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羅那：旅遊經濟的受害者？

去年8月，巴塞羅那攝影師溫塞斯·福納的一張照片登上了全球的各大報紙。照片中，一群年輕的義大利遊客在巴塞羅那濱海街區閒蕩。當時正值下午，這些遊客看上去非常高興。

但特別之處在於，這些人全身一絲不掛。

對巴塞羅那的工薪階層而言，這些赤身裸體的義大利人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接下來的數晚，幾千名市民走上空氣濕潤的夏日街頭，唱著聖歌，敲盆打碗地抗議遊客數量超過負荷。他們的條幅上寫著：「本社區恕不出售。」

與巴黎、布拉格、威尼斯等許多歐洲城市一樣，巴塞羅那曾經大力發展旅遊業。借1992年奧運會之機，這座城市清潔了海灘，修起了遊艇碼頭，擴建了機場，恢復了之前疏於管理的巴塞羅那老城區，以吸引遊客。

遊客的確蜂擁而來：根據政府公布的數據，從1990年到2013年，在巴塞羅那過夜的遊客數量從每年170萬人增長至每年760萬人，賓館客房的數量從1.0265萬間增長至3.7069萬間。如今，旅遊業占巴塞羅那經濟總量的14%。

但今天許多當地人想問，旅遊業的發展是否有個上限？

在這座擁有160萬居民的擁擠城市，旅遊業帶來的衝擊不容忽視。如今，在巴塞羅那市中心老城區的主幹道蘭布拉大街上，79%不是本地人，58%是外國遊客。每當夜幕降臨時，一群群來自歐洲各地的單身男女穿越市中心老城區，他們常常在大街上嘔吐和招妓。

旅遊業不止影響到市中心老城區。著名加泰羅尼亞建築師安東尼·高迪設計的不朽作品，尤其是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的古埃爾公園和神聖家族大教堂的周邊地區，已經被旅遊團和大巴車弄得幾乎和居民區無法區分了。

在遊客最多的區域，居民失去了住所，因為房東把它們變成了短租房屋。那些繼續住下去的人也很難找到賣日用品的商店，那裡的商店只賣便宜的啤酒、紀念品和巴塞羅那球星萊昂內爾·梅西的10號球衣。

由於遊客大軍的來臨和本地身份感的缺失，魯姆·文圖拉·吉爾等人不禁抱怨他們的社區已經成為「主題公園」。她曾經在巴塞羅那住了很長時間，最近卻由於遊客過多離開了那裡。

她表示：「巴塞羅那的精髓正在消逝。」

巴塞羅那的情況並非孤例，歐洲城市的抗爭甚至催生了一系列悲嘆大眾旅遊的紀錄片。委內瑞拉製片人愛德華多·奇瓦斯拍攝的《再見巴塞羅那》，在YouTube上點擊數超過30萬次，此外還有以柏林為主題的《歡迎，再見》，以及《威尼斯綜合征》。（這些影片的共同點是什麼？一堆滾輪箱包在鵝卵石上拖行發出的那種令人惱火的聲音。）

巴塞羅那酒店經理霍爾迪·克洛斯表示，這座城市應該把過夜的旅客數量限定在每年1000萬人次，從而躋身歐洲一流城市的行列。不過當地人發出了質疑：大眾旅遊是否已經讓巴塞羅那的部分地區變得不適合居住了。許多巴塞羅那人已經逃離：從2006年到2013年，1.46萬人離開了市中心老城區，佔總人口的12.3%。

由於市民的抗議，市政府和區政府終於決定採取行動。去年，他們暫時停止了給短租公寓頒發新牌照，並且對Airbnb處以3萬英鎊的罰金，因為該網站非法向遊客出租客房。

在巴塞羅那遊行之後，政府在街區增派了警力和巡視員，逮捕那些向遊客出租房間、但並未獲得政府許可的業主，並迅速關閉了170個短租公寓。

今年2月底，約250名當地人參加了一場公開聽證會（還有更多人在門外等候），追問巴塞羅那副市長關於應對旅遊問題的計劃。

但解決問題的進展相當緩慢，當地政府是否有政治決心來控制巴塞羅那的重要產業之一也存有疑問。

英國倫敦大學學院城市規劃研究員克萊爾·克羅姆表示：「政府青睞規模龐大的旅遊產業，尤其是賓館。這關係到巨大的經濟利益，所以很難進行管制。」

旅遊業在經濟和其他方面促進了巴塞羅那等城市的發展。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大眾旅遊首先摧毀的是那些吸引遊客的城市魅力。政府的管制是否會來得太晚，以至於無法將巴塞羅那從旅遊業的成功中「拯救」出來，目前尚不明朗。

製片人奇瓦斯表示：「旅遊業是不可阻擋的。關鍵在於你如何管理它，唯有管理得當，巴塞羅那才不會變成下一個威尼斯。」（財富中文網）

譯者：嚴匡正

審校：任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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