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訟閱讀｜親歷講述：掌握辯護小技巧，讓你出庭更從容

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身為法律人，有些體會只有法律人最能理解。在你的執業生涯中，哪些經歷和情感讓你不吐不快？哪些心得和體會希望與同行分享？每周四晚八點「夜聊會」，與所有法律人一起聊一聊你眼中的律界人生。

辯護貫穿案件始終，刑辯效果更是同案件的審判結果息息相關。如何有效扼住案件的「咽喉」，作出對自己委託人最有利的辯護呢？本期夜聊會，我們不僅邀請到了經驗豐富的刑辯律師，還邀請到了公訴人，全方位多角度同大家分享他們的經驗技巧，無論是庭前準備，還是庭審中表現，哪怕是最微小的細節例如衣著、例如小工具，他們都毫無保留。

整理/無訟觀察員 王琨

李道演

京衡所合伙人、刑事法律部副主任

刑辯律師受理一個刑事案件，從偵查到最後庭審，短則三四個月，長則一年多。偵查、審查起訴階段的辯護工作固然重要，但如果無法阻止案件進入審判階段，那律師所有的工作重心都應將圍繞庭審展開。庭審辯護內容繁重複雜，筆者結合自己的工作經驗簡要談談幾個細節，供讀者參考：

細節一：與被告人提前準備應答。

很多律師只是習慣性的向被告人介紹庭審程序，但忽視提醒被告人做好回答的準備，特別是庭審開始時審判長提出的問題，如對起訴書的事實部分有無異議？對起訴罪名有無異議？絕大多數的被告人都是第一次站在法庭上，內心緊張、邏輯混亂，往往對審判長的問題答非所問，或者回答的漫無邊際。如果能提前準備好簡單幹練的表達，可以讓被告人一開始就平復心情，適應庭審的氛圍，為接下來的公訴人和辯護人發問做好鋪墊。

細節二：律師的問題應分組發問。

律師的發問內容，以及對公訴人和同案犯其他辯護人可能提及的問題，都應和被告人做好提前演練，讓被告人心裡有底，自己也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如對同案其他人的回答沒有把握，則盡量少問。

如同公訴人分組舉證的效果，律師發問的內容建議要圍繞犯罪主體、主觀方面、客觀行為等進行分組一一發問，通過事前的演練，被告人簡潔的回答，可以讓合議庭當場知道問題的意義和答案，對查明案件事實更為直接有力。

細節三：向審判長提交辯護材料。

在重大複雜的刑事案件中，審判長在庭前不會詳細看案卷，如果律師在庭前可以向法官提交案件的案卷檢索導圖、人物關係圖、證人證言對照表、案情時間軸等可視化資料，可以讓法官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了解案情，給庭審工作帶來高效，自然有利於辯護效果。

庭後，根據法庭調查和辯論歸納的爭議焦點，形成庭後辯護意見，連同上述可視化資料，製作成一本完整的辯護材料，算是給律師辯護的書面工作畫上句號。

細節四：做好家屬的接待工作。

有別於民商訴訟的當事人，刑事案件的當事人家屬會更為焦慮，如何與家屬打交道，成了刑辯律師無法繞開或迴避的工作內容。建議在接案時，就跟家屬詳細介紹刑事案件的程序規定，讓其做好長期等待案件結果的心理準備。同時，跟家屬說明自己的辦案風格和方法，將每個階段的主要工作主動反饋給家屬。即使案件結果不理想，只要做到竭力辯護、問心無愧，相信絕大多數家屬都能理解和認可。

尹燦星

河北世紀方舟律師事務所

這期的話題是刑辯律師出庭的經驗，這可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鑒於篇幅所限，寫幾個親眼所見其他律師掉的坑讓大家提高警惕，以及寫點自己的所謂「經驗」。

一.衣著

現在刑事案件開庭基本上都要求穿律師袍，有的法院沒有要求，但是也要正裝出席，這不僅是自身形象的展示，也是對法庭、對他人的基本尊重。

筆者之前開一個庭，三告聘請的貌似不是律師，是法律工作者，開庭的時候是夏天，穿著旅遊鞋、大褲衩子、體恤，背著雙肩包就進法庭了，當時法官就直接對其進行了批評，在眾多旁聽者面前，尤其還有自己的委託人都在場，很沒有面子，導致其在庭審上也基本沒有說話，與其在開庭前給當事人許諾的「包勝」「包贏」時的囂張氣焰完全天壤之別。

