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皇帝趣聞錄——後涼嫡庶之爭引發的國君自殺悲劇
在古代,中原及其周邊區域就像個大染缸,不管哪一個彪悍的少數民族衝殺進來安身立業,都會不同程度地受到漢化,或改用漢名,或改穿漢服,或改說漢話,或改娶漢女,等等不一。除了這些表象方面的變革,有些觀念性的東西也深入胡心,比如漢人立嫡以長的皇位承襲傳統。按嫡庶制度,嫡為正,庶為副,兩者尊卑有別,地位懸殊。皇位只有一個,嫡子和庶子為了爭奪皇位繼承權而引發的衝突在少數民族政權中屢見不鮮。十六國時期,後涼第一代國君呂光死後,以嫡長子身份繼任的呂紹還沒坐穩寶座,就被其庶兄呂纂、呂弘逼上了絕路。
呂紹(?—399年),字永業,氐族人,呂婆樓之孫,呂光之子,生母為石氏。當年,呂婆樓助苻堅篡位有功而官至太尉,呂光也受到青睞,歷任鷹揚將軍、破虜將軍、驍騎將軍。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年)正月,即淝水之戰前夕,呂光受命平定西域。建元二十一年(385年)三月,呂光完成使命後準備班師,因前秦淝水兵敗境內各族紛紛反叛,被阻於西域,不能東歸,索性攻下姑臧(今甘肅武威),佔據涼州,自領涼州刺史。次年(386年)九月,呂光在聽到苻堅被害的消息後,自稱涼州牧、酒泉公,建年號為太安(一說大安),史稱後涼。
後涼政權建立後,呂光面臨著立接班人的問題。當年,呂光從出兵西域時,庶長子呂纂、嫡長子呂紹及正妻石氏均留在國都長安;如今,長安已被攻破,二子遭遇戰亂,生死未卜,故呂光一度想立隨軍的庶子呂弘為世子。呂弘在呂光諸子中非嫡非長,身份不佔優勢,能夠幸運地得到父親的許諾,自然非常興奮。不久,呂光得知石氏、呂紹已經從長安逃到仇池(今甘肅西和)、呂纂逃到上邽(今甘肅天水)後,就打消了立呂弘的念頭,「光欲立弘為世子,會聞紹在仇池,乃止,弘由是有憾於紹」(《晉書》),這也為日後呂紹被逼自殺埋下了伏筆。
隨著境內的安定和政權的穩固,太安四年(389年)二月,呂光自稱三河王,改元麟嘉,置百官,冊立業已回到姑臧的石氏為王妃,立呂紹為嗣子。龍飛元年(396年)六月,呂光稱天王,立呂紹為太子,封呂纂為太原公,後涼發展至鼎盛。呂光晚年,年老昏庸,聽信讒言,猜忌下屬,嚴刑峻法,窮兵黷武,致使眾臣離心,反叛四起,幸虧有「為將積年,威震內外」(《資治通鑒》)的呂纂來抗擊強敵,平定內亂,苦苦支撐局面,後涼才得以在夾縫中存活。在內憂外患中,呂光於龍飛四年(399年)十二月病倒,宣布禪位於太子呂紹,自稱太上皇帝。
秦漢以來,主動禪位的國君寥寥無幾,呂光是第一個。呂光此舉,筆者認為其有隱衷。其一,當時,後涼「國家多難,三鄰伺隙」,南涼、西秦、北涼三個強鄰虎視眈眈,都想伺機吞併後涼,後涼麵臨著前所未有的邊境危機,而呂光年老體衰,病重垂危,無法正常處理國事,只能退居二線,把擔子壓在呂紹身上;其二,太子呂紹年輕且「暗弱」,而呂纂「威恩素著」且「性粗暴」(《資治通鑒》),嫡弱庶強的態勢很明顯,為防止呂纂日後趁亂爭位,呂光不得不提前退位,讓呂紹繼任天王成為事實,自己作為太上皇帝壓陣,確保後涼權力平穩過渡。
