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孫中山的裹小腳的結髮妻，可再賢惠也擋不住被離婚的命運

06-19

1884年，中山先生奉父命，與盧耀顯先生之女慕貞結婚。盧慕貞女士，比夫君只小一歲，身材矮小，膚色較黑，自幼纏足，是一個相貌很普通，個性內向的舊式女子。

她幼年喪父，與寡母相依為命，因而性情沉靜而保守。孫中山則是溫文儒雅，相貌秀美，身材適中，堪稱美男子。

起初孫中山對這門親事是不滿意的，特別是盧氏那雙纏得小小的腳，更令他啼笑皆非，但他默然接受了這一事實。

結婚之後，孫中山就不能不承認，盧慕貞符合舊時代賢惠女子的一切標準。

盧慕貞溫柔體貼，孝敬公婆，手腳勤快，早晨天不亮就起床先熬豬食，然後操持家務，尤為難得的是她做得一手好針線活。

盧慕貞對自己的夫君自然非常滿意，當她打開大伯哥孫眉送給她的結婚禮物時，驚奇地看到匣子內裝有一條金項鏈和兩個鑲有藍寶石的金戒指，這在當時是很貴重的，她深深地感到自己在這個家庭的分量。

盧慕貞在結婚7年以後，即1891年10月20日，他們的兒子孫科出生了。當時孫中山並未在家，只是在兒子過滿月的時候，特地向學院請假期回來為兒子擺了滿月酒。

孫中山望著眉清目秀、白白胖胖的兒子，心中升騰起一股做了父親的幸福感。兒子屬兔，因而戴著一頂精巧的小白兔兒帽子，格外逗人喜愛。孩子身上的穿戴，都是妻子精心裁剪縫製的。

這段時間，相夫教子，生活安逸，其樂融融，是盧慕貞感覺最幸福的時日。

1894年他們的長女孫娫降生了。1888年，孫父病重，孫中山兄弟返鄉探望。此時，盧慕貞親自侍奉病床前，煎湯熬藥，衣不解帶，直到孫父去世，孫家兄弟都很敬重她。

父親逝世，孫中山經過短暫停留，再次奔赴革命，盧慕貞一個人在家鄉，承擔所有生活重擔，教育兒女，侍奉雙親，還要照料嬸嬸。

他們的婚姻中充斥著一次又一次的別離。很少相聚，也很少像尋常人家那樣過一段夫唱婦隨的悠閑日子。

1895年，孫中山以行醫為掩護，在廣州發動了第一次反清武裝起義。因準備不周，起義失敗，陸皓東犧牲，孫中山連夜逃到唐家，來不及返家向妻子告別即逃亡海外，清政府出資1000元大洋通緝，並株連盧慕貞一家。

盧慕貞帶著4歲的孫科、1歲的孫娫、婆母楊氏和嫂子譚氏，由陸皓東的侄兒陸文爘護送，取道香港，投奔檀香山孫眉處。

1896年10月，孫中山在英國倫敦被清廷駐英公使囚禁，九死一生，獲釋後不久的11月12日，他在倫敦度過了而立之年的生日。就在這一天，次女孫婉在檀香山降臨人世。女兒與父同月同日出生。

孫婉的出生，給孫家帶來了吉祥和喜慶的氣氛。可遠在英國倫敦的孫中山，為了國家和民族，卻無法享受喜得千金的無窮快樂。

外人不知的是，盧慕貞在分娩之際曾經歷了一次生死考驗。那是孫中山在倫敦蒙難的消息傳來，盧慕貞為丈夫的生死擔憂，寢食難安，差點以身相殉。此事足見盧慕貞對孫中山情深義長，把丈夫的生命視為比自己的更加寶貴。

盧慕貞一家在檀香山的生活全賴大伯孫眉。她除了照顧婆婆，儘可能以勤快的雙手承攬家務外，還悉心撫育兒女。在孫科6歲那年，文化水平不高的盧慕貞為兒子啟蒙，教以《三字經》、《千字文》、《幼學詩》等，還延請老師到家中講授國學。?孫科紮實的國文基礎，就是這段時期在母親督教下獲得的。此外，盧慕貞閑時不忘臨摹字帖，以排遣對丈夫的思念之情。

孫眉傾力支持其弟革命而破產，舉家遷回香港，只孫科留在檀島讀書。盧慕貞強忍母子分離的情感，偕兩女返港。不久，婆母楊氏在香港逝世，孫中山無法回港奔喪，由孫眉、盧慕貞全力操持喪事。

此時的孫中山，在為革命奔走中，身邊亦有紅顏知己陳粹芬相隨。陳粹芬能文能武，工作上是孫中山的得力助手，生活中亦是紅顏伴侶。後來陳粹芬得了肺結核，怕傳染給孫中山，才獨自離去。陳粹芬在身邊的這許多年裡，孫中山都不曾承受過孤單寂寞。