二.開庭的全過程做好與庭審所有參與者的互動

開庭的全程，包括庭前會議、開庭前遞交材料、開庭、開庭結束；參與者，包括法官、書記員、公訴人、被告人、旁聽者等，庭審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因此要在全程各個階段做好與其他角色的互動，比如發表意見時要注意到法官的表情，看其是否聽進去了，根據他的接受情況調整自己的表達方式，比如發表意見時注意語速，照顧書記員記錄的速度，比如發問時注意與被告人的配合等等，一個好的庭審效果，離不開「人和」。

三.重視程序辯護

一直以來，辯護基本上以實體辯護為主，大部分刑事案件是從輕減輕辯護，也導致很多刑辯律師一直都不重視程序辯護，其實程序辯護有時候能起到劍走偏鋒、克敵制勝的效果。

現如今有庭前會議、非法證據排除，使得刑辯律師加強了對程序辯護的重視程度，除此之外，關於管轄、迴避、併案等都是刑辯律師需要注意的問題。

四.不要想當然

在辦案子的過程中，有時候我們想當然地認為一件事情是正確的，但是卻淺嘗輒止，沒有去深入思考，但這沒有確定的事情，往往也是不牢靠的。

上個月筆者開了一個銀行工作人員涉嫌違法發放貸款罪、合同詐騙罪的案件，受害人的代理人想當然認為其作為受害人，自然在法庭上擁有各種權利，然而在庭審上，我們幾位辯護人提出：受害人僅為合同詐騙罪的受害人，因此對於違法發放貸款罪的審理沒有發言權，所以受害人及其代理人一發表有關違貸的言辭時我方便予以抗議；受害人並無當庭提交證據的權利；受害人的訴訟代理人也許是民事案件做的比較多，一直在講「證據已經被其他判決書所認定，所以效力沒有問題」，然而，刑事領域並無相應的規定...這些情況，如果受害人代理人在庭前能夠給受害人講清楚，則受害人會有心理準備，但是他們庭前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在庭審上非常尷尬和被動，代理人看起來也非常局促不安。

以上僅為暫時想到的一些，其實刑事案件看似門檻不高，哪個律師還沒做過刑事案件呀，但這就如保險、銷售一樣，看似門檻不高，但要是做好、做精，那豈非一日之功。

安寧

前上海市檢察系統優秀公訴人，現北京盈科（上海）律師事務所

刑事辯護工作質量高低，直接影響到當事人的自由、財產，甚至是生命，因而，刑事辯護律師必須時刻追求高質量的辯護。今年6月，筆者剛剛從檢察機關辭職，尚無刑事辯護的經驗可談，但筆者在檢察機關做過7年公訴人，7年中，與許多刑事辯護律師有過工作上的交往，對我而言，有不少精彩的辯護使我受益匪淺，但也有不少失敗的辯護令我印象深刻。本文結合我的公訴工作經歷，談談高質量刑事辯護需要注意的三個問題。

第一，必須具備紮實的刑事專業知識。專業是律師的生存之本，無需論證，但實踐卻差強人意，不懂刑法、刑事訴訟法而進行辯護的律師大有人在。我曾經辦理過一件故意殺人案，辯護人從庭審開始就體現出了高水平的「不專業」，審判長因而多次提醒辯護人根據刑法、刑事訴訟法來進行辯護，可是這位辯護人視若罔聞、自我陶醉，最終，法官忍無可忍，大聲呵斥辯護人是不是沒有學習過刑事訴訟法等等，並指出了多處明顯強詞奪理、毫無依據的辯護觀點，辯護人面紅耳赤，場面十分難堪。

第二，必須準確把握案件焦點。刑事案件種類很多，案件不同，特點也不同，律師的辯護方法也不同。比如，故意傷害、故意殺人案件，被害人家屬的態度對判決有較大影響，因而，辯護律師應當積極推動當事雙方化解矛盾、達成諒解協議，否則，辯護焦點錯誤，方法不當，可能起到相反效果，在死刑案件中，甚至可能會把被告人「辯死」。我曾經辦理過一件社會廣泛關注的故意殺人案件，被告人身份具有特殊性，一審判決前，社會上殺聲一片，被告人一審被判處死刑。上訴後，我是二審出庭檢察員，審查後我們認為該案被告人存在改判死緩的機會，但是辯護人方法得當，第一要「冷處理」，不要炒作，第二要推動被告人與被害人家屬達成民事賠償，促成被害人家屬出具諒解協議。但是，案件到二審之後，一方面辯護人在新聞媒體公開一審判決的所謂疑點，希望通過輿論給司法機關施壓，另一方面被告人家屬又在民事賠償方面沒有做出有價值的努力，結果，二審維持了一審判決，被告人最終被執行死刑。

