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詩人——百年經典肖像攝影盤點

Ta是已經逝去的愛德華·史泰欽（Edward Steichen）。1911年，他拍攝的禮服照片開創現代時尚攝影之先河。在當時的純藝術攝影師眼中，他是行業的離經叛道者，也是藝術向商業屈服的「反面」典型。然而，他在為商業雜誌拍攝的歷練中謀得靈感與突破，成就斐然。他是公認的第一個現代時尚攝影師，他是《名利場》雜誌評選的「最偉大人像攝影師」，不計其數的攝影人成為他的追隨者。

Ta是同樣已經過世的攝影大師優素福·卡什（Yousuf Karsh）。1941年，33歲的他在擺拍時突然一把奪下丘吉爾嘴上的雪茄，故意刺激他，拍下這位英國前首相憤怒的一幕。丘吉爾素來以嚴肅、穩重的形象著稱，這幅《憤怒的丘吉爾》攝影作品一經發表，廣為傳播，不僅成為二戰反攻納粹德國的象徵，也成為攝影史上採用率最高的照片。丘吉爾後來讚揚他，「能讓一隻怒吼的獅子安靜下來進入拍攝狀態」 。

Ta還是依舊活躍在當世的攝影師安妮·萊博維茨（AnnieLeibovitz）。她先後供職《時尚》《滾石》和《名利場》等各大名刊，曾拍攝約翰·列儂、滾石樂隊等諸多明星大腕。1981年，見諸《滾石》雜誌封面的約翰·列儂耳鬢廝磨地裸身蜷偎在小野洋子身邊一幕，是她聞名於世的作品之一；在列儂被槍擊的當天，萊博維茨在列儂的寓所留下這張傳奇攝影。

舞台劇《滑稽面孔》（Funny Face，又譯「甜姐兒」）里的弗雷德·阿斯泰爾 （Fred Astaire），1927年。奧黛麗·赫本曾說，每個女人在一生之中應該都會夢想和弗雷德·阿斯泰爾共舞。30多年之後，赫本也的確在同名舞台劇中與阿斯泰爾合作，了卻心愿。被後世譽為「舞台之王」的阿斯泰爾在1927年的這張照片中 一展他舞姿的簡潔、優雅、精準乃至夢幻。阿斯泰爾的才華，使他成為舞台史上最偉大的舞者之一。阿斯泰爾還是一名喜劇演員，光影交錯的這一刻，他留下了狡黠而迷人的笑容。拍攝這張照片的是另一位大師，1923年被《名利場》雜誌評 選為「最偉大的人像攝影師」的愛德華·史泰欽（Edward Steichen）。

賭場，模特Sunny Harnett和Alla身著巴爾曼（Balmain）設計的晚禮服，1954年。時尚攝影界的泰斗理查德·阿維頓（Richard Avedon）拍攝。如何把新款設計的時裝拍得奢華而實際，這位令人尊崇的攝影師確實很有一套。1954年，阿維頓不僅把模特帶進咖啡館、俱樂部，還帶進賭場拍攝，並以西裝革履的護花使者作為陪襯。這位攝影大師最初開始職業攝影生涯時以拍攝證件照為生，後期才開啟時裝攝影。拍攝人像時，阿維頓選擇的背景常常非灰即白，拍攝時還會避免閃光燈打在背景板上成影。或許正是這種簡約讓他能夠專註於人物肖像。與這張照片相同，阿維頓作品裡的人物表情與姿勢往往多樣，甚具吸引力。阿維頓逝世時，《紐約時報》評論說，「他的時尚與肖像攝影定義了近半個世紀的美國影像風格」。

自行車街，模特飄然若仙，盡顯唯美，1963年。攝影師梅爾文·索科爾斯基（Melvin Sokolsky）為《時尚芭莎》（Harper"s Bazaar）雜誌拍 攝的作品，名為「魔幻氣泡」，這組系列攝影也成為索科爾斯基職業生涯最著名的作品之一。索科爾斯基年僅21歲便被邀請加入《時尚芭莎》，拍攝這組照片時也才25歲。當時沒有Photoshop數碼合成技術，年輕的索科爾斯基居然動用了起重機，將模特裝入巨大的塑 料球 「懸浮」在空中拍攝。這組未來感十足的超現實主義攝影作品之後令他聲名鵲起，並衍生了更多經典的「漂浮」系列作品。索科爾斯基據稱並沒 有接受過專業的攝影訓練，引領他進行創作的「老師」就是他的創意和天賦，他曾說，「拍照於我來說完全是出於本能， 我能拿得出手的正是我的『不敬』。

為《名利場》雜誌拍攝的溫斯頓·丘吉爾（Winston Churchill）, 1932年。這位大名鼎鼎的英國首相其時 正處於政治生涯中的低潮期。政壇不得志的丘吉爾花了大部分時間在寫作上，他還訪問美國，拜訪美國各界人士和政治領袖。為他拍攝這張照片的是攝影大師愛德華·史泰欽（Edward Steichen）。世人目中的丘吉爾，似乎永遠是那副凝重、謹慎、刻板的面容。這張也不例外。愛德華·史泰欽當時摒棄了模仿古典繪畫風格的布光與影調，採用了更明快、對比更強的現代主義拍攝風格。值得一提的是，差不多10年後，另一位偉大的攝影大師優素福·卡什（Yousuf Karsh）在拍攝時一把奪下丘吉爾嘴上的雪茄，故意刺激他，拍下了丘吉爾在嚴肅、穩重之外的憤怒一幕。這兩張丘吉爾的照片都成為人像攝影史上的經典之作。