陳粹芬(左)與盧慕貞合影

盧慕貞是舊式女子，孫中山又有身份，所以她並不反對他納妾，甚至在非常時期，她還鼓勵他納妾，身邊有個女人能照料起居。所以，陳粹芬後來病癒後，是得到盧慕貞和孫家承認的妾，雖然之後她再也沒有和孫中山一起生活過，卻依然留在孫家養老送終。

辛亥革命成功，孫中山被推舉為中華民國大總統，盧慕貞攜子女千里迢迢去南京團聚，一路上，她風光無限，被各同盟會會員夾道歡迎，並被尊為中華民國國母，光華耀眼，這一刻，似乎所有的操勞寂寞孤獨等待，都落到了璀璨處。

然而她對政治性應酬毫無興趣，在南京面對中外來賓甚多的各種政治場合，對她來說，與其說是一種尊榮，倒不如說是種精神上的負擔，她很想擺脫。

她沒有太大的理想，也不戀慕虛榮，甚至她都不願意出風頭，唯一的願望就是，老人健康，夫妻恩愛，孩子聰慧。?但是孫中山註定不是池中之物，難以滿足盧慕貞樸素的願望。

1913年，孫中山從上海到日本考察鐵路狀況和進行築路借款活動，盧慕貞又帶著女兒跟隨來到日本，所謂夫榮妻貴，孫中山在日本依然是風雲人物，盧慕貞亦是備受矚目。

日本的《大阪每日新聞》發表了一篇文章介紹盧慕貞來日的盛況《孫逸仙夫人來訪》。

在廣東許多個平凡的日子裡，婚嫁前後，盧慕貞都沒有想到，自己所嫁，竟然是如此人物，他改變歷史，他世界聞名。他註定不屬於家常，也不屬於某個女人。

盧慕貞隨著自己的婚姻，經歷了一個女人所經歷的尋常生活，生兒育女，勤儉持家。也經歷了一個普通妻子難以企及的至高榮耀，她沉浮在自己的命運里，也沉浮在自己的心情里，那裡有感慨，有欣慰，有滿足，也有遺憾。

她是一位頗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既然自己不能配合夫君，協同參與諸種政治活動，於是逐漸萌生知難而退的念頭。

於是，在與孫中山共同生活了20多天後，即3月25日，盧慕貞把兩個女兒留在孫中山身邊，自己慨然離開南京返鄉了。

對於盧慕貞的良苦用心，孫中山是心知肚明，他也很感動。但是，他是主張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的，他堅決反對納妾。

孫中山與宋慶齡

1915年，孫中山與宋慶齡在日本相愛，他們都是虔誠的基督徒，主張一夫一妻制，孫中山給住在澳門的盧慕貞寫信，要求離婚，並陳述了必須離婚娶宋慶齡的理由。首先，他們都是基督徒，奉行一夫一妻，其次，宋慶齡是很好的革命伴侶，能幫到自己……

盧慕貞接到關於離婚的信，有些懵，她從來沒有想過人生中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但是，無論你是否想得到，這一切都會發生的。

在那個時代，封建意識根深蒂固，接受丈夫提出的離婚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何等的奇恥大辱，盧慕貞要經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生活在自己的思想里，無法理解宋慶齡一定要求離婚的原因，無法理解一夫一妻、唯一對於女性的尊嚴和意義。

失落、茫然、難過，五味交集，情緒跌落。然而一切都無法改變，她懷著幽怨在給孫中山回了信，寫了一個「可」字。

一個字，似有千斤重，舊式女子的全部希望就是一個穩定婚姻，人生有個落處，如今，她失去這些了。

畢竟那麼多年夫妻情意，並且她明白他的理想，也懂得他的價值，他是改變歷史的人物，他從來不會屬於某個女人。

面對許多人對孫中山離婚的質疑，盧慕貞拿出了大家風範，並以一貫以孫先生為主導的思維站出來發聲，對眾人說：孫先生為革命奔走海外，到處流浪，身心為之交瘁，既然現有人願意照料他的生活，我願意成全其美，與先生離婚。

盧慕貞的發聲，終於堵住了沖向孫中山和宋慶齡的悠悠眾口。

1915年九月，盧慕貞再赴日本，這一次，不是追隨，而是徹底離別。他們在東京見面，商談了離婚具體事宜，並簽字別過。

孫中山對盧慕貞受到的巨大傷害深懷內疚，據說他向盧慕貞提了三項條件：

1、你永遠是孫家的人；

2、孫科永遠是你的兒子；

3、回鄉後皈依基督教。

1915年10月25日，孫中山在日本東京和宋慶齡舉行婚禮，歷史進入了一個新時期，佳人佳話再起，盧慕貞黯然躲進歷史的角落裡，被時光和年華覆蓋。

離婚後，盧慕貞輕輕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何必非要離婚呢，可以納妾的啊。????也只是這一聲輕嘆，此後，盧慕貞依然故我，照顧孩子們，以孫中山為念，再不曾說過他隻言片語。

