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電影偷出真外交官

假電影偷出真外交官

在剛剛揭曉的2013年奧斯卡金像獎上,《逃離德黑蘭》獲最佳影片、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剪輯三大獎項。這部電影改編自真實故事:1979年,美國駐伊朗大使館被圍攻,其中6名外交官趁亂躲進了加拿大駐伊大使館。中情局偽裝部門的負責人托尼·門德茲策划了用假裝拍電影的方式前往營救。門德茲偽裝成製片人,進入伊朗境內,將6個美國外交官人「改造」成持加拿大護照的「好萊塢電影人」並逃亡……18年後的1997年,中情局公開舉辦了五十周年紀念活動,門德茲受到表彰並被授權解密其間諜生涯,這也是中情局第一次授權高層行動官員公開講述其間諜生涯。

於是就有了講述整個營救過程的《逃離德黑蘭》(《Argo》),據此改編的電影未能展開的細節,在書中都有全景式展現。該書中文版今日上市,本報得到版權方的許可選摘部分文字讓讀者先睹為快。

找個好地段開一家電影公司

首要工作是找尋辦公場地組建一個電影公司。這個事情不難辦,因為電影公司的開辦和關閉都可能發生在一夜之間,所以電影行業里通常都是用短期租賃的方式尋找辦公場地。黑社會組織經常靠不停地開辦和關閉製片公司來洗錢。有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說20世紀70年代有個特別流行的電視節目最初就是靠黑幫投資拍攝的。

在西德爾(好萊塢的化妝師)幫助下找到了一個好地方。夕陽耕者製片公司有些地方要空出來。夕陽耕者影城是個獨立的製片工作室,位於老哥倫比亞製片公司的舊址。這塊地方是好萊塢的上好地段,而且邁克爾·道格拉斯剛在這拍完一部電影,所以如果我們把製片公司開在這裡就更有信服力了。

接下來開始研究這幾名「客人」分別能夠扮演什麼角色。要想讓別人以為他們是在電影圈工作的人,就需要在他們的簡歷上寫上一堆相關工作經歷。卡羅維(好萊塢人士)想出的點子是找幾個能夠證明他們能力的職位,如藝術指導、攝像師、運輸協調員,而不用在影片上顯示他們的姓名。因為導演和製片人的姓名都會出現在影片上,伊朗很容易查證。

除此之外,因為好萊塢里各種工會無所不在,所以這些「客人」也很有可能是工會成員。西德爾提醒我說,他們每個人的錢包里都應該有一張工會卡。

後來我們搜集各種可以裝進口袋的小東西,包括工會卡、收據以及各種能夠證明我們的「客人」是在洛杉磯生活和工作的證據。

我決定要扮演製片經理,這樣一來所有跟製片相關的材料都會在我身上,我也會負責管理這次外出取景的成員。同時,我的搭檔夏利奧將扮演副製片人,代表製片公司表面上的南美贊助商。

找一個誰也看不懂的劇本

製片公司開起來了,得有個劇本才行。我們開始思考製作什麼樣的影片才有可能去伊朗。當時《星球大戰》(拍攝於突尼西亞)紅極一時,我們馬上就覺得這類題材最適合我們。科幻影片經常夾雜神話元素,假如裡面能夠添加中東風情就更好了。就在這時,卡羅維向我提起了自己幾個月前一直極力推銷的一部劇本。這部劇本依據羅傑·澤拉茲尼的科幻小說《光之王》改編,前期製作已經開始,拍攝項目最終因為製片團隊有人挪用公款被捕而擱淺。更好的是,製片方還請到了知名漫畫藝術家傑克·科比繪製概念圖。劇本和概念圖還在卡羅維手上,所以他回去取了過來。

我打開劇本,隨便讀了起來:「……守護神毗濕奴和死亡之神雅瑪·達爾馬用堅不可破的拱頂……不是僅僅籠罩著整個城市,而是把天都籠罩住了。」

「好極了,」我說,「沒人能看懂這些東西。」我在想,為了計劃能夠順利實施,劇本越複雜越好。要是有人攔我們的話,我們就能輕而易舉地用複雜的概念術語把他們搞糊塗。此外,我還可以把素描畫加進拍攝材料里,讓我們的拍攝活動看起來更像真的。「我們給電影起個什麼名字呢?」我問道。

「我們叫它《阿爾戈》吧。」卡羅維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在希臘神話里,傑森和其他英雄們就是乘坐『阿爾戈號』航船去找尋金羊毛的。」

西德爾和卡羅維建議在影視媒體上刊登廣告。他們說,因為好萊塢是靠「形象」繁榮起來的行業,我們要自吹自擂一下,為我們的行動創造一點業界認可的假象。

雖然西德爾在電影行業已經混跡將近25年了,他還是對騙局如此成功感到驚訝。我們初次在圈內刊物上刊登廣告後,《好萊塢報道者》打電話要求發表評論。一名記者打探這部片子將由哪些明星出演。還不斷有朋友給他打電話找工作。兩個星期後,劇本和頭像照片如雪片一樣紛至沓來。

偽裝成在好萊塢混飯的

「第六製片廠」已經建立並且運轉起來了,我們的下一步任務就是準備影片資料,給六位「客人」分配角色,並且準備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輔助材料。

我一把工會卡交給製圖部門,這些偽造藝術家便開始從各個角度打量這些工會卡。一個證件只是看起來像還不夠,還要感覺正確。比如,來回翻折時的聲音是怎樣的?所以,你就要檢查紙質,到紙張庫存里找出同質的紙張。同樣,還有身份證件的薄板壓層。如果半夜有人攔住你,檢查你的證件,他們可能根本看不清楚,但他們可以用手摸。也許為了防偽,某些證件摸起來會比較黏。這些都是在偽造證件時需要考慮的。

