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宋交際前後主要人物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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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秦隴之戰一、完顏亮南侵公元1141年宋金第二次議和後,雙方維繫了20年的和平狀態。公元1161年(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金海陵王正隆六年),宋金之間又爆發了第三次戰爭。這次戰爭的發動者是金海陵王完顏亮。完顏亮是金熙宗的權臣乾的次子,年青時曾在完顏宗弼(兀朮)的軍中擔任行軍萬戶。當金熙宗以金太祖嫡孫的身份登基時,他曾憤憤不平,認為自己的父親宗干是金太祖的長子,自己也是金太祖的孫子,為什麼就沒有資格座皇帝呢?處於這種覬覦帝位的野心,他偽裝忠誠,騙取了金熙宗對他的信任。公元1147年(宋高宗紹興十七年,金熙宗皇統七年),完顏亮憑藉金熙宗的信任、父親宗乾的權勢以及自己的政治才幹,擔任了金王朝的尚書左丞。此年,他又平步青雲,被金熙宗任命為平章政事;不久,又做了右丞相。公元1149年,完顏亮兼任都元帥,掌握了軍政。同年十二月,大權在握的完顏亮發動宮廷政變,殺掉金熙宗,自己為皇帝(完顏亮死後被降封為海陵郡王,謚曰上煬。其後,又被降為海陵庶人。歷史上習稱他為海陵王)。完顏亮志大才疏,野心勃勃。他在發動政變之前,曾對心腹高懷貞說過自己有三大志願:「國家大事皆有我出,一也;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前,二也;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1)奪取皇位後,他又迫不及待地想實現第二個志願,即消滅南宋,統一中國。他曾宣稱:「天下一家,然後可以為正統。」(2)然而,完顏亮即位之初,由於金廷內部鬥爭十分激烈,他不得不將統一中國之志暫時擱置一邊,集中力量鎮壓異已。他大肆誅殺,將宗翰之後、太宗之後全部斬盡殺絕,又殺掉撒離喝子孫百餘人、謀里野子孫二十餘人。以極端殘酷的手段來保證自己的帝位穩固、實施自己的統治計劃。當他自覺統治已經穩定後,統一中國的夢想便提到他的議事日程上來了。公元1159年(宋高宗紹興二十九年,金海陵王正隆四年)二月,完顏亮認為伐宋時機已經成熟,便詔諭宰相和執政大臣,宣布了自己伐宋的計劃。完顏亮過高地估計了金王朝的軍事實力,不顧多數官員的反對,一意孤行,大張旗鼓地進行了戰爭動員,營建沛京、舉國徵兵、大造戰船、大括騾馬,全力以赴地加緊了侵宋準備。同年年底,完顏亮派翰林侍講學士施宜生出使南宋。施宜生良心未泯,猶有桑梓之情,他見南宋方面依然還陶醉在宋金和好的美夢中,對完顏亮的伐宋計劃懵然不知,便冒著生命危險,向其福建同鄉、宋方館伴使張燾做了有關的暗示。南宋朝廷這才緊張起來。公元1160年(宋高宗紹興三十年,金海陵王正隆五年)夏,同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出使金國回到臨安,向宋高宗密奏「虜人今欲遷汴,且造戰船」(3),認為戰爭有一觸即發之勢,建議宋廷作好應變準備。宋高宗此時儘管對金方敗盟也深信不疑了,但卻不相信戰爭已迫在眉睫,依然還在想著「安邊息民之計」。在準備戰守的同時,仍然打算通過外交努力,促使金方保持盟好。在四川方面,吳璘等人對戰守是尤為留意的。在宋金第二次議和後的這段和平時期,吳璘潛心研究軍事,寫下了《兵要》一書。其書的主要內容已佚失,但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74以及《吳武順王璘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中還保留有該書的片斷:金人有四長,我有四短。當反我之短以制彼之長。蓋彼之所長曰騎兵、曰堅忍、曰甲重、曰弓矢。吾當集蕃漢之長而用之,故以分隊制其騎兵,以番休迭戰制其堅忍;制其甲重,則勁弓強努;制其弓矢,則曰以遠克近、以強制弱。另外,吳璘還著有《陣法》,與《兵要》為姊妹篇,但《陣法》只有圖而無文字。至於戰備,早在1158年吳璘、姚仲就已大規模地著手建設了。姚仲恢復「義士」制度,「復籍興元府等五州義士,得二萬餘人」(4)。1160年,宋廷,同意了姚仲的請求,任命吳挺為利州東路駐紮御前前軍同統制,不久,吳璘的次子吳掖也由右武郎(第26級武階)被提升為右武大夫(第14級武階),相繼掌軍。考慮到曲端的因素,吳璘還薦舉曲端的兒子曲之績為「利州西路駐紮御前中軍統領」(5),以息弓耳前怨。公元1131年(宋高宗紹興三十一年,金海陵王正隆六年)二月,完顏亮駐驆汴京,宋金關係進一步緊張,戰爭的陰影越來越濃。南宋朝廷於是命令各御前諸軍都統制按預定部署駐防,吳璘駐守武興、姚仲駐守興元、王彥駐守漢陰、李道駐守荊南、田師中駐守鄂渚、戚方駐守九江、李顯忠駐守池陽、王權駐守建康、劉錡駐守鎮江,進入臨戰狀態。當時,襄陽作為一個重鎮尚未有軍區設置,宋廷因此抽調吳拱所部出川,鎮守襄陽。其後,又命令吳拱取代庸將田師中擔任了鄂州駐紮御前諸軍都統制。同年七月,金王朝正式遷都汴京。完顏亮在濘京宮中張掛出《臨安風光圖》,將自已立馬的畫像畫上了吳山絕頂,並題上一詩:「自古車書一混同,南人何事費車工?提師百萬臨江上,立馬吳山第一峰。」