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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勝利帶給我們撤退

第六章 勝利帶給我們撤退

第六章 第一節   緬甸政府向聯合國控告我們政府,說孤軍是侵略者,國際法上怎麼判斷這件事?我們不知道,因為我們的防區恰在我們看來是中緬雙方未定的邊界,CP可以用出賣土地的手段,把我們立腳的地方劃給緬甸,以實緬軍攻擊我們『侵略』的藉口,但我們政府卻並沒有參與此事,這和宋朝的人永遠不承認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一樣,我們也永遠不承認把那一帶未定界的邊區割讓給緬甸,緬甸當局對我們的態度隨著他們兵力的強弱而時好時壞,當孤軍最初退到邊區的時候,他們認為可以以舉把我們殲滅,他們不承認我們侵略者,而且不屑與我們談判,甚至把我們談判的代表扣留,而稱我們是『殘餘』,我們永不了解我們這些殘餘怎能會成為含義較強的侵略者,我們只是求活,求生,求反攻而已。   在薩爾溫江大戰之前,我們和緬甸相處的非常之好,但那種合好只限於緬軍無利可圖時和兵力薄弱時,一旦等到情勢有變,這合好便不能保持了,薩爾溫江大戰導源於猛布張復生團遭受攻擊,和一個排長與一個排附的陣亡。 原來駐在猛布的孤軍和駐在猛研的緬軍相安無事,緬軍曾要求李國輝將軍撤出猛布,但受到拒絕,我們不能撤離猛布,因為猛布產米,撤離猛布等於自斷糧源,但我們卻接受了他們兩點要求: 一點是,我軍赴猛研採買蔬菜和日用品時,改穿便衣。 另一點是,我軍通過公路時,改為夜間。 通過公路,是當時駐防猛布部隊最大的任務之一,從滇邊緬北南下的部隊官員,和從猛撒北上的部隊官員,必須由猛布部隊護送,在那萬山叢裡,公路如線,山口錯綜,走錯一步,便迷入歧途,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都摸不出眉目,且除了約定的山口外,其他地區,均有緬軍崗哨。 最後一次偷渡公路是薩爾溫江大戰半年之前,總部的一位參議帶著5、6匹騾子駝著的文件,向緬北出發,這些騾子使緬軍的眼睛都冒出火來,他們可能以為裡面全是美鈔和老盾,就在山口,他們埋伏下口袋陣地,我們的護送部隊便恰恰的進入陷阱,但所有的騾隊仍平安通過,只有一個排長和一個排附陣亡,這使張復生團長,那位重承諾的山東英雄,集合全體官兵,發誓為死者復仇。從那個時候起,公路便被孤軍寸寸切斷,這是一個導火線,一直發展到最後的緬軍全面攻擊和全國潰敗。 然而戰場上不斷勝利得到的果實卻無法保持,4國會議在曼谷召開,叫我們撤退的消息開始傳到邊區。 我是猛布之戰結束後第3天回到猛撒的,我在醫院得到政芬的信,政芬的信上沒有說什麼,只是叫我快快回來,我回來了,回到猛撒,政芬隻身的迎接我,卻沒有帶著安國,我以為他貪玩去了,她卻躲開我的眼睛,我追問她,一個40歲以上,千里歸來的中年人父親,是多麼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狂奔上來,摟著脖子,攀登在肩膀上,狂歡喊叫,然而,什麼人都沒有看見,卻看見無數眷屬們的奇怪眼光。 『安國呢?』我說。 啊!安國,孩子,政芬領我到他的墳前,緬軍日夜轟炸猛撒的時候,他正爬在椰子樹上盼望爸爸歸來,椰子樹被炸斷,他摔下來,腦漿崩裂。我撲到那黃土已乾的小小墳墓上,沒有哭,沒有淚,只抓住那黃土,抓到手裡,渾身抖成一團。