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雪飛 我們秀幸福,佩索阿呈現不安
- 2013年09月21日 星期六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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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意思的神經病」,譯者閔雪飛如此形容她眼中的葡萄牙詩人費爾南多·佩索阿,語氣中毫無貶損,甚至帶著某種喜愛。日前,她翻譯出版了佩索阿的作品《阿爾伯特·卡埃羅》。 佩索阿1888年6月出生於里斯本,早年有志於英語寫作,並為商行撰寫英文信件,但最終放棄了英語書寫,回到母語的懷抱。不過,對英美文學的熟悉與認同,「使他殊異於深受法國文化影響的葡萄牙同時代詩人」。 這47歲的生命,如同佩索阿筆下的卡埃羅一樣無名而落寞,這是他自己的「殷切希望」,但思想以文字的形式流傳久遠,他成為了經典化作家。他抱有希望的,還包括他自己的品質,那是「一種對事物極度的感覺,一種對感受特別深入的意識,一種自我拆解的銳利智慧,一種用夢幻愉悅自己的非凡才具」。這種品質在詩歌創作上得到了完美呈現,它從不同層面豐富了人們對人性和靈魂的關照,引發了注重內心生活的人們的強烈共鳴。 佩索阿在生活中看起來散漫無聊,但他用72個異名寫作,彷彿孫悟空72變,是自我分裂寫作的集大成者,在文字中豐富而擁有經典特質。阿爾伯特·卡埃羅不僅是佩索阿創造的一個異名,他的另一個自我,更是他精神的導師,儘管佩索阿自己都認為「荒唐」,但確實如此,「在我的體內誕生了我的導師」。
譯者閔雪飛寫道:「……正是佩索阿,尤其是卡埃羅,時刻提醒我與直接感知的生命相連。閱讀並不總是幸福的事,當我因閱讀帶來的苦而無法感受生活的樂時,卡埃羅的詩作彷彿是阿里阿德涅的線團,幫我走出自我囚禁的迷宮。」確實如此,閱讀《阿爾伯特·卡埃羅》會幫助我們重新發現自然,相信直覺,在簡單、純樸的地方獲得生之安慰。
自我分裂寫作的集大成者
新京報:你願意談談佩索阿的異名嗎?
閔雪飛:對我來講,談佩索阿的異名談得太多了。我覺得,異名固然重要,但並不是唯一重要的,而且我們要看到,在佩索阿晚年時,已經完全放棄異名寫作了。另外,這與我翻譯、研究的進程有關,我下一步的研究不會過多強調他的異名,而是想探究「原初佩索阿」,研究一個整體性的佩索阿。
異名的產生,主要有兩個因素:首先是心理因素。佩索阿少年喪父,母親改嫁,比較孤獨,五歲的時候就創造了第一個異名舍瓦利耶·德帕斯,他需要這樣一個人或者是帕斯所說的「不識自我之人」,也就是說,不同的碎片化的自我反而是他認識自我的一種方式。其次,是文學發展的因素。其實有很多人有意識地嘗試過這種自我分裂的寫作,比如安東尼奧·馬查多,他寫了「偽歌者」,不同的是,異名在佩索阿這裡被強化,他是一個集大成者。
你看這些用異名寫作的文章,會知道佩索阿不是一個常規性的詩人。我覺得,用一個名字寫作的詩人,不大會追求差異,而會在每一首詩中追求完美,佩索阿不是這樣,他好像故意給每個異名設置了一些缺點,以卡埃羅為例,他只讀過四年書,在農村生活,沒有什麼文化,所有的一切都從與自然的共存中得來,但這都不影響他用四年級的水平、簡樸的語言寫出很棒的詩歌。
新京報:佩索阿、主要異名阿爾伯特·卡埃羅及其他異名的關係、相互作用是怎樣的?
