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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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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揚第一次見到梁純是在一個深夜。

保險理賠員高揚終於從尖酸女客戶那裡逃出來,已經深夜十二點了。

高揚累得要死,徑直走向自己的帕薩特,結果驚訝地發現,一輛紅色甲殼蟲橫在帕薩特屁股後面,把帕薩特死死地堵在停車位里。

高揚愣在原地,看著紅色甲殼蟲發獃。

小區里,黑壓壓一片,高揚好不容易叫醒了傳達室的保安,保安哈欠連天,一臉不爽:「10號樓二單元202。」

高揚按響了202的門鈴。

門砰的打開,散著頭髮、穿著睡衣、光著腳、叼著牙刷的梁純站在門口,冷冷地盯著高揚,不說話。

高揚有些心虛:「你是7306的車主嗎?」

梁純一臉不爽:「是啊,怎麼著?」

說話的時候,牙膏沫噴了高揚一臉。

高揚擦了一把臉,儘可能地溫和:「麻煩你把車開一開,擋住我的車了。」

梁純冷笑一聲:「誰讓你占我車位的?」

高揚連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打算馬上就走的。」

梁純切了一聲:「那今晚上就在這呆著吧。」

高揚還要說話,梁純砰得把門關了。

高揚也火了,砰砰砰把門砸得震天響,大喊:「你怎麼這麼霸道,更年期吧你!」

門再打開的時候,梁純一個側踢,高揚直著飛了出去。

凌晨兩點,在警察叔叔的調教下,鼻子一直在流血的高揚終於把車開了出來。

高揚掛檔準備走,梁純敲了敲高揚的車玻璃。

高揚一臉不耐煩地搖下車窗:「還想幹嘛?」

梁純說:「你沒讓我賠錢,算你仗義,我請吃擼串兒吧。」

高揚剛要說不,梁純指著高揚:「你要是男人就大度一點。」

馬路邊的燒烤攤,梁純對著老闆喊:「來兩箱啤酒。」

高揚愣愣地看著老闆一前一後砸下兩箱啤酒。

梁純遞給高揚一瓶:「來吧,愣著幹嘛。」

兩個人碰了瓶,高揚喝了兩口放下,梁純還在咕嘟咕嘟地對瓶吹,在高揚的注視下,喝了個底朝天。

梁純擦了擦嘴角,一臉豪氣:「對不住啊哥們,我失戀了,心情不好。先干為敬,給你賠罪了。」

高揚覺得好笑:「你練過吧?」

梁純說,「我從小就有這麼一個特別無公害的名字,只是聽名字,大家都會以為我是個乖巧可人的小女生。但是其實吧,我是一條漢子。」

高揚補充:「看得出來。」

梁純說:「我十歲就開始練跆拳道,十二歲的時候,下劈就能劈開木板。十三歲,一個跳踢踢中了教練的睾丸,教練住院一個禮拜。」

高揚下意識的夾了夾腿。

「你前男友不是被你打跑的吧?」

高揚話說出口,就後悔了。

梁純酒酣耳熱,一臉無所謂:「他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個gay,而且我還是強攻。」

高揚努力忍住沒有笑出來。

高揚和梁純正式建交。

兩個人都受夠了北京近乎癱瘓的交通,周末就一起開車去京郊,相約將來有空了一起自駕游。

高揚會跟梁純傾訴自己賣保險賣出來的強大心理承受能力,梁純就教高揚踢兩腳跆拳道里的標準姿勢,講述自己那個細心經營了三年的整蠱淘寶店。

梁純的淘寶店裡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會動的假牙,能噴出芥末的電動牙刷,甚至是能絞碎胡蘿蔔的男用情趣玩具。