(6)九月,完顏亮正式下令伐宋,兵分四路:完顏亮率軍攻江淮,蘇保衡率水軍攻臨安,劉萼率軍攻荊襄,徒單合喜率軍攻四川。出師前夕,據說完顏亮曾召見諸將,連折三箭發誓,折斷第一箭,完顏亮發誓說:「朕此行若不下江南,誓與卿等不返國!」折斷第二箭,完顏亮發誓說:「金玉子女悉為將士賞,不用命者殺無赦!」折斷最後一箭,完顏亮聲嘶力竭地叫囂道:「大議已定,敢諫者死!」(7)完顏亮的三箭之誓,大有破斧沉舟、滅此朝食的氣概。二、進擊秦隴1161年九月五日,陝西金軍首先發起進攻,攻佔了大散關。接著金軍陝西都統徒單合喜與副都統張中彥又指揮金軍「五千餘騎,自鳳翔大散關入川界三十里,分為三寨」,「游騎攻黃牛堡」(8)。宋軍黃牛堡守將李彥堅飛檄告急。吳璘當時正在生病。儘管宋廷早在五月已經正式任命他為四川宣撫使,但由於卧病在床,所以他尚未舉行就職典禮。聽到金軍進攻的消息後,他立即從病床上爬起來,強行支撐著舉行了就職儀式,然後乘坐肩輿上路,到青野原指揮作戰。吳璘派將官高松帶兵前往黃牛堡增援。高松到達黃牛堡後,與守將李彥堅、張操同力拒敵,用神臂弓射退敵軍。金軍撤回遊騎,扼守大散關,深溝高壘以自固。吳璘當即作出了正確判斷,說這是「虜自守之兵,不足慮也」(9)。陝西金軍此時在全國戰局中,確實只是一支牽制性力量。早在金軍進攻之前,完顏亮就明確給張中彥規定了作戰任務,命令他「先取散關俟後命」(10)。這時。四川制置使王剛中根據宋高宗的指令,來到青野原,與吳璘商討下一步的軍事行動。王剛中沒有經歷過戰陣,為了抵禦矢石,他特意乘坐了一頂皮輿,引得士兵們紛紛嘲笑。王剛中是在1158年九月被任命為四川制置使的。入川後,王剛中較好地解決了四川文官武將間的矛盾,「開心見誠,不立崖塹,頗得將士之情」(11)。因此,吳璘與王剛中,關係還算融洽。在軍事指揮上,王剛中只能完全聽從吳璘的意見。吳璘認為目前金軍佔據了大散關,就扼住了宋軍的咽喉,使宋軍無法向寶雞方向發起反擊,因此必須首先得奪回大散關。於是,他任命楊從義擔任知鳳州,指揮軍隊奪回大散關,並派將官彭青率兵夜襲金軍營寨,配合楊從義的進攻。九月十八日,彭青所部偷襲了渭河南岸寶雞橋頭的金寨,獲得成功。但是,由於金軍拚死固守,楊從義所部卻沒能攻克大散關。這時,金軍已調集了陝西所有的兵力,分別集結在隴州的方山原,以及秦州和鳳翔,擺出了一副將分路進攻四川的模樣。但實際上,金軍的主要兵力仍放在大散關一線,方山原、風翔的金軍與大散關的金軍犄角相應。在這種形勢下,宋軍如強攻大散關,那勢必就會與金軍在大散關形成相持不下的局面。為此,吳璘及時更改了作戰部署,只留下楊從義所部牽制大散關之敵,「晝易硅旗,夜增火鼓,未不可測」(12),而自己則率領宋軍主力隱蔽西進,將進攻方向放到秦州、隴州、洮州方面。九月十九日,吳璘命令階州騎兵統領劉海、同統領王中正、左軍統領賈士元率三部人馬共三千精騎星夜奔襲秦州。二十三日,宋軍在離秦州城數里的地方被金軍巡邏隊發現。金軍數十名騎兵因不知宋軍底細,以為自己遇上的只是宋軍的游騎,因此竟氣勢洶洶地直撲宋軍。劉海指揮宋軍一擁而上輕易地收拾了這支金軍巡邏隊。金軍戍守秦州的三千正兵前兩天剛離開秦州,到鄰近州縣籌糧去了,留守秦州的只是一些老弱士兵。而且,金軍歷來看不起宋軍,戰備鬆懈,統兵將領整日沉醉於享樂之中。據說有位名叫乞求瑙的明威將軍每當酒酣之時便要放聲高唱;「金亦有,銀亦有。我曹為樂宜耐久。」宋軍兵臨秦州城下,金軍還沒有察覺。劉海與王中正、賈士元商量攻城方案,說:「秦州城險要而堅固,不容易攻下。現在城中的防守似乎很鬆懈,應該使用火攻。濃煙瀰漫,金賊看不到我軍的攻城運動。這可以增大強攻方向上的突然性。」於是,宋軍積稿縱火,煙火蔽城,秦州城外小城先破。二更時分,秦州守將蕭濟支撐不住,只好開門投降。秦州遂被宋軍佔領(13)。九月二十五日,吳璘派出攻取隴州方山原的人馬在右軍第二正將彭青、副將強英、左軍第二副將張德等偏將的率領下抵臨方山原。宋軍招降,但守原金軍堅守不從。二十六日,宋軍攻原,擺開陣勢,與金軍交戰十五次,最後戰敗金軍,奪取了方山原。九月二十七日,吳璘派出攻取洮州的宋軍在將官曹洑的率領下,兵臨洮州城下。金朝知洮州阿爾嘉已奉命前往前線軍中商議軍事,不在城中。其妻包氏率同知、昭武大將軍鄂吞察濟率領官吏軍民開門投誠,宋軍不戰而得洮州。對於投降的金方人員,吳璘極為寬大。包氏被詔封為令人,阿爾嘉因走投無路,隨後也來向宋軍投降,被賜姓趙氏。吳璘還命令阿爾嘉擔任同知姚州,以表示對他的信任。對於金秦州守將蕭濟等人,吳璘也百般安撫,並設置酒宴款待他們,為進一步瓦解金軍創造條件。九月三十月,金軍蘭州漢軍千戶王宏得知宋軍攻克秦州的消息後,立即率領本部人馬勸說漢軍起義,殺掉金安遠大將溫騰烏延和鎮國上將軍、同知蘭州富察薩等,帶領騎兵500、步兵200南下歸宋。吳璘當即以皇帝的名義任命王宏為武功大夫(第27級武階)、知蘭州、統領熙河軍馬。同日,宋將張德又率兵攻破隴州,與金軍巷戰。金知隴州盧奉國、同知劉昭武逃上涼樓,拒不投降,被宋軍放火燒死。宋軍還放火燒毀金軍屯積在隴州倉場的百餘萬糧草,大獲全勝。此時在兩淮戰場,大戰還未展開,金軍主力正逼近淮河。十月初一日,宋高宗下詔親征,以激勵宋軍將士;並隨即發表任命,以吳璘兼陝西、河東招討使,劉錡兼京東、河北東路招討使,成閔兼京西、河北西路招討使,作出征討金國的姿態。宋高宗還賜給吳璘敕書一封,表達了自己對吳璘的厚望。其云:朕惟神州赤縣皆祖宗故地,以陷異域逾三十年,而金人無厭,復出為惡,茲用命虎臣,數道並進,憤焉有所出久矣!功名之志,深所未忘。已除卿陝西、河東招討使。制書到日,卿可量已之勢,審動靜之宜,即提銳兵,直出漢中,吊奏晉之遺民,撫漢唐之都會。所過城邑,拊摩勞來,誡爾軍士毋殺人、毋踐稼、毋掠婦女、毋焚室廬,使之草食壺漿以迎王師,副弔民伐罪之旨。