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語言是紐帶不是利器 | 蔣嬋琴

06-19

文 | 蔣嬋琴

諸位，語言具有生命力、創造性和毀損性的。具有生命力的時候，它扮演的是人性在各種變遷境遇中，最終存活的種種可能；而創造性，看到的是人所能給予自己和這個世界的微小之力。推動的關係，終究是良性的；具有毀滅性，它所產生的暴力，如同戰爭，是最不應該發生的。大概是在一個演講音頻中聽到的這些話。被我記錄了下來。讓人內心驚顫的記憶鮮活昨。這些字更加提醒及讓人體察，語言在與人發生關係的時候，心如何與之以謹小慎微的態度與方式對待外界與他人。
一次與朋友一起吃飯，他年長於我，性格里有溫善儒雅的一面，偶爾我們會有些交流，但都非常禮貌，客氣。即便彼此已經是很好的朋友。在談及當下語言產生的破損，磨傷時，他說，人這一世，盡量避免語言對他人造成傷害和糾紛的僵局。如果可以，儘可能做到簡潔，誠懇，不要有敷衍，並且不要因為身份，頭銜，貧富差別，與人交流的時候，在語言上動心事。冠冕堂皇，花言巧語，諛媚，貶低，損毀都是不應該的。

「但是偶爾會有性情焦躁，急慌的人，他們往往在語言上會口不擇言，這或許不是他們有意而為，只是性格里脾氣的不可控，語言這時候造成的傷害，又該如何被接受。」他說，這是很容易接受的，我們不是高僧大德，修為沒有達到一定境界，凡人都是有脾氣的。這就要看，被撞擊的人如何以一顆寬容的心去善待了。人與人之間，避免惡與惡的碰撞，是需要心懷與智慧去包容的。如過TA的本性不是心生於惡，而依舊記得你給予過的好，又有什麼是不可原諒和接受的呢。
所以，語言若不是處於純粹利益、自私、無利他的形式，呈現出來，都是可以被原諒，接受，可以消化掉的。這時候考驗的不是一個人良善的心性，而是他內心的容量是否具備足夠融化，承載的能力。
此類種種，讓我們更加確定語言對於一個人所產生的修行作用，關切，相信，內心的柔軟，隱喻的美好不言而喻。而與之相反的，則是糾葛，辯解，傷損，恨意，計較……，還有那麼多的無力。
要不美國思想家愛默生怎麼說，用刀解剖關鍵性的字，它會流血。「人出生時嘴裡帶著斧頭。愚蠢者隨便說話，用斧頭砍傷自己。」早期佛教著作《尼波對經》這樣形容說話的衝動與傷害。「當厄之施，甘於時雨」。「傷心之語，毒於陰冰。」當人遭到厄運時，他人施予恩惠，如同及時雨一樣甘甜。而那那些使人感到心傷膽寒的話語，比地窖里冰還要陰毒……諸如此類種種，似乎都在闡述語言具備的毀滅性和殺傷力，它對於人的造成的陰影和陣痛，不言而喻。

美國攝影師Richard Johnson，拍過一組關於語言給人造成的傷害，非常具有衝擊力，它用了很多責罵性的名詞，奚落人的不是和弱點：攝影鏡頭背後製造的痛源，如同暴力給心靈留下的傷楚，最終通過人的面孔表情，傷疤種種，甚至一生烙印，記錄下來。這本集子以"Weapons of Choice"命名。並寫下一段話：「無論如何，人的心靈都比想像中脆弱，並不是照片與文字保護得了。身體傷疤可以隨時間消除，但心靈上的痛楚卻深入內心，揮之不去。然而每個人都應該擁有改過的機會，對別人如是，對自己也如是」。
這些足夠提醒日常生活中的人，語言暴力如同身體虐待產生的影響，給人內外造成的打擊一樣雷同，嚴重。只是所用武器不一樣。一個是手，一個是嘴而已。
很多時候，我們會因為自我的優越感或者不自覺的口誤，只圖自己一時口順，心痛快，在他們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時，噼里啪啦，刻骨的言語，如同冰雹砸在窗口，聲音有如震耳欲聾。顯然，這樣的聲音，有情緒的宣洩無理，有責罵時的缺乏謹慎，有無知時的取笑奚落。
對於內心強大，篤定，心懷寬廣的人來說，可能只是一記耳光扇過，一粒沙子吹入眼帘，大不了，重新揉揉，三下五除二，淡定下來。而對於有的人來說，可能會因為他人的錯誤去懲罰自己，面對奚落和傷痛，否定自己，給內心帶來憋屈和無力，造成逃避和推諉。
生活中，當人產生低級情緒，也就是脾氣爆發的時候，如何不再喋喋不休，出口傷人，的確是屬於「能力」控制範圍的一種，這也是人和動物之高明區別所在。

我們在與人發生矛盾和衝突時，語言往往是最好的借力與回擊手段。那一刻，若情緒難以控制，各種口誤會像一枚釘子錘入木頭，即便事後拔出，亦需要時間去復原，而期間所埋藏的隱痛多少讓人觸摸疼痛。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講，語言的傷害，某種程度如同針管輸入靜脈，病痛與治療，如何自我消化、療愈、恢復，完全取決於自我內心的定力與心性的寬恕度。它考驗一個人的氣度、品格及容量程度。
如果說言語能夠為我們累積善德、獲取智慧、得到福報，那就盡量保持和傳遞它的美好。讓心裡的愚痴、嫉妒、嗔怒和污染，成為消失的煙雲。如果言語能傳達善的力量，它同樣亦能傳遞慈悲與寬憫及同理的心性。
所以有人說：「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從說話開始，在人際交流中，不說謊話、挑撥離間的話、傷人的話與雜亂無益的話，多說愛語、善語、如法語與優雅語。從口業上，消除一切惡語，說一切愛語。從說善語過渡到做善人與做善事。」
現實生活中，語言承載所有對待他人及身邊最親近人最直接的表達形式，誤解、親密、損壞、復原，諸多情感微妙變化，它所呈現的真實，檢驗一個人對待善護他人，情緒管理、同理思考，寬厚品格……諸如此類，最為智慧，光明，坦蕩，修為，能量……的多元存在。

語言的桎梏在於表達時的無力，傷害時的鋒利。唯一能想到，且能做到的是，人在情緒發生波動時，沉默與寬容或許能緩解傷害帶來的撞擊與變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