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之戰:「奇襲戰」經典戰例

　　在軍事上，通過奇襲，往往能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收穫意想不到的的戰果。這其中，五代時期後梁與後唐著名的潞州（今山西長治）之戰，堪稱千古奇襲戰中的經典。

　　1、戰前態勢

　　黃巢起義瓦解了大唐帝國，遍地皆是草頭王，中國進入了五代十國的混戰時期。特別是中原地區，刀光血影，大戰乃頻。經過二十餘年的慘烈搏殺、優勝劣汰，北中國主要剩下了兩大軍事集團。其一是放豬出身的大軍閥朱溫控制了中原地區，廢掉唐朝皇帝，建立了後梁；另一軍事集團則是出身沙陀部酋長的李克用，繼續沿用唐朝的國號。但李克用屢敗於朱溫，被擠到了太原一隅。

　　由於朱溫控制了當時中國的精華區域—中原地區，其實力遠超李克用，處於戰略進攻地位，而李克用則處於戰略防禦位置。一攻一防之間，潞州（今山西長治）遂成為雙方勢在必得的戰略焦點。

　　潞州位於太行之脊，據高設險，形勢險要，戰略位置極其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對於李克用來說，守住潞州，就能拒朱溫於國門之外，既牽制梁軍擴張河北，又藉以屏蔽河東。一旦時機成熟，據潞州還可直下洛陽。而對於朱溫來說，奪取潞州，則太原外圍無險可守，可扼河東（今山西）之咽喉。慘烈的潞州爭奪戰幾乎貫穿了朱、李爭霸的全過程，經過五次易手，李克用勉強地據有了潞州，也確保了老巢太原的安全。

　　2、戰略包圍

　　朱溫對潞州的特殊戰略意義看得很准，他甚至認為得潞州者得天下。公元907年五月，朱溫剛剛稱帝一個月，就命陝州節度使康懷貞以10萬之眾會攻潞州。六月，後梁軍進抵潞州城下。

　　當時，潞州守將為李克用大將李嗣昭，他見後梁軍來勢洶洶，難以爭鋒，遂憑城固守，避不出戰。在堅城面前，康懷貞晝夜狂攻半個月，毫無進展，只得築壘連營，搞起了長期圍困。

　　3、戰略相持

　　潞州被圍，李克用不敢怠慢，他一方面派得力大將周德威徑直解潞州之圍，一方面派兵攻晉州(治白馬城，今山西臨汾)、襲洺州(治廣年，今河北永年東南)，以策應周德威解潞州之圍。周德威不負眾望，擊敗了康懷貞部的阻擊，順利直抵潞州外圍，與城中的李嗣昭對圍城的後梁軍形成夾擊之勢。而李克用佯攻晉州、洺州也收到了效果，迫使朱溫分兵救援，從而減緩了潞州方面的壓力。

　　在不利形勢下，朱溫臨陣易帥，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替康懷貞主持潞州前線軍務。李思安到任後，認為潞州城短期內難以攻克，周德威援軍也難以迅速擊潰，必須進行持久作戰。於是，後梁軍便在潞州城下築起了一道小「長城」，其狀如蚰蜒，內防守軍突圍，外拒援兵解圍，謂之「夾寨」。同時，朱溫徵調中原地區百姓向潞州前線大量集結糧草，以確保後梁軍能夠進行長期圍困。為防止後唐軍斷其糧道，李思安又修築甬道通「夾寨」，確保其後勤補給線的穩定。

　　這樣，後梁軍依託「夾寨」，既圍城，又阻援，與後唐軍形成對峙局面。若以長遠眼光看，後唐軍未必能守住潞州。周德威所部雖不斷進攻「夾寨」，令後梁軍疲於奔命，但後唐軍始終無法攻破「夾寨」，難解圍城困局。而後梁軍的後勤補給始終保持通暢，隨著時間的推移，潞州城總有斷糧的一天，那時潞州城自然是朱溫的囊中之物。當然，我們也必須指出，後梁軍由於長期圍城，士卒疲憊睏乏，多有逃亡，這其中潛伏著後梁軍圍城失敗的重要因素。