昔漢光武遣馬異征關中,云:「今之徵伐,非不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朕於光武,遠有慚愧;而卿之才烈,豈直可比馮異而已哉!勉行此言,副我諄囑。至於臨敵重慎、見可而進、信賞必罰、恩結士伍,是皆所期卿者也。舍爵策勛,朕無所吝;乃眷西顧,實勤我心(14)。接到宋高宗的敕書後,吳璘便命令興元都統制姚仲派兵經儻駱道、金州都統制王彥派兵經庫穀道進攻關中,擺出攻擊長安的姿態。十月十七日,姚仲派王俊率領所部人馬翻越秦嶺,在整厔(今陝西周至)一帶偷襲金軍營寨,聯絡關中的抗金武裝。二十日夜裡,王俊指揮宋軍攻打整厔縣城。城內的漢兵趙順等人打開北門投誠。王俊派人向城內的金將宣威將軍圖克坦薩哈勸降,但薩哈拒不放下武器。王俊親自帶隊攻上城頭,奪取了東、西、南門。激戰到天明,宋軍佔領了縣城,俘虜了薩哈及其妻妾,以及皇親完顏呼達、漢兒軍額爾克諾爾布所屬瑪蘇庫小戶賽音珠爾等人,繳獲戰馬、弓箭、槍刀、金鼓、旗幟等若干。由於金軍死守大散關,牽制住了興元都統司相當部分兵力,加之吳璘始終將進攻重點放在隴右,興元都統司在戰略上是作為興州都統司進攻隴右的戰略預備隊,姚仲不可能派出重兵進攻關中。因此,王俊所部佔領整厔後,沒能繼續深入而北攻長安。金州都統司方面,進攻也連連得手。王彥派遣統制官任天錫、郭諶等領精兵出洵陽,十月十七日攻克豐陽縣,十九日攻克商洛縣,二十日攻克商州,俘虜了金朝知州、昭毅大將軍完顏守能,同知、武騎尉馬彥,千戶、武信將軍歡塔巴納齊勒,金人聶赫,番人楊大首,金人阿嚕,安遠大將軍阿古博迪蘇,番人劉春,金人高蜀索、高舒蘇,通事(翻譯)郭十一等人。在向關中佯動的同時,吳璘派遣愛子吳挺與統制官向起一道率領所部人馬由秦州北上,對德順軍一線做試探性的進攻。十月二十五日,統領官劉海率先頭部隊到達治平寨小溪嶺一帶時,與金軍騎兵遭遇。金將溫狄哥(一名潑察孛堇)是金軍中有名的驍將。他從一片樹林中突然躍而出,直取劉海。劉海揮不及防。挨了溫狄哥兩槍,幸好有頭盔和鎧甲防護,沒有受傷,但身邊的親兵卻有三人被溫狄哥挑落墮馬。宋兵驚惶失措,爭相逃竄。劉海右手挾住長矛,左手抓緊馬鬛,用盡全力打馬沖向溫狄哥,一槍便刺穿了溫狄哥的鎧甲,將他挑下了馬。溫狄哥受了重傷,但仍發箭射死了幾名衝過來抓他的宋軍騎兵。劉海大怒,命令左右騎兵一擁上前,砍下了溫狄哥的頭。這場遭遇戰打得驚心動魄,雙方誰也沒有弄清楚對方的真正實力。當晚,吳挺、向起召集諸將商議下一步行動。有將領提出建議,說:「我軍如不快速前進就難以攻下治平寨,但快速前進又弄不清楚金虜的兵力。不如派數百名騎兵打頭陣,抓住金虜的破綻之後,才能攻擊金虜。」吳挺、向起認為這個意見不錯,便派將官李庠率300名騎兵打頭陣。第二天中午時分,宋軍前軍突然遭到兩千左右的金軍攻擊。李庠大吃一驚,派一騎快速返回,向吳挺、向起報告。吳挺、向起急忙派劉海率領數百騎快速增援,宋軍大部隊隨後跟進,擊敗金軍,斬首204級、並乘勝進攻治平寨。固守治平寨的金軍力不能支,打算棄寨逃走。有一位金將建議;「南軍發現我們逃走,就會立即來追擊我們,將我們殲滅。如果出現這種局面,那我們就無法逃脫了。不如焚燒城寨,使用疑兵之計。這樣,走也好走了。」金軍於是放火點燃城柵,把夜照得如同白晝。宋軍被大火一驚,以為金軍援軍趕到,立即向後撤退了數十里。金軍乘此機會溜之大吉。由於喪失了在治平寨圍殲金軍的戰機,宋軍便放棄了繼續北進的計劃,轉攻隴州。進軍又重新佔據了治平寨。三、相持與轉折1161年十月,兩淮戰場的戰況與川陝戰場截然不同。儘管宋軍先後曾在大人洲、清河口、海州、皂角林、陳家島等地殺敗過金軍,但在金軍兵鋒的逼迫下,卻步步入敗機。金軍自渦口、清河口渡過淮河後,把宋將王權、邵宏淵、劉錡等人先後殺得大敗,將宋軍驅過長江,基本上佔據了江、淮之間的地區。宋軍在淮南的主帥是劉錡。這位「慷慨深毅,有儒將風」(15)的大將,自順昌之戰大敗宗弼後,英名飛揚。但吳璘舊在陝西、四川為偏裨時,與劉錡曾有交往,對劉錡知之甚深。在這次宋金第三次戰爭爆發前夕,四川制置使王剛中聽說宋廷任命劉錡制置淮南,便對吳璘極力盛讚劉錡之美。吳璘說:「信叔(劉錡字信叔)有雅量、無英概,天下雷同譽之,恐其不能當逆亮,璘竊憂之。」(16)儘管當時王剛中不以為然,但事實上卻不幸被吳璘言中。這時,如果不是金王朝內部禍起蕭牆,後院起火,說不定完顏亮果真「立馬吳山第一峰」了。金王朝後院的這把火,是東京留守完顏雍放起的。完顏雍女名烏祿,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之孫,宗輔之子。完顏雍不滿完顏亮的所作所為,早就有奪取皇位之心。1161年九月,完顏雍根據其舅父李石的策劃,召集官屬在清安寺開會,當場將完顏亮的心腹耳目、東京副留守高存福捉拿。十月,南征萬戶完顏福壽、高忠建、盧萬家奴等率軍兩萬從山東來歸,完顏謀衍從常安率軍五千來歸。於是,完顏雍遂在遼陽宣布即位,改元大定,是為金世宗。金世宗先後任命張浩為太師、尚書令,完顏晏為左丞相兼都元帥,翟永固為尚書左丞,仆散忠義為尚書右丞,獨吉義、李石為參知政事,移刺元宜為平章政事,彀英為左副元帥,完顏謀衍為右副元帥,高忠建為元帥左監軍,完顏福壽為元帥右監軍,迅速組建起一個新的政權班子。金世宗即位遼陽的消息震驚了全國,完顏亮暴跳如雷,而征南金軍軍心動搖,「軍中已多懷去就」(17)。然而,完顏亮也深知無論如何只有取得南征的勝利後,才能回頭收拾完顏雍。十一月,宋臣虞允文督軍,宋將張振、王琪、時俊、戴皋等率軍在採石擊敗渡江的金軍,粉碎了完顏亮的最後夢想。完顏亮無奈,只得引兵淮東,進駐揚州,企圖從瓜洲渡江。十一月二十七日,金將完顏元宜等人策動兵變,將完顏亮殺死於揚州龜山寺。完顏亮死後,金軍在前線的元帥府派人到鎮江與宋議和,說:「正隆失德,無名興師;兩國生靈,枉被塗炭。