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青年正在裝睡,因為人間不值得
在周星馳之後,有很多成功的喜劇創作者。如果要選出些新晉代表作,開心麻花和笑果文化出品的影視綜藝幾乎毫無懸念能當選。而這其中,以李誕《吐槽大會》為代表的喜劇脫口秀又最成功。
《吐槽大會》作為一檔吐槽明星負面的綜藝,也是明星的變相洗白,黑點在嘉賓身上變成一種自我標榜的談資。節目播出就曾遭到廣電下架,但在重新上線後圈粉無數。
很多人批評它「熱衷於拿人身攻擊當有趣,真的沒有多高級」。不過,在李誕與許知遠的對話中,李誕覺得《吐槽大會》受歡迎是因為節目很好笑,笑這件事,「不用放在時代的框架里看」。
李誕天天嘻皮笑臉,覺得很多事情都沒勁、無所謂,還在說自己是一個虛無主義者,甚至承認有一定程度的自毀傾向。他就像是一面鏡子,折射著當前遊走的一群年輕人:他們在「葛優躺」之後掀起了「小確喪」潮流,在風風火火的「大確喪」運動之後又迎來全面井噴的「佛系」文化,口頭禪是「都行、可以、沒關係」。這群人是「精緻的悲觀主義者」,也是優秀並焦慮著的綿羊。
把一個創造了中國喜劇新坐標的人和悲觀扯上聯繫,什麼意思?
精緻的悲觀主義者
在對話節目《十三邀》中,許知遠拋出了很多問題,一開始根本得不到回應。整個訪談,李誕說得最多的話分別是:無所謂。我要賺錢。人總得活著。人是為別人而活的。
苛刻的評價?無所謂。討厭的標籤?無所謂。社會為什麼這麼容易俘獲你呢?無所謂。
你那麼擔心被別人罵嗎?我要賺錢,人是為別人而活的,我不喜歡給別人添堵。
李誕彷彿自帶金鐘罩,嘻嘻哈哈的語言體系固若金湯,讓許知遠有點無從下手。後來,兩人在多次互相試探邊界的談話中終於達成一點共識:戲謔,其實是自我保護。
短暫沉默後,李誕的防禦體系逐漸動搖:「這樣挺逗的。我一個天天嘻皮笑臉的,反而是一個虛無主義者。您這樣一個天天皺著眉頭的,反而是一個樂天派。這是人生的矛盾感。」
一個做喜劇綜藝總製片的人,最羨慕吳宗憲「嘻嘻哈哈說真話」的感覺,因為很震撼。
一個給很多人帶來笑聲的人,覺得什麼都沒勁,「做不了自己,只有做一個對社會有價值的人,才能活得積極陽光健康讓所有人快樂」。
因為啊,這個世界上所有喜劇的內在核心,都是悲劇。
悲觀主義,本來就和樂觀主義對立,相信惡是統治世界的決定力量,人生註定遭受災難和苦惱。精緻的悲觀主義者是一個我生造的詞,思前想後,傳統的悲觀主義並不能概括這群人的特性。
李誕就是這樣的精緻的悲觀主義者的代表。他們善於建立一個自洽體系,反對崇高、討厭壯烈。他們雖說對很多事情無所謂,接受最壞的結局,但並不甘心。
這種不甘心,使得他們難以徹底地自我放棄,在掙扎之中脫離出傳統的悲觀主義群體,逼迫自己走向「社會化」,儘快地認清社會規則,加入世俗的運行軌道唯恐落後,成為優秀又焦慮的綿羊其中一員。
他們中的很多人認為,每個人都一樣,最終都會死;每個時代都一個德行,最終都會被新的時代覆蓋。
他們的理想主義正在接受考驗,對於物質需求標準不一定有很高標準,但總是難以滿足日益膨脹的精神需求。
他們在人人可見的時代當下,極度缺乏安全感,害怕掉隊,所以在網路媒體上用各種形式進行自我包裝,或者更實質的,也可以說是「自我包裹」。「包裹」的目的,是讓自己和別人看起來更接近,比如藉助消費升級讓自己更像中產階級群體。
他們接受了自己和世俗,但依然很不甘心,一邊叨叨著無所謂一邊死命掙扎。
誰揪住了命運的韁繩?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喪文化會在2017年如此受追捧,還在青年群體中成為一種顯性的文化潮流?
很多關鍵詞在腦袋裡炸開:情緒宣洩、習得性無助、逃避式孤獨、防禦式自嘲、求之而不得的無奈……
但這些都是表面癥狀。人人冠以佛系標籤,在現實中還是背負著沉重的抖不掉的慾望和焦慮。被「糖水泡大的一代」,為什麼有這麼多焦慮、矛盾和苦澀,卻又強裝釋然?
10多年前,一篇《我奮鬥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還是很多寒門子弟奮鬥的心靈雞湯。幾年前,《寒門再難出貴子》言論甚囂塵上。
而現在,現實或許已經殘酷到,寒門不難出貴子,而我發現人間不值得。
這一代青年奮鬥了18年,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已不能說明我奮鬥的價值。取而代之的,可能是金融領域的體面工作,也可能是北京四環以內的一套房。傳統的努力已經很難去改變我們的生活,正如傳統的樂觀和悲觀主義已經很難讓我們脫離泥沼。
中國用令人驚奇的速度,在工業化和現代化上跟上了世界的節奏,留給年輕人的時間就更少了。這一代中國年輕人缺失了青年階段,小學時代忙著補習進入更好的中學,中學時代忙著補習進入更多的大學,大學時代忙著競爭擠進金融諮詢投行一類的領域,工作之後背負著買車買房走向人生贏家的沉重負擔。
太多人,迫切地希望快速洗掉自己身上的校園思想和稚氣,迅速地完成社會化。太多人,他們的理想受挫,未來的目標變得整齊劃一,他們害怕變得不一樣。這種激進的社會化,也將年輕人的焦慮和壓力無限升級。
在訪談中,李誕還提到笑是一種恐懼解除,也是一種自我獎勵。也許,這就是喪文化、自嘲和《吐槽大會》這類型的喜劇在年輕一代獲得共鳴吧。但現在的喜劇多少有些軟弱,更像是喜劇創作者導演的一場群體性自我欺騙與麻醉。
回顧喜劇史,周星馳是個真正的喜劇天才,他對於小人物的觀察深入骨髓,並且表演到了極致。往前早些年的香港喜劇,許式三兄弟的《天才與白痴》《鬼馬雙星》等等電影,有著濃烈的卓別林的味道,又巧妙地融入了香港社會元素。
再往前,卓別林可以說是最偉大的喜劇創作者之一,他不但敢拿把希特勒當作小丑一樣戲弄,公然批判資本主義世界的經濟模式,也能讓觀眾在笑淚中看到底層小人物身上的光輝。相比之下,現在的很多喜劇創作者,雖然也是笑點和流行語製造機,但大抵因為染上佛系習氣的關係,少了稜角和風骨,也少些了態度和格局。
當社會的風向轉變,年輕人彷彿逐漸失去改變的動力,變得順從而更善於適應規則。未來走向何方,我們也許需要慢下來,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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