三年後，孫中山在致英國恩師康德黎的信中，寫到自己和盧慕貞夫人離婚的原因：

我原來的妻子不喜歡外出，因而在我流亡的日子裡，她沒有在國外陪伴過我。她需要和我的老母親定居在一起，並老是勸說我按照中國舊風俗再娶一個側室。但我所愛的女子(宋慶齡)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地位，而我自己又離不開她(宋慶齡)。這樣一來，除了同我的前妻協議離婚之外，再沒有別的任何辦法了。

孫中山對盧慕貞的生活一直十分關心，不時送回錢物或派人回鄉慰問。盧慕貞在鄉間參與多項善舉，只要去信向孫中山要錢，孫中山都答應她的要求。

護法戰爭期間，孫中山回粵主持軍政，有空常到盧慕貞住處看望，在日理萬機的繁忙日子裡，仍不斷給盧慕貞寫信。每封信的信封都寫上「盧夫人收」，信內稱盧慕貞為「科母」（孫科母），自己署名為「科父」，還有幾封使用自己結婚時的名字「德明」。在孫中山的眼裡，盧慕貞一直是他的親人。

盧慕貞與宋慶齡，姐妹相稱。兒子孫科比宋慶齡年長几歲，盧慕貞告誡兒子要尊重繼母，宋慶齡對孫科總是親昵地稱為「阿科」，母子感情和睦，只要孫中山去看望盧慕貞，宋慶齡每次都相隨。

1917年、1923年孫中山先後兩次分別在澳門、廣州看望盧慕貞，宋慶齡均同往，並一起合照留念。

1925年3月12日，孫中山在北京病逝。盧慕貞聞悉噩耗，悲痛萬分。據稱，她請人代筆，發表悼念文章，讚譽孫中山具有「偉大的精神，偉大的人格」。

盧慕貞是個淳樸的女人，但是她對人生並不茫然，有著十分透徹的理解和領悟，所以對於丈夫孫中山的去留，她來去不曾糾結和糾纏，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盧慕貞與孫中山結合30年，生有一子二女。子孫科，長女孫娫，次女孫婉。孫科在國民政府中任要職，孫娫早逝，孫婉嫁戴恩賽，生子戴永豐、生女戴成功，長住澳門侍奉盧慕貞晚年。

1949年大陸解放，孫科居香港，特接母親來港同住。每晚臨睡以前，必至母親寢室，看看被子蓋好了沒有。每天清晨，早起陪母親到花園散步。早晨的空氣清新凜冽，母子倆在晨光中慢慢走，一邊說一些家常話，這是盧慕貞想要的生活，平靜、安逸。丈夫沒有給過她的這一切，兒子給她了。

只是好景不長，後來孫科又到美國定居，盧慕貞一個人在香港沒有親人，又返回澳門居住。依然是一個人，吃飯，睡覺，買菜，做飯，時光過眼，繁華盛景和怡然之後，她依然是那個淳樸、善良、賢惠、簡單、嚮往尋常生活的盧慕貞?。

在澳門，她生活無比簡樸，上街從不乘車，通常是自己提著菜籃子去市場買生活用品和菜。

盧慕貞和孫中山雖然沒有什麼聯繫了，但是他舉世矚目，她每天都能看到他的消息，報紙上的那個人，既熟悉又陌生，彷彿前世。但是她不怨不怒，相對宋慶齡付出的情愛和事業上的幫助，盧慕貞對孫中山付出最多的是理解，她徹徹底底理解這個男人，願做托舉他前進的台階，絕不做絆腳石。

她一個人生活，孫中山卻從沒有走遠，孫家人也一直承認她是孫家媳婦，並沒有因為一紙離婚協議而疏離，盧慕貞和孫中山的四姐孫茜走的很近，關係好，形同姐妹。有一段時間，孫茜帶著孫子獨過，生活很是艱難，盧慕貞經常去探望他們，每一次去都不會空手，會帶一些吃食、米糧或者衣服鞋襪等生活用品過去接濟他們，也正是由於時常得到盧慕貞的接濟，孫茜才挺過了最困難的時期。

後來，盧慕貞索性將孫茜接到澳門，留在自己身邊，方便照顧，也可以給自己做個伴。兩個女人同甘共苦，細數時光。

盧慕貞半生孤獨，死後葬於澳門，2005年，應廣東省中山市政府的要求，她的遺體再遷葬於中山市，回到了家鄉。

盧慕貞這一生，很難說她得到了幸福還是遭遇辜負，但是無論如何，她自己是無怨悔的，只是有些失落。

有一種男人能力太大，便不再屬於婚姻。他身上背負的太多，註定活在萬人矚目中，他的婚姻情感，也註定會為事業讓路，這是一個人的宿命，也是上天給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