已從廢殞,見議班師;各宜戢兵,以圖舊好。」(18)儘管如此,但戰爭一旦爆發就很難猝然中止。南宋王朝決心利用這一有利時機,給金軍以沉重打擊。十二月十日,宋高宗離開臨安,向前線進發,宣布「親征」,以激勵前方將士,將戰爭繼續下去。遠在西陲的吳璘最初不知東線變故,受宋高宗所加封的「成國公」的鼓勵,拚命攻戰;繼而得知金方內亂,又得知宋高宗已經御駕親征,更是不敢懈怠,於是分督興州、興元、金州三都統司的部隊向金軍不斷發起進攻。十一月一日,王彥指揮金州軍進攻虢州城(今河南靈寶),金知州蕭信領兵出城迎敵。雙方在板橋一帶交戰。金軍敗走,宋軍遂克虢州。接著,王彥又命統制任天錫進攻華州。任天錫引兵夜襲華陰,殺掉金華陰縣令後,又進攻華州,但一時未能得手。王彥於是命統制郭諶率軍支持。十一月十七日,華州城被攻破,金朝同知、昭武大將軍韓願,武信將軍韓鎔等三十餘名官員成為宋多軍俘虜。十一月二十九日,王彥軍又攻克陝州,金將折可直投降,同知李柔立戰死。渭南、赤水、華州、華陰、白水、下邽全部被二宋軍攻佔,金州都統司的部隊基本上控制了商、虢、陝、華地區。與王彥東路軍的勝利相比,吳挺、向起的西路軍進展不算太大。十至十一月中旬,奪取了秦、洮、隴州。但是,四川戰局的主要問題還在中路。金軍固守大散關給宋軍造成了相當的壓力,四川總領王之望對此深感憂慮。他上奏宋廷,就四川問題做了專項聲彙報,說:蜀中自九月五日,大兵與敵相持七十日矣。中間取秦州、方山原,見置守戍;又取洮、隴,足以張聲勢、壯士氣;然須破大散關、取鳳翔,然後可以無憂。蓋敵重兵並在鳳翔、散關、和尚原一帶,積糧頗多,欲以持久困我。吳宣撫方圖攻取。自軍興以來,已費四百餘萬引,向去支費,未有極限。若只今事定,已不足用;稍遼緩之,其將奈何?……吳璘天資忠義,自聞警報,即上殺金坪、仙人原,與賊相持。中間取秦、隴、洮、蘭等州,及分遣王彥東取商、虢、委有功績。然金人重兵盡在鳳翔府、大散關、和尚原一帶,多積糧食,守備甚固,其意未可測。此敵不破,川蜀之憂朱艾也。吳璘日夜措畫,以圖攻取,事未可期,而其人平時多病,日餌丹砂數十百粒,此暴露之久,時複發作。前欲遣姚仲出秦州,而身自攻關。最苦臟肺,臟肺稍安,又苦腎腸之疾,每疾劇時,亦頗危殆,幾至死。以今月十五日下仙人原,還興州醫治,卻令姚仲在原上彈壓兵力。強敵對壘,人心危懼,四川事勢,可為寒心。蜀人前此恃以為安者,以其侄吳拱在此,緩急有賴。吳拱移襄陽,渠每以失助為憂。今疾病如此,豈不可預為之所?之望不知東南事體緊慢,吳拱可輟不可輟,只論目中蜀中形勢,不若亟令吳拱復還。使吳璘一向安健而得吳拱之助,則軍聲愈振,可以速成大功。假使疾勢增損不常,則此一軍亦無他慮。吳璘既為宣撫,而尚領都統職事,若除吳拱為都統,而吳璘以宣撫使判興州,於體尤順。竊恐朝廷以吳拱歸蜀,襄鄂缺帥為疑,則李師顏見駐峽州,可以就用。夔非衝要,謀帥不難。入命不可知,一方安危所系,全急望朝廷權事輕重,速賜處置放行。若吳拱還蜀,宜以東南形勢已壯,令吳拱歸圖川陝為辭。璘平日重愛拱,拱亦每事盡言,璘無不從。自拱之去,有事缺人商量,人亦少敢言,大段失助。人謂璘雖一向平復,拱亦宜常在左右,出則使之統率,居其贊其謀議,於乃叔所補甚大(19)。然而,王之望的某些擔心是多餘的,他低估了吳璘過人的毅力。十一月十五日,吳璘因病回到了興州治療。二十日,他便帶病又上了前線。在這五天時間內,他毅然下定決心,將進攻的重點轉向隴右地區,並讓姚仲負責指揮西路軍作戰。四、隴右攻勢1161年,川陝一帶的氣候條件對宋軍格外有利。宋人員興宗記述道:「關外四川,比歲屢荒。歲在辛已,夏秋大熟。九月軍興,糧糗及約而辦」。「嘉陵江水,平日春秋之極,其流淺,躍可涉也。冬十月,乃運舟艫軸相銜以上,若大潦方漲焉」(20)。而且,宋軍攻佔秦、隴二州後,又先後在「秦州及臘家城得糧約十八萬石,浮休約五萬石,小石寨約二萬石,戚姬寨約二萬石,水落約一萬石,其它千百石往往而在,前後共三十五萬石」(21)。這樣,自古蜀口用兵的最大難題——軍糧問題便得以順利解決。嘉陵江水運之糧,可以滿足大散關一線宋軍的需要;關外四州以及繳獲之糧,則可以滿足進攻隴右地區宋軍的需要。1161年年底,吳璘一面調整軍事部署,準備以重兵入隴右,一面又令早先就部署在隴右與四川邊境一線的偏稗將校各自率領所部,或獨立行動,或合兵作戰,向隴右發起全線進攻。 宋將左軍統制王中正、權知秦州劉中正軍第五將王價接到吳璘命令後,領兵由秦州北上,攻打治平寨。十二月二十二日,治平寨被宋軍攻佔。金軍得知治平寨失陷,金將色里、雅爾布便率領三千甲軍由北向南推進到千家堡下寨,準備伺機收復治平寨。二十五日,王中正率軍北進,向全庫發起進攻。經過兩個時辰的急行軍,宋軍騎兵到達千家堡照城陂,發現了金軍在川設置的三座營寨。這時,宋軍步兵還未趕到,王中正為了抓住戰機,果斷地帶領騎兵從山坡上沖了下去,直撲金軍營寨。金軍猝不及防,倉惶迎戰。雙方在戰兩個時辰,來回衝殺了十餘個回合後,金軍被逼得後退了十餘里。這時,金軍的一支增援隊伍趕到了。得到兵力補充的金軍回身與宋軍再次接戰。王中正左腮、口角連中兩飛槍,但他仍堅持戰鬥,率軍苦鬥,在步兵趕到後,終於擊敗金軍,乘勢追殺二十餘里,「斬到首級、捉到活人各不計數目,收軍回堡,當川下寨」(22),佔據了千家堡。但是,進攻熙州和鞏州的宋軍卻被金軍挫敗。指揮進攻熙州的宋將是興州都統司宕昌屯駐將馬仲希。他為人狂妄無知,膽小如鼠。據說他在接到宣撫司的出兵命令時,當即緊張得發起抖來,迫一得已,只好率領所部人馬戰戰兢兢地推進到距熙州城數十幾里地方紮下營寨,伺機攻城。熙州城裡的金軍懾於宋軍威勢,軍心動搖,「州人乘城拒守,欲謀出降」。但這時,金朝河州防禦使李師雄正巧因事留在熙州城裡。李師雄制止了投降行為,穩定了軍心。