整理完製片經理的文件袋後,下一步任務就是「客人」的過境文件。既然已經分配好身份,我們就要證明他們是從什麼地方入境伊朗的,這樣才好把他們帶出來。

這個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並不容易。我們不僅要準備相關的預定機票,而且還要在「客人」的護照上蓋上各種證件和過境印章,證明他們走的確實是我們所說的路線。這個過程通常十分複雜,需要幾十個技術高超的官員密切協作。

因為「客人們」沒有進行複雜偽裝的經驗,所以我們更強調讓他們通過形象氣質和行為舉止的改變來偽裝。外交官在外表上通常是偏保守的,因此我們要讓他們變得更招搖、時尚和性感。身上多噴香水,多用剃鬚水,不系襯衣扣子,穿緊身褲,戴金鏈子和帶響動的珠寶,用吹風機吹頭髮——總之就是用一些他們平時絕對不會用的材料。他們說話的時候要更大聲,更粗魯,更裝腔作勢,甚至有點傲慢。總之,就是要讓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是在好萊塢混飯的。

投票選出逃跑方案

申請合法簽證十分重要,因為用假簽證很容易被查出來,你說自己的簽證是某位簽證官簽發的,他們只要找對應的簽證官求證就可以了。此外,我們也需要一個貨真價實的簽證跟中情局技術服務辦公室為「客人們」準備的假簽證對比,然後把正確的模板寄到伊朗。為了安全起見,很多國家都在不斷更換籤證印章,或者設置幫助甄別假簽證的小陷阱。在我擔任藝術偽造人員時,我的任務就是研究這些印章,找尋裡面的不正常之處或者陷阱。這些小陷阱有可能是稍微不清晰的字母或者特殊的墨水顏色。我記得有個特別的國家,它選用廉價易繡的訂書釘。如果他們在檢查簽證時,訂書釘沒有生鏽的話,就知道這個簽證有問題。

我和搭檔夏利奧一起登上了飛往德黑蘭的航班。移民官員基本沒怎麼理會我們。在護照上蓋下印章,揮手讓我們過關,甚至都沒有再瞥我們第二眼。

我們先到了下榻地德黑蘭的喜來登酒店,然後去了加拿大使館。泰勒大使正在等我們。我跟他說,我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客人們」見面,向他們簡單介紹備選的幾種逃跑計劃。

泰勒看到假護照這麼逼真似乎很高興。為了讓這些護照看起來像是用過的,我們技術服務辦公室的技術人員反覆用腳踩踏,在地板上來回蹭磨。

我把不同偽裝身份的護照放下來,簡單向「客人們」介紹了三種方案——美國教師、加拿大營養學家和好萊塢方案。我跟他們解釋說,不管他們最後選擇哪種方案,根據計劃,我們都要在周一從梅赫拉巴德機場出發。

「我以前執行過很多類似的行動,」我說,「我相信那個好萊塢計劃能行。」

經過一番討論,他們以五比一的投票比率贊成「阿爾戈行動」,一同逃離。

險象環生的最後時刻

根據計劃,我要先行抵達機場,在機場裡面向其他人釋放可以進入機場的信號。釋放信號的方法就是我走到他們在外面可以看到的地方,翻閱電影材料。

我看見沙茨把護照和黃紙表格遞給一個警官,作為一名使用假身份證明多年的中情局特工,我知道第一次把假身份證明放到移民檢察官桌前的時候總是有點心虛。來吧,我暗想,好戲開場了。移民檢查官仔細查看沙茨的護照。「照片上的人看起來不像你。」他用口音濃重的英語說。這張照片是沙茨幾個月前照的。照片上,沙茨留著大鬍子,完全蓋住了上嘴唇。意識到是什麼問題後,沙茨擺出跟照片上一樣嚴肅的表情,然後用手指模仿剪刀在鬍子邊挪動。「現在比照相的時候短了點。」他說。這個移民官員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沙茨,聳了聳肩。然後,他就在沙茨的護照上按了一個章。

走進候機室後,我們都長舒了一口氣。我們就差坐上登機坪上的巴士了。但是又聽到廣播里傳來另一條通知:「非常抱歉,瑞士航空公司的363號航班由於機械故障,將會延遲,請您見諒。」我們開始商量能不能換乘英國航空的航班,最後還是覺得這樣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關注。最好還是等瑞士航空公司的航班。

我不知道我們還能撐多久。我環顧四周,看看幾位「客人」表現得怎麼樣,我驚訝地發現喬竟然在讀波斯語報紙。我覺得他肯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沒有人會相信哪個好萊塢製片人能讀得懂波斯語。喬好像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很快又把報紙放了下來。

時間似乎靜止了。就在我擔心會有某個「客人」支撐不住時,公共廣播終於宣布瑞士航空公司363號航班可以登機了。用我們的行話來說,沒有什麼時刻比起飛的那一刻更美好了。

我永遠也忘不了「客人們」在蘇黎世走下飛機懸梯時臉上開心的表情。然而,奇怪的是,門口竟然沒有人接我們,所以我們只好用假證件又經過一輪移民檢查。本報縮寫自《逃離德黑蘭》

《逃離德黑蘭》

(美)安東尼奧·J·門德茲馬特·貝格里歐著

陳召強程亞克譯

中國友誼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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