整蠱淘寶店以想像力豐富,和老闆看心情看臉買東西而聞名,積累了兩個金冠。

高揚做了太久的單身狗,認識梁純之後,就像是狗狗找到了疼愛它的主人。

梁純剛剛結束了一段為期三個月的戀情,楚楚待泡。

兩個人好上只是時間問題。

梁純生日那天,請高揚去她家慶祝生日,兩個人說起當初的第一次相遇,以及高揚被梁純一個邊踢踢飛的慘痛經歷,哈哈大笑。

梁純把自己珍藏的酒都拿出來,兩個人從啤酒到白酒,又從白酒到紅酒,最後以洋酒收場。

都喝多了。

高揚捧著梁純的腳,非要給梁純相面,說是能從腳心的紋路里看出命運。

梁純被高揚的呼吸撓得腳心直痒痒,掙扎著要躲,打鬧著就摔在了一起。

高揚壓抑良久的熱情急於找到出口,正準備酣暢淋漓地大戰一場,梁純一個翻身,就把高揚死死地壓在了身下,扯著高揚的領子帶著他飛上了雲端。

高揚後來說:「那個晚上,我覺得我被強姦了,但是我打心底里高興。」

梁純拉著高揚的手,趾高氣揚地走在馬路上,情到濃處,不管人多人少,梁純都會不管不顧地給高揚一個響亮的吻。

高揚的脖子上,長年累月蓋著梁純嘴唇的印記。

高揚試圖反抗:「這樣影響不好,能不能親看不見的地方?」

梁純冷笑:「紫霞仙子給至尊寶都蓋了章,我也必須給你蓋個章啊,時刻提醒你,你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

經過了轟轟烈烈的熱戀期,兩個人性格上的衝突愈發激烈。

高揚不習慣梁純的強勢,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梁純的前男友覺得自己是gay。

梁純不願意改變自己,她固執地認為,愛一個人就應該接受她的一切,不然就是不愛。

兩個人在經過大大小小的爭吵之後,終於受不了。

最後一次爭吵,發生在梁純租住小區的院子里,話不投機,越吵越凶,高揚大罵:「你從生下來就更年期!」

梁純也不廢話,一個迴旋踢,正中高揚左臉,高揚一聲慘叫,跌落在地上。

高揚腫著臉,開著自己的帕薩特,揚長而去。

梁純後視鏡里跳起來大罵:「你給我滾!」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在好友群里發語音,昭告天下,他們分手了。

開始我們都以為是兩個傢伙在秀恩愛,直到高揚發出自己被打腫臉的照片,梁純在兩個人的合影上,用紅色記號筆把高揚塗掉,我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在芥末辣椒的火鍋店裡,我、四張、芥末、辣椒,七嘴八舌地努力調解。