當宋軍攻城時,「宋將權儀鞭馬方上浮橋,師雄射之。墜於橋下,遂擒權儀」(23)。受此挫折,馬仲希更加膽顫心驚。這時,熙州城內有人向金將獻計,派遣間謀故意泄秘,聲稱當夜金軍援兵將至,熙州城內金軍準備配合行動,出城劫營。馬仲希信以為真,嚇得拔營逃遁。馬仲希從熙州逃跑後,傍惶四顧,聽說進攻鞏州的宋將鄭宗、李進等入己快攻下鞏州了,便率領人馬趕到鞏州,企圖分享一些戰功,以便將功贖罪。防守鞏州的金將是金朝龍虎上將軍蒲察烏。在宋軍的進攻下,蒲察烏感到力屈不支,便使用詐降計,派人出城見宋軍諸將,佯稱投降,以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宋軍諸將要蒲察親自出城投降,蒲察烏提出一個條件,說:「我投降諸將,諸將應該好生對待我,擺設酒席款待,不能披掛凱甲。希望諸將解甲以待,我出城與大家痛飲一番。」馬仲希等人答應了,但李進表示反對,認為要提防金軍詐降。宋軍諸將被勝利沖昏頭腦,對李進的意見一點兒也聽不進去。蒲察烏出城詐降,與宋將長揖環坐。李進密裹凱甲以防不測。這時,金軍援軍突然趕到。蒲察烏大吃一驚,起身跑回坐騎。宋將王宏大叫:「大事不好了!為何不殺了這個金虜?」一位姓榮的宋將拔刀砍向蒲察烏,但沒能砍中。王宏挺槍刺倒了蒲察烏,騎士張王已砍下了蒲察烏的首級。由於金軍援軍來得太突然,圍攻鞏州的宋軍四散潰逃,宋將鄭宗被金軍殺死(24)。由於馬仲希,鄭宗之類的宋將無能,宋軍在兵力占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痛失奪取熙州和鞏州的良機。事後,吳璘為整肅軍紀,以宣撫司的名義將馬仲希處死,並梟首警示諸軍。公元1162年(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金世宗大定二年)正月,吳璘再次調兵遣將,指揮宋軍以重兵展開的戰術對隴右地區發起了第二次攻勢。吳璘命令興元都統姚仲帶領東路軍的精銳人馬自秦州進攻鞏州,命令金州都統王彥布置金州都統司人馬防守商、虢、陝、華、四川,然後轉赴青野原指揮大散關一線部隊,替下姚仲,自已則在河池負責全面指揮。興州都統司部隊作為宋軍主力所承擔的任務更重。吳璘一面命令興州前軍統領惠逢率偏師攻取河州(治今甘肅臨夏),一面命向起、吳挺率主力向德順進攻。並特意派中軍統制杜實趕到前線,向向起、吳挺宣布了宣撫司的恃別命令:軍行:並從隊伍,勿亂次分,勿殿後,勿踐毀民舍,勿掠民財。逢敵:欲戰必成列。為陣:甲兵、弓弩手並坐,視敵兵距陣約百五十步,令神臂弓兵起立,先用箭約射之,所至可穿敵陣,即前軍俱發。或敵兵直犯拒馬,命甲軍槍手密依拒馬,枕檜串刺。忠義人亦如之,違者並處斬。如敵已敗,許忠義人乘其後追擊之,必生獲女真及金人,與其首級乃議賞,否則缺。其有以偽地兵為女真、金人冒賞者,罪亦如之。凡布陣之式:以步軍為陣,必為左右翅翼,馬軍為左右肋,拒馬環於左右肋之內,以衛步軍。以一陣約計之,主管敵陣統制一、統領四,主陣撥發各一正、副將,準備將、部隊將則因其隊為多寡,陣兵三千二百六十有三。步軍居陣之內者一千二百有七,為陣心者一千有六(甲軍槍手五百有二、神臂弓三百有二、平射弓二百有二),輿拒馬者二百,居陣外分兩翅副翼者五百六十有六,左翼二百八十有三(主陣將官二、平射弓二百一十有七、神臂弓六十四),右翼亦如之。馬軍居陣外為左肋者二百六十有一(將官二、訓練一、管隊十、隊兵乘騎二百四十有八),右肋亦如之」(25)。向起、吳挺根據這項命令做了相應準備後,即率軍出秦州,向德順進發。這時,姚仲也率軍三萬出秦州,向西進發,攻取鞏州(在姚仲軍中,當有部分興州都統司的部隊)姚仲軍的任務是掃蕩鞏州、熙州之敵,與進攻河州的惠逢軍相呼應,以肅清六盤山以西的廣大地區。然而,由於姚仲指揮失當,宋軍以泰山壓頂之勢,卻未能壓垮鞏州之敵。《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7記載鞏州之戰云:先是,仲以步兵六千四百為四陣,趨鞏州。其下欲急攻,仲不聽,且退治攻縣。既至城下,梯、炮與城不相等。圍之三日夜,不能克,乃舍之。時鞏之父老各輦米面以餉軍,軍門山積。及引去,父老狼狽,相顧謂:「金人覺我餉南,我無類矣。不如作計求活也。」即殺官軍後兵、輦重者數級,並焚饋物而去。仲退守甘谷城,留統制官朱剛等駐鞏州以觀賊勢,遂引兵之德順。實際上,鞏州城內金軍入數並不多,宋軍如能再攻上一兩夭,鞏州城很可能得手。《西陲筆略·鞏州城中虛實》云:大軍再攻鞏,炮擂幾百餘座,沖梯如之。城中亦回炮不息。炮怒。或引一人以下。諸將問之,進云:「城中危甚,勢且不敵。太尉旦暮決力,當得之矣。」又問:「有蕃兵幾何?簽軍幾何?」曰:「城中甲軍不過千五百,食糧軍亦不過千五百,輦重者亦不過千百餘,余皆編戶也。」頃之,又有繼來降者一人。問之,其辭皆合。然而,姚仲卻突然引兵撤離,致使宋軍功敗垂成。其後,當宋軍再次圍攻鞏州時,因金軍增添了兵力,所以圍攻了四個月之久才將鞏州攻克。在這次攻取鞏州的戰鬥中,吳璘次子、左武大夫(第13級武階)、興州駐紮御前中軍統制、知成州吳掖在軍中得病身亡。在此同時,進攻河州的宋軍卻打得極為漂亮,不僅奪取了河州,而且重創了駐守熙州的金軍。河州是隴山以西最富庶的地區。員興宗說:「河州在山西,承平時最富貴。有原曰萬頃余,糧棲畝、民蔽野。距河數十里曰寧河,又有金坑,近亦廢不治。」(26)正月初,惠逢與權知洮州李進、同知洮州趙阿令結、鈐轄榮某會兵,取小路出臨潭,拔攻了會通關,進入河州地界。在會通關,當宋軍將領商議下一步行動時,有人提出:「我搗河州而賊兵單弱,以強制弱,何憂不克!」有人則提出相反意見:「不可。