第三，必須注意自己的執業形象。多數辯護律師的執業地域限於所在的省、市、縣，與公檢法打交道次數多了，彼此相互熟悉，辦案機關工作人員對律師的專業能力、為人處世會有所了解，有所評價，專業、友善的律師會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對辯護工作也會帶來很多好處，相反，如果辯護律師在公檢法辦案人員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尤其是留下投機取巧、油頭滑舌或者是自恃清高的印象後，辯護工作不會順暢，辯護效果也會打折扣。曾經聽說過一個事例，某著名律師為一受賄案的當事人辯護，但這名律師在以往的案件中對主審法官不尊重，自認為名氣大、水平高，所以合議庭很不喜歡這個律師，本來類似案件可以對被告人因為自首而減輕處罰，但這個案件僅僅適用了從輕處罰。

郭志勇

甘肅載坤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刑事辯護團隊負責人

甘肅載坤律師事務所刑事辯護團隊在參加庭審時，根據載坤所標準化、流程化的要求，我們是要求出庭律師製作《開庭提綱》的，《開庭提綱》一般應包括以下內容：1、起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的重點和認定案件性質的要點；2、設計對被告人提出的問題；3、出庭的證人、鑒定人、「專家證人」、偵查人員的名單，設計向他們提出的問題以及對他們證言的反駁意見；4、控方舉證的目錄及質證意見；5、辯方要出示的證據及證明目的；6、辯護意見。

筆者認為，《開庭提綱》的製作，既是前期辯護的總結，又是庭審辯護的精華，出庭律師，尤其是新人律師，一定要重視這項工作，它能讓你的辯護看起來有序、聽起來豐滿、用起來順手。筆者現就《開庭提綱》中的「質證意見」和「辯護意見」兩部分，再強調兩點：

1、建議像商事案件中的「證據清單」那樣，製作詳細的「質證意見清單」，一般要列明卷號、頁碼、證據名稱、證據內容、證明目的等內容，越詳細越好。繁雜的案件還可以用可視化手段來表現各證據之間的關係。有條件的，在質證前將「質證意見清單」交給辦案法官，沒條件的當庭或庭後提交。對於重要的質證意見，當庭可以提示法官翻閱卷宗，已加強法官的印象。

2、較簡單的案件，辯護意見不要長篇大論，點到即可，該說的你應該在質證環節已經說到了。較常見的案件，辯護意見也不要從「理論」到「學說」，不要把法官當學生。需要引用專家觀點、非公告案例的，說到即可，庭後可再找法官探討，切記在庭上像法學院老師那樣發言、說教。

陳虎教授曾說過，從來沒有即興演講，有的只是不停的演練。刑辯庭審也一樣，從來沒有大律師，有的只是充分的準備。

姜思宇

長春市人民檢察院助理檢察員

一、庭前工作要全面、細緻、紮實

俗話說「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不論是公訴人還是辯護人，要出色的完成庭審，庭前工作是基石。首先，庭前應當與公訴人深入的交換意見、申請調取或提交有利於當事人的證據材料，打下良好的證據基礎，同時了解公訴人的能力水平、思維特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其次，由於當事人對庭審都十分陌生，因此辯護人要做好「賽前戰術指導」，切勿當庭與當事人互相猜謎、南轅北轍；最後，要圍繞合議庭成員搜集相關「情報」，譬如搜集主審法官已公開的判決或裁定，了解其裁判思維，通過現場觀摩或向同行問詢，了解其庭審風格，確保辯護意見能夠最大程度的去影響法官的裁判思維。

二、發問要精當、犀利、設伏

由於證人出庭率低的司法現狀，法庭盤問多發生在公訴人與被告人之間，但即便如此辯護人仍有發揮的空間，如庭前鋪陳到位，充分利用好被告人先行陳述的發言順序，庭審時被告人與辯護人便可攻守兼備、相得益彰，總體思路便是緊密結合在案證據，通過發問，逐步將矛盾顯露、引起合理懷疑或核實量刑情節。如果存在非法證據，則向法庭提供具體線索，為啟動排非程序做引信。

