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人生哲學中理解幸福?
作者:臧峰宇
摘自:《通往智慧之路——以問題開啟哲學的沉思》第六章
生而為人,卻並不容易理解人的問題,比如「什麼是人」這樣的哲學問題。
人是以哲學的方式存在的。哲學體現了「人」的理想訴求,使我們的人生靈動起來。我們希望過上更好的生活,把握真正幸福的人生。但是,不幸有時候恰恰是真實的人生境遇。這固然可能源於某種客觀處境,可是,遠離幸福往往因為人們缺乏必要的感知能力與判斷力。無論是從生活原生態中採擷樸素的生命體會,還是從學理層面衡量生活可能如何的理性思辨,都是確認生活意義的沉思,都從紛繁複雜的人生事件及其走向的背後找到人生的價值根基,都以思想的方式把握人生之路。為此,我們有必要重審人的二重性(duality)問題,在沉思中揚棄以往生活的弊端,探究當今需要什麼樣的幸福觀,進而確認人生哲學的當代境界。
一、人的生活何以具有二重性?
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個追問「什麼是人」的故事。庇比斯城的人得罪了神,神派來長有翅膀的斯芬克斯。她上身是美女,下半身是獅子。斯芬克斯每天讓過路的人猜謎,猜不中的人就要被吃掉。這個謎語是:「有一種生物早晨用四隻腳走路,中午用兩隻腳走路,晚上用三隻腳走路。這個生物是什麼?」這個問題有點像「腦筋急轉彎」。因為無法猜中,所有過路的人都被斯芬克斯吃掉了,庇比斯城陷入恐懼之中。這時,俄狄浦斯因為逃難來到了庇比斯城,與斯芬克斯遭遇。面對斯芬克斯的問題,俄狄浦斯回答,在人生的童年,我們用手和腿四肢爬行;在人生的中年,我們當然用兩條腿走路;在人生的暮年,我們要藉助另一隻腿——拐杖行走,因而在不同的時候表現為四隻腳、兩隻腳和三隻腳,所以,問題的答案是「人」。斯芬克斯感到非常羞愧,為此墜崖而死。這就是人的問題,看起來不難理解,思考起來則尤其深刻。
人與其他生物有很多明顯的差別,比如人有思想、能夠勞動,而最重要的差別是人具有二重性。人在哲學沉思與生活實踐中確立自身的存在,從現實的生活與可能的生活角度確認二重性境況。一方面是現實性,另一方面是可能性。人在現實生活中探求可能的生活,人的二重性從根本上反映了人性的超越。也就是說,人既看重當今的生活狀況,又時刻致力於改善當今的生活狀況,使之趨向於可能的理想的生活,人總是在把握今朝的同時暢想未來。著名詩人臧克家說:「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詩意地說明一個沒有當代意義沒有未來價值的人已經失去了文化生命,而沒有文化生命的人只能是行屍走肉,因為這樣的人已經沒有了支撐人性的精神條件。哲學之所以被看作人學,正是因為哲學以人性與人的生活實踐為主要研究內容。人們對宇宙的整體思考也是從其對人的意義角度著眼的,而生活是人的生活,沒有人的荒野不能成為生活本身。
面向未來的無限可能,權衡今天的生活方式,在現實的生活中追求生生不息的理想,永遠超越自我,體現了哲學與人的內在關聯。央視記者曾經採訪過一位西部的放羊娃,記者問放羊娃,為什麼放羊?放羊娃說為了掙錢,為什麼要掙錢呢?因為要娶婆姨,為什麼要娶婆姨呢?因為要生娃。為什麼要生娃呢?讓娃來放羊。這則採訪令人深思,放羊娃的人生軌跡是平移的,很多現代人覺得自己不能容忍這種平移的生活,但他們的生活可能也沒有處於超越的狀態。比如有一位家長與孩子存在溝通上的障礙,他向老師請教解決問題的辦法。老師問這位家長,為什麼讓孩子念大學,這位家長的回答是,上大學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掙更多的錢,為什麼要找一份好工作、掙更多的錢呢?因為這樣才能找到一個漂亮的女朋友,為什麼要找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呢?因為要結婚生一個好娃,為什麼要生一個好娃呢?讓娃上大學啊……可以看到,現代人的思維有時候也是平移的,而哲學拒絕這種平移的思維方式,它通過追問來呈現思考的境界,抵達螺旋式的上升,從而體現人的二重性。
