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黃興比較:黃戰略觀策略觀優於孫(受權發表)
06-19
孫中山黃興比較:黃的戰略策略觀優於孫(受權發表) 作者:石彥陶 石勝文 引言—— 而今人紀念辛亥革命,多是紀念孫中山。對其他有功的一批戰友,特別是曾和他平起平坐,凡遇大事、每與之聯電、聯函、被時人並稱的黃興,壓得過低,低到只能承擔「路線錯誤」責任,低到歷史教科書僅見或不見,低到後來的年輕人甚至不知其為何人的地步。 一、眾多辛亥元勛被忽略 辛亥革命是一場推翻帝制的「國民革命」,而不是少數人、更不是個別人的個人行動。而今人紀念辛亥革命,多是紀念孫中山。對其他有功的一批戰友,特別是曾和他平起平坐,凡遇大事、每與之聯電、聯函、被時人並稱的黃興,壓得過低,低到只能承擔「路線錯誤」責任,低到歷史教科書僅見或不見,低到後來的年輕人甚至不知其為何人的地步。 就在孫中山逝世的1925年,曾留學日本、親身參與並目擊辛亥革命和往後政壇、史壇風雲變幻的魯迅先生不無疑惑地說:「我希望有人好好地做一部民國的建國史給少年看,因為我覺得民國的來源,實在已經失傳了,雖然只有十四年。」 造成上述局面,有多方面因素。最重要的是社會、歷史、特別是現實政治原因,個人的「自我包裝」也產生了一定的效應。除此之外尚有: (一)主勛變故。一些開國元勛,或英年早逝,如黃興、蔡鍔、鄒容、陳天華、趙聲……或慘遭毒手,如宋教仁、秋瑾、楊衢雲、吳祿貞、陶成章、張振武……或秉「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的清高超然態度,作了進綿山中的介子推, 如譚人鳳、李燮和……而某些人因不必或很少親臨戰陣,碩果倖存,致使打天下與坐天下部分分離。 (二)後繼者打扮歷史。在上者:以衣缽真傳自命,虔誠門徒自詡,排斥異己,放逐功臣,搞一個主義、一個領袖,大造輿論;在下者:扭曲的政治氛圍長期使一些歷史學家不敢秉筆直書;有的看風使舵,趨炎附勢;有的思想僵化,以訛傳訛…… 由此可見,要把辛亥革命和有關人物的研究推向深入,還需把當時的一切人和事,都放到理性的思辯台前,在充分發掘、比較、考證各種史料真偽的基礎上,實事求是地進行評價。 二、且從《有志竟成》一文說起 孫中山的《有志竟成》一文,主要追述了他自個從1885年起30餘年來的人生歷程,「以勵來者」。 文章開宗明義說自己是個「先知先覺者」,為了證實,乃「追求革命原起」,自稱:「由立志之日起至同盟會成立之時,幾為予一人之革命也,故事甚簡單,而於贊襄之要人,皆能一一錄之無遺。」他何時開始「立志」呢?文中是這麼說的:「予自乙酉(1885年)中法戰敗之年,始決傾覆清廷,創建民國之志。」 為什麼偌大中國,從1885年到1905年的20來年間,「幾為」他「一人之革命」?細察,孫寫作此文時已是1918年,黨內「造神」已成氣候,孫也身不由己地「自我包裝」起來。本來他不太知歷史,這也難怪。他10歲入塾讀書,12歲(1878年)即隨母親去了檀香山,從此讀的是洋書,學的是醫學。這段時間出現的以百計、千計的民族先烈、民族英豪如譚嗣同、朱紅燈、唐才常、黃興、宋教仁、嚴復、章太炎、陶成章、秋瑾、朱執信、廖仲凱等一大批叱吒歷史舞台人物,或一無所知,或知之甚少。在「造神」運動的推動下,也就自然忽視了1894年他參與創建、起初由楊衢雲擔任領袖的興中會和會中同仁;也自然忽視了同盟會成立前的其他革命組織,如自立會、支那亡國紀念會、日知會、華興會、光復會等。 為了適應「造神」要求,孫把「由是以學堂為鼓吹之地,借醫術為入世之媒」,「立志」「傾覆清廷,創建民國」的時間定在1885年,似乎有點欠思考。因為,如果是這樣,他自此之後的許多事情是無法自圓其說的。譬如,興中會的誓詞:「驅逐韃虜,恢復中國,創立合眾政府。」現在已普遍認斷,在1894年創立時並沒有如此明確的思想概念,而是在「稍晚些才形成」並見諸文字的。更別說此前10 年多以前的所謂「立志」的事體了。又假如我們承認孫自己所說的,早在1885年就有「傾覆」、「創建」之大志,那麼,我們就無法理解10年後的1894年,他為什麼還要僕僕風塵北上,找門路,通關節,上書拜求李鴻章,「真誠地希望投身於權貴們的改良派中去」。 按孫的《倫敦被難記》一文所述,他在1892年尚「以醫為業,藐茲一身」,到「知有政治生涯」,「奔走國事」,卻是在1896年。文中說: 予在澳門,始知有一種政治運動,其宗旨在改造中國,故可名之為少年中國黨(按即興中會),其黨有見於中國之政體不合於時勢之所需,故欲以和平之手段、漸進之方法請願於朝廷,俾倡行新政。其最要者,則在改行立憲政體,以為專制及腐敗政治之代。予當時不禁深表同情,而投身為彼黨黨員,蓋自信固為國利民福計也。 按照孫投拜李鴻章的言行來看,這段敘述符合實情。可是,孫在1918年寫作《有志竟成》一文時在首段即「修正之,以輔事實」。「修正」了什麼?由「投身為彼黨黨員」改為「自承興中會為予所創造」;又由「以和平之手段、漸進之方法請願……倡行新政」,改為「興中會之本旨為傾覆滿清」。這兩改,既確定了自己的領袖地位,又由改良派一躍登上革命派巔峰。 當馮自由為《倫敦被難記》為何有「如此措辭之理由」向孫「請示」時,孫以「英人最富於保守性質」,「吾黨每次向粵進攻之出發點,始終不能離開香港,故亦不能坦白陳述,以妨礙進行」作答。 這就使人疑竇叢生:孫於1897年寫作上文,為何知道1897年以後「每次」之事?1897年以前,僅有1895年楊衢云為首、有孫參與領導的廣州起義失敗,根本談不上有「每次」。再說,《有志竟成》對《倫敦被難記》只否定了上述之一,但未否定如下之二:1896年,始「知有政治生涯」,「奔走國事」。 提到武昌起義,曹亞伯的《武昌革命真史》一書,洋洋洒洒三大本,孫在《有志竟成》一文中只用了一段文字來高度概括,中心題旨是: (一)「武昌之成功,乃成於意外」。「初不意一擊而中也。此殆無心助漢而亡胡者歟?」孫自己沒有領導,也不承認有別人在組織領導,比如黃興,比如同盟會中部總會的譚人鳳、宋教仁等等。1923年3月,孫還在說:「中國現局墮落,一至如此,乃革命不徹底之所致。革命之所以不徹底,乃因武昌之成功出於無意,成得太易太快,致墮革命黨之精神。」 (二)武昌之成功得歸功於兩個法國人,最終歸結到一個中國人,即孫自己。 頭一個是法國武官:「武漢新軍,自予派法國武官聯絡之後,革命思想,日日進步,早已成熟。」這麼說,武漢新軍的革命思想是由孫叮嚀洋人灌輸「成熟」的。 第二個法國人是「領事羅氏」。孫在文中說:「廣州一役之後,各省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尤以武昌為甚。故瑞瀓先與某國領事相約,請彼調兵船入武漢,倘有革命黨起事,則開炮轟擊。」武昌起義,瑞瀓「請某領事如約開炮攻擊」。武漢領事團開會商議,由於法國領事羅氏,是孫「舊交」,「深悉革命內容,時武昌之起事第一日,則揭櫫吾名(孫自稱——引者注),稱予命令而發難者」。「力言孫逸仙派之革命黨,乃以改良政治為目的,……於是各國贊成之,……並出宣布中立之布告。瑞瀓見某領事失約,無所倚恃,乃逃……」。不言而喻,是孫的號令與舊交成全了武昌起義成功。不過,孫在行文沒有否認「領事羅氏」的說法,那麼,武昌起義就是由孫的「命令而發難」,這怎麼能說「成於意外」? (三)黃興無功可言。「厥後黃克強等乃到。此時湘、鄂之見已萌,而號令已不能統一矣。」寥寥25個字。黃興事前周密規劃同盟會中部總會活動,聞變趕來武漢,親冒矢石,血戰一月,運籌帷幄,艱苦卓絕的一丁點影兒也不見了。 (四)武昌起義成功的第二功臣是陳其美。孫上文的一段文字以陳其美始:「先是陳英士……等既受香港軍事機關之約束,謀為廣州應援;廣州既一敗再敗,乃轉謀武漢。 」又以陳其美終:「武昌既稍能久支,則所欲救武漢而促革命之成功者,不在武漢之一著,而在各省之響應也。……時響應之最有力而影響於全國最大者,厥為上海。陳英士在此積極進行,故漢口一失,英士則能取上海以抵之,由上海乃能窺取南京。後漢陽一失,吾黨又得南京以抵之,革命之大局因以益振。則上海英士一木之支者,較他省尤多也。」陳其美何許人?上海青幫大頭目;同盟會中部總會成立,被推為庶務部長;任滬軍都督期間,結納舊官僚、買辦,鎮壓農民抗租和工人罷工,排擠李燮和,並通過他人刺殺陶成章;孫組建中華革命黨時,是其最得力助手。 考同盟會中部總會,陳其美無法領袖群倫,遠不能超越宋教仁、譚人鳳、劉揆一,更別提黃興了。同盟會中部總會最力者是宋教仁、譚人鳳等發起,並得黃興的支持與同意,武漢發難,居正等以陳其美無足輕重,原沒有知照陳其美,而是請黃、宋、譚去主持的。 其次,陳其美和上海光復並沒有起「一木之支」的作用。湖南第一個響應,並且派出了勁旅支援;第二個響應的是江西,穩住了緊鄰武漢的下游,上海到11月3日才光復,6日才成立滬軍都督府,此時之前,還有陝、魯、滇省已成立,黔、蘇、浙獨立雖晚一、二天,但軍政府成立比上海要早。 上海光復是光復會、同盟會共同促成的,革命軍總司令是李燮和,他是當時公推的起義指揮人。陳其美為邀功,在李燮和尚未部署妥貼前,不經請示,即率部攻打江南製造局,「薄其門」時,即為清軍生擒,李為顧全大局,「以數百人宵突其門而舉之」作解救,進而光復了上海。說來,李是陳的救命恩人。 談到滬督,按光復上海的功勞與德望,非李莫屬,可陳為爭奪,在沒有光復會方面參加的情況下,擅自召集「各界人士」會議,以手槍威脅,爬上了都督寶座。當時,即引起普遍憤憤不平,有人主張對陳治以違令起事及竊踞名義之罪;有人主張由李榜示,變更陳的都督文告,李均以那將「貽誤革命大局」而未採納,退而督吳淞分府,隨後陳取消吳淞分府,李又改任光復軍總司令,並積極幫助光復浙江,又親率光復軍開赴南京前線,……所以,「江南之光復,實以上海為肇端;而上海之發難,則以安化李燮和為主謀」。由此可見,說到光復上海和上海的作用,得先說李燮和,不能因為李後來參與籌安會的不光彩作為,就可前功盡棄,就可張冠李戴。 (五)文中閉口不談日知會、文學社、共進會和同盟會中部總會以及此前的華興會、科學補習所等組織及其領導人的作用與勛業,這或許是對歷史知之甚少的原故。須知,湖北新軍1萬多人中, 就有文學社員5000餘人,還有相當多的共進會員,這些遠非「法國武官聯絡」的成效。 反觀黃興,通讀《黃興集》、《黃興未刊電稿》以及新近發現散見於當時報刊刊出、或私家收藏的黃興書信、演講、電文等,尚未發現任何矯飾、誇張的情事,真是文如其人,心跡雙清,「熟視徐行路覺平,心寬意適步更輕。」著名歷史學家陳旭麓先生辭世前夕這樣評價黃興:「他的寬厚的品德,生前和死後都為人敬仰,自民國以來的軍人中,只有朱老總可以與之媲美。」時間跨度幾近一個世紀,唯獨誇讚這樣兩位偉人,這是他最後的歷史沉思。 三、孫、黃組織、宣傳才能比較 最足以表現孫中山組織、宣傳才能的,莫過於他領導的興中會以及孫加入洪門後情況,當然也有他執意創建和領導的中華革命黨。關於後者,本文作者之一撰寫的《重評中華革命黨》一文,作了較全面的評價,這裡就不贅述了,讓我們著重看看前者事實。 