　　4、橫生變數

　　轉眼到了公元908年正月，雙方已經在潞州對峙了大半年，彼此都深感疲憊不堪。就在此時，戰局橫生變數，後唐主李克用病死了。李克用之死對於交戰雙方而言，都引起了極大震動。

　　朱溫得知此事後，竟懷疑李克用詐死，欲「召軍還」。而在後唐內部，李克用之死則引起了極大恐慌。李克用臨死前將大權交給兒子李存勖，然而李存勖只有24歲，並不能服眾。李克用的弟弟李克寧等遂覬覦王位，暗中謀劃。此時此刻，年少的李存勖外臨強敵，內有家賊，一時處境極難。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危機之下，李存勖果斷應對，他一方面殺叔父李克寧以穩住內部局勢，一方面積極籌劃解潞州之圍。

　　第一，李存勖能認清形勢，意識到潞州的重要性，決定必須解潞州之圍。第二，李存勖巧妙利用李克用之死麻痹朱溫，使其放鬆警惕。公元908年二月，李存勖「以先王之喪、叔父之難告周德威，德威自亂柳還軍太原」。這次部署極大地迷惑了朱溫，「梁夾城兵聞晉有大喪，德威軍且去，因頗懈」。第三，李存勖對諸將分析戰局，指出「汴人聞我有喪，必謂不能興師；又以我少年嗣位，未習戎事，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練兵甲，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以吾憤激之眾，擊彼驕惰之師，拉朽摧枯，未雲其易，解圍定霸，在此一役。」制定了奇襲「夾寨」的具體戰術。

　　就在李存勖積極籌備奇襲的同時，朱溫也於908年三月初十親臨前線。圍城的諸將都認為：「潞州被困逾年，資用無補，援兵又撤，攻之必克」。朱溫納眾議，又以李思安久戰無功，乃將其罷免，以節度使劉知俊主持潞州軍務大計。

　　此時，潞州幾近斷糧，守將李嗣昭只得與將佐登城宴飲，以迷惑後梁軍。筆者猜想這套把戲估計騙不了老謀深算的朱溫。後梁軍隨即攻城，頗有斬獲。在這種情況下，朱溫「料潞州孤城指日可破，遂自返京師」。

　　5、奇襲解圍

　　就在圍城的後梁軍自以為勝利在望之際，李存勖以精兵急行軍6天，悄然從太原南下奔襲潞州。《資治通鑒》記載這次戰役的全過程。

　　908年五月初一，李存勖所部潛行至潞州城外三垂崗。二十年前，5歲的李存勖曾與父親李克用在這裡置酒奏樂。在伶人演唱的《百年歌》的凄苦的韻律中，李克用所說「老夫壯心未已。二十年後，此子必戰於此」竟真的應驗了。而故地重遊的李存勖也不禁感嘆，「此先王置酒處也！」

　　李存勖全軍遂潛伏於三垂崗，靜待至次日凌晨，而後梁軍並未察覺。這時天降大霧，李存勖即親率大軍在濃霧的掩護下直達夾寨。此時，後梁軍居然未設崗哨，將士們還未起床，在睡夢中遭到突然攻擊，頓時驚慌潰亂。攻入「夾寨」後，後唐軍分兵兩路，周德威攻西北角，李嗣源攻東北角，填溝燒寨，擂鼓吶喊而入。後梁兵大敗，向南逃跑，大將符道昭的坐馬栽倒，被殺。逃失死亡將士以萬計，丟棄的物資、糧草、器械堆積如山。歷時1年潞州解圍戰終於落下帷幕。

　　潞州戰敗大大出乎朱溫的預料，「帝聞夾寨不守，大驚，既而嘆曰：『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為不亡矣！至如吾兒，豚犬耳！』」（《資治通鑒》）。

　　至此，潞州解圍戰以李存勖全勝告終。這樣，後唐便佔據太行山西面所有孔道，向東可進攻河北，向南可直接威脅腹心洛陽，這一戰為李存勖河北爭雄、飲馬黃河、問鼎開封，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