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的「人性惡」
沈徹給讀者的寄語:
祝福你,不管你在或不在,不論你留或不留。
給你所愛的人以自由,也給你不愛的人以自由。
秦始皇的「人性惡」
文、沈徹
記得前幾年聽說過一段話,說中國自古政體是以「性善論」為基礎,性善論則盼明君;而西方基督教總是講究「人性惡」,性惡論則限制權力。這乍一聽有一定道理,然而,政體的形成絕非是如此簡單明了,且西方基督教中也有性善論的部分,中國也有性惡論的主張。
事實上是,在中國古代,人民從來沒有權力參與討論政體的制定。
秦王嬴政統一六國,初定天下。他和大臣們討論成立一個怎樣的政治制度時,一干大臣們主張實行分封制,讓秦始皇立諸子為王。李斯則出來說,這萬萬不行,周文王周武王所封的同姓王很多啊,一開始是關係很近,親兄弟們,可是慢慢地關係越來越疏遠,互相攻伐就像仇人一樣,周天子也根本就禁止不了。所以不如實行郡縣制。
李斯的這番話,我開始聽到的時候,非常贊同,但隨著年紀的增長,我越發覺得這話是有問題的。問題就出現在,他不相信絕大部分人的人性,只相信皇帝的人性。以互不相信為基礎建立政權,雖然我們乍一聽分封諸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孩子們的關係會慢慢疏遠,但是作為一個建國的皇帝,他不相信自己世世代代的子孫,留下了一個以不信任為基礎的政體,實際的結果,還沒有等到血緣關係疏遠,他的兒子已經殺掉了他的兒女們,秦二世篡權繼位。
事實上是,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可能看到千秋萬世的後代,人不能算到自己身後太久的事情,算來算去也無濟於事。林肯甚至都不能算計解放黑奴後,黑奴會以怎樣的方式生活在美國的土地上,但他去做他認為對的事情,把其他的交給未來的人們,後繼的馬丁路德金、奧巴馬們為此做出了極大的貢獻。華盛頓也未曾算計聯邦成立乃至於他卸任總統後,美國會走向何方,但是他以信任和真誠給後來人做了榜樣。
秦始皇恰恰相反,他不相信他的子孫們,韓非子曾說,連老婆孩子都不能信。最希望王侯死掉的首先是他的老婆太子,因為只有這樣,他的太子才繼位成定局,他的老婆也成了太后,不再怕這怕那活在擔心之中。說來說去,誰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這是怎樣的一種自信和自卑呢?是不是自己就那麼正確?
說到底,郡縣制和分封制的不同在於哪裡?並不是誰比誰更懂人性,也絕不是誰比誰更高明——因為人性的雙面性已經註定人性中同時存在著信任和猜忌兩種截然相反的品德——而是他們內心深處,一方是選擇信任他人,讓秦始皇信任自己的子孫;一方是選擇不信任,讓秦始皇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去相信。未來的路很長,下面的關係越發疏遠,所以不值得信任,可是為什麼不是未來的路很長,下面的關係越發疏遠,越應該做一個榜樣讓子孫後代避免爭鬥呢?
選擇郡縣制,他的王朝二世而亡,為何?以不信任建成的政治架構不可能長久延續。從另一方面看,這一種對下級乃至於民眾的不信任,又是對於皇權的絕對信任和忠誠。皇帝也只有在其他人沒有抗衡能力的時候會有安全感,其他人一旦有了平等的權利,皇權必除之而後快。這種社會系統下的人不太可能有健全的人格。
在秦之後,王朝再也沒有商周那種長遠的王朝了。周八百年,商朝六百多年,他們的政體有一種信任在裡頭,因此能更加久遠。他不信別人,自作聰明地搞了這一套制度,二世而死於安樂。如果他當時實行分封制,分封諸子,中央和地方有一定的制衡關係,秦朝的中央政府未必不可在相對憂患中長久存在。而中央政府的憂患,對於人民也不一定是壞事,畢竟秦朝的苛政猛於虎,猛於戰亂。
我認為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是如此,猜忌不是精明,絕對的控制不一定安全。反而越是選擇猜忌,越有可能崩潰,越是想要控制,越有可能失去。信任和平等才能讓心靈安寧。
談政體的結構時,提到信任,顯得有些浪漫主義了。但是,剝開很多外在的陰謀詭計和冠冕堂皇的話語,就會發現信任的重要性。所謂中國以人性善建國,是不切實際的,中國向來不是以人性善建國,而是以絕對的人性惡來構建政體,不平等,談不上信任,談不上善良。我們看到的權力制衡,很多人說是害怕權力作惡,又說政府是必要的惡,這只是一方面,從另一方面講,這是對於專業的信任,對於民眾選擇能力的信任,是對於新聞的信任,並且,不相信林肯是萬能的,絕非對於林肯的不信任,林肯首先沒有這樣妄自尊大的自信。反倒是元首希特勒,他的自信心爆表,甚至超越了中國古代的皇帝們。
光緒皇帝在位十幾年,他的「政績」大家基本都熟悉,但他死後的謚號是:同天崇運大中至正經文緯武仁孝睿智端儉寬勤景皇帝。
太英明神武,但是,我不信。別說我不信,你自己信嗎?
沒有相互的信任,就只剩下服從的仰望的崇拜。沒聽說過因懷疑而支持的,但在有些時局之下,人會失去懷疑的權力,甚至失去表達信任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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