第六章 第二節   關於4國會議的經過情形和討論內容,我想,不必再加敘述了,我因為連喪兩子,臂傷未癒,請假在猛撒修養,對於4國會議的進行,並不比別人知道的更多,而當時各國記者雲集曼谷,差不多每一個細小的節目,都有報導,我只能就我所親眼看到的告訴你,在我們面臨著非撤退不可的局面時,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李國輝將軍身上,猛布大捷後,因為存糧和民房全被緬軍燒毀,不能再住,乃撤到猛滿,4國會議期間,也就是『撤』和『不撤』頻臨最後關頭的時候,孤軍已全部集中到猛撒。   那時候,李彌將軍在臺灣,副總指揮李則芬將軍是我們的談判代表,另一位副總指揮柳元麟將軍代理總指揮。 回到祖國,這正是我們多少年來的夢想,在臺灣,有我們的親友,我們可以安住下來,不再恐懼G軍的壓迫,也不再恐懼緬軍的攻擊,尤其是,大多數年輕夥伴,都願早一點回去,接受更高階段的軍事教育,所以撤退,是大家夢寐求之的,假如它發生在我們初到邊區之時,假如它發生在大其力之戰初結束之時【中緬第一次大戰】,我們該是多麼興奮,而現在,當我們用血建立起一個局面的時候,卻要撤退了,弟兄們開始體驗到岳飛在朱仙鎮大捷後的心情,但我們沒有怨尤,只有一種像是徬徨無助的悽涼。   李彌將軍是不主張撤退的,丁作韶先生更不主張撤退,而且態度尤其強烈,只有柳元麟將軍主張撤退。 在這裡,我要強調說明的,李將軍和丁先生不主長撤退,並不是他們打算反抗命令,而是,他們認為協議上只規定撤退的人數,並沒有規定撤退的那些人是不是強壯,我們可以把老弱的第兄送返臺灣,而留下主幹───那就說,留下李國輝將軍和我們全部孤軍。 因此,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李國輝將軍身上,他是邊區唯一的叱吒風雲人物,他如果表示不願撤退,便不會有一個孤軍走上飛機,李彌將軍一封信連一封信的向他解釋不可撤退的理由,丁作韶先生───這位孤軍上下一致愛戴的可敬的老人,更向李國輝將軍反覆陳說不應撤退的道理,他並且不顧一切的向凡是他所見到的夥伴們,呼籲接受他的意見,這種跡近煽動叛變的行動,只有真正出於愛心和真知灼見的人才敢如此,才肯如此,事到今天,使我們永遠為他當時的寂寞落淚,他和他的夫人胡慶蓉女士,像孔子當年遊說列國一樣,冒著烈陽毒蚊,和可能隨時被捕的危險,逐個營房痛下說詞,我記得就在事情發生前兩天的晚上,我、政芬、毛有發副團長,還有幾位一時記不清名字的弟兄,坐在那淡黃色的月光下,毛有發是張復生將軍那一團的副團長,我應該補充一點的是,薩爾溫江戰役之後,李國輝將軍升任第32路軍司令,張復生將軍升任副師長。啊!這些用鮮血而不是用人際關係搏得的官階,在他們回臺灣之後不久,部隊被解編,就不太算數了,少將成了中校,中校成了少校上尉,而且有的壓麵條,有的為人當苦力磨豆腐,有了年老力衰,兒女成群,靠著哭泣度日。 我和毛有發並不太熟,他不是第8軍和第26軍的老弟兄,這位河南籍,不認識幾個字的老大哥,他的年齡比我們大得多,他是對日抗戰時遠征軍93軍的幹部,抗戰勝利時,他沒有返國,就留在景棟,和一位比他年輕20餘歲的百夷小姐結婚,就在那裡做起小本生意,因為經營得法,著實過了一段安適的日子。 可是,大其力戰役之前,緬軍大肆逮捕華僑,他看情勢不對,便向孤軍投效,他一口流利的百夷話,和他做戰時那股瘋了似的勇猛,使弟兄們五體投地的對他敬愛,猛布戰役時,緬軍拂曉突擊,一下子便攻進師部,李國輝將軍翻窗逃出───這是以後他憤怒的親自率領鄒浩修營迂迴百里,冒著激烈砲火親自攻擊的原因,在那約10天的時間內,全賴毛有發副團長不斷的衝鋒才阻撓緬軍的攻勢,後來,李國輝將軍退到猛滿,率鄒浩修營迂迴時,命令毛有發副團長率敢死隊在山口策應,他那時候已經50多歲了,頭髮蒼白,乾癟的像一塊豆腐乾,但他卻在半夜越過緬軍重重防線,一直摸到緬軍司令部,和美國戰爭電影上所顯示的一樣驚心動魄,他報復了緬軍衝入我們師部的恥辱,用刺刀殲滅了緬軍司令部的官員,使緬軍群龍無首,全軍潰敗。   