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講堂——鄧世廣《詩詞理解與創作漫談》

詩詞理解與創作漫談

---兵團機關書法培訓班詩詞講座

鄧 世 廣

樓外春寒料峭,室內春潮湧動。2017年2月26日上午,兵團機關19樓大會議室,著名詩人鄧世廣先生應邀為兵團「蒲公英書法公益培訓班」的100餘名學員授課,講解《詩詞理解與創作漫談》,受到學員的熱烈歡迎和一致好評。這是今年鄧世廣先生第二次為兵團書法班的學員授課,旨在提高學員的文學素養。

上周日(二月十九日)兵團辦公廳孫中喜主任布置給我一個任務,要我根據當天瑞雪飄飄的情景和他援疆六周年的經歷寫一首七律,恭敬不如從命,我當天下午就完成了任務。詩的題目是:

《丁酉孟春值雪,中喜先生索以長句,因賦》

瑞雪飄蕭知報春,清狂無處拜車塵。

關東筆冷文章老,齊魯情豪墨跡新。

六載因公分兩地,三星入夢集孤身。

天山一握成知己,都是千金重諾人。

(淺釋:瑞雪兆豐年,飛雪迎春,故曰「瑞雪飄蕭知報春」;「清狂無處拜車塵」是對我自己的性格描述;我是東北人,平時不寫歌功頌德的文章,故曰「關東筆冷文章老」;中喜先生是山東人,性情豪爽,擅長書法,故曰「齊魯情豪墨跡新」;中喜援疆六年,與家人分居兩地,故曰「六載因公分兩地」;「三星」者,福、祿、壽也,「三星入夢集孤身」是對中喜的美好祝願。最後兩句寫出我與中喜先生的友誼。) 去年十月,我隨翰墨書香採風團到阿勒泰採風,在一八五團西北之北的巨型石碑前,採風團譚會東團長交給我一個任務,要我寫一首沁園春,準備鐫刻在西北之北的石碑上。我當天即遵命完成。詞曰:

《沁園春·西北之北》

風掣紅旗,雪漫金山,北疆晚秋。憶邊關橫劍,威驚豺虎;蠻荒播綠,霞染芳洲。屯戍英雄,竭忠忘我,獻奉青春意氣投。丹忱在,但辭家報國,非覓封侯。 崢嶸歲月沉浮,有額爾齊斯不斷流。看睡蓮池美,沙湖水碧;丹楓葉老,白樺林幽。喀拉蘇河,薩孜牧苑,極目津亭煙雨樓。忘情處,喚瑤箏簫管,伴我歌謳。

一次會議,兩次採風,讓我的詩囊中又增添了有關兵團內容的新的篇章。

今天的聽眾都是書法愛好者,我有很多書法家朋友,新疆首任書法家協會主席李般木先生是我的忘年之交,新疆兵團文聯前主席、新疆書法家協會前主席趙彥良先生是我的莫逆之交。十八年前,我和趙彥良應兵團農七師邀請赴奎屯採風,接風晚宴後住在奎屯賓館同一個房間,徹夜不眠暢談詩詞和書法。我曾有詩憶及此事:「每憶清宵對酒卮,一耽佳句一臨池。當年曾倩先生筆,寫我驚時駭俗詩。」由此可見,詩和書法確實有不解之緣。很多學習書法的人,字寫得不錯,但是文化底蘊不足,缺乏文學修養,質而言之,這樣的人字寫得再好也是寫字匠,不能叫書法家。作為一個書法愛好者,如果努力學習傳統文化,具備一定的詩詞修養,可謂如虎添翼,錦上添花,必將使你的書法作品增加文化含金量,從而進入真正的書法家行列。

在一次宴會上,一位先富起來的成功人士問我:「學詩有什麼用?」我當時很嚴肅地回答說:「學詩沒有什麼用,詩既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錢花,確實無用。蘇東坡說『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但是,學詩之人與不學詩之人的言談舉止給人的印象畢竟不同。孔夫子說『不學《詩》,無以言。』可見詩對於一個人的品位有多麼重要。」從這個意義上說,詩詞的普及應該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事。

詩言志也,原以興、觀、群、怨抒發感情、考見得失、交流思想、抨擊時弊,從而體現其教育意義、認識作用和美學價值。當今社會,人們大多重視美容,而忽略提高文化修養。更有甚者,很多人熱衷於整容,如果整容成功了,確實比原來漂亮,但是漂亮並不等於美!詩詞修養會使你氣質高雅,談吐不俗。

