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的格律(1)【暮天新雁】
06-19
詞的格律我國古代的韻文都是講究格律的。格,指韻文的體制、格式。例如篇幅是有限制的;句法是整齊的還是參差的;字聲是規定的還是任意的;用韻是劃一的還是錯綜的等等。律,就是法則、規律。一種韻文體制的規則,就是它的格律。格律雖然只是韻文最表面的形式,但卻是區分各種韻文文體的主要依據。詞的體制是什麼樣子的呢?我們且看一首典型的詞: 揚州慢 中呂宮 淳熙丙申至日,余過維揚。夜雪初霽(紀),薺麥彌望。人其 城則四顧蕭條,寒水自碧。暮色潮起,戍角悲吟。予懷愴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為有《黍離》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宋-姜菱「揚州慢」是詞調名稱;「中呂宮」是 詞調所屬的宮調名稱;:淳熙-----悲也「是詞序;詞序以下是詞的本體,分兩大段,叫「上下片」或「上 下闕」;「程」、「青」、「兵」-----「生」等是韻腳;句內各字又有聲調上的抑揚頓挫(像「竹西佳處」是「入平平去」----短長長句;句子有長有短(三字、四字、五字、六字、七字);「淮左名都「與」竹西佳處」、豆蔻詞工「與」青樓夢好「是對仗------這都是詞的體制問題。 (一)詞調和詞牌 詞是配樂歌唱的,所以每首詞都有---或者至少曾經有過一個樂譜,每個樂譜都必定屬於某種宮調(類似今天的C調、G調),有一定的音律、節奏。這些因素的總和,就是」詞調「。每種詞調都有一個名稱,例如《西江月》、《賀新郎》、《揚州慢》等,這個名稱就叫」詞牌「。在管一節里,我們將談談跟詞調、詞牌有關的知識。 1、詞調是怎麼來的? 現存的詞調,就其樂曲的來源說,大體有四種情況; (1)內地民歌的加工和民間歌手的創製。劉禹錫《竹枝詞-引》說:」四方之歌,異音而同樂。歲正月,余來建平,里中兒聯歌:『竹枝』,吹短笛、擊鼓以赴節。歌者揚袂(妹)睢(碎)舞,以曲多為賢----故余亦作『竹枝詞』九篇,俾(必)善歌者揚之,附於末。後之聆巴覦(魚),知變風之自焉。「很生動地記敘了他依內地民樂而創製《竹枝》的經過。 樂工、歌伎和其他群眾歌手或身居民間,或出身底層,經常承受著人民詩樂的滋養,不少詞調是他們創製的。其中有明確記載的如:《喝馱子》,據《碧雞慢志》:「此曲單州營妓教頭葛大姊所撰新聲。梁主作四鎮時,駐兵魚台,值十月二十一生日,大姊獻之。梁祖令李振填詞,付後騎唱之以押馬隊。」 據段安節《樂府雜錄》記,《雨霖鈐》是「唐明皇駕回,至駱谷,聞雨淋鑾鈐,因 令張野狐撰為曲名,《還京樂》也是:"明皇自西蜀返,樂人張野狐所制。同書還記載著樂工黃米飯、敬約等製作的《文敘子》、《道調子》、《康老子》、《夜半樂》、《黃驄疊》等。 (2)根據大型歌舞曲或其他樂曲改制。 隋唐時期,宮廷音樂機關沿襲、改制、創編了許多大型樂曲,其中有屬於傳統的《通曲》,」清樂者,其始既清商三調是也。並議氏以來舊曲,如《春江花月夜》;有屬於燕樂系統的,如法曲《霓裳羽衣》、《獻仙音》道調《景雲樂》、《順天樂》等。 (三)邊疆少數民族地區和域外樂曲的襲用或改制。 如《蘇幕遮》,原是從今新疆吐魯番(古高昌)一帶傳來的「渾脫舞」的舞曲。「渾脫」是囊袋的意思。據說跳這種舞時,舞者用油囊裝水,互相潑灑,所以唐人又稱之為「潑寒胡戲」。表演者為了避免水澆頭面,便帶起一種塗了油的帽子,高昌話叫「蘇目遮」的,因此,樂曲就被稱為「蘇幕遮」。後來,人們為這個舞曲填寫歌詞,也就叫《蘇幕遮》了。 2、詞調是怎麼定名的? 詞調都有名稱,叫詞牌。詞牌的定名,本應依據樂曲內容而定,但實際情況卻比較複雜。就唐、五代、宋初的作品看,詞牌的由來大體有以下幾種情況: (1)有些詞牌是樂區的本名。如《蘇幕遮》是「渾脫舞」曲名,《破陣子》是「破陣舞」曲名,《千秋樂》是一種大麴名,《竹枝》是四川東部一種民歌曲名等。 (2)有些詞牌是填寫較早而影響較大的一首詞的題目。詞人據舊有的曲子填詞,未用曲子原名而另立題目以概括詞文內容。後來原曲子名失傳,填詞的人便沿用該題目作為調名。