熟在我身上,我要受痛苦,我要墮惡趣。尤為可怕的是會成為我修空性最大的違緣和障礙。從這方面講,他一點點的惡業都不願意造,一造了之後,馬上就要懺悔,絕對不過夜。
對空性越了達的人,他對於業因果越細緻,原理就是這樣的。反而對空性似是而非的人,好像了知了一切都是空性,什麼都是空性的術語,作為自己口頭禪的人,在取捨因果方面很可能是馬馬虎虎的。反正也不執著,今天放生,不執著;一切都是空性的,不執著;說什麼,也不執著。反正什麼都是不執著。其實什麼都不執著,見解有問題,行為上也有很多的問題。一方面來講,真正的空性也沒有修到,還有世俗當中的緣起、福報、懺罪,這也丟失了。兩邊都沒有抓到,導致死的時候就會墮落。
我們以前講過,學習空性兩個極端都要避免。第一個極端,學習空性的時候,由於聽不懂空性,導致誹謗空性。這是一個大極端,必須要捨棄。龍樹菩薩在《寶鬘論》當中講到,如果對空性生起了邪見,認為空性的教典不是真正的正教,那麼誹謗空性的人死亡之後會倒首墮無間,頭朝下墮到無間地獄當中去。所以誹謗空性過失很大。第二雖然相信空性,但是他對空性過分的相信了。他說,一切都是無自性的,都是空性的。業果不存在,什麼都不存在了。他就開始亂來,開始不取捨。這也是墮地獄的因。這兩種都要避免。
有些地方講了,聽空性者的基礎條件,就是首先他必須要誠信業因果。誠信業因果是聽空性的前提。只有對業因果非常誠信,才能給他講業因果是無自性的。如果他剛開始對業因果不太相信,你給他講業因果不存在。正合我意,業因果不存在。如果已經誠信業因果了,再給他講雖然業因果在名言當中存在,但是在勝義當中是無自性的。這時候就可以。這個方面要非常慎重。
當然我們已經開始學習了,學習的時候,第一,不要認為這是不合理的,這不是空性的,不要誹謗講空性的經論。第二個,聽了空性之後,也不要想一切都是空的,都是假立的。我不用修善法了,也不用斷惡業了,也不能這樣。名言當中有緣起,有善惡,必須要認認真真地猶如麵粉一樣細緻地去做取捨。正在做的時候,勝義當中一切無自性。懺悔的時候,安住一切萬法無自性。做善法的時候,安住於三輪體空當中。這時候能讓懺罪的效能達到最強大的狀態,讓善業達到最清凈的狀態。這時候,就成為真正的成佛因緣。
大悲心也是這樣的。這個地方我們所講的大悲心,「立誓成佛者」也是在名言諦當中,有眾生可度,有佛道可成,所以說可以安立。
子二、遣除無果故修悲心不合理:
無人誰得果?許由痴心得。
如果沒有眾生的話,誰得到修悲心的果呢?回答說,也是承許由痴心而得,和前面的回答差不多。
對方說,如果沒有眾生,雖然現在安立了悲心,但是誰去獲得修悲心的果?也就是說,如果有眾生存在,我修悲心,最後獲得了修悲心的果。但是如果眾生不存在,誰去獲得修悲心的果,「無人誰得果」?