有人說:「多一個詩人,就少一個腐敗分子。」此說雖未必然,但是,毫無疑問,多一個愛詩的人,社會就會減少一個庸俗的人。有人說很多人寫詩詞是附庸風雅,其實附庸風雅是好事。附庸風雅的人多了,會讓不懂詩詞的人、輕視詩詞的人和對詩詞有偏見的人受到影響,從而對詩詞刮目相看,對詩詞的弘揚、發展不無好處。

詩詞作為一門藝術,是要講究藝術質量的,任何時代的藝術都不是以數量取勝,而是以質量取勝。一首高質量的詩詞,和一大堆低質量的詩詞作品之間,幾乎沒有可比性。復旦大學徐晉如博士說:「一個人寫一篇垃圾不難,難的是一輩子總寫垃圾,不寫好作品,這才是最難最難的啊!」語雖尖刻,堪為吟壇棒喝。粗製濫造的作品,必然會被歷史沖刷得乾乾淨淨,只有那些精品才能經受歷史浪潮的沖洗積澱下來,成為傳之後世的文化遺產。

一般來說,格律詩是用文言寫詩,即使有些詞句明白如話,但是也遵循文言語法的特點,譬如實詞的活用(名詞活用作動詞;形容詞活用作動詞;數詞活用作動詞),以及使動用法、意動用法(為動、對動、因動用法)、賓語前置、定語後置、語序倒裝等等,此外文言的主語省略、謂語省略、賓語省略和介詞省略,都與現代語法有著明顯的不同。簡要的說,文言較之白話文更簡練,內涵更豐富,措辭更典雅。

我無意貶低白話和新詩,但是領導潮流的朦朧體新詩和風靡一時的梨花體新詩,確實曾經把新詩引入了歧途。二十多年前,遼寧詩人姚瑩有詩云:「一從吟界起群雄,頓作詩盲耳不聰。滿紙啞謎猜不透,愧無才力馭朦朧。」姚先生初意乃譏諷朦朧詩派,然而對於今日吟壇,也有借鑒意義。

作為一個詩人,必須具備三個重要條件:第一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第二要有淵深的文學修養,第三要有悟性,有悟性才有靈感。閱歷每個人都有,悟性並非完全與生俱來,後天的學習也會提高悟性。文學修養的提高除了多讀書,別無捷徑。高爾基說:「幾乎每一本書,都似乎在我的面前打開新的、不知道的世界的窗口。」「我讀的書越多,我便和世界越接近。」馬克思說:「任何時候我也不會滿足,我讀的書越多,就越是深刻的不滿足,感到自己知識貧乏。科學是奧妙無窮的。」杜甫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夫萬卷書誰不讀?而下筆者未必有神,要在會讀耳。會讀書者如蠶吃桑葉,吐出者是絲;如蜜蜂採花,釀出者是蜜。必如此方可有神。有深厚文化底蘊者,才能寫出不朽的作品。有些作品彷彿政治討論會的發言,言不由衷,說些連自己也不相信的假話、大話、空話、套話,堆砌一些形容詞和讚頌口號;或是類似日記對見聞經過的描述;或是描龍綉鳳的粉飾;或是把旅遊手冊中的話,編成五言、七言句式,或是套進詞曲之中,質而言之,不過記豆腐帳而已。例如:寫飛船上天就離不開月宮、嫦蛾;寫天池就離不開周穆王、西王母;寫塞外就是「邊疆處處賽江南」;寫台灣就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寫奧運就是「聖火熊熊耀北京」;寫兩會就是「班中換屆組精英」...這樣的詩詞,在政治上一點兒錯誤也沒有,在藝術上一點兒水平也沒有,這樣的詩詞即使符合格律,也絕非佳作!