如《謝秋娘》原曲名已佚,據說唐李德裕據譜填詞悼念愛妾謝秋娘,以妾名作為題目,後人沿用,遂成調名。又如:《更漏子》首見於溫庭筠詞,寫春夜思念親人,有」花外漏聲迢遞「句,因用《更漏子》作詞題,後人沿用,成為調名。 已經沿用的詞牌,後人填詞時,仍可根據內容另立題目,如姜菱與友人游湘江,見山水空寒,煙月交映,心有所感,填《念奴嬌》詞,」於雙調中吹之「,改名為《湘月》。白居易以《謝秋娘》調填了憶念江南景物的詞三首,改題億江南。辛棄疾《山鬼謠》自注說:」雨岩有石,狀怪甚,取離騷九歌,名曰「山鬼」,因賦『模魚兒』改今名「。 (3)還有一些詞牌既非原來的曲名,又非內容的概括,而是由於與這個詞 調的創製或有關人物、故事而得名的。例如《何滿子》、《杜韋娘》、《武媚娘》等,都是因歌者而得名的。《隔窗聽》是因堂上美女隔簾聽奏篌而得名的。《虞美人》是由項羽訣別虞姬的故事而得名的。 (四)也有一些詞牌與詞凋所據的樂曲的關,但又不是正式的曲名。無論哪種情況,就同一詞調的現存大多數詞來說,詞牌與詞的內容都沒有多少關係了。填詞的人選擇詞調時,一般只考慮某調在格律上是否符合自己的創作需要,很少考慮詞調原有名稱是否適合於所寫的內容,甚至不去考慮樂曲音律和要表現的內容是否貼切。樂曲散佚後,更只是依樣畫葫蘆,詞牌只不過標示詞人是按照哪一個詞調填的詞而已,因此主就常出現這種情況:同一詞調的詞,既有內容十分凄婉的,也有內容非常歡愉的;既有寫邊塞之苦的,又有訴離情相思的。比如《魚家傲》,范仲淹用以寫「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而與范仲淹幾乎同時的歐陽修卻用以寫「顰笑淺,雙眸望月牽紅線」;《念奴嬌》、蘇軾用以高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李清照卻用以低吟「蕭 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 為了既不改變通行的詞調名稱,又能標明自己創作的背景、旨意,宋 代以後的詞人往往在詞牌下面再加詞題或詞序。 有的詞序長達一兩百字,甚至幾百字,像一篇文章,不但記時、記事,點明寫詞的背景和 詞的主旨,而且發表評論,陳述組張。辛棄疾《醉翁操》序,借敘述寫詞緣由而發瀉自己不被當道者所重視的憤懣,長一百七十八字;姜夔《凄涼犯》序長一百九十一字,像一篇談詞曲犯調問題的專論,比詞本身有價值得多。我們見到的最長的詞序是姜夔《微招》序,長達四百二十五字,而全詞卻僅九十五字。 詞序無論長短,對我們理解詞的思想內容都是有裨益的,讀詞時,應當留意. 3,同調異名和異調同名等 由於詞調定名的情況比較複雜,就出現了同一個詞調有幾個名稱,或詞牌名稱雖同,指的卻是全不相干的兩個詞調的現象。 同調異名 這往往是後人不斷改換詞題的結果。比如《憶秦娥.》調名本是概括傳為李白所作的詞「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詞意而得的,但也有人就開首一句後三字,稱作《秦樓月》;後來因蘇軾《憶秦娥》詞有「清光偏照雙荷葉」句,又有人改稱《雙荷葉》;宋無名氏詞有「水天搖蕩蓬菜閣」句,因此後又別名《蓬菜閣》;宋張輯《憶秦娥》有「碧雲暮合,有美人兮」句,乃又改稱《碧雲深》;宋鄭文妻孫氏《憶秦娥.》首句作「花深深,一鉤羅襪行花陰,」於是又易名《花深深》。 異調同名往往是一調多名造成的。不同的詞調各有許多調名,難免重複,於是出現名同而調異的現象。如「相見歡」又名「烏夜啼」,而另有別名為「錦堂春」的「烏夜啼"一調;」菩薩蠻「又名」子夜歌「,而另有」子夜歌「一調;」念奴嬌「又名」千秋歲「,而另有千秋歲一詞。 異調同形 要注意區別同調異名跟異調同形。所謂」異調同形,調是指音樂說的,形是指格律說的。有些詞調,就詞句看,格律基本相同,甚至完全一樣,但他們所據的樂曲不同,就不能認為是同一詞調的不同名稱。這種情況大多出現於早期。比如《竹枝》、《揚柳枝》、《浪淘沙》、,八拍蠻》、《渭城曲》、《採蓮子》等都是七言四句,但並不是同一詞調;像《竹枝》本是川東民歌,《揚柳枝》則源於隋代舊曲等。再如《解紅》、《赤棗子》、《搗練子》都是二十七字,三三七七七句式,句中平仄大致相同,但也非同調異名。