吾聞金軍盡在熙,官軍若直搗河州,勢必來援,吾表裡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引兵而西,伺其險路。敵將忿兵,伺其不意,可一戰擒也!熙兵若破,則河軍自下。」大家都認為這個意見不錯。干是,宋軍伏兵於熙河之間的要道閭家峽。正月十九日,熙州金將溫特赫提正軍1500、從軍1500,自熙州來至峽口。惠逢令贏卒數十騎誘敵,將金軍引至峽內。惠逢揮動令旗,伏兵驟發。這時,大風忽起,人馬難辨,宋軍用平射弓亂射,金軍大亂,望風而逃。閭家峽之戰,宋軍俘虜金軍205人、馬200。「熙州虜正軍不過二千餘人,閭家峽之戰,為官軍破滅者殆半」(27)。宋軍從而輕取寧河(今甘肅和政)、河州,二月五日又攻取了積石軍(治今青海循化)。然而,金軍戰鬥力較強,在半月之內,金將溫特赫又聚集了各地敗兵,並招西蕃部落青壯年為兵,迅速組編成軍,人數逾萬,又攻佔了寧河,進圍河州。宋軍見勢不妙,撤出河州,留下少量部隊與河州百姓一道堅守河州城。閏二月八日,堅守月余的河州終於又被金軍攻陷,宋軍戰果又告前功盡棄。整個第二次隴右攻勢的波及範圍已經從整個隴右地區小到六盤山地區,集中到了德順軍這一戰略要地。五、六盤山、大散關1162年二月下旬,姚仲、向起、吳挺率軍進攻德順軍。陝西金帥徒單合喜派遣丹州刺史赤盞胡速魯改、押軍猛安溫敦蒲裏海等金將率領四千人馬防守德順。在宋軍重兵圍攻下,金軍拚死守城,金將溫敦浦裏海更是身先士卒,力戰不已。雙方在德順城下展開長期攻防大戰。姚仲見德順一時難以攻下,便一面繼續攻城,一面分兵掠地。宋軍副將趙銓、王寧受姚仲派遣,引兵北攻鎮戎軍(治今寧夏固原)。金軍見宋軍逼城,收起弔橋,環甲引滿,堅壁固守。趙銓等督師斷其弔橋拉繩,衝過弔橋,「盡發平射、神臂弓,射其敵樓」,壓制了金軍火力,並「更遣重兵分擊之」,殺得鎮戎金軍力漸不支。二月二十九日,金鎮戎主簿趙士持「自言本皇族,與同知任誘先開門出降」,宋軍攻佔了鎮戎城,「獲其知軍、振戈將軍韓鈺」(28)。金朝定遠大將軍、同知渭州秦弼原本是宋軍叛將,經過策反,他已暗中投降了宋軍。當他得知宋軍攻克鎮戎軍的消息後,因策動部隊投降失敗,唯恐自己暴露身份,只好攜帶家眷從渭州來歸。考慮到秦弼的特殊地位,吳璘任命秦弼為知鎮戎軍。閏二月九日,宋軍忠義統領段彥受命引兵東進,拔攻平安寨後,攻克原州(治今甘肅鎮原)。金原州知州完顏撒里被殺,同知、鎮國將軍絕石烈訛魯等人被俘。吳璘命段彥為知原州。段彥又遣兵,由其將官陳玘率領,向北連拔西壕、柳泉、綏寧、靖安四寨。鎮戎軍轄境「皆漢蕭關故地,最為賊馬奔之路」,「其東路沿邊有天聖、乾興、東山、彭城四寨與原州平安、開邊等寨相接」,「其東南至渭州瓦亭寨有獅子、欄馬、平泉三堡」,「地勢據險」(29)。而原州「東南由羅交驛至徑州九十里,又西北由開邊、平安、彭陽、武城、東山等寨至鎮戎軍一百八十里;其四(西)有柳泉鎮路通佛空平、細腰城至環州定邊寨」(30),也是要塞密布之地。鎮戎軍和原州被宋軍所控制,便擋住了環慶之敵西進的兵鋒。在此期間,金州都統司的部隊在商虢陝華地區卻遭到了金軍援軍的攻擊。金軍援軍由原進攻兩淮的武捷軍組成,在金將蒲察世傑的率領下,於年初入陝。《金史》卷91《蒲察世傑傳》記載:大定初,世傑復取陝州,敗宋兵石壕鎮;復敗宋援兵三千人,遂圍陝州。宋兵二千自潼關來,世傑以兵二百四十迎擊之,射殺十餘人,宋兵敗走。復敗之於土壕山,生擒一將。復以兵三百至斗門城,遇兵萬餘,宋將三人挺槍來刺世傑,世傑以刀斷其槍,宋兵乃退。復以四謀克軍敗宋兵於土華,復圍陝州。世傑嘗擐甲佩刀,腰箭百支,持槍躍馬,往來軍中。敵人見而異之,曰:「真神將也!」親率選卒二百餘人穴地以入,城遂拔。再破宋軍三萬人,復虢州。這段記載無疑誇大了蒲察世傑的武功。《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6記載說:「虢、華為敵所取。敵去,復得之。陝州方與敵相持,然亦未退。」綜合宋金雙方的記載分析,可以看到,1162年春季以後,商虢陝華的宋軍所受的壓力確實不,難以守住這一片地區。吳璘迫於形勢,只得將金州都統司在商虢陝華作戰的部隊陸續撤回,退回四川境內,加以休整,以作為隴右方面的戰略預備部隊。金軍方面因蒲察世傑率領河南方面的一萬人馬入陝,解除了宋軍對關中方面的威脅,所以也改變作戰計劃,把戰鬥重心轉向德順。閏二月初,金統軍都監石抹迭勒(即溫特赫)攻破河州後,即引軍東返,在鎮戎軍與德順軍之間屯軍,由張義堡進駐摧沙,會合平涼方面的援兵,並向金帥徒單合喜請求援軍,以便早日解除德順之圍。合喜於是遣萬戶完顏習尼列、大良順,寧州刺史顏盞門都各將本部兵,合軍二萬,以順義軍節度使烏延蒲離黑統押,由「鳳翔發兵,與石抹選勒軍一道,南北夾擊圍攻德順的宋軍。金軍分兵德順,大散關一線的防禦力量便有所減弱。吳璘抓任戰機,立刻嚴令統制官楊從義加強對大散關的攻擊。楊從義先分兵出御愛山,「抵天池原,驚撓敵寨,及斷及飽道;又密遣兵焚其東西兩山櫓樓,鼓噪從之,聲雷山谷」(31);並遣其子「將官楊大享、統領李安破五鬼山」(32);掃清了大散關外圍,並佔據了大散關東西兩側的制高點。為了加強兵力,四川宣撫司下令增調梁州和洋州的義士一萬餘人,給他們發放了楮甲,讓他們打頭陣。閏二月十四日夜(33),楊從義下令總攻。宋軍將領田升、胡洪、趙豐、陳濤、馮超等人率兵分頭進攻大散關的正行水門和御愛山的金寨以及大散關的西壁。四更時分,經過激烈戰鬥,宋軍終子攻克大散關,並且乘勝推進到了和尚原。金軍抵敵不住,放棄和尚原潰退,楊從義所部根據宣撫司的命令,佔領了和尚原,金兵向寶雞敗退。十六日,金軍數千餘騎向宋軍反撲。這一天氣候惡劣,大雨中夾雜著冰雹,又是風又是霧,白晝竟如同黑夜。楊從義揮師反擊,命令宋兵用神臂弓向金軍密射。金將中了流矢,金軍軍心動搖,敗退而去。