平心而論,學習寫詩並不困難,只要知道每個字的平仄(陰平、陽平:平聲;上聲、去聲:仄聲),按照格律的要求組合,就可以寫詩,需要強調的是雖然學會寫詩並不困難,但是要想寫出好詩真的很不容易。去年十月,我參加「翰墨兵團,書香團場」採風時,寫了很多詩,其中一首是:

《策勒千年核桃樹前留影》

經慣人間雨雪風,已無豪氣貫長虹。

滄桑閱盡童心在,老樹精神與我同。

這首詩的平仄格式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我們可以看到,第二句的平仄和第一句的平仄是相反的,而第三句的平仄和第二句的平仄相同,第四句的平仄和第三句的平仄又相反。平仄相反叫做對(對立),平仄相同叫做粘(粘連),掌握了粘對的規律,就可以寫詩了。有些細心的人可能發現,上述詩中有些字並非完全符合平仄的要求,例如:「經慣人間雨雪風,已無豪氣貫長虹」,「經」和「已」這兩個字都處於每句一、的位置,這些位置(或者三、五)的字平仄可以放寬,叫做一、三、五不論,但是處於二、四、六位置的字平仄必須嚴格遵守,這叫二、四、六分明,作為初學者掌握這些就可以進行創作了(當然在特殊情況下,一、三、五不能不論,二、四、六不必分明。)。

上面這首詩第一句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叫做仄起,如果第一句平起也可以按照平仄規律類推,如:

《深圳蓮花山鄧小平銅像前留影》

南遊今日憶南巡,治國懸壺各有因。

腳踏蓮花公與我,尋根都是鄧州人。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再舉例說明律詩的寫法:

鐵門關懷古

天山彌望雪皚皚,夢斷前朝畫角哀。

一劍橫關飛鳥絕,兩峰銜月暮雲開。

題詩輕擲封侯筆,對酒長懷倚馬才。

人去空餘門似鐵,依稀風送戍歌來。

律詩的平仄格式轉換殆同絕句,必須遵守粘對的規則,同時,律詩要求一韻到底,中間不能換韻,而且中間兩聯(頷聯和頸聯)必須對仗。明乎此,即可寫律詩矣。

因為考慮到一般學員的理解能力,這幾首詩用詞淺近,通俗易懂。文學創作視受眾不同,亦有通俗與高雅之不同。《楚辭.宋玉對楚王問》這篇文章講到了下里巴人和陽春白雪的內容(略),曲高和寡之典故,原出於此。

說到下里巴人,當今詩壇有一派力量不容忽視,此派倡言緊扣時代主旋律,但立意上卻千篇一律;其特點是語言乏味、套話連篇;觀點陳腐,思想僵化;人云亦云,不講個性;氣勢宏大,內容乾癟;對格律往往不甚遵循,多見出格之句。時人稱之為老乾體。郭沫若是老乾體詩詞的開山祖師,僅錄其詩詞各一,以見典型:

《滿江紅·慶祝九大開幕》

雄偉莊嚴,像滄海波濤洶湧。太陽出,光芒四射,歡呼雷動。萬壽無疆聲浪滾,三年文革凱歌縱。開幕詞句句如洪鐘,千鈞重。 大工賊,黃粱夢;帝修反,休放縱!聽諄諄教導,天衣無縫。改天換地爭勝利,除熊驅虎英雄頌。慶神州一片東方紅,獻忠勇!

《春 雷》春雷動地布昭蘇,滄海群龍競吐珠。肯定秦皇功百代,判宣孔二有餘辜。十批大錯明如火,柳論高瞻燦若朱。願與工農齊步伐,滌除污濁繪新圖。

還有一篇《水調歌頭》,大家可能都很熟悉: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幫。政治流氓文痞,狗頭軍師張…

眾所周知,郭沫若建國以後的詩詞忽左忽右,立場善變,恆多媚上、媚俗之作,且以文革期間為甚。

作為《崑崙詩詞》、《中鎮詩詞》的主編,作為中華詩詞學會高級研修班導師和《中華詩詞論壇》特聘導師、高級顧問,我會比一般的詩友接觸到更多的詩詞。毋庸諱言,清新雋永、含蓄淵深、雄健豪放、雅俗共賞的詩詞佳作固然已成主流,而大話連篇、空洞淺薄、無病呻吟、堆砌辭藻、因循守舊、貪慕虛榮、孤高自詡、庸俗淫穢的流弊亦不容小視。以上各種現象,或表現單一、或數者並存,我曾經在一篇論文中把這些現象歸納為《吟壇八病》。