芥末說:「梁純打你那是愛你,她怎麼不打別人呢?」

我拍著高揚的肩膀:「你也是的,你罵她什麼不好,非得罵她更年期嗎?」

高揚情緒激動:「我是個男人,整天被她打,我還要不要臉了?她打我,我是不是還得表現得感恩戴德?」

四張批評梁純:「你打人這個毛病就不能改改?」

最終,調解失敗,高揚和梁純在火鍋店裡吵起來,梁純掀了桌子,揚長而去。

分手之後,高揚宣布和梁純老死不相往來,梁純表示,我寧願剁下自己的左手插自己的鼻孔也不再和高揚和好。

高揚的同事吳蟬,在高揚的空窗期出現,兩個人迅速打得火熱。

吳蟬和梁純是兩個完全相反的物種。

吳蟬基本上就等於梁純的反義詞,柔弱,風情,激發男人保護欲,懂得拿捏分寸,該接吻的時候絕對不以牽手代替。

高揚從來沒有見過吳蟬卸妝的樣子,吳蟬只要出現在高揚面前,永遠是妝容精緻,小鳥依人。

高揚覺得這才是他想要的愛情。

兩個人迅速成為一對,吳蟬也佔據了高揚的副駕駛。

我們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梁純。

高揚帶著吳蟬來芥末辣椒火鍋店找我們聚餐。

高揚摟著吳蟬,有點炫耀。

吳蟬小鳥依人,對誰都禮貌。

我們都祈禱梁純不要來。

墨菲定律還是發揮了作用,梁純像是受到心靈感召一樣,出現在了火鍋店裡。

我們都擔心梁純會動手,但是梁純加入我們,嘻嘻哈哈地吃火鍋,喝啤酒,全程沒正眼看高揚和吳蟬。這反而讓高揚很有挫敗感。

高揚和吳蟬的感情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吳蟬結識了常年混跡於三里屯酒吧的齊飛。

對比起之下,吳蟬覺得高揚完全失去了氣場,就主動跟高揚提出了分手。

高揚哪受過這種委屈,想不明白,氣呼呼地去三里屯的酒吧挨個找。

最後在一家酒吧找到了正在和齊飛喝酒的吳蟬。

高揚衝過去,拉著吳蟬就要走。

齊飛按住高揚的手,說:「兄弟,別不地道。交個朋友。」

說著就把一瓶洋酒拍在桌子上:「喝乾凈了,咱們就是朋友。」

吳蟬拉著齊飛的手:「算了,他不能喝,別難為他。」

齊飛瞪了吳蟬一眼,吳蟬只好閉了嘴。

高揚借著失戀的後勁兒,也不廢話,抄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地開始喝,一瓶子酒喝了一半就摔到了桌子底下。

高揚再次醒來的時候,高揚躺在路邊,光著身子,身上寫著「我是low逼。」

高揚想不明白吳蟬為什麼這麼殘忍,痛苦萬分,鬍子也不刮,白襯衫也不洗了,頭髮也不剃了,天天悶在家裡打遊戲,聽情歌,淚流滿面,晚上睡不著,爬起來在樓道里遊盪,嚇壞了鄰居老大媽。

我們給高揚打電話,高揚打死不接,無奈之下,只好求助梁純。

梁純聽說之後,也沒多說,開車殺到高揚家裡,生拉硬扯地把高揚拖出來。

高揚掙扎著推開梁純:「你幹嘛?」

梁純不說話,拉著高揚上車。

高揚吼:「去哪啊?」

梁純猛踩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甲殼蟲停在三里屯外的馬路上,高揚有些尷尬:「來這幹嘛?」

