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禮物,大擁抱

又到了一年最熱鬧的季節，聖誕節，元旦，春節和情人節接踵而來，不單假日一個接一個，節日的禮物也紛至沓來，徜徉在香港充滿節日氣氛的彩燈，音樂和遍布每一個商場無數的禮物堆里，送禮的衝動和收禮的期待在心裡蠢蠢欲動，突然在街角的咖啡館裡，看到廣告上的一行字：最好的節日，是要有小的禮物和大的擁抱，心中怦然一動，不禁想到送禮收禮的種種往事。

關於禮物最早的記憶，是每個新年第一天早上醒來，爸爸和姐姐悄悄放在枕邊的驚喜，可以是一支口琴，一件新衣，或者是一條七彩的紗巾，那時候，對節日的期待，就是好吃的食物和這些平日無法擁有的小小奢侈；到高中的時候，每年節日前, 總是花很多時間很多心思選賀卡，把一年的積蓄和細細密密的少女情愫小心地，不露聲色地寫進字裡行間；大學的時候，有一年收到青梅竹馬，由哥們轉為追求者的新任男朋友的禮物，是一本書和一盤《自新大陸》的原版磁帶，同時收到的是一抹微笑和一句話：「太貴的我買不起，太便宜的又配不上你，還是你喜歡的書和音樂能讓你想起我。」這句話，是少年時的我收到的印象很深的一份禮物了。

然後是上班，第一份收到的來自上司的禮物，是來自委內瑞拉的女老闆從香港帶的一套蜜桃味的Bodyshop沐浴套裝，那種甜蜜的芬芳確實讓我開心了好幾天；第一份來自下屬的禮物，是一個就要離開的下屬給我的薩拉布萊德曼的碟《Time To Say Goodbye》， 這首歌也曾在我每次離開一間公司時響起。然後是來來往往的物是人非，還有真真假假的禮尚往來，越來越貴的禮物和越來越少的付出。禮物送得多，收得多，開心的沸點也越來越高，尋常的一束花，一件沒有特點的某名牌首飾，人手一支的某名牌筆不但不能激發驚喜，反而引致「是不是來的路上隨便到店裡撿的有金沒心的大路貨？」的懷疑，對禮物的挑剔把收禮的喜悅稀釋得越來越淡，送禮時，也因為用同樣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而變得越來越難。錦上添花，花再多也不覺得香；雪中送炭固然彌足珍貴，但在日益勢力和實際的世界裡，這成了真正的奢侈。

想想最近一兩次收到或送出挺讓人感動的禮物，一次是履新第一天舊友送到辦公室的一瓶花，一次是把一起走過的幾年集成一本照片集送給我現在的先生，兩者都所費無幾，要緊的是有心。所以，想來人總是要自己沒有的東西，年少多情的時候，要心；沒錢的時候，只要金；有錢的時候，又要有心；最怕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以為是要金，得了金以後，才知道要的是心。

上周和若干年沒見面的大學同學聚會，不意外地，看到在場的男同學都不再有當年的年少輕狂和意氣風發，多了的是腰上肚子上的贅肉，少的是頭頂上的頭髮。席間，以前一向文質彬彬的一個，說起自己剛剛因為喝酒應酬過度而在醫院打完吊針，又感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於是自誇自己已多年不應酬，笑他自討苦吃，他也說其實不是真的身不由己，只是自知犧牲的時間和少少健康，還是想換更高的職位和豪氣干雲的形象。所以，說到底，喝酒吃飯，送禮收禮，都是自己的選擇，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就會收穫什麼樣的結果。

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大大小小，我的總結是，要大禮物，大擁抱；小禮物，大擁抱；還是大禮物，沒擁抱，其實取決於，你期待什麼，你給了別人什麼，以及你都把這些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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