有些詩友習慣於政治表態,類似「堅決擁護」、「堅決支持」、「熱烈歡呼」、「熱烈慶祝」之類的發言。有的作者似乎除了這些就沒有另外的東西可寫,腦子裡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思維模式,怎麼也跳不出來,他們「七一」寫了寫「八一」,「八一」寫了寫「十一」;「一中全會」寫了寫「二中全會」,「二中全會」寫了寫「三中全會」;「神五」寫了寫「神六」,「神六」」寫了寫「神七」。他們就這樣一年又一年的寫來,一直寫到白頭,如果把他們的作品編一個集子,從頭到尾都是這種主旋律,立場是堅定了,可是題材也太狹窄了,除了作者自己,還有誰願意看。這樣的作者只有一個也還好,如果整整一個時代的作者群都像這樣,那豈不是太乏味了。

我們經常見到一些朋友動輒就是十首八首的組詩,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寫一大堆作品出來,前幾年的奧運會,就有人為每一個獎牌得主賦詩一首,據說更有甚者,能夠一晚上寫幾十首詩。汶川大地震發生後,一位詩友一口氣寫了五絕、五律、七絕、七律、漁家傲、浪淘沙、沁園春等多首作品。這些朋友才思敏捷詩如泉涌,較之古代的「七步成詩」和「溫八叉」有過之而無不及,讓人驚嘆不已。但是,遺憾的是,這種一揮而就的作品,由於寫作過於草率,大多質量低劣,不堪卒讀。這使人聯想起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大躍進民歌,當時人人都是詩人,農村每個村都要完成寫詩的任務,開始還要統計寫了多少首詩,後來一些地方乾脆把詩稿用大籮筐裝來稱秤,統計數字由原來多少首改成寫了多少斤。記得當年小學課本上有一首所謂的詩這樣寫道:「天上沒有玉皇,地上沒有龍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龍王!喝令三山五嶽開道,我來了!」還有一首小學生的詩說:「同學個個志氣高,拾糞戰線逞英豪。雙肩力擔千斤糞,積肥糞堆插雲霄。」這種草率之極的作品已然成為笑話,短短几十年間,就全部被淘汰了,沒有一首能夠流傳。我想,那些動輒就寫十首八首甚至更多首的朋友,如果把時間用於修改一首,作品質量肯定會明顯提高。寫了四萬多首詩的乾隆皇帝,如果能花費時間認真修改一百首詩,那麽就可能全部是精品,沒準就留在詩史上了。

南宋詩人陸遊在他逝世的前一年,給他的一個兒子傳授寫詩經驗時說:「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這兩句詩的大意說:他初做詩時,只知道在用詞、技巧、形式上下功夫,到中年才領悟到這種做法不對,詩應該注重內容、意境。陸遊在另一首詩中又說,「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這兩句可以看作上兩句的絕佳註解。我在一首七律中寫到:「詩外功夫傳弟子,杯中學問寄文章。」說的是同樣的意思。一個詩人所寫作品的雅俗高下,是由其文化底蘊、生活閱歷、襟懷氣度、學養操守和才智悟性所決定的。詩人對於客觀世界的認知能力和表現能力,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經過身體力行的實踐,從格物致知的探索,從血肉交融的感應,從砥礪磨淬的歷練,逐步提高和深化,從而獲得詩外的真功夫。詩詞強調個性,貴在創新,要寫人所未道,即寫出人人心中所有,人人筆下所無的內容。

初學詩詞者的作品往往類似白描,白描式的寫法好象照相,有物境而無意境。讓人讀完以後,如看照片,如讀旅遊景點的解說詞,不能引起感情的共鳴。詩人在創作過程中頭腦中湧現的意象或境界有三種,即物境、情境和意境。物境偏於自然景色,情境偏於作者情感,意境是融合了物境和情境之長而形成的主客觀交融的境界。物境得其形,情境得其情,意境得其真。王國維說:「詩人之言,字字為我心中所欲言,而又非我之所能言,此大詩人之秘妙也。」希望我們不斷加強詩詞修養,都能寫出情景交融的好詩。

要而言之,沒有新意,沒有真情,虛情假意,語言蒼白,自然沒有藝術感染力。詩是詩人內心感受的表達,胸中有丘壑,筆下見波瀾,沒有深切的內心感受,就不要勉強去作詩。有了自己的內心感受,還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表達方式,要寫出具有個性的好詩,兩者缺一不可。有深厚文化底蘊者,才能寫出不朽的作品。有人搬出「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為自己辯解,認為通俗易懂是考慮到工農兵的接受能力,此言大謬不然,通俗不是低俗,易懂也不是口號,文藝固然要為工農兵服務,但工農兵不是文化水平低下的代名詞,「老嫗能解」絕非詩詞創作的唯一標準!很多人提倡詩詞大眾化,強調通俗易懂,但詩詞畢竟不是數來寶,下里巴人不是詩詞追求的最佳境界,也不是最後境界。缺乏精品意識,將使詩詞創作陷入誤區。幾十年來,人們總是習慣於把藝術等同於宣傳,強調教育意義、認識作用、鞭撻功能,而恰恰忽略了美學價值。清人沈德潛有云:「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學識,斯有第一等真詩。」信哉斯言!