我們對人生意義的衡量或對人生事件的估量總要在可能更好的層面思考。馮友蘭先生說:「學哲學的目的,是使人作為人能夠成為人,而不是成為某種人。其他的學習是使人能夠成為某種人,即有一定職業的人。」人生哲學更直接地表達了哲學的這種學術功能。「人生哲學即哲學中之人生論,猶所謂自然哲學,乃哲學中之宇宙論也……哲學以其知識論之牆垣,宇宙論之樹木,生其人生論之果實;講人生哲學者即直取其果實……哲學以其對於一切之極深的研究,繁重的辯論,以得其所認為之理想人生;講人生哲學者即略去一切而直講其理想人生。」哲學的內容包羅萬千,其「果實」在於獲得理想人生,走出人生的低谷,拓展人生的眼界,而「繁重的辯論」之所以必要,在於辯論的結果為人們在兩難之間的選擇提供了參考。
我們在上小學的時候,老師經常問我們一個問題:「你長大之後想當什麼?」我們的回答大概都很慷慨,「想當科學家」,「想當市長」,「想當作家」,「想當法官」,「想當船長」……而且有的小朋友會給出幾個答案。如果現在我再問大家這個問題,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曾經的慷慨?我想,至少你不會給出幾個答案,即使想說出一個答案,也會考慮措辭儘可能含蓄一些。隨著我們的生活閱歷不斷增長,我們的人生選擇會受到更多現實性的制約,當然,我們的理想也會更接近現實,我們是在現實的生活中確認理想並進而實現理想的。當我們實現理想之後,又站在了實現新的理想的起點上,開始了超越自我的新的征程,並在此過程中體會生命的意義,進而確認自己的二重性。
從分辨人的二重性角度出發,我們應當看到,人生哲理與人生哲學的區別是明顯的。人生哲理探究的主要是現實生活中的道理,人生哲學則主要思考超越現實生活的意義問題,這個意義問題無論對哲學還是對人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高清海先生指出:「對『哲學』這種理論,我們必須從人的本性以及這一本性的歷史變化中,方能獲得深切理解;同樣地,對於『人』,雖然眾多學科都在研究人,也只有從哲學思維的高度才能把握人的真實本性。」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才能將哲學視為人學。否則,切莫說面對形形色色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僅就文學和醫學而言,哲學都不比它們更有資格稱為人學,哲學之為人學,最重要原因在於能從思維的高度把握人的本性。毋庸置疑,「『人學』的性質是哲學的而非科學的;哲學人學是哲學發展的當代形式;哲學人學與人生哲學直接同一」。人正是在創造對象世界的過程中,通過有意識的活動,來確證自己的二重性的。
人當然要理解當前的生活,領悟形成這種生活境遇的歷史前提,但所有的必然性都將在確認之後得到人性的超越。馬克思贊同伊壁鳩魯的看法,「在必然性中生活,是不幸的事,但是在必然性中生活,並不是一種必然性。通向自由的道路到處都敞開著,這種道路很多,它們是便捷易行的。因此,我們感謝上帝,因為在生活中誰也不會被束縛住。控制住必然性本身倒是許可的」。與哲學一樣,人生也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人生的積澱有多種方式,但是,「人的生命活動自身各因素、各系統總是由不平衡走向平衡,生命活動與外在條件又總是由不適應走向適應,因而人生必然始終處在矛盾、和解,又矛盾、又和解狀態之中,處在痛苦和歡樂交替轉換的情感體驗之中。造成這種狀態、體驗的根源,從生命活動自身看,就在生命欲求……感性慾求和理性慾求構成生命活動的基礎核心和動力,呈現為人生的生生不息的追求精神和創造性行為」。這正是人的活動的特殊性所在,而所有的人生活動幾乎都在追求一種價值目的,那就是如何獲得幸福。
二、當今需要什麼樣的幸福觀?