「許由痴心得」。勝義諦當中的的確確沒有所修的悲心,也沒有修悲心之後,修布施、持戒、安忍、精進、禪定、智慧六度四攝,最後你成佛了,成佛之後,你就可以享受修悲心的果。在勝義當中的確沒有。沒有眾生,當然就沒有佛可成;沒有眾生,也就沒有度化眾生的悲心。在勝義當中,的確是沒有辦法安立。有些地方在安立勝義當中,為了相合於有些眾生的思想,就說沒有實有的佛可成,沒有實有的眾生可度。這和沒有佛可成,沒有眾生可度意義是一樣的。
關鍵是我們要去抓住這個意義。有些時候眾生聽到沒有實有的佛可成,他就覺得舒服一點。沒有佛可成,他就覺得有點不舒服。其實意義是一樣的。但是為什麼要講沒有實有呢?因為考慮到眾生的根基意樂不一樣。所以在講空性的時候,有很多種辭彙,來表達同一個意義。有的眾生理解不了空性,他就理解什麼都沒有了。給他換一個詞,叫做無實有。他說,你說空性我不懂,你說無實有我懂。無實有其實和空性是一樣的,是沒有實有的。沒有實有,就是表示空性的意思。
我們也是一樣,當我們理解空性,覺得太抽象了,太難以理解了。我們換一個詞,換成無自性。無自性也是它的本體。或者換成無實有、假立、如夢如幻,或者換成實相、如來藏。這些是一樣的,都是指一個法。只不過眾生的根基不一樣,他的理解能力不同。雖然意義一樣,但是詞句所表達的側面不一樣。
比如無實有,表達的是沒有實有。眾生認為有實有,破掉之後,實有是不存在的,沒有實有。但是可能會引發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就是空性,第二種就是這個法有是有,但是沒有實有。針對有些眾生來講,可能還沒辦法一下子到達那麼深的程度,他只能接受這個法可以有顯現,但是沒有實有的顯現。其實意義是一樣的。
在學習的時候,曾經有一個階段,我也是覺得好像一想到空性,就想到這些什麼都不存在,落到一個空當中。直到有一天看到一個無實有的詞,也是表現空性的詞。看到以後,一下子就明白了,無實有其實和空性、假立、無自性,意義是一樣的,只不過表達的方式不一樣。不管怎麼樣,我們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來了知空性的含義。
我們在世俗當中行持的資糧,其實沒有實有的自性。沒有實有的自性,不等於沒有顯現。有顯現,但是沒有實有的本體。我們一方面知道勝義當中是空性的,沒有業果、沒有佛可得,和沒有實有的佛可得,沒有實有的眾生可度,表達的是一樣的。總而言之,都是講名言當中有無明。首先我們說無明是假立的,然後無明顯現的眾生,眾生所顯現的痛苦和業,根源都是錯的。
就像我們比喻的這條蛇,所有的一切痛苦,首先緣這條蛇產生恐怖,然後緣恐怖而引發心臟病發作,種種都是源於這條蛇。這條蛇有沒有呢?從開始就沒有,這一切的顯現都是沒有的。這條蛇的顯現,通過蛇引發的恐怖顯現,通過恐怖引發心臟病發作的顯現,通過心臟病的顯現,再引發的連鎖效應,這一切都是沒有的。同樣的道理,現在一切輪迴的顯現法,輪迴顯現的業,還有業的因煩惱,煩惱的因我執,這一系列的東西,真正來看,哪一個是有的?最究竟的層面來講,的確沒有。眾生沒有辦法了知一切不存在的道理。從本以來就不存在,我們只能說這些東西是如夢如幻的、假立的,有顯現,但是沒有實有。
其實這也是它的本意,但是我們在表達的時候,讓眾生大概有一個過渡。因為眾生總是習慣於執著東西,不給他一個東西讓他抓住的話,他就覺得要掉下去。必須要給他個東西抓一下,抓到一個放心一點了。雖然是假立的,但還是有顯現,他會踏實一點。但是最終來講,一定要了知這一切的的確確是假立的。
我們如果要了知這個情況,再學習第三轉法輪就會非常清楚。在第三轉法輪,這一切都是客塵,整個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如來藏光明是我們真正的本性。如來藏光明之外,所有輪迴的法都不存在,都是他空。以後我們有機緣的話,講一下自空、他空,真正了知之後,把自空和他空觀點結合起來,再看輪迴的法,就不是如夢如幻了,的的確確從來就沒有過。但是現在有些人接受不了,我們就說這些東西暫時有,有因緣的緣故,因緣只要存在,它就會有顯現。有顯現它就會有作用,但是它的作用,顯現的時候是空性的,是無自性的,我們首先可以這樣安立。