在曲譜尚存時,各譜韻律、節奏不同,適,宜表達的感情自然也不相同,詞人填詞時,必然有所選擇。到了後代,曲譜散失,填詞人完全依據舊詞字面格式填寫,這些詞調之間的區別就看不出來了。 一調數體 同一詞調,現存各家詞的字數,句式、平仄格式等略有不同,叫「一調數體」,這和「異調同名」是不同的。異調同名的詞,各詞所據樂曲不同,而一調數體的詞,其樂曲則應該相同。造成一調數體的原因大體是: (1)同一詞調,不同的人填寫時,按照內容的要求,對詞中某些句子的字數、斷句的位置、押韻的方式、句中的平仄等略加變動。在樂譜尚存時,表現出來的只是唱法上有些不同,然而,離開曲譜光看詞句,格式上就有了明顯的區別;後來「曲譜」佚去,只依「文譜」填寫,便被認為是一種異體了。比如《憶秦娥》較早的名作有傳為李白的和馮延巳的兩首,格式不同,比較如下: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傳為李白作) 風淅淅。夜雨連雲黑。滴滴。窗外芭蕉,燈下客。 除非夢魂到鄉國。免被關山隔。憶憶。一句枕前,爭忘得。( 馮延巳作) 後人填詞時,你依李白詞,我依馮延巳詞,於是形成同調而異體。 (2)變單調為雙調。例如《憶江南》,原為單調,五句二十七字,後重複一遍為兩段、十句五十四字的雙調,前後段字數、句法、平仄完全相同。《何滿子》(單調三十七字,雙調七十四字)、《南歌子》(單調二十六字,雙調五十二字)等都是這種情況。 (3)有些詞調的正體跟變體相差 較遠。比如《三台》,韋應物所作僅二十四字,万俟雅言所作便擴展為一百七十一字,三段(稱三疊),詞譜仍認為是異體。再如《浪淘沙》,皇甫松所作二十八字,李煜所作五十四字。造成這種「異體」的原因可能兩種:一是原調樂曲比較簡單,樂工歌者以原調音律為基礎擴展成為複雜的樂曲,就好象今人把一首短曲擴展成大型、多部的樂曲一樣(《碧雞漫志》所說某曲「樂工加減節奏」,大約就是類似的情況)。一是本體跟異體本來不同調,是異調同名,而傳統上卻看成是同調的異體 ,後世編輯詞譜的人便依傳統算作同調。 有些詞調的異體很多。如《賀新郎》,詞譜例十一體,最常見的是116字與115字兩體(均為兩片、三十句、十二仄韻);《滿江紅》詞譜例十四體,常見的有仄韻、平韻兩式,91字、93字、94字三體;《念奴嬌》詞譜列十二體,常見的有前後片各十句、四仄韻,前片九句、後片十句、八仄韻,前片十句、後片十一句、九仄韻三體;《水龍吟》,詞譜所例竟有二十五種異體。據《欽定詞譜》共收詞調八百四十餘種,兩千三百多體,平均每調三體。 4、詞調和字數的關係 詞調是指詞的腔調,亦即詞所依據的樂曲。故樂曲的長短,樂句的舒促,直接影響著詞的篇幅和句式結構的變化。 大體上說,詞在初起時,為變於在歌樓、宴席上演唱,樂曲多短小輕快,因而詞的篇幅較短。王灼《碧雞慢志》曾經指出:」李唐伶伎,取當時名士詩句入歌曲,蓋常俗也。「可見詞在早期因受詩的影響,句法上比較接近當時的律詩和絕句,用韻也比後代詞密一些。唐五代最常見的詞調像《竹枝》、《楊柳枝》與七絕無異;《生查子》、《紇挪曲》(合諾)簡直就是五絕;《漁歌子》、《章台柳》、《搗練子令》等好像是把一首七方絕句中的一句減掉一字,破為兩讀;雙調《生查子》有如五律;《木蘭花》、《玉樓春》好像七律;《鷓鴣天》則像是兩首七絕合為一體,而第二首首句減一字。總之,直到宋初,詞的格式表面上還比較接近於近體詩,很少有長過六十字(一首七律加四字)的。 北宋中葉以後,從柳永蘇軾等開始 ,經周邦彥、姜夔等人的發展,詞調逐漸變長,很多長調詞創製出來了(南唐二主詞所用詞調最長的一首是《破陣子》62字,而現存姜夔(kuí)詞八十四首,九十字以上的就有三十四首------據《白石詩詞集》);原來是短調的詞也出現了許多長調的異體(如《浪淘沙》唐時形同七言絕句,五代時開始出現雙調五十四字,柳永《樂章集》敷衍為三段一百三十四字的《浪淘沙慢》),最長的《鶯啼序》四段二百四十字,則出現於南宋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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