那一天晚上,我們面對面坐著,政芬靠到我背上,自從安國死去,她便很少說話,我更是沉默,只有毛有發在侃侃的談他的過去,和他的故鄉,而這時候,丁作韶先生來了。 第六章 第三節   記得聖經上曾經說過,先知總是不受尊敬,和總是不幸的,他的眼光看得越深越遠,贊成他的人便越少,等到情勢有變,往者已不可追了。 歷史上多少失敗的人物,都在這個時候對他過去嚴厲處分過的那些好說逆耳之言的人,流淚懷念:『我後悔不聽他的話!』現在,大家正是如此,我知道弟兄們─包括我們最敬愛的各位將軍們在內,都在追悔當初不聽李彌將軍的命令,和採納丁作韶先生的建議,然而,機會只扣門一次,上蒼賜給孤軍建立奇功的機會,而孤軍也已經用血築成牢不可破的堡壘,到了終結,卻像一個夢遊的人一樣,輕鬆的,毫無吝嗇的把它丟掉,啊,事到如今這步田地,還說什麼呢?   丁作韶先生找到我們後,還沒來得及坐下,便氣急敗壞的告訴我們情勢緊急。 『不要撤,兄弟,』他說:『我們要留在這裡,以我們的兵力,可以和當地要求獨立的土著結合,成立緬甸民國,取現政權而代之,然後進入聯合國,不但我們弟兄有出路,將來反攻的時候,我們至少可動100萬精兵,像蔡鍔將軍當年一樣,由雲南四川,一路打到北平。』 『如果撤退,大家擠在一個小島上幹什麼?東南亞無限江山,等我們這匹強壯的馬去奔馳!眼光放大點,兄弟!兄弟!』 『事情恐怕不這麼簡單。』我疑懼的說。 『兄弟,』他說:『一件偉大的行動往往是簡易的,俗話說,光棍老了,膽也小了,才會覺得幹什麼都不簡單,要知道,世界上只有家務事最不簡單,我年紀比你們都大,但我雄心還在,你們不應該怕的。』 『這只有李國輝將軍可以決定。』 『他已經決定撤了。』他絕望的說。 這是一個重大的消息,我和政芬的手緊握著,心情澎湃,連丁先生又說了些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但是大局顯然的已經決定。 於是,就在第3天,事情終於發生,柳元麟將軍集合全體官兵訓話,那真是一個充滿了殺機的場面,在執法隊閃耀的刺刀下,空氣沉重,柳將軍厲聲的宣佈,有一個人正在鼓動部隊叛變,那人必須既刻停止他那卑鄙的誤國行動,否則只有軍法從事。 訓話結束後,我陪著丁作韶先生去總部,剛踏上台階,柳將軍勃然變色的跳起來,指著丁先生的鼻子。 『你,丁作韶,你是參議,祕書長,顧問,但你卻反抗政府命令,鼓動叛變,擾亂軍心,阻撓撤退,打擊國家信譽,破壞4國協定,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你犯的什麼罪?』 事後我才知道就在同時,丁夫人胡慶蓉女士在軍部和李國輝將軍起了衝突,李將軍也勃然變色的跳起來,向她吼叫─── 『妳膽敢如此沒有禮貌,我槍斃妳!』      當天夜間,我和政芬已經安寢,但不能入夢,窗紙上的月光和稻田的蛙聲使人心碎,丁先生悄悄的走了進來。 『能給我兩匹馬嗎?』他說。 『我可以試一試。』 『我要走了,』他說,『他們會殺我的。』 『不會的,你們都是情同骨肉的老朋友了。』 『但現在已經翻臉無情了,兄弟,你會知道,我是不是煽動叛變?我只是想我們要為國家著想,假使有一天我們揮軍北上,收復北平,是不是我們的貢獻?我們退到臺灣又如何?克保,我得走了,國輝使我失望,我做夢都想不到他非撤退不可,他對我說了很多理由,但我知道他卻隱藏著那真正的理由,既不能開誠佈公,我想我該走了。』 丁先生不安的在茅屋裡徘徊,我聽到他的嘆息,3個人都沒有說話,我幾乎要大聲喊,我知道李國輝將軍非撤退不可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往往是不說出來的,但我閉著嘴,我想我可能會說的太多了。 