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花樣年華》的寂寞
----評《花樣年華》的寂寞
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 她一直羞低著頭 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 他沒有勇氣接近 她調轉身,走了 近日再次看了《花樣年華》,像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揮之不去;像一種捉摸不透的情愫,縈繞在心頭難以捉摸。一直不認為自己喜歡小資氣息濃郁的東西,因為不喜歡那種自我陶醉的情調和令人眩暈的晃鏡。 可能只是因為看王家衛的其它幾部片子時造詣太淺,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文化積澱的加深,對他的感覺早以不是那麼簡單。有人說王家衛是香港最後一個小資,我同意。特立獨行的風格,永遠是一副墨鏡的神秘,拍戲從來不用劇本的資質越發使我對他產生好感。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是王家衛成就了梁朝偉,只有在他的鏡頭下,梁朝偉才會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狀態,一個精緻的男人,訴說的是一段精緻的令人心醉的往事。
故事發生在60年代的香港。張曼玉演飾演一位出生於上海的白領麗人,她永遠梳著秀麗的高高髮髻,化著典雅的濃妝,長長的睫毛、厚厚的雙眼皮和一潭秋水般的大眼睛,無時無刻不吸引著身邊男人的視線。像所有受過良好修養的上海女人,在公司里她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是老闆的左膀右臂;在家裡她有小家碧玉的嬌柔,是丈夫的賢妻良母。即使下樓賣碗麵條,她會仔仔細細的打扮好才出門,像保護一顆易碎的水晶球一樣隨時維護著自己的形象。像所有那個時代典型的大眾美女,她總是穿著貼身定做的精美的高領旗袍。在矜持細膩的旗袍下勾勒出一個東方女人玲瓏嬌小的曲線,我從沒想到旗袍能夠被穿的這麼美,也從未見過這麼美的張曼玉。她渾身上下透著中國古典女子的魅力,但同時每一寸肌膚都散發出香港現代女性性感的風情。這種東西方美的完美結合,大概當時只有香港才能看到吧。
梁朝偉演飾一位在香港工作的白領男人。總是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和熨燙的沒有一點皺褶的西服,頭髮永遠油光發亮一絲不亂的梳向後頸。像那時標準的成功職業男士,他總是保持彬彬有禮的微笑,溫文爾雅的話語,用最典雅簡潔的語言表達自己理性掩飾下情感。他對工作盡心盡職,對家庭全心全意,儘力演好每一個社會賦予他的角色。 他們的收入雖然不抵有產階級,只能租狹小的房子,請不起傭人,但是遠比一般香港小市民過的瀟洒和富足。當他們保持著距離小心翼翼的相互認識時,誰也不會懷疑他們不是一對最標準的東方式的紳士和淑女。 但是心和心的距離真的是難以用具體的尺寸來衡量的,當他們發現他們的愛侶出軌而他們又一次又一次感覺到自己與對方的心靈碰撞時,他們迷惘了,他們開始懷疑自己堅守的愛。他們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思索,然而矜持和理性又讓他們每一次都擦肩而過,只留下蕭瑟的雨幕,聒噪的蛙聲和昏暗的夜巷。
那麼多次的相遇對白和傾訴,他們有共同的喜好共同的氣質修養甚至是共同的悲哀,然而當他們每次的擦身而過時,他們的感覺總是那樣的遲疑,即使他們面對面時,強烈的壓抑和強烈的愛慕都不會輕易會從眼神中流露,永遠是糾纏,永遠是曖昧。 電影沒有那種商業化的高潮和懸念,只有寂靜中兩人平靜的交流和對白,無法釋懷的平靜。 (兩人在空曠的巷子里走著,只聽見蟋蟀的叫聲) