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日本對中國遊客的矛盾心理

陳言（發自東京）

田村曉彥7月從日中經濟協會北京事務所所長的職位上退任後，回到了日本經濟產業省通商政策局，擔任國際規則制度交涉官（處長）。「我現在的工作是思考10年以後的日本該制定哪些經濟政策。」田村對筆者說。

中國當然是個巨大的因素。10年前，中日之間一年將近360萬的人員往來，其中日本人來華超過260萬，而訪問日本的中國人不到100萬。「也許2014年，來日本的中國人，會超過訪問中國的日本人。」田村說，這將給中日兩國的經濟、社會帶來重大影響。

過去，日本有過千萬（人）計劃，說是讓1000萬外國人來日本觀光，但基本上沒人信。2013年這個目標意外地實現了。而在赴日旅遊的各國遊客中，中國人是個大頭。據統計，2013年中國有235萬人次到日本旅遊，佔到了1000萬的23.5%。

為吸引更多中國遊客，日本也採取了一系列新招數，但一些嚴苛規定和中日矛盾，也大大限制了中國人的赴日旅遊熱情。

在旅遊的初級階段，一個人的旅遊代表著一個家庭或者是一個家族、一個企業睜大雙眼看世界。過去，是靠拍照，沖印出照片後，傳給親戚、朋友、同事看。在互聯網時代，人們則主要通過微信、微博等新媒體，將現在的所見所聞與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共享。中國人外出旅遊，最不能缺的是免費WiFi，而在日本最缺的也就是這個了。

這並非因為日本的通信技術低，而是日本的手機基本上流量包月，大多數人上網不需要免費WiFi。於是，中國遊客走進日本，就如同走進了非洲撒哈拉沙漠，找不到一個可用的免費信號。而在酒店上網，一天要收1500日元（約90元人民幣）的網費。大多數中國人不是交不起，但和中國的酒店相比，日本的做法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我店有免費的WiFi。」走進東京日本橋高島屋百貨時，看到筆者穿著一雙懶漢鞋，上衣是李寧運動裝，門口的店員笑容可掬地用中文說。她的中文雖然不夠流利，但還是讓筆者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所有禮品不管便宜還是貴，當時就決定全部在這裡購買了。筆者在店裡連上WiFi，和國內托筆者採購的朋友親戚用微信微話商量買的內容，探討價格是否合理。在店裡的數小時很快就過去了，手裡的大包小包則越來越沉重。

「我們可以為您把商品送到這些酒店去。」店員說著拿出了寫有酒店名稱的一覽表。真是貼心，把人們將禮品拿回去的工夫都省了。

三越、伊勢丹、大丸、松屋、西武等等，日本的著名百貨店，現在都增加了免稅櫃檯，處理退稅的各種手續。據日本百貨店協會統計，今年1~7月，免稅品的銷售額為330億日元（約合19.8億元人民幣），2013年全年的銷售額為384億日元，今年超過去年已經板上釘釘。

而從10月開始，日本的免稅商品擴大到了化妝品和食品。東京的三越百貨銀座店10月1~7日的免稅商品銷售額增至上年同期的2.6倍。三越方面表示主要原因是在食品、飲料和化妝品等納入免稅範圍之後，中國大陸的旅遊者進行了集中購買。

市中心的百萬一居

按朋友說的，樓下是便利店，門前有租車公司，汽車站的站牌上寫著「本町三丁目」，再看看眼前的這棟十幾層高的大樓，知道這就是朋友家了。

「樓齡10年，45平米，2000萬日元，我去年買下的。」朋友說。從這裡，走到他上班的公司大概3分鐘，到東京市政府步行10分鐘，2000萬日元約合120萬元人民幣。從北京來的人，馬上會把這個地方換算成東單公園旁靠近北京市政府大樓，下樓就能進地鐵的地段。而在北京這樣的地段買一套45平米的一居室，如果開價120萬元人民幣的話，恐怕用不了太多的時間就會售罄。

