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米夜話：東北人並不都說「干哈」

06-19

(2007-03-31 17:54:41)

東北人出差到外地，經常因為口音被人嘲弄。

東北話似乎成了全國最「土」的語言，外地有很多人愛學東北人說話，儘管有些是善意的，也會讓人感到不自在。這感覺就與一個有結巴毛病的人被別人取笑一樣，很傷自尊的。

被外地人經常提及的東北土話，主要是「干哈（幹啥）」和「恩哪」。其實現在還這樣說的，主要是一些農村人和上了些年紀（沒經過普通話學習）的人，絕大多數的人早就沒有這樣的口頭語了。其實，任何一個地方的人，由於長年生活在一個固定的環境里，難免會有這樣和那樣的方言土語的，為什麼東北人的土語竟成了讓外地人取笑的對象呢？

我想，無非是以下幾個原因：

一是東北話接近普通話。

據有關資料介紹，全國各地的語言，與普通話最接近的就是東北話，而東北人屬黑龍江的哈爾濱人的說話最標準，然後是吉林的長春。遼寧由於與幾個省交界，口音略顯複雜一些，瀋陽一個樣，大連一個樣，我的老家遼寧的閭陽鎮又是一個樣。遼寧的鐵嶺和開原與吉林的語言很接近。

這樣講，可能有的人不認同，那麼不妨舉兩個例子就可以證明這一點。前幾年，香港為了推廣普通話，欲在內地招一批教師。香港方面經過多方考察，最後在東北師範大學招了百餘名東北籍的大學畢業生。另一個例子是廣東中山市的一個領導對當地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的普通話不滿意，責令該電視台赴吉林省招收主持人。該台馬上派了幾個人來到吉林省，在東北師大、吉林藝術學院、吉林北華大學的播音主持專業物色了幾個人。

因為東北話與普通話接近，非常容易被聽懂，因此其中的土語也極易被「捕捉」到。我這樣說，不是想當然。試想，有些地區的話，像外語一樣，聽都聽不懂，根本就不存在標準不標準的問題。

二是因為東北經濟落後。

十幾年前，誰都知道這樣一個怪現象。因為有「出國熱」，滿街都是各種外語學習班。在此期間，竟然出現了「粵語學習班」，粵語就是廣東話。社會興起辦這種學習班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因為廣州和深圳是全國先富裕起來的地方，千軍萬馬南下去廣州和深圳去「淘金」，因此帶來了不倫不類的「粵語熱」。

有意思的是，許多地方的人都愛模仿廣州人和香港人的口音，一開口便是「勒猴啊」、「毛毛雨啦」、「洒洒水啦」……被人稱為「香港郊區」的人。說廣東話（粵語）成為一種時髦，包括一些歌星，也染上了這個毛病。這麼多人棄普通話而去學粵語，就是因為廣州和深圳的人有錢。

因為有錢，本不是普通話的粵語竟然時髦一時。

因為經濟落後，東北話也被打上了落後的標記。

三是演藝界的誤導。

這些年，小品在文藝舞台上空前活躍，尤其是東北小品，風靡大江南北。一時間滿是東北口音的小品經常在電視上出現。這樣一來，外地人都以為東北人說話與小品演員一個樣。

其實，東北人說話並不完全是這個樣子。東北的小品演員為了強化演出效果，有意強化了所謂的東北農村的土話，把土味放大了，把味道變濃了，演出效果是上去了，觀眾都被這土得掉渣的東北話逗樂了。笑過之後，就認為東北人說話就是小品演員一個樣。

現在肯定沒有人會去學東北話的。其實東北話並不難學，只要抓住幾個特點，就算是出徒了，要遠比廣東話好學。下面我就講講東北話的特點（抑或是缺點）。東北話最主要的特點，就是平捲舌不分，如z，c、s，經常會被讀成zhi、chi、shi，「中」常被讀為「宗」，「沖」常被讀作「聰」，「順」常被讀成「孫（讀去聲），也就人們常說的「四十不分」。還有「人」經常會被一些人讀成「銀」，「肉」會被讀成「右」，「熱」被讀成「夜」，「扔」被讀成「leng」……大體就是這個情況，如若加上些常見的土語，就可以了。

東北是多民族集居的地方，主要是漢族、滿族和朝鮮族。東北的土語的形成主要是來源於滿語的演化或是舊時代藝人的行話（包括土匪的黑話），現存的已經不多了。因為東北是個移民地區，多種語言融合，最後才形成了東北話。

那年我上杭州，與杭州市委宣傳部的一位下派幹部交談，其中就涉及到了杭州人說話問題。我感覺杭州人說話如果放慢語速，非常容易聽懂，與周邊城市的吳儂軟語有一些區別。那位幹部告訴我，自宋代開始，杭州就是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因為其地位重要，所以成為了一座移民城市。杭州話容易聽得懂，完全是各地方言融合的結果。後來我想，這與東北的情況差不多。

在這裡，我以經常以演東北農村婦女的著名演員宋丹丹為例。誰都知道她是北京人，可是卻說著一口令人忍俊不禁的東北話。據一篇報道介紹，宋丹丹根本沒有在東北的生活經歷，她的東北話完全是自己「悟」出來的。所謂的悟，就是弄懂了東北人在平捲舌不分的特點。但是宋丹丹畢竟不是東北人，她那無師自通的「東北話」，經常讓我們這些東北人也忍不住開懷大笑。比如「囡（俺）叫魏淑飛（芬）」，還有「影子」被她說成「影知」……東北人並不這樣說話，想必這些都是她的獨創。

東北話是東北人的母語，但是它沒有讓東北人感到自豪，卻讓人有一種難以啟齒的感覺。

我前年去北京，有一個女性的朋友，對我的東北話很感興趣，時不時就逮住其中的一句與我開玩笑，最後弄得我見了她，說話時都產生心理障礙了。

其實，我說話雖然比不上我女兒那樣標準，但絕不至於「土」到讓人發笑的程度。我感覺，東北話像東北人一樣不招人待見，這裡面顯然存在著一種偏見。

東北話在許多外地人的眼裡，是一種很「土」的語言。現在這種「土」，正隨著普通話的推廣普及，漸漸淡出年輕一代東北人的唇邊。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再過二十年，大多數的東北人都能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附：部分漸漸淡出東北人唇邊的土語

的瑟：臭美和顯擺的意思。

疙瘩：地方的意思，如「這疙瘩」就是說「這地方」。

賊：特別，非常的意思，如「賊好」就是「特別好」。

造：消費和使用的意思，如「可勁造」就是「可勁吃」或「可勁用」。與「造」相同的還有一個「整」。

干哈：幹什麼，幹啥。

扎古：治病的意思，如「這病可別耽誤了，得好好扎古扎古」。

玻璃蓋：膝蓋的意思。

麻溜兒：快點兒的意思。

膈應人：煩人、討厭的意思。

烏了巴突：一般是指水沒燒開，也叫烏突。

夜個：昨天。

老趕：外行，如「你這人太老趕了」。

煞楞：動作快的意思。

岔紕：兩岔的意思，如「這事讓你辦岔紕了」。

鬼模蛤蟆眼：奸詐或狡猾的意思。

（待續。下一篇《苞米夜話：東北的女人不都叫「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