興中會於1894年在檀香山成立,第一任領導人是劉祥、何寬,他們分別被舉為正、副主席。孫是參與創立者(一說孫為會長)。次年在香港吸收楊衢雲、謝纘泰等以「開通民智,討論時事」為宗旨的輔仁文社,成立香港興中會。楊「氣宇軒昂」,「素有大志,精通武術,尤好行俠赴義」,「為人仁厚和靄, ……尤富於國家思想」,孫與之初識,「即有相見恨晚之感。成立會上, 楊即以頗高名望和思想激進而被舉為第一任會長。「此為中國革命事業由遊說而至實行之起點」,興中會也才名符其實地開展工作。會後,楊積極準備廣州起義,負責招募志士和籌集餉械,事敗,「漫遊越南、新加坡、印度、南非洲各埠,所至皆設興中分會」,「經衢雲熱烈宣傳,會務更形發達」,「眾多醵金助之」。1896年11月,楊晤孫於日本,孫以1895年廣州起義失敗,「頗咎楊當日措置失當之非」,「責難備至」,楊是個明白的漢子,深知孫的潛意,「遂挈眷移居橫濱,以教授英文為生活」。1899年,畢永年有聯合各秘密會黨之議,未幾,興中、三合、哥老三會聯合,孫被選為會長,孫以一派不能有兩位會長為理由,說服楊辭去興中會會長之職,這才確立孫在興中會的領導地位。興漢會謀在廣州、惠州繼續發難,楊仍「自告奮勇歸香港大肆活動」,卒為兇徒殺害。從此,孫獨當一面。 此前1894年秋,孫回到養育長大的檀香山,孫事後不得不自認:「在檀鼓吹數月,應者寥寥,僅得鄧蔭南與胞兄德彰二人願傾家相助,及其他親友數十人之贊同而已。」這是檀香山興中會成立時的情況。後梁啟超至檀組織保皇會,「於是興中會員多變為保皇會員,大勢為之一變」;1895年冬,孫「重渡檀島計劃再舉,居檀多月,諸同志皆無以應之」;1899年以後,「興中會之團體,久已蕩然無存。」 1896年,孫「蒞美後,乃奔走各埠,向致公堂職員極力勸導」,雖「舌敝唇焦,均難收效」,「僅在舊金山結識……數人,毫無所得。」可是康有為於1899年到美組織保皇會,「未幾舊金山、紐約、芝加古、沙加緬度、檀香山各地保皇會相繼成立,會中職員多屬致公堂分子。」 1904年,孫由日本再次來檀,「時興中會員多已變節,存者寥寥可數」,「感於勢孤寡助」,「知美洲洪門致公堂勢盛,遂在檀加入洪門,藉為進行革命之助」。哪知「檀埠致公堂職員,時列名保皇會籍者眾,竟有提議阻止總理之加入者」。 檀香山這種凄清局面,直到曾參與創辦《湖北學生界》的留日學生劉成禺的到來才有所改觀:「大同報自劉主持筆政,旗壘為之一新,……使致公堂會員……前之誤染康、梁餘毒,以敵為友者,至是迷途知返」;劉「革命橫議,鼓盪全美,……美洲南北各埠同盟會之成立及籌餉赴義的偉績均導源於是焉」。 「興中會日本分會設於橫濱,……會員二十餘人」,戊戌(1898年)政變後,康、梁等逃亡到日本,「實為旅日保皇黨徒之全盛時代。是時橫濱興中會員多受康、梁煽惑,存者無幾」。1903年夏孫來,與孫「仍舊往還者」僅有10數人。孫「原欲在美奠立興中會基礎,惟結果所得,正式宣誓入會者只有鄺華汰一人,殊非初意所及料」。 反觀黃興。黃興比孫年少8歲,當孫28歲參與創建興中會(1894 年)時,黃20歲,正在長沙城南書院讀書,28歲(1902年)時,正由兩湖書院選派赴日留學,行前賦詩,已有凌雲之志:「小別何須賦惆悵,行看鐵軌踏長空。」抵日不久,即被舉為中國留日學生會館評議員,初露組織才能。1903年5月回國,著力組織革命團體,11 月華興會成立。在成立會上,黃興首次倡先地提出了「國民革命」的口號,為他們那一代仁人志士奠定了革命理論基石。其制定的路線、方針、戰略策略以及革命方法與手段十分完備。