東京房子的貴，數年前是世界著名的。但經歷了泡沫時代，加上人口劇減，即使是大城市繁華地段的房子，離醫院稍微遠一點的，價格都已經一降再降，用買白菜蘿蔔的價格，就可以買房子了。即便如此，用現金買房的人也還是年年減少。

大多數來東京的人，購物是最大的目的，看著他們大包小包地買東西，開始時還只是買價格不菲的電器或者工藝品，漸漸地知道日本大米好，炒菜用的油純，現在買米買油的人也多了起來。其實，如果來看東京的住房，了解這裡的居室布局、價格、建築特點，意義更大。

事實上，到東京、北海道等地看房、買房的中國人越來越多。比如，據英國豪華房地產開發商富諾集團預計，大量湧入的富裕的中國投資者將提振該集團位於東京六本木區翻新公寓的需求。

針對中國市場，日本房地產公司也推出了不少項目，諸如「東京看房五日游」「考察三井不動產物件團」「中國私營企業家日本房產研討團」，還有在內地的各種房產研討會，房地產公司的中文頁面，招聘會中文的銷售等等。

但是日本政府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中國投資者帶來的機會，富諾集團的CEO尼古拉·盧普就表示，中日之間的資金流量非常大，吸引這些投資對日本房地產來說是件好事，但很多日本人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因此，到日本買房，還有不少的限制。如果要向銀行貸款，需要在日本「永居」或「歸化」（即入籍）；即使全款買房，日本的移民政策也規定，買房不能辦投資移民。這樣一來，如果你沒有「永居」簽證，沒有商務3年多次簽，即使你在日本買了房，每次去日本也得交上一堆材料，一次一次簽。

同時，朋友也提醒說，在日本買房沒有多少投資價值。「自己住，上班方便還行，要是投資我看就不必了。」朋友說。是呀，過去一年多，日元貶值了30%。好在朋友掙日元花日元，不疼不癢，要是一年前用人民幣買了這套房子，現在再把房子賣出去，加上手續費，房屋折舊費，估計損失在50%以上。而日本政府希望日元能再貶值一些，因此中國人去日本投資買房，實在是「房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不肯鬆動的簽證

為吸引中國遊客，日本近年也放寬了簽證要求，從「團簽」、開放個人簽，到最近又出台了針對富人的福利，年收入在100萬美元以上的人，能夠拿到在日本居住半年的簽證，半年以後還可以續簽一次。但總的來說，日本簽證還是不好辦。

王小姐在日企汽車公司工作，去年從日本留學回來。現在想再去東京看看，辦簽證難壞了她。辦自由行簽證，以她的年收入不足10萬元人民幣，當然是沒有資格的。最後，她只好硬著頭皮，向日本的熟人求助，以訪友的形式去日本。朋友的收入、戶籍證明等等一大堆文件，全部開出也頗費周折。

「說起來我在日本前後生活了十餘年，但還是辦簽證困難。」王小姐不滿地說。在日企工作，想去日本觀光訪友都如此困難，其他人就更難說了。

這其實也暴露了日本政府對中國遊客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它確實想從中國人身上賺更多錢；另一方面，卻不願鬆動對中國遊客的嚴苛規定。

如果你是單身要想獲得自由行簽證，除了銀行蓋章的10萬元工資的流水，還得提交信用卡一年的流水，公司營業執照副本、房產證複印件，有車的最好也把購車證複印了，機票、酒店的預訂單，還得把5萬元在銀行存3個月。如此，辦下來的簽證是三個月有效，可赴日一次，最多停留15天。下次再去，得再來一遍。

如此，再加上日本政府右翼化傾向和中日矛盾，也大大降低了一些普通中國人去日本旅遊的熱情。算一算就明白了，現在日本1000萬觀光客中，中國佔了五分之一以上。去日本觀光的200多萬中國人是多還是少？一年從大陸去香港的人數大致在3000萬到4000萬之間。香港面積為0.11萬平方公里，是日本（37.7萬平方公里）的大約1/350。可見200多萬中國人去日本觀光，並不算多。

如果一年有1000萬中國人去日本觀光，日本會怎樣？中日關係會發生何種變化？下次去日本的時候，筆者一定要去請教田村曉彥交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