幸福是我們不能缺失的生活狀態,當我們追問生活的目的,探究人存在於世間的價值,理解人生的意義世界時,對幸福的展望總是倏忽而至。亘古至今,關於幸福的思考文本汗牛充棟。獲得幸福的人生,需要勇敢、寬容、健康,需要執著、堅忍、會通,需要在行走世間的過程中深入思索。幸福是一種人生境界,快樂是實現幸福的必經之途,快樂停留在感性生活層面,幸福則要經過理性生活的確認,快樂和幸福不能割裂。獲得幸福,需要從人的二重性角度確認生活的理想與現實,需要明確人生的價值定位,需要提升人生修養和幸福生活的藝術,進而在人學沉思中領悟從現實的生活趨向於可能的生活的幸福之路。
當代人經常生活在自己營造的泡沫中,很多在意的東西實際上是不真實的,很多誇張的表述和慷慨的讚美都體現了泡沫的五光十色。比如我在路過一些影樓的時候,經常有年輕的女孩送來一張廣告單,並親切地問:「帥哥,拍過婚紗照了嗎?」我知道「帥哥」與我的形象沒什麼關係,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同時我也聽到她們稱一些與美麗沒什麼關係的女孩為「美女」。這樣的表述並非毫無意義,除了體現一種營銷策略之外,畢竟讓聽到「帥哥」、「美女」之類稱呼的人感到一絲幸福。比如我想在嚴謹的語境中,稱呼我這樣的人為「帥哥」,確實是不準確的,所以我也應該對她們表示感謝,因為她們讓我感到了一絲幸福,但是,這樣的幸福是不真實的。有時候,我們可能也需要體驗一些不真實的幸福,可是,當不真實的幸福成為我們理解幸福的常態,這個問題就值得我們深思了。因為泡沫無論多麼五光十色都是要破碎的,而人生的幸福需要傳達持久的意境。
幸福固然需要物質支撐,但是,僅有物質依託的生活往往不是幸福的,而且他者的幸福往往不能被我們從外在的角度想當然地確認。西西弗斯是古希臘神話中的著名人物,由於被認為詭計多端,他遭到神的懲罰,要將一塊巨石推上陡峭的山坡。這個工作的繁重不僅在於石頭的巨大與山坡的陡峭,更在於每當推到山頂,這塊巨石就再次滾落,西西弗斯因此要永遠地重複推石頭上山頂的活動。對很多人來說,西西弗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但是,西西弗斯始終堅持著這種存在方式,放棄對他來說恰恰意味著失去生活的意義。沒有巨大的精神力量,無法持續這個活動。西西弗斯秉持這種精神力量,他渴望有朝一日將巨石推上山頂,石頭不再滾落。「西西弗無聲的全部快樂就在於此。他的命運是屬於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在這微妙的時刻,人回歸到自己的生活之中,西西弗回身走向巨石,他靜觀這一系列沒有關聯而又變成他自己的命運的行動,他的命運是他自己創造的。」參見[法]加繆:《西西弗的神話》,157~158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7。永遠不放棄,永遠努力破解人的命運,思索人生的偶然性與必然性,探求承載意義世界的出路,是這個故事給人們提供的重要隱喻。
明天,石頭還會滾落嗎?我們不知道。因為暢想未來又無法預見未來,所以人們會思考命運之類的問題。《左傳》有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乃所謂命也。」孔子要人們「知命」,避免怨天尤人;孟子要人們「立命」,活出生命尊嚴。思考人的命運,可以從宏觀角度著眼,但務必從微觀角度著手,也就是說,要從人的境況角度思考如何「知命」與「立命」,何以活出生命的尊嚴。這種思考源於人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只要還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生命存在,人總要探尋如何超越以往的生活,以不同的超越方式思考「知命」與「立命」的問題。
馬克思在中學時代的德語作文中這樣寫道:「歷史把那些為共同目標工作因而自己變得高尚的人稱為最偉大的人物;經驗讚美那些為大多數人帶來幸福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而工作的職業,那麼,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作出的犧牲;那時我們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憐的、有限的、自私的樂趣,我們的幸福將屬於千百萬人,我們的事業將悄然無聲地存在下去,但是它會永遠發揮作用。而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們將灑下熱淚。」馬克思用畢生踐行了自己的理想,為了矢志不渝地追求這種高尚的幸福,馬克思放棄了很多次可能生活富庶的機會,而經常承受生活的困窘帶來的折磨。在很多《馬克思傳》作者的筆下,這樣的生活細節令人們讀起來感到心酸,但馬克思堅守自己的理想,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而努力,這樣的幸福觀何其高遠,這樣的理想何其崇高!