這裡講「許由痴心得」,發菩提心,最後成佛的果,是誰得到了?這也是通過痴心。前面是以愚痴心發悲心,在世俗當中,了悟了萬法實相,最後就獲得了殊勝的佛果。所以,在世俗諦當中承認這些是存在的。如果不知道萬法真實相,在迷亂心面前,眾生的顯現的確存在。眾生的顯現存在了,修悲心一定有果報。只要有悲心的顯現,就一定會有悲心的果報顯現,肯定是毫無疑問的。修悲心的果報是什麼?果報是成佛。所以說「許由痴心得」,名言當中有悲心,就一定有修行悲心的果,這是可以安立的。
子三、遣除是所斷故修悲心不合理:
為息眾生苦,不應除果痴。
我慢痛苦因,惑我得增長。
謂慢不能除,修無我最勝。
這裡有幾組問答。為了息滅眾生的痛苦,不應該遣除前面講的為了得果的愚痴。而我慢是一切痛苦的因,因為有了我慢我執,有迷惑的我會得以增長,所以必須要遣除。如果說我慢的時間太長,已經不能遣除,我們說,通過修無我可以遣除。
直接通過字面的意思,難以了知全部涵義,所以下面我們還要繼續分析。前面我們說,修悲心也是「因痴虛設有」。那麼「無人誰得果」呢?「許由痴心得」。前後兩次出現「痴」字,出現兩次愚痴的緣故,對方就開始抓住這一點。他說,既然悲心的顯現也是虛妄的,對所知來講,是一種愚痴。對我的執著也是一種愚痴。既然你們認為對我的愚痴應該遣除,那麼對於悲心的愚痴,是不是也應該遣除?對方就提出這個問題。前面講了「許由痴心得」,他說,悲心是愚痴,認為我存在也是愚痴,既然都是愚痴,如果我的愚痴需要遣除,那麼修悲的愚痴,同樣也應該遣除。
對方是這樣認為的,有時候我們自己的分別心,也會認為修悲心的愚痴,難道不需要遣除嗎?下面就回答,「為息眾生苦,不應除果痴。」究竟來講,如果我們要證悟空性,最終要成佛,這樣的愚痴肯定要遣除。因為要證悟三輪體空,最重要的是要證悟沒有佛可成、沒有眾生可度,這種最高的境界。但是在名言當中,在我們趣入佛道的時候,為了息滅眾生的痛苦,這種果痴——緣得到佛果的愚痴,緣度化眾生的愚痴,這些不應該遣除。
這也是講到了我們在修道過程中,比較常見的一個問題。總會有很多人提問這個問題,同樣都是執著,有善的執著、惡的執著,那麼修善法的執著是不是也要遣除?和這裡是一樣的。雖然同樣都是執著,但是最開始的時候,一定要培養善的執著。因為善的執著和惡的執著,它是對治法,是相矛盾的。眾生的相續當中,惡的執著太重了,相反沒有善的執著,所以眾生就產生了強烈的煩惱、痛苦。
通過善的執著,可以對治惡的執著。比如殺生和不殺生,其實兩個都是執著。但是通過殺生,就會感受非常猛烈的痛苦,而不殺生放生,就會感召很殊勝的快樂。不殺生可以對治殺生。當我們發誓不殺生的時候,在這一世當中不會殺生,就會中斷殺生的罪業。雖然看上去兩個都是執著,但是不殺生的執著可以對治殺生的執著,而殺生和不殺生的因緣、果報和本體都不一樣。
我們現在還是眾生,眾生肯定還要受因果的束縛。這時就必須要取捨因果。真正在空性當中,或者成了佛之後,已經不再受因緣法的束縛了。因緣法是從哪裡安立的呢?所有因緣法都是從心上安立的,只要有心的時候,一定有因緣。佛陀證悟了無心的智慧,心的本體已經證悟了殊勝智慧的緣故,所以佛陀不會再受因緣法的束縛。
除了佛陀之外,在菩薩出定位的時候,他還要隨順因果。在禪宗的公案當中,講到以前有一個禪師回答別人的問題。別人問,大修行人落不落因果?他回答說,大修行人不落因果。因為回答錯誤的緣故,所以他五百世當中墮入野狐身,變成了狐狸。後來又有一位禪師出世講禪,他就變成一個老頭的形象,去向這位禪師提問,也是問同樣的問題。他說,大修行人落不落因果?那位禪師就回答說,大修行人不昧因果。不昧就是不錯亂,還是要隨順的。因為有心,所以還會落因果。
大修行人的標準是什麼?他是不是佛?還有沒有心?哪怕是菩薩出定位,還有心存在,有心存在,他還會有因緣。只不過菩薩任運的不會再造惡業了。雖然是大修行者,但是他不一定是聖者,連聖者出定位都要去隨順因果,大修行者還是凡夫人的話,出定的時候肯定還是凡夫心。如果他不落因果的話,那就錯了。他肯定是不昧,昧是錯亂的意思,不錯亂因果。