『丁先生,你們往哪裡去?』政芬問。 『不知道,克保,能為我找兩匹馬嗎?』 這樣的,丁作韶夫婦走了,我和政芬送他們走了3里多的路程,握手告別,這位和孤軍同患難共生死,為孤軍坐了一年餘的監獄,一直是孤軍精神導師的老人,在事情快要終結的時候,卻寂寞的走了,但是,不久之後,人們開始懷念他,懷念他說過的話,可是,任何力量都不能挽回當時的撤退,李彌將軍在臺北越是不主張撤退,李國輝將軍越是主張的徹底,連李彌將軍官邸的衛士都不準許留下一個。 這些都是往事了,我想還是不談它,馬蹄聲漸遠漸杳,山底的巒霧漸漸的把丁先生夫婦吞沒,我和政芬並肩立著,有一種好像是被挖空了似的惆悵。第六章 第四節   孤軍正式撤退的日期是民國42年11月8日,距我們38年進入邊區,整整5年的歲月,在青天白日滿地紅旗領導下,孤軍以整齊的行列通過大其力,穿過國界河,到達泰國夜柿。我和政芬是第3批撤退的,那已是民國43年3月了,在臨走的時候,我把茅屋重新整理了一下,用水把竹桌竹椅和竹床重新洗過,帶上我們所能夠帶的───在那荒煙野蔓的天地中,我們能有什麼? 我指的是一些孩子們過去的衣服和一些簡陋的玩具,政芬都捨不得丟下。那一天清早,我們天不亮便起床,先到安國墳前焚化紙帛,與他同時安葬的那塊山坡上,還有數不清的其他弟兄們與眷屬們的墳墓,幾天來,或是夥伴,或是父母兄弟,都在臨走之前,為他們的親人焚下最後一批紙帛,哭聲不斷。 我把孩子的小小墳墓再用黃土加高,並在旁邊樹了一個牌子,上面用緬華兩種文字寫著─── 『緬軍先生:誰無父母,誰無子女,墳中是一流浪異域的華人愛兒,求本佛心,不要毀壞,存歿均感,泣拜。』 到了夜柿,我們再去安岱墳上燒紙,坐在老屋前孩子的墳墓旁,我把頭埋到雙臂裡,政芬一面焚化,一面囁喃的訴說─── 『岱兒啊,妳看見媽媽和爸爸了嗎?我們要到臺灣去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兒啊,妳要照顧自己,把錢揀著放著,等大了再儉省的用,爹娘恐怕不能再為妳燒什麼了,寬恕我們吧,孩子,寬恕我們的窮苦,使妳和哥哥都半途夭折,我已告訴妳的哥哥,叫她再長大一點,前來找妳,孩子,孩子妳聽到媽媽的哭聲了嗎?』 政芬被兩個同伴扶著,向小小孤墳叮嚀了最後一句,回到市區,汽車已隆隆待發,在國界橋那裡,中美緬泰4國的國旗迎風飄揚,幾個我不知道姓名和國籍,但看起來一定是高級官員的人,在那裡有趣的注視著我們憔悴的行列,我想他們是高興的,而且也應該高興,他們已圓滿的達成了上級所交代給他們的任務,用香檳鬢影解決了G軍和緬軍千萬人死亡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幾個月來,差不多天天都聽到『要顧全大局』,『你所看到的只不過是一點,我們看到的是全部!』等等的話,我想,在這個大時代中,我們太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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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總要吃苦,把你的一生泡在蜜罐里,你也感覺不到甜的滋味,因為有了苦味,我們才知道守候與珍惜,守候平淡與寧靜,珍惜活著的時光。總有些苦必須要吃的,今天不苦學,少了精神的滋養,註定了明天的空虛;今天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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