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詩歌賞讀（37）

詩歌

聶魯達（智利）

就是在那個年月…..詩歌跑來找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它來自何方，來自冬天還是河流。

我不知道它是怎樣、它是何時到來的，

不，它們不是聲音，

它們不是詞語，也不是寂靜，

但是，從一條街道上傳來對我的召喚，

從夜晚的枝條上，

極其突然地從他人身上，

在猛烈的火焰或返程的孤獨之中，

它觸到了我，而我

沒有面孔。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的嘴無法命名事物

我的眼睛頓失光明，

而某種東西，熱病或者丟失的翅膀，

在我的靈魂里起身，

我找到了自己方式

去破譯那火焰

並寫下了第一行懶散的詩，

懶散得沒有筋骨，只有胡言亂語，

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的智慧，

突然間，我看見脫了殼的、敞開的

天堂，行星，顫動的森林，

鏤空的陰影，箭矢組成的謎語，

火焰和花，

席捲一切的夜晚，萬物。

而我，無限小的存在，

在布滿星辰的巨大空虛中、

在相似物和神秘的影像之中沉醉，

我感覺自己純粹是深淵的一部分。

我隨星辰的滾動而前行，

我的心從風中鬆綁而去。

（胡續冬譯）

讀後感：第一次讀這首詩的時候，心情就被來自這首詩內部的激情不斷衝擊著，就像詩人所提到的「猛烈的火焰」，它們作用於一個詩人的內部灼燒著一個生命的靈魂。而這次重讀同樣讓我重新感受了這一點，當然，也比從前有了進一步的感觸，就是通過作者急驟的語言和語言中緊密的節奏看見了一個詩人的內心被語言所顛覆的具體情形，以至他在原先面對一切懵懂的狀態中，突然，他內在的生命，即左右一個人肉體生命的靈魂在藝術信仰的召喚下蘇醒了。而這樣的蘇醒讓他一瞬間跨上了藝術脫了僵的野馬，內在的雙眼打開了，讓詩人看到了「脫了殼的、敞開的/天堂，行星，顫動的森林，/鏤空的陰影，箭矢組成的謎語，/火焰和花，/席捲一切的夜晚，萬物。」而這是多麼驚人的蘇醒啊！並且加速了詩人與萬物融為一體的步子，真正地從心靈上獲得了自由。之所以與這首詩有了共鳴，是因為我也開始經受著這樣的經歷，不是來自文字，是來自信仰。

作者簡介：帕勃羅、聶魯達（1904——1973）。智利詩人。自1927年起，作為外交官被派駐到亞歐美多個國家，和歐陸的現代主義激進文藝實驗者交往甚密，並在「紅色30年代」開始了政治上的「向左轉」。40年代之後以共產黨員的身份在智利從政，一度遭到流放。「冷戰」時期常以國際文化使者的身份穿梭在中國、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之間。1971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代表作有《大地上的居所》《詩歌總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