駐守寶雞的金軍將領見自己兵力空虛,害怕宋軍乘勝進攻寶雞,便焚燒掉營寨,退保鳳翔。宋軍乘機擴大戰果,派兵分頭佔據了神叉口、玉女潭、大蟲嶺、石壁寨、寶雞縣城,控制了渭水以南的地區。長期給吳璘造成很大壓力的大散關間題,至此終於得到解決。但是,大散關的克複,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太大的戰略價值了。一是宋軍沒有力量以此為基地進攻鳳翔,二是宋金交兵的重點已經移到了德順。雙方在德順交織得很緊,已陷於膠著狀態。閏二月二十五日,宋金雙方在瓦亭展開了惡戰。瓦亭是六盤山重要的軍事要塞,「東自安國鎮路至(渭)州七十里」(34),是渭州至德順軍的重關。早在北宋時,涇原安撫使王堯臣就對瓦亭的重要性作過充分描述:瓦亭寨,其西則居鎮戎大路,其東則歷彈箏峽、蒿店、安國鎮至渭州,其東南控六盤來路,其南去制勝關萬歲寨二十里,與儀州相接。自唐以來,皆宿重兵馬控扼之地,當四路走集,最為衝要(35)。因此,當宋軍得知金軍南北夾擊,以解德順之圍的消息後,立即分兵,姚仲「駐軍六盤」,對付石抹迭勒之軍及德順守敵;吳挺「獨趨瓦亭」(36),搶佔了瓦亭,對付烏延蒲離里之軍。瓦亭之戰,由於受攻克大散關之捷的鼓舞。宋軍士氣較高,而金軍士氣顯低落。《世忠保蜀忠德碑》稱交戰之初,「虜望公(吳挺)陣軍肅整,鎧甲戈鋌耀日,氣已奪,號我軍曰天兵」,也是有一定根據的,並非全系溢美之辭。在戰鬥中。吳挺親冒矢石,指揮作戰;宋將吳勝、朱勇、高師中,高海、朱秀、楊萬、陶師仲、胡清、楊序、王宏等人都能努力作戰,因此金軍勢漸不支。由於受到地形限制,金軍舍馬步戰,操短兵與宋軍相鬥。吳挺乘機派偏師繞出敵後,奪取了金軍戰馬,大大影響了金軍鬥志。宋將王宏在戰鬥中的表現尤為突出,《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8載:統領官王宏謂人曰:「吾赤手歸朝,驟官將領,不以死力戰,非(丈)夫也!」即突出,部其徒擊敵。坐椅汪飛矢如謂毛,宏不動。雙方惡戰一天,金軍奔潰。宋軍掩殺,喋血三十餘里,生俘金將千戶耶律九斤等將校「百三十有七人,獲首三百二十有六級」(37),擊敗金軍,獲得勝利。然而,由於瓦亭之戰金軍勢力並未受到重創,宋方「諸軍猶畏敵軍盛,復相持不敢進」(38),因此雙方在德順仍陷於對峙僵局。六、攻克德順吳璘得到瓦亭戰報,心中不安。「德順久未下」,「士有惰志」(39)的危機迫使他不得不親臨前線指揮戰事。三月五日,他從秦州出發,領兵到達德順軍,決心運用優勢兵力一舉攻下德順。抵達德順後,吳璘即「身擁數十騎,馳達四城傳呼」,以激勵士氣,挫敵威風。吳璘的攻心戰術確有成效,《吳武順王璘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說「南北之人服王威名,思識顏而以快先睹。一聞相公之來,士氣自倍,登埤咨嗟,不忍發一矢。城中虜已不戰而氣索矣」。吳璘深知攻克德順的關鍵是擊破金軍的外援部隊。北邊的石抹迭勒部人數不多,又有姚仲率軍與之相峙,自不為慮;而南面的烏延蒲離黑部人數最多,如破此敵,德順指日可下。干是,吳璘決心採用「圍點打援」的戰術,消滅烏延蒲離黑。他「按行營壘,別柵要害,且治夾河戰地,以預處我師於便而致敵於不便」(40)。為了整肅軍紀,吳璘還「當陣斬一將,數其罪以肅軍」(41)。三月七日,烏延蒲離黑指揮金軍前來攻擊圍城的宋軍。吳璘先以數百騎誘敵。金軍前鋒特里失烏也、奚王和尚率軍擊敗宋軍誘敵部隊,「追至德順城南小溪邊」,進入宋軍戰地。吳璘「自將大軍蔽崗阜而出,烏也等馳擊之,迭勒、蒲離黑繼至,并力戰」(42)。宋軍據有地利,乘利摧堅,莫不以一當十。雙方鏖戰苦鬥了近半天,都感到疲乏不支。這時,吳璘在陣前督戰,看見作戰不力的宋將便向他發出警告,大叫「某將戰不力」,被點名的將領自然感到緊張,只得抖擻精神,殊死戰鬥。黃昏時分,金軍力竭難支,衝破包圍,敗陣而逃,躲入臨時要塞堅守。第二天,吳璘率軍挑戰,金軍因元氣大傷,不敢出營,堅壁不戰。次日,天氣轉壞,大風大雨三日不止。金軍力盡勢窮,乘機拔營而去。三月十二日,德順軍遂被宋軍攻克。攻克德順,宋軍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隴右戰局頓為改觀。吳璘隨即派遣忠義統領嚴忠攻取環州(治今甘肅環縣),俘獲了金軍守將中憲大夫郭裔,又派忠義統制王宏引兵拔攻了會州(舊治在今甘肅靖遠南)。這時,宋廷派遣的川陝宣諭使、兵部尚書虞允文已經入川,奉宋高宗之命與吳璘商議軍事。因此吳璘在任命撫司副將張舜忠知德順軍後,便於三月十八日匆匆離開了德順,返回河池。金軍在德順失利後,立即調集大軍向宋軍發起了反擊。就在吳璘離開德順的當天,金軍突然自摧沙出兵,由開遠堡(在鎮戎軍東南約三十里)向鎮戎軍發動了攻擊。金軍攻勢猛烈,環城呼噪,弓矢盡發。興元都統姚仲接到急報,立刻派遣將官王仲領兵千人增援鎮戎,並派遣副將杜孝廉領兵五百增援摧沙寨,以減輕鎮戎城中的壓力。鎮戎軍守將秦弼一面率領部隊登城抵禦,一面再次派人告急。於是,吳璘立即命令右軍統制盧仁閔把原歸他指揮的秦鳳路、以及山外中義人、鎮戎軍四將的全部人馬交給秦弼統一指揮。三月二十五日,金將顏盞門都和蕃官興格又率軍四千向原州發起了進攻。顏盞門都是一位能幹的站將。他身材頎長,蓄有一部慎密——安營下寨,規範嚴密,二是沉穩——縱使在兩軍對壘之時,敵人忽然衝到跟前,矢石飛掠眼前,他仍泰然自若,不為所動。他又是吳璘的老對手,二十多年前在饒鳳關地便與吳玠、吳璘交過戰,儘管當時他還是一名小兵,但早已熟悉了宋軍的戰法(43)。金軍依城建寨,對原州實施晝夜攻擊。宋軍兩位守將段彥和鞏銓率忠義兵在金軍的猛烈進攻下,把全部兵力乃至原州城內的官吏和百姓都投入了守城戰鬥,仗著原州城牆高大堅固,才挫退了金軍。