為《時尚》（Vogue）雜誌拍攝的模特Estelle Lefébure, Karen Alexander, Rachel Williams, Linda Evangelista, Tatjana Patitz, Christy Turlington，1988年。拍攝者彼得· 林德伯格 (Peter Lindbergh) 是時裝攝影界如雷貫耳的人物，這位時裝攝影師的作品風格被後來者廣泛效仿。林德伯格80%的作品是黑白攝影，被譽為「最偉大的黑白照片攝影師第一人」和 「魔力詩人」。1978年，他憑藉《Stern》雜誌上一組長達14頁的時裝攝影一炮打響，此後作品橫掃全球時裝界。林德伯格照片里最重要的特性是直白，像是帶有德國人身上特有的理性。他的時裝攝影作品像當代生活的一面鏡子，展示時代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美國攝影》雜誌如此評價他的作品：「模特在他面前總是那麼坦然和真實，這是一種令人驚訝的真實，因為時裝攝影也可以如此沒有人工與虛飾的成分。」

超級名模凱特·摩斯（Kate Moss）為美國《時尚》（Vogue）雜誌拍攝，1999年。 摩斯據稱曾300多次登上各大時尚雜誌封面，作為各大品牌代言人，拍攝硬照次數更是多不勝數。歐美時尚界發掘她時，認為她的鄰家形象、神秘的眼神具有奇妙的魅力。為摩斯拍攝這張照片的是攝影師安妮·萊博維茨（Annie Leibovitz），後者則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女攝影師，她先後供職《時尚》《滾石》和《名利場》等雜誌，在其鏡頭下的明星大腕不計其數，橫跨整個20世紀末期，幾乎是美國流行文化的縮影。像這張照片一樣，萊博維茨的作品中普遍包含著女性獨有的細膩洞察力與敏銳精準的視覺風格；燈光安排精緻，既時尚又不失藝術感，人物表情富有感染力。萊博維茨的鏡頭像是在講述一個個動人的故事。

鏡子，東京澀谷，2014年。來自日本的攝影師鈴木達夫（Tatsuo Suzuki）將鏡頭對準了日本街 頭來來往往的人們，通過黑白照片，展示人生百態。2008年，鈴木達夫辭去日本富士通企業的職位，正式開始他的攝影生涯。那時他已經40多歲。為了追求攝影理想，他選擇提前退休。在鈴木達夫的街頭攝影里，既可見花枝招展的女孩，也有流落街頭的流浪漢。可以察覺到，拍攝對象們表情各異，鏡頭裡他們的眼神既有歡迎、配合、樂意，也有疑問、警告和反感。這些影像彷彿社會 的縮影，訴說著不同的故事。像這張照片一樣，鈴木達夫的其他作品也常常給觀者一種迫近的張力和緊張的情緒。鈴木達夫說：「我喜歡錶達人的強烈情感與街頭高度緊張的氣氛，對於幽默、有趣、講究構圖類型的街頭攝影完全不感興趣。這可能與我情感複雜的個性有關。」

這樣的傑出攝影大師和他們享譽於世的攝影作品，在由兩家知名英國畫廊Osborne Samuel和Beetles+Huxley於2015年年末推出的年度合作攝影大展中，還有很多。這次展覽涵蓋了從1910年至今的超過150件知名肖像攝影作品。它們的背後是一流的人物肖像攝影師，鏡頭不僅對準100年來各國政界、文藝界、時尚界的風雲人物，也留意到街頭那些驚奇璀璨的路人眼神、表情和瞬間。

這些人物攝影大師的拍攝風格各異。拍攝丘吉爾「憤怒」和「微笑」兩面的優素福·卡什，喜歡在拍攝人物調整畫面時向他們提些問題，使他們盡量放鬆，或做點極富挑戰性的事情。在1967年出版的攝影作品集中，卡什寫道，每次拍攝之前他都會閱讀大量有關被拍攝人物的資料，他會想方設法去捕捉「使他們成為偉大人物的基本要素」。

而另一位攝影大師、時尚攝影界的泰斗理查德·阿維頓（Richard Avedon）未必認可這種做法。棚拍肖像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喜歡把拍攝對象「孤立」起來，與照片觀者之間產生一種對峙感。他的肖像攝影作品刻畫了20世紀的知名人物，從模特到影星，他似乎能夠刺破那些完美的形象。他的鏡頭裡，瑪麗蓮·夢露穿著不合身的裙子，顯得悶悶不樂。阿維頓留給肖像攝影另一種解釋：「肖像未必要惟妙惟肖。」

此次，兩家英國畫廊聯袂展出的主辦方介紹說，「攝影近些年來開始在英國成為廣泛收藏的藝術作品，踏進美術館、博物館和其他藝術殿堂。」這些攝影作品值得細緻欣賞。若要用文字描述，它們的創造者大概會是光影詩人。

文/曾鼎

本文刊載於《鳳凰周刊》2016年第9期總第57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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