馬克思在中學時代的拉丁語作文中寫道,「風尚純樸、積極進取、官吏和人民公正無私而成為幸福時代」,這是「最美好的時代」,「如果一個時代的風尚、自由和優秀品質受到損害或者完全衰落了,而貪婪、奢侈和放縱無度之風卻充斥泛濫,那麼這個時代就不能稱為幸福時代」。在馬克思的女兒問父親的20個問題中,有一個涉及如何理解幸福,馬克思的回答非常明確:「對幸福的理解——鬥爭;對不幸的理解——屈服。」為了使大多數人過上更好的生活,馬克思以哲學的方式抗爭,這種抗爭因生命的意義而永恆。所以,歷史上英雄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無怨無悔,而懦弱、糊塗像阿Q這樣的人被魯迅先生認為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不為自己的不幸而抗爭,是真正的不幸,長此以往,這樣的人離幸福越來越遠。當然,一直都生活在幸福時光中的人們不必思考如何抗爭之類沉重的話題。但是,當人們遭遇不幸的侵襲,抗爭是獲得幸福的必經之路。
任何時代都有關於如何理解幸福的問題,任何時代對幸福的理解都是當然之舉。恩格斯看到,「在每一個人的意識或感覺中都存在著這樣的原理,他們是顛撲不破的原則,是整個歷史發展的結果,是無須加以論證的……例如,每個人都追求幸福」。但是,在不同的時代,人們的幸福觀存在一定的差異。當今時代最大的問題在於,幸福這個涉及人生終極意義的問題經常遭到其他問題的置換。人們如今最關心的似乎不再是心靈的寧靜或生命的尊嚴,而是有多少處房子以及房子有多大的面積,有幾部車子以及車子的品牌,有多少存款以及有怎樣的理財方式……房子、車子、存款之類問題當然非常重要,因為我們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我們也深知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為道德等上層建築確立了堅實的根基,但是,這類問題的解決只是實現幸福的手段,一旦我們失去了幸福,這些東西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留戀?
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有太多可以奢侈生活的理由,但是他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都依靠著別人(包括生者和死者)的勞動,我必須儘力以同樣的分量來報償我所領受了的和至今還在領受著的東西。我強烈地嚮往著儉樸的生活,並且時常為發覺自己佔用了同胞的過多的勞動而難以忍受。這幾乎體現了所有偉大人物的高尚情操,對沉浸在物慾蔓延的旋渦中的人們應有持久的召喚力量。我們要配享生活的美好,也要維護生命的尊嚴。陀思妥耶夫斯基提醒人們:「每時每刻都要向自己證明他是人,而不是小銷釘!哪怕是被別人打一頓,也要證明;哪怕是用野蠻行為,也要證明。」為何冒著挨打的風險與野蠻的威脅而證明自己是人呢?因為人「不是小銷釘」,人們要坦然地維護自己的尊嚴以及這個時代的生命的尊嚴,從而獲得人生的幸福。
獲得幸福的人生,需要心胸豁達。唐代名僧寒山和拾得的對話可謂經典。寒山問拾得:世間有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如何處之乎?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如此,需要怎樣的胸懷?擁有曠達心胸的人是愛智慧的人,做愛智慧的人,才能更好地理解幸福對人生意味著什麼。在當今時代,我們需要的幸福是現實的,同時也是高尚的。在踏實的生活中超越自我,獲得幸福人生,是當代哲學給人們的重要啟示。在思索如何獲得人生幸福的過程中,當代哲學家力圖確認人生哲學的當代境界,人學層面的思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這種哲學努力。
三、如何理解人生哲學的當代境界?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每個故事都蘊含著一定的哲理,而幸福始終在這些故事中體現了最高的人生境界。儘管人們對幸福的理解不同,但人們感到幸福的時候,都表現為精神的高峰體驗。大多數人都期待幸福的生活,比如看電視劇的時候,很多人都期待一個圓滿的結局。當代哲學家關心幸福的話題,關心人的本質、人的發展與人的幸福的關係,並對人如何幸福之類問題進行了深刻的學理探究,形成了一門我們前面提到過的學問,那就是人學。