會員主要來自湘鄂兩省,其他如閩、蘇、浙、皖、川、贛、黔、粵、直等省也有列名者,實際上是個跨省區組織,其骨幹成員宋教仁、譚人鳳、陳天華、楊篤生、劉揆一、胡瑛、吳祿貞、周震麟、劉道一、張繼等,大都在當時及此後的政治舞台上,昂霄聳壑,成了同盟會以及民國時期出類拔萃的人物,為革命作出過貢獻。 1904年是華興會組織大發展、活動最有力、聲勢最宏大的一年,其聲威東到上海、江蘇、江西,北到湖北,西到四川,跨國到了日本,「東京的新華會就是響應華興會而組織的」。華興會成員及外圍組織人員是以革命知識分子為核心的包括新軍、會黨的龐大網路,其人數在10萬以上,這是興中會無法望其項背的。 四、孫、黃籌款業績隅反 辛亥前,孫長年在海外奔走,他自稱「專任籌款,以接濟革命之進行」。 被人稱為「西方學術成就中的里程碑」的《孫中山與中國革命之起源》一書是這樣介紹孫「籌款」「接濟革命」的: 1895年,……作為中國的第一個職業革命家,他開始週遊世界,為革命尋求金錢,他總以為金錢就在眼前,但是,他弄到的一點錢往往僅夠他的食宿和購買下一站的車票和船票。這段文字再現了孫捉襟見肘的窘態: 興中會日本分會成立不久,孫即「向會員商借五百元作赴檀香山旅費」,會員「及聞」,「乃大為反對,且不再蒞會所」。1903年冬,孫在日又「有檀香山之行,以資斧不足,向黃宗仰商借二百元,始克就道」。 再看「專任籌款」: 1894年秋,檀香山興中會成立後,孫即「提議發行革命債券,規定成功日加倍償還,前後約得香港銀數萬元」。可是,翌年初,梁啟超抵檀募款,「捐助勤王軍餉者大不乏人」,在他從未涉足的生地,竟「募得款項華銀十餘萬元,另招上海廣智書局股銀五萬元」。前者為港銀,日後還要「加倍償還」;後者為華銀(比港銀值高),是「捐」,數額也大得多。 1896年,當孫「蒞美」「奔走各埠」「毫無所得」之時,1899年康有為等至美,「復假商業救國美名」,「向各地華僑募集股金不下華幣千數百萬元,其中屬於致公堂會員者實非少數」。 1903年冬,孫抵檀香山後,其母舅楊文納以孫1896年第一次游美「成績不佳」,乃力勸「列籍洪門,以厚黨勢」,被封為「洪棍」,他躊躇滿志手訂致公堂新章,按新章規定,每個會員須繳納註冊費美金二元,「會員逾十五萬人」,「總數可收入美金三十萬元以上,倘以此款協助祖國革命黨充購械起兵之實用,則滿清政府運命之日臻危險,不言可知。致公堂職員對總理此項計劃,極為贊成,遂推舉總理及總堂大佬黃三德二人親往全美南北各地,勸導……註冊,……周遊南北數十埠,歷時半載有餘,……報名註冊者,寥寥無幾」,後孫「旋渡歐洲」,來時借款就道,「瀕行前猶賴歐美學界同志接濟旅費始能成行。由此可知洪門總註冊之成績如何矣。」 1904年,孫中山雄心壯志未泯,再度來檀,乃變換手法,「印製一種美金十元之軍需債券,載明『此券實收美金十元,俟革命成功之日,見券即還本息百元』,……因興中會地盤已為保皇會蠶食過半,購者寥寥,全數僅得二千餘元,以視梁啟超所籌之數,相去真不可以道里計矣。」 1908年4月,雲南河口起義,孫命汪精衛等到荷屬南洋群島籌餉,因未與時任教該島,「成績斐然,深受華僑信仰」的當地著名革命黨人李燮和取得聯繫,「無功而返」。1910年冬,黃興也赴同地籌措廣州起義軍餉,一去即與李等接頭,「力勸捐除意見」,李欣然悅服從命,因此,「共籌款三萬餘元」。 1910年初,趙聲、倪映典以運動廣州新軍起義,黃興緻電在美的孫中山求助,孫回電滿口答應如期籌足2萬元,可他奔走紐約、波士頓、芝加哥等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僅籌集8000元匯去,黃興等「咸異常焦灼」,幸革命黨人李海雲毀家赴義,盡數將自己店內現款2 萬餘元捐出,才解眉燃。 