由於忠義兵無甲披掛,傷亡很大,段彥、鞏銓派人向鎮戎軍求援。這時,進攻鎮戎的金軍儘管已經退走,但金軍隨時都有可能突然再來攻城。鎮戎軍城內共駐有6000宋軍(軍1000、馬軍5000),要守住城周足有九里的鎮戎,這些兵力雖然尚可對付,但由於早些時候的地震破壞,鎮戎城牆已是樓櫓頹盡,城垣半塌了。前日,在金軍的猛攻下,守將秦弼已感兵力不足,將駐守摧沙寨的弓箭手已全數抽到城內,以加強城內的守備力量。當然,鑒於原州的危局,秦弼在接到求援信後,也向原州派出了一支為數不多的增援部隊(第三將趙銓和總押官苟俊所統部眾的一半)。四月一日,吳璘又接到德順軍守將張舜忠的報告,稱金軍又有七千餘騎進至距原州十五里的九龍泉。在其南原設下兩寨,在其城西設下一寨。鑒於情況不明,吳璘一時還未作出相應的部署,倒是姚仲己命令德順守將張舜中向鎮戎軍和原州各增派了500步兵。這時,吳璘開始感到了原州方面的壓力,但他對整個川陝戰局仍持樂觀態度。自攻克德順後,朝廷發表他為太傅的制書也隨即到達,可謂春風得意。緊接著,他在河池與虞允文會晤,相談十分投機,令他十分振奮。虞允文字彬甫,隆州仁壽(今四川仁壽)人,紹興進士。1161年,他以中書舍人參謀軍事的身份,作為皇帝特使犒師採石,在軍中沒有主將的危急情況下,召集諸將抵抗,督師擊退金軍,建立奇功,被宋高宗譽為「朕之裴度」(44)。虞允文是一位堅定的主戰派。這次宣諭川陝,他先後為京西制置使吳拱、荊南都統制李道在襄陽會面,與吳璘在河池會面,與四川總領王之望在西縣會面,聽取了各方面的意見,制定了一份經略中原的戰備計劃。在這份計劃中,虞允文向朝廷建議,計劃派董癢鎮守淮東,郭振鎮守淮西;派趙搏兵出信陽,李道兵出新野;而川陝方面,則調吳拱所部北上,與王彥在商州會合,以增強商州一線的進攻力量;命令吳璘和姚仲分別指揮寶雞—一鳳翔一線和德順軍——原州一線的宋軍,南北同時進軍,攻佔關中;利用長安的糧食補充軍需,然後攻取河南;再利用河南的糧食補充軍需,等待江淮一線的宋軍北進;大軍會師後,合力攻取開封。虞允文是蜀人,其父虞淇在吳玠時期曾擔任過川陝宣撫司的幕僚官,因此他對川陝的情況比較熟悉。他提出的這個計劃,過高地估計了宋方的力量,顯然是不切合實際的。但吳璘此時也被勝利沖昏頭腦,對虞允文的計劃十分贊成。他原本對姚仲不太放心,認為這位親家近年來戰績不佳,不肯對他委以方面重任,「常使其部曲或其息子參行,既為之助,又陰制之」(45)。但與虞允文會晤後,因虞允文極力主張讓姚仲獨立擔當一面,而且按南北西線同時進攻關中的設想,北線方面的指揮,除了姚仲也再無合適人選,於是,吳璘便命令姚仲負責指揮德順——原州一線的戰事,組織兵力解除原州之圍。而自己卻趕赴鳳翔前線觀察敵情、視察部隊,落實虞允文經略中原的戰略計划去了。注釋:(1)《主史》卷129《高懷貞傳》。(2)《金史》卷129《李通傳》。(3)《宋宰編年錄》卷16,紹興三十年七月。(4)《宋史》卷31《高宗八》。(5)《建炎以未系年要錄》卷184。(6)《大金國志》卷14。(7)《大興禦侮錄》卷上。(8)《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2。(9)(39)(40)《吳武順王璘安民保蜀定功同德之碑》。(10)《金史》卷79《張中彥傳》。(11)《中興小紀》卷38。(12)(31)《楊從義墓誌》。(13)《西陲筆略·官軍巧取於秦》。(14)《三朝北盟會編》卷232。(15)《宋史》卷366《劉錡傳》。(16)《宋史》卷366《吳璘傳》。(17)《金史》卷132《完顏無宜傳》。(18)《大金國志》卷15。(19)《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4。(20)《西陲筆略·四邊用兵祥征甚多》。(21)《西陲筆略·官軍因糧於虜》。(22)《三朝北盟會編》卷248,《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5。(23)《金史》卷86《李師雄傳》。(24)《西陲筆略·馬仲希庸謬遂失熙鞏》。(25)《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6。(26)《西陲筆略·河州留諸將共守城扦虜》。(27)《西陲筆略·虜潰將招西蕃部落為軍》。(28)《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7。(29)《宋會要輯稿·兵》》二七之29至30。(30)《宋會要輯稿·兵》二七之31。(32)《三朝北盟會編》卷250。(33)《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8將總攻日期記作「辛已(14日)」,《三朝北盟會編》卷250則記作「癸未(16日)」。今從前者。(34)《武經總要》(前集)卷18上。(35)《宋會要輯稿·兵》二七之31至32。(36)《宋史》卷366《吳挺傳》。(37)周必大:《文忠集》卷97《四川宣撫、制置司奏瓦亭戰功》。(38)(41)《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198。(42)《金史》卷87《徒單合喜傳》。(43)《金史》卷82《顏盞門都傳》。(44)《宋史》卷383《虞允文傳》。(45)《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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