說到這裡,可能有些初學者會有畏難情緒,其實詩詞創作入門不難,提高也不難做到,孔夫子說:「學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樂之。」你愛好寫詩,就有學習的動力,如果在寫詩的過程中體驗到樂趣,那麼你詩詞水平的提高就指日可待。大家都知道推敲的典故,也熟悉「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這兩句詩,由此可見寫詩是一件艱苦的事。「為求一字穩,耐得半宵寒」,是真得此中三昧者。兵團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張高鵬原來僅僅愛好詩詞,但是不會寫詩,去年九月我們一起參加「翰墨兵團,書香團場」的南疆採風活動,他才開始學習寫詩,通過幾個月的努力,他的作品已經初得門徑。例如:

春雪(七絕)

朝晨戶外己冰封,如絮如鹽落滿城。

輕掃瓊瑤藏瓮里,待迎春至煮清茗。

冬遊水磨溝公園(七律)

山遙雪漫路無蹤,老樹昏鴉對晚風。

一片白楊接霧外,幾只紅鯉戲池中。

亭前已拜紀公像,河畔難尋故里情。

無意直攀雲頂上,風光未必在高層。

這首七絕和七律均押新韻,平仄俱合格律,意境亦佳。高鵬有很好的文學功底,又謙虛好學,刻苦努力,若能精勤不倦,可臻進境。

凡詩人題詠,必胸次高超,下筆方能卓絕。清代詩人和詩論大家潘德輿說:「詩有三境,學詩亦有三境。先取清通,次宜警煉,終尚自然,詩之三境也。先愛敏捷,次必艱苦,終歸大適,學詩之三境也。」這段話的意思是說:「詩有三種境界,學詩也有三種境界。先是清澄通暢,再是警策簡練,最後乃自然天成,這是詩的三種境界。最初一味求快,其次感覺作詩艱苦,終至於靈活自如,這是學詩的三種境界。」三是個神奇的數字。學詩有三種境界,做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界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王國維所說的人生三境界與潘德輿的學詩三境界可資參照,兩個人都在詩意的話語中道出了深刻的人生況味。每見有學詩者,雖窮年累月,而猶不能窺其堂奧。非法古賤今偏於深邃,即尊今陋古涉於俚鄙。視其所作,乃如博士買驢,書券三張,不見驢字。使人幾入五里霧中,莫知途徑矣。要知法古者,須諳當今之趨向;尊今者,應辨往此之源流。用意要精深,下筆要平淡,可視為詩文的最高標準。今人常說深入淺出,寓提高於普及之中,寓內容於形式之中,此見古今略同。清.方貞觀有云:「詩人之詩,心地空明,有絕人之智慧;意味高遠,無物類之牽纏。詩書名物,別有領會;山川花鳥,關我性情。信手拈來,言近旨遠,筆短意長,聆之聲希,咀之味永。...故作詩未辨善惡,當先辨是非。有出入經史,上下古今,不可謂之詩者;有尋常數語,了無深意,不可不謂之詩者。會乎此,可與入詩人之域矣。」方貞觀這段話的意思是說:「詩人寫的詩,心明眼亮,有過人的才智;意味高遠,沒有庸俗的思想牽掛。對詩書中的名詞事物,能有獨特的領會;山川花鳥,都能和自己的心情性格相互呼應。信手寫來,詩句淺近而意旨深遠;篇幅雖短卻情韻悠長。聽起來聲音清淡,品味起來含蓄雋永。…所以在寫詩之前,沒分清好壞,先要辨明是非。有的詩,儘管淵源於經史,上下古今,淵博深奧,卻不能叫做詩;有的詩,儘管只是平常幾句話,初看了無深意,卻不能不叫做詩。懂得這個道理,就可以進入詩人的行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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