1911年初,黃興領導的廣州起義正緊張籌備,「屢電催款」,孫只是在採納了馮自由的建議提出「變產救國」、「舍私從公」口號後,才使他們「大為感動」,或抵或賣會所,並由馮自由具體負責,得以先後給香港統籌部匯去7萬餘元。 武昌起義的第二天,孫在美國即接到黃興從香港發出的「請速匯款應急」的電報,當時他「思無法得款」,擬電「令勿動」,幸他「體倦神疲,思慮紛亂,乃止」,次日晨醒讀報,才知「武昌為革命黨佔領」。如何「親與革命之戰,以快生平」?他認為:「乃以此時吾當儘力於革命事業者,不在疆場之上,而在樽俎之間,所得效力為更大也。」「遂起程赴美東」,後又去英、法穿梭,「商革命政府借款」等事,當他於是年底抵上海時,革命黨人滿以為他帶回了大批款項建設民國,哪知「不名一文」,幸旅美洪門籌餉局應他要求匯去美金3000元,「供歸國旅費」,使他適時返國,第5天就被選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第7天就赴寧就職。 黃興戎馬倥傯,主要忙於國內革命事業的組織與起義指揮,除了上述偶去南洋籌款外,還可再引一例:雲南護國起義後,李根源等向日本政府借款200萬元充作軍費,經黃興出面擔保,才達成了協議。此前,國內各界函電交馳,熱烈要求黃興「早日回國,主持討袁運動」,這時已抵日本。適時正收到孫來信委請他向日本政府借款,購武器,建新軍。信中說:「唯此事重大,外交上須有種種之手續。……惟兄足以助成此舉」,經黃奔走,不幾日,日方即允借500萬日元。 五、孫、黃戰略策略觀等之類比 孫中山直到武昌起義、辛亥革命取得勝利,他也未能從純主兩廣、雲南一帶起義的固陋觀念中蛻變出來,他的武昌起義「成於意外」論就是明證。正因為如此,所以有:1908年共進會的成立;1909年陶成章、章太炎的倒孫;1910年陶成章等重新在東京成立光復會總會,並在浙江、上海等地組織光復軍;1911年同盟會中部總會的組成;……它都反映了革命黨人普遍對孫的戰略策略的不以為然。共進會認為,「同盟會舉止紓緩」,「對長江流域則未遑經營」;「陶成章等不滿於孫側重華南武裝鬥爭」;同盟會中部總會認為,此前「有共同之宗旨,無共同之計劃;有切實之人才,無切實之組織」。 在動力、方法上,孫始終迷信會黨,直到1918年在寫作《有志競成》時,還堅持認為,1900年以前,「內地之人,其聞革命排滿之言而不以為怪者,只有會黨中人耳」。但1900年的惠州三洲田起義,1907年的潮州黃岡起義,惠州七女湖起義,欽廉防城起義,鎮南關起義,1908年雲南河口起義等,均是發動會黨或義勇鄉團去實施的,可見他的指導思想並未改變。真正實施新軍、會黨結合發難的1911年黃花崗之役,才是辛亥武昌起義的序幕,也可以說是與其相似而規模小的演習,它是黃興嘔心瀝血策劃、領導的,體現了他的動力、方法、思想。 黃興一開始就注重革命大聯合,主張數省紛起,是舊民主主義革命史上首起提出這一戰略、策略的領導人。為實現它,他開始組建的華興會就是一個超越省界的組織,為準備長沙起義,於本省布置已有頭緒後,即派人去湖北、江西、四川、寧、滬等地結納同志,運動新軍,策反防營,接洽會黨,關照江、浙光復會策應。他還著力於革命知識分子的發動、組織,在「上海別樹愛國協會,招邀內層人士」,如陳獨秀、蔡元培、蔡鍔等知名人士均在「招邀」之列。他的「雄踞一省與各省紛起之法」,到同盟會後期已為志士們接受,武昌起義一舉,即奪得全國的勝利。 (本文作者:石彥陶 石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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