人學以人性及其對象化為研究內容,人學研究體現了當代哲學重要的學術創新。「哲學的性質始終是由人的特質來規定的。人們把人自己理解為什麼性質的存在,相應地也就把哲學理解為什麼性質的理論。」人們對宇宙的整體思考正是從其對人的意義角度著眼的,而生活是人的生活,缺失實踐主體的荒野無法構成生活的意義世界。哲學與生活從理論與實踐層面反映了人的活動及其限度。哲學與生活都不能離開人,人在哲學沉思與生活實踐中確立自身的存在,哲學對生活世界的審視與生活對哲學沉思的冀望都是人的生活情態,人對生活的解讀及其對生活的超越,是從生活與可能的生活角度確認的二重化境況,人一定要紮根於生活世界而探求可能的生活,人的二重化從根本上反映了人性的超越,超越是理解人與讀懂生活的關鍵詞。
梁漱溟先生說:「中國彌天漫地滿是義務觀念,在西洋世界上卻活躍著權利觀念。」對啟發人們的權利意識而言,比較中西文化的差異是有必要的,但西方重權利輕義務的觀念也存在著明顯的限度。平衡權利與義務的關係,是任何時代都要深思的重大命題,縱觀人類思想史,不考慮人類命運與時代精神的哲學不可能獲得認可,也不可能在人類生活實踐中確立根基,在充斥著資源危機與精神危機的當今時代尤其如此。
近年來,中國傳統文化引起人們的重新關注,並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它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當代人對人生意義的重審。張岱年先生說:「人生論是中國哲學之中心部分,其發展也較早……可以說中國哲學家所思所議,三分之一都是關於人生問題的。世界上關於人生哲學的思想,實以中國為最富,其所觸及的問題既多,其所達到的境界亦深。」中國傳統哲學家的很多思考都是圍繞人生幸福的問題展開的,當這種問題拓展到社會層面,就成為廣義的政治哲學研究,可以說,對人生以及政治的思考,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內容。在這個意義上,《道德經》、《論語》、《莊子》都可以被看作中國古代人生哲學導論,也可以被看作中國古代政治哲學導論。中國傳統文化中很多關於如何處理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我關係的討論至今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仍是我們和諧地處理現實問題的重要思想資源。
確認人生哲學的當代境界,應當汲取以往的思想資源,超越以往的價值困惑,更好地平衡人與世界的關係問題,這個問題涉及當代哲學的學術價值與當代人的實踐生成。「我們要判定一種理論是哲學或不是哲學,一個民族有哲學或者沒有哲學,就不能依據它的理論形式如何去認定,更不能按照它有無哲學的名稱而定,而應該主要去看人的生存是否達到了覺醒,它所表現的是否屬於人性的自覺意識;關鍵要看人在當前的發展階段主要需要什麼和正在追求什麼。」人生哲學的當代境界不是邏輯思辨衍化的「烏托邦」,沒有以抽象的方式架空價值訴求可能抵達的現實,而在審慎的考察中直面人生事件,在價值訴求中展開追求人的目的的活動,在梳理來龍去脈的過程中獲得人生經驗,反映了當代哲學家的文化修養與人生眼界。構建「幸福中國」,讓人民生活得更幸福,提高整個社會的幸福感,是當今中國社會發展的重要理念,也是當今中國民生建設的重要內容,使之成為現實,需要人們權衡個人幸福與幸福中國的關係,確立與時俱進的幸福觀,提升人生哲學的當代境界。
智慧乃人所愛之存在,使智慧靈動起來需要藉助哲學思考,人們的思考當然基於生活經驗,但是,把握生活經驗並不意味著沉迷於瑣屑的日常體驗,現實中孕育著理想,理想終究要回歸現實,無視現實的理想是空想;無視理想的現實意味著麻木與沉淪,由現實而實現理想體現了人的二重性。人的理想往往訴諸獲得幸福的人生,在遭遇精神危機與資源危機的當今時代,人們需要思索深邃的價值主題,確立高遠的人生目標,使生命在燦爛的舒展中顯示與時俱進的意義視界。當代人學探索體現了哲學家提升人生境界的努力,這種努力綜合古今中外的思想資源而謀求創新,深化了當代哲學的學術價值,使人們的幸福生活具有了新的理論和實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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