三、質證要準確具體、形成共鳴

一是在庭審前對於公訴人提供的證據，辯護人應當對存有疑問的證據進行註明，製作內容詳實的質證提綱；二是要緊緊圍繞證據的「三性」，結合發問階段鋪陳的內容找准切入點，內容上要遙相呼應，發表質證意見時不能僅僅停留在表面，而是要結合其它證據深入進行分析、對比、總結，目的是增加公訴人舉證和證明的難度，幫助法官完成對證據的判斷取捨；三是對於被告人罪輕、無罪的證據，當公訴人舉證有所遺漏時，要及時予以補充舉證。

四、法庭辯論要依據充分、富有邏輯、擊中要害

首先，應當樹立事實勝於雄辯的法庭辯論原則和指導思想，很多人都在研習庭審中使用何種風格的語言展現自己的風采，實際是捨本逐末，法庭並非論辯賽場，擺事實、講道理的殺傷力遠遠要超過巧舌如簧、引經據典；其次，辯論意見均要建立在法律依據之上，而對意見的闡述則要依靠縝密的邏輯對在案證據進行綜合分析、論證，辯護人應當做到讓證據「說話」；最後，辯論的切入點要直擊控方命門，起訴的標準是證據確實、充分，這便要求公訴機關做到無懈可擊，而通過法庭審理，案件中的疑點逐漸暴露，證據間的矛盾也逐一揭示，犯罪構成中只要有一個環節存疑，證據體系便會隨之瓦解。

徐文倩

北京盈科（上海）律師事務所刑事部

刑事辯護伴隨律師業由來已久，可以說，沒有哪個執業數十年以上的老律師不曾做過刑事業務。隨著經濟發展、新興事物產生，律師行業衍生了許多新型法律產品，青年律師似乎也更樂意從事這類律師工作。目前，刑辯領域內卓有成就的鮮有青年律師，但是作為青年刑辯律師，同樣可以在競爭激烈的刑辯領域有所為。

雖然辦案經驗不夠豐富，但是青年律師可以通過法律法規檢索與整理快速學習，通過裁判文書網查詢同類犯罪在該地判例情況迅速對案件進行初步預判。青年律師還可以工具與想像力為助推，使辯護精細化、可視化。試舉幾例，供大家感受：

一、使用工具使案件信息可視化

例1：運用excel分析數據

對於涉案數據來源廣、品類複雜的案件，可使用excel將數據錄入表格，巧用篩選、函數功能分析計算。如果得到的數據對比懸殊，可通過畫扇形圖的方式，突出差異情況。

例2：運用Xmind梳理人物關係

對於單位架構複雜的單位犯罪或者故事發展中旁支較多的犯罪，可使用Xmind梳理人物關係並直觀地呈現給辦案機關。

例3：運用visio理清故事脈絡

對於故事發展中旁支較多的案件，畫流程圖可以幫助自己理清思路，從多個冗雜的故事中抽絲剝繭，逐個分析影響因素，最終理出主要脈絡。

二、充分發揮想像力使辯護精細化

例1：電子數據也可作為不在場證明

對於利用計算機實施犯罪的案件，根據網站後台提供的被告人登入時使用的IP地址，查詢登入時被告人的物理地址，若被告人未使用VPN且地址與指控事實相差懸殊，可提出異議。

例2：不嚴格依照鑒定標準鑒定的結果不可采

《人體損傷程度鑒定標準》規定了不同部位不同的損傷等級，本標準6.4提到，未作具體規定的損傷，可遵循損傷程度等級劃分原則，比照相近條款進行鑒定。若某一部位的損傷已有規定，但是程度不符，不可參照其他部位同類損傷作出鑒定結果。

例3：委託鑒定機構進行手機數據恢復，設置同一詞義的多種表達方式

委託鑒定機構對手機中的數據進行恢復時，委託說明中需要委託人寫清需要查找的關鍵詞，鑒定人會根據委託人的要求，出具有無該關鍵詞的鑒定意見。律師可根據當事人聊天習慣，設置同一詞義的不同表達方式（如方言、錯別字、拼音、簡稱等），避免遺漏。

下期預告：

因為案件你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了，一個眼神或者TA的一段陳述，你也許就能判斷對方說了多少、藏了多少。由於後續的代理思路還需要更多事實鋪墊和對方的配合，你又是如何說服TA說出更多案件細節呢？有那麼一瞬間，你甚至發現自己彷彿變成了福爾摩斯。下期夜聊會，我們來談談你是如何發現案件事實、推動案件順利進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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