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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皂莢樹

故鄉情愫故鄉的皂莢樹風信子 (北京) 《 光明日報 》( 2014年07月25日 16 版)

離開故鄉三十年,記憶最深刻的故鄉樹木,是村邊的一棵高大皂莢樹。皂莢樹有多高?沒有人測量過。在我們村裡人的心中,皂莢樹高大無比。村人自豪和欣慰的是,無論誰外出歸來時,還沒有看見村裡的任何房屋時,那棵高大的皂莢樹枝丫就隔著一兩個村子,遠遠地向我們招手了。四季的風路過村莊時,皂莢樹都會發出嘩啦嘩啦的招呼聲,向村裡的每一個人問聲好。皂莢樹多大年齡了?沒有人知道。四十多年前我問過村裡的老人,老人說不知道。老人還說他小時候也問過自己的爺爺,爺爺說他小時候也問過村裡的老人,都說不知道。老人們都說,他們小時候看這棵皂莢樹,就跟七十年後的今天看到的一模一樣,好像這七十年里皂莢樹就沒再長高,也沒再長大。村裡人推測過,村邊的皂莢樹給村人遮風擋雨,至少有兩百多年了。

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上樹掏鳥那還叫事?可是我們誰也沒敢爬皂莢樹,因為它渾身長滿了又粗又硬的刺,每個刺還分幾個叉,每個叉也是一個刺。凡是見過皂莢刺的人,無不膽戰心驚!所有被皂莢刺扎過的人,那種錐心的疼,讓人終生印象深刻。皂莢樹是村裡最高大的樹,它給我們擋風、遮雨、遮陽,因而我們即便害怕皂莢刺,但還是常常聚集在皂莢樹下玩耍。沒有上學的孩子們,愛在皂莢樹下揀小石子玩,或者用掉落的枯枝在地上塗鴉。上了學的孩子們放學後,男孩子愛在樹下打撲克,或者玩一種叫「砸包」的遊戲,女孩子則踢毽子或者跳皮筋。皂莢樹陪伴世代居住在村裡的人們,因而皂莢樹下也跌落過無數孩童們的歡笑與夢想。

村人們從來都沒有為皂莢樹付出過點滴,哪怕澆一滴水,撒一把肥。可是,皂莢樹卻給予村人們很多。春天,皂莢樹撐著翠綠的巨傘,把春的氣息灌進我們視野,讓人歡喜雀躍;初夏,皂莢枝丫把一串串嫩黃的花穗,儘力舉高;盛夏,密密麻麻的樹葉相互攙扶,遮擋滾滾的熱浪;秋風起時,經常搖落幾個皂莢果,童年的我最開心的就是在樹下和小夥伴們爭揀皂莢果。有時久等不見皂莢果落,就揀起地上的石頭或土塊往樹上扔,皂莢果還沒落地,我們就飛奔過去。每次我都把揀到的皂莢果拿回家,放在搓衣板旁邊,以備母親洗衣服用。四十多年過去了,母親用棒槌砸碎皂莢果放在衣服領上使勁揉搓的身影,仍然時常晃動在眼前。

故鄉的皂莢樹,曾祖祖輩輩搖曳在故鄉親人們的心田,也曾溫暖過無數遊子歸鄉的心。然而,20世紀九十年代里,隨著大樹進城風的颳起,故鄉村邊兩百多歲的皂莢樹也沒有躲過厄運。村裡人發現大樹被販賣後,都聚攏在樹周圍,這時皂莢樹根周圍已經被掏空,樹根周圍已經用草繩捆紮包裹,樹木販子正在用大吊車將樹吊起。村裡人跟樹木販子交涉,樹木販子說村長已經收了他的錢,現在樹是他的。看著皂莢樹一點一點被吊起,而後裝車運走,村人們的心碎了。

大樹沒有了,外出歸來的人們,在離村莊越來越近的時候,也就再也看不到皂莢樹了,心中頓覺空落落。這些年裡,我偶爾回到故鄉,還總會到原來皂莢樹生長的地方走走,看看那塊曾經留下過我童年歡笑的地方。看著眼前零星小樹散布的村莊,我不能不想:一個沒有大樹的村莊,也註定會成為沒有根系、沒有歷史記憶的地方。

(作者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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