在立呂紹為天王的同時,呂光任命呂纂為太尉,統帥六軍,呂弘為司徒,掌管朝政,意在讓他們共同輔佐呂紹。呂光臨終時,叮囑呂紹要「恭己無為,委重二兄,庶幾可濟。若內相猜忌,則蕭牆之變,旦夕至矣」。呂光還抓著呂纂的手「戒之」,讓他發誓「善輔永業,勿聽讒言」,又囑咐呂纂、呂弘要「兄弟緝睦,則祚流萬世;若內自相圖,則禍不旋踵矣」。呂光讓呂紹無為而治,國家軍政大事交由呂纂、呂弘處理,只有兄弟和睦相處,互不猜忌,才能挽救後涼「外有強寇,人心未寧」(《資治通鑒》)的困境於水火,延續後涼國祚,否則,骨肉猜忌,兄弟反目,手足相殘,後涼就必會覆亡。呂光如此交待後事,可謂用心良苦。
儘管呂纂、呂弘曾流著淚對呂光表示「不敢有二心」(《晉書》),但在弱肉強食的戰亂年代,武力決定一切,庶出身份擋不住呂纂那顆覬覦權力之心,何況他位高望重,手握兵權,而且還有個同命相憐的弟弟呂弘給他撐腰。果然,呂光一死,呂纂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哭喪時心不在焉,頃刻而出,「光卒。紹秘不發喪,纂排閣入器,盡哀而出。紹懼,以位讓之」。呂紹見呂纂行為異常,意識到呂纂可能有非常行動,主動表示要把天王之位讓給呂纂,「兄功高年長,宜承大統」。呂纂不是不想上位,因當時尚未籌劃完備,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假惺惺地拒絕,「紹固讓,纂不許」(《資治通鑒》),呂紹再三相讓,呂纂仍不答應。
呂紹生性膽小軟弱,而呂纂素來剛猛強勢,後涼嫡庶之爭在所難免,且情形對呂紹非常不利。呂紹的侄子呂超擔心呂纂將不利於呂紹,苦口婆心地建議呂紹小心提防呂纂,稱呂纂「臨喪不安,步高視遠,必有異志,宜早除之」,呂紹表示「先帝言猶在耳,奈何棄之!吾以弱年負荷大任,方賴二兄以寧家國,縱其圖我,我視死如歸,終不忍有些意也」,寧死也不肯做對不起呂光臨終前再三囑咐的事情。幾天後,「纂見紹於湛露堂;超執刀侍側,目纂請收之,紹弗許」(《資治通鑒》),呂纂獨身一人拜見呂紹,站在呂纂一旁的呂超想趁機殺掉呂纂,於是給呂紹使眼色要對呂纂下手,呂紹沒有應允,從而失去了除掉呂纂的絕佳時機。
呂紹能謹記呂光遺言,而呂纂和呂弘卻不以為然,特別是呂弘曾因呂紹的出現而與太子之位擦肩而過,對呂紹更是有切齒之很。一個想奪權,一個想報復,呂纂和呂弘狼狽為奸,一拍即合,決定發動政變,武力篡位。呂紹即位當月的一天夜裡,呂纂、呂弘趁皇宮守備空虛,分別率領部眾攻打廣夏門和洪範門,守成將士難以抵擋,破城在即。見勢不妙,呂紹這才意識到放虎歸山的嚴重後果,於是派呂開率領禁兵在端門拒敵,呂超也率領二千士卒前來救駕,試圖鎮壓呂纂、呂弘叛亂,結果未能奏效,宮門失守。大勢已去,呂紹料定呂纂、呂弘不會對自己手下留情,於是「登紫閣自殺」(《晉書》),一代帝王竟落得如此下場。
呂紹死後,呂纂即位,廢黜呂紹的天王名號,只給了他一個「隱王」的謚號,雖非惡謚,足見其貶。其實,呂紹的命運早在被立為太子之時就已經悄悄註定了,這不能不說是呂光堅持立嫡以長而醞釀的惡果。呂紹雖為嫡子,「以正嫡有常,猥居元首」(《晉書》),但他「才非撥亂」(《資治通鑒》)且「臨機不斷」(《晉書》),能否當個合格的守成之君尚且有嫌,根本不足以應勁敵、成大事,最終呂纂、呂弘這兩個被狼子野心的庶兄「違先帝遺命而廢之」(《資治通鑒》)。呂紹字永業,可見呂光對他寄予了多大期望,可惜他立業不足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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