梁純不說話,盯著路口。

一輛敞篷的跑車慢慢開出來,齊飛摟著吳蟬在跑車裡,音樂放的很大聲。

高揚氣得臉色發青。

梁純猛踩油門,車子直衝過去,高揚還沒有反應過來,梁純追上齊飛的跑車,把一團東西丟進跑車裡。

甲殼蟲遠去,高揚訝異地回頭,跑車猛地停下,裡面刺啦啦地炸出煙花,吳蟬慘叫,亂成一團。

甲殼蟲行駛在馬路上,高揚驚魂未定:「他們的車不會炸了吧?」

梁純冷笑:「冷焰火,炸不了。」

高揚鬆了一口氣,梁純補充:「我還附送他們一盒大禮。」

高揚愣住。

跑車裡,齊飛把冷焰火丟出去,鬆了一口氣,一個盒子跌落在地上,盒子里一團蟑螂迅速地爬滿了車座……

慘叫聲連連。

為了讓高揚徹底從陰影里走出來,梁純積極張羅朋友聚會,從上半夜的大排檔一直聚到下半夜的路邊燒烤攤,高揚喝高了,梁純就連拉帶扯地把高揚運回家。

在一次聚會上,感謝偉大的六部分離法,高揚認識了梁純好朋友的好朋友鈴鐺。

鈴鐺健談,和高揚隔著好幾個後腦勺就在飯桌上聊起來。

梁純積極地給大家分著啤酒和烤串,好像根本沒看見高揚和鈴鐺互留了微信。

一個禮拜之後,梁純再約高揚出來聚餐,高揚已經推脫說工作忙,今天累了,改天吧,最近上火了,不再參加。

梁純很快明白了,直到有一次去找高揚的時候,看到鈴鐺拎著一籃子菜走進了高揚的樓道。

梁純愣了一會兒,轉過身走了。

在高揚和鈴鐺熱戀的日子裡,梁純的跆拳道練到了黑帶四段,已經躋身高手的水準。

很長時間裡,除了在朋友圈互相點贊,梁純沒有主動聯繫過高揚。

直到有一天,梁純不知道哪根筋打錯了,找好朋友要了鈴鐺的微信,加上之後,點開朋友圈,才發現裡面密密麻麻地都是鈴鐺和高揚恩愛的照片。

梁純沉默了好一會兒,又翻了翻高揚的朋友圈,微博,甚至是QQ空間,並沒有任何秀恩愛的內容。

梁純笑了笑,心裡不知道是該感激高揚,還是心疼自己。

高揚準備在燕郊買房子,除了雙方父母的資助,還缺一筆錢。

想來想去,高揚決定把自己的帕薩特賣了,讓我們幾個好朋友幫著聯繫買家。

二手車不好賣,折騰了好長時間,才找到一個不還價的買家。

最終,那輛見證了高揚和梁純相遇的二手帕薩特以25萬的不合理價格成交。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來提車的時候,高揚又想起了那天,第一次遇到梁純的情景。

高揚終於付了首付,和鈴鐺很快舉行了婚禮。

婚禮上,梁純沒有出現。

作為高揚的好朋友,我們看到他有妻有房,也只能祝福,感嘆人生無常,我們都看好的一對沒能在一起。

梁純很長時間都沒有出現在芥末辣椒火鍋店的聚會上。

在高揚和鈴鐺面前,我們也很少提及梁純。

今年鈴鐺懷孕了,高揚眼看著就要當爹,考慮到燕郊的房子里著預約的醫院實在太遠。

兩夫妻就在高揚原來租住的地方租了一間房。

鈴鐺的預產期提前到來,高揚慌了神,到處打不到車,情急之下,拿出手機叫專車,幾分鐘後,專車趕到。

高揚扶著鈴鐺上車。

車子疾馳在馬路上。

高揚猛地發現,一切都很熟悉,抬起頭,看著後視鏡里的女司機,不是別人,竟然是梁純。

而這輛車,就是自己當初賣掉那輛帕薩特。

鈴鐺在高揚懷裡呻吟,高揚看著梁純的背影,說不出話。

車子疾馳,全程梁純都沒有回頭。

到了醫院,高揚扶著鈴鐺下車,急急忙忙地往醫院裡沖,再回過頭的時候,梁純已經開著那輛帕薩特調頭,車子遠遠地開走了,不一會兒,就匯入到了滾滾車流之中。

後來我們才知道,當初以不合理的價格買下那輛二手帕薩特的人,就是梁純。

她賣了自己的甲殼蟲,買回了帕薩特,在高揚租住的房子附近跑專車,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高揚發了福,說話聲音還是很低沉,在每一個喝多了的朋友聚會,他總是會說起自己的前女友,暴力,善良,來得猝不及防,走得悄無聲息。

高揚說:「被梁純踹過的地方,發光,發燙,提醒自己,要好好愛一個人。」

高揚接著感概:「也許每個人都有一個總在喝醉了之後才敢想起來的最佳前女友吧。」

總有那麼一個人,給了我們美好青春,而我們卻只能給她愧疚。

據說90%以上的男人對前女友無法忘懷,那是因為,在男人潛意識裡,始終認為,前女友還是自己的女人。

這當然很欠揍。

前女友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呢?

其實,每一個在我們生命中留下印記或者傷痕的人,始終都在回憶里鼓舞著我們,激勵著我們。

我們之所以成為現在的自己,正是因為前女友們前赴後繼地熱愛和傷害,把我們變成了更好的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前女友,永遠是男人們漫漫人生路上最好的老師。

現女友繼承了前女友的遺產,享受著前女友們打好的江山,理論上,現女友應該和前女友握手言歡才對。

「你最難以忘懷的前女友是誰?」

「誰又是你生命中的最佳前女友?」

在生命中的某個午後,你拉著妻子的手走在商場里,再一次遇見她,除了微笑,你又能對她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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