我們現在是什麼人,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有時候覺得我學了空性,好像自己就證悟空性了一樣,其實不是這樣的。雖然我們可以抉擇無自性,可以抉擇遠離四邊八戲,可以抉擇無佛、無眾生、無因果,但是我們不要忘記自己還是凡夫。雖然可以抉擇勝義當中的一切境界,但是不要忘了,我們在世俗當中。無論怎麼講也是在世俗諦,我們是世俗諦當中的眾生,我們有心,還在受心的束縛,還在受緣起規律的束縛。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講,我們都是屬於需要取捨因果的層次。只不過我們可以在見解上面,去隨順空性無自性。在取捨因果的時候,盡量以空性慧來攝受,這是可以的。所以「為息眾生苦」,為了息滅眾生的痛苦,不應該遣除為了獲得佛果的暫時愚痴心。這是一種暫時的愚痴心,有些人認為究竟上不執著,所以暫時也不用執著,這是錯誤。究竟上不執著,不等於現在不執著;勝義當中不執著,不等於世俗當中不執著;聖者可以不執著,不等於凡夫不執著。
我們以後是聖者,但是現在還是凡夫。不管怎麼樣,對善法應該培養執著。尤其是我們現在,對善法的執著不是太多了,並不是多得溢出來了,而是遠遠不夠。對於修善法的習氣,修善法的意樂,這些方面還遠遠不夠。從我們自己安排修善法的時間,還有修善法的意樂,修善法的質量上,都可以看出來,其實我們對善法的興趣還差得遠,還遠遠沒有到可以放下來的程度。
以前的大德講過,覺得自己已經不用修了,就是還需要修的標誌。覺得我已經修得差不多了,可以不學了,什麼時候有這種心態,說明你還是要學,而且是還要繼續學。以前的大德早就已經把這個問題給看穿了。有時我們自己認為不需要學了,但是其實有這個心態,恰恰是說明還是要繼續學的標誌。這種現象上師也遇到很多,經常教誨弟子。但是教誨的時候,有些人聽,有些人不聽,這是肯定有的。不管怎麼樣,大德們是有這種教誡的。
我以前看過一個傳記,當時看的時候受到很大的啟發,那是第三世多智欽活佛的傳記。第三世多智欽活佛非常勤奮,一天到晚都在看書,都在學習。他有一個弟弟叫白瑪多吉,也是活佛。有一天他問哥哥,他說:「你這樣學,學到什麼時候,才結束你的學習啊?」他說:「到成佛的時候。」他弟弟說,「那麼長時間啊!」
其實就是這樣的,乃至於沒有成佛之前,都要不斷地學習。那我們現在離成佛還差多遠?不要說成佛,即使初地菩薩都沒有達到,初地菩薩不要說,加行道我們都沒有達到,資糧道可能都還沒有進。剛剛開始學,就覺得差不多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毫無疑問肯定是需要學習的標誌。我們學習了一兩年、三四年之後,覺得「可以了吧?學得差不多了吧?」其實還差得遠,還有很多我們需要學習的東西。這方面我們要了知。
剛開始的時候,善法的習氣必須要培養。不管怎麼樣,要非常執著,我要去培養它,把修善法的習氣培養得非常濃烈。只有在這種狀態當中,我們才有動力學習殊勝的佛法。所以這裡講「不應除果痴」。
再看「我慢痛苦因,惑我得增長」。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說:「既然對於成佛,對於度化眾生悲心的愚痴不需要遣除,那麼執我的愚痴是不是也不需要遣除呢?」
中觀師回答說:「我慢痛苦因,惑我得增長。」這是不同的。雖然都是愚痴,但是我慢的愚痴是一切痛苦的根本,是一切痛苦的因。如果對於我的愚痴不遣除,「惑我」——對我的迷惑如果不遣除,它就會越來越增長。如果我執越來越增長,不可能給我們帶來任何的好消息。
前面我們講了,一切的報應皆歸一,所有的報應都來源於我執,什麼增長都可以,就是它不能增長。如果我執一旦增長了,而且還不斷增長,只有給我們帶來無窮無盡的痛苦,無量無邊的麻煩。所以雖然同樣都是愚痴,但是我慢的愚痴、我執的愚痴必須要遣除,因為它是痛苦的因,是障道的因緣,是無明的狀態。惑我得到增長的緣故,必須要遣除掉。
下面說,「謂慢不能除,修無我最勝。」這是第三組問答。對方說,雖然要遣除我,但是恐怕不能遣除吧?因為時間太長了。我們自從開始輪迴,成為眾生起,就已經就有我了。我已經變成自己的一部分了,就是我的本體,已經變成我的自性了。即便想遣除它,可能都沒有辦法遣除吧?
這裡有兩個問題。首先第一個問題,一定是可以遣除的。時間再長也可以遣除。為什麼再長也可以遣除呢?因為它從開始就是假的。不可能因為時間長了,就變成真的了,永遠不可能假變成真。剛開始就是迷惑、無明、客塵,不是自性。因為它本性是無明、客塵的緣故,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就是虛假的。一個虛假的東西,即便存在的時間再長,它也不可能變得真實,不可能變成自性。什麼時候你認識了無我,證悟了無我,就從這兒開始斷除。
以前我們也講過一個比喻,「千年暗室,一燈照破」,一個千年暗室,或者我們假設有一個山洞,從地球開始形成,造山運動完成以後,這個山洞就存在了。山洞裡黑黢黢的黑暗,從來沒有打破過。我們說,黑暗的時間太長了,存在的時間已經幾億年了。我們可能把這個黑暗遣除嗎?即便黑暗已經存在了幾億年了,但是「一燈照破」。只要是一個燈進去,馬上千年的黑暗就在一剎那的時間就照破了。
黑暗不可能說:「我在山洞裡面已經呆了幾億年了,你不可能把我遷走。」不會這樣的。只要光明一進去,黑暗馬上就沒有了,剎那之間就消失了。無明和我執也是一樣的。雖然在我們相續當中,從成為眾生開始到現在,時間已經沒辦法計算了,到底有多長呢?都已經不是用無數劫來計算,無數的無數劫都沒辦法計算這個時間。即便它存在這麼長時間,還是假的,還是迷亂的,是一個虛假的東西。什麼時候你認識了它的自性,當下就遣除,當下就消散了。
釋迦牟尼佛的事例,還有好多阿羅漢的事例,都是一樣的。在證悟無我的時候,無始以來的我執就遣除掉了。這不可能因為它時間太長了,就遣除不掉。這是第一個問題的回答。
第二個問題的回答。對方說,即便是可以遣除,但是恐怕也找不到遣除的方法吧?我們回答,有方法。什麼方法呢?就是「修無我最勝」。修無我就是遣除我的最好方法。像光明和黑暗矛盾一樣,我和無我也是矛盾的。我們以前一直在串習「有我、有我、有我……」,串習到現在,如果我們要遣除它,反過去修無我就行了,我是不存在的。我不存在本身就是萬法的實相。一切萬法的本性就是無我的自性。
我們隨順本性而修,不需要時間成正比。我們無始以來流轉到現在,我執串習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要用相同的時間去遣除我執?不需要。因為無我是相合於真實義的,有我不相合於真實義,它時間再長也是假的。而無我本身,長期以來無我的實相就是存在的,所以只要認知我不存在,真正地證悟無我就可以。
因此修無我的時間不需要太長。利根的阿羅漢三生就可以證阿羅漢。無始以來流轉六道,他修三生就可以從輪迴當中解脫,證悟無我空性。即便是大乘的菩薩,按照常規來講,一個無數劫就可以登初地,可以現證無我。密乘等很多方面講,三個無數劫的講法是不了義的,菩薩根本就不需要三個無數劫。有些分析,可能是沒有一個菩薩真正修夠三個無數劫才成佛的。
按照剛開始入道時候的速度,他要修三個無數劫。但是他入道之後,累積的資糧越來越多,修道的速度越來越快,所以不可能永遠那麼慢,不可能真正到了三個無數劫之後才成佛。也就是說,他其實修無我的速度很快。即便一個無數劫登初地,這和無始以來的我存在的時間,相比較也不成比例。相對於無始的輪迴有我的狀態,三個無數劫只是一個剎那。就像我們漫長的一生當中一眨眼的時間,就是這麼短。所以我們說,這是可以遣除的,而且遣除的方法就是修無我,只有修無我是最勝的,而其他的方法可以和我執並存。
比如上師在講記當中講,修慈心、修悲心,慈心和悲心都可以和我共存,單從拔苦和予樂的心態來講,可以和我共存,不是無我的對治。而無我的修法是真正的對治,就像水滅火、光明遣除黑暗一樣,我和無我就是矛盾、相反的一對。
我們要真正地遣除我執,修無我就是最超勝的方法。觀察的時候,通過修無我就可以遣除我執。科判講「遣除是所斷故修悲心不合理」,對方認為修悲心也是一種愚痴,也需要成為所斷。但是我們說,雖然究竟來講它是一種所斷,但是暫時來講不是所斷,它是應該生起的、培養的。
還是一個主題,還是勝義諦和世俗諦當中的觀點。勝義諦當中一切萬法都是空性,但是名言諦世俗諦當中,該修的悲心都要去生,該遣除的愚痴都要去遣除,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今天的課就講到這個地方。
(第一百七十課輔導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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