閔雪飛:雖然研究者統計出佩索阿的異名有72個之多,但其實很多異名不常用,重要的有四個:佩索阿的本名算一個異名,阿爾伯特·卡埃羅、阿爾瓦羅·德·岡波斯、里卡多·雷耶斯。這些異名之間有相互協作,又有對立,是佩索阿從不同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四個主要異名是對立統一的關係,兩兩對立,比如卡埃羅,他絕對不信任任何神秘主義,相信簡單、純樸,這與神秘主義的佩索阿自身形成對立;雷耶斯和岡波斯也相互對立,兩人都寫頌詩,但雷耶斯遵循的是古希臘、羅馬的古典頌詩的傳統,要押韻,岡波斯寫的則是未來主義的頌詩,表達形式十分自由。當然,這些異名也有合作,比如都以卡埃羅為導師。
新京報:這也就是說,卡埃羅這一異名處於核心地位。
閔雪飛:對。佩索阿用異名寫的很多散文、文論,很直接地肯定了卡埃羅的偉大,從這些文章可以看出,卡埃羅確實是一個主體。原因在於,卡埃羅注重直覺,確立了看與理解之間的一致性,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沒有這個一致性,就無從建立他的「異教」。要知道,看與理解的不一致,是基督教的想法。另外,我自己也很喜歡卡埃羅,他身上真摯的東西、純真之情特別多。
佩索阿的詩
《戀愛中的牧羊人》之5
愛是相伴。
我不會一個人走在路上,
因為我已不能一個人走。
一種看得見的思考讓我行得更快,
看得更少,而同時又願意慢慢看到所有。
甚至連她的不在都是一件與我同在的事,
我太愛她,竟不知道該如何渴望她。
倘若我看不到她,我便去想像她,我強壯如
高挺的樹。
但倘若我見到她,我會顫抖,她不在,我不知道
我的感覺中會發生什麼。
全部的我是任何一種遺棄我的力量,
全部的真實凝視著我,宛如向日葵,她的臉浮現
在中央。
讀佩索阿,如獲知音
新京報:「感覺」一詞在佩索阿的作品裡出現頻率很高,他也曾說,「我從來沒有愛過誰」「我最愛的東西一直是感覺」。佩索阿的感覺到底指的是什麼?
閔雪飛:是這樣的,你給了我一個提示,其實我要寫一篇論文來探究佩索阿的感覺主義。現在我不方便說,得等我把自己的思路梳理好,寫出了學術論文,現在說了我怕造成對他的誤讀。這是一個深層次的探討,我們不能夠一看到佩索阿的感覺主義就想他是怎麼感覺的,可能要比這個複雜得多。我得說,佩索阿的感覺主義和我們平時所說的感覺有些不同,更是他力圖去統一所有異名的一種東西。
新京報:佩索阿對內心生活極其細微的覺知,這樣做的結果,不是向外,而是向內,回到自身。這可以給現代人豐富內心、關照內心提供某種途徑。
閔雪飛:我很喜愛佩索阿,現在很多人在忙不迭地秀幸福、秀平和,恐怕別人不知道自己過得有多好,而佩索阿如此真實地把他的不安、生命的真相揭示、呈現給大家。平和是真相嗎?不,像佩索阿這樣的不安是一種真相,不安是一種最大的真實。這一種真實,你可以在《阿爾伯特·卡埃羅》這部詩集中感受到,讀來會讓你內心糾結,但不反感,慢慢讀,讀佩索阿的作品,你會有得到一個知音的感覺,能心心相通。
「這是什麼人啊!」
新京報:這樣一個重視內在感覺的詩人,卻寫作了「戀愛中的牧羊人」,在佩索阿整個寫作生涯中都不多見。同時,戀情總有一個對象,是向外的。你怎麼看待他自己的愛情和這些書寫愛情的詩作?
閔雪飛:我不太關注佩索阿談戀愛。為什麼呢?我很喜歡佩索阿,但是在談戀愛這個話題中,如果你從女性的角度來說的話,對於他的戀愛,你會反問:這是什麼人啊!佩索阿給女朋友寫一封信,大意是我們不能像那些庸人那樣,把彼此之間的好感誤作為愛,你這麼好的人,對於你我實在無可挑剔,將來如果你不幸福,那也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其他人。在解釋為什麼要分手的時候,他說,我們的生活不一樣,你有你的生活,我的生活日漸被另外的法則——注意,這是神秘主義——支配。分手後,過了一些年,他們短暫複合,不久又分手了。
當然,佩索阿很喜歡這個女孩,他也意識到自己不能給她幸福。這裡沒有對錯,女孩想結婚,站在佩索阿的角度,他又沒有辦法承擔婚姻,甚至覺得生活就是這樣,沒有必要去承擔婚姻,這樣一來,他的選擇反倒是最負責任的表現。這是我個人化的一些感受,程一身先生在佩索阿的戀愛方面有過探討,寫得挺好玩。
最後要說明的是,佩索阿談戀愛的經歷對他的寫作沒有任何影響,《阿爾伯特·卡埃羅》里的「戀愛中的牧羊人」也不是為了紀念他的愛情而寫的,這一點學者已經有定論。這段愛情,最終只留下一些情書。
你看過電影《不安之影》嗎?這是佩索阿的作品《不安之書》的電影版。看了就知道,佩索阿每天穿一件黑風衣,戴著墨鏡,去咖啡館喝咖啡,晚上喝苦艾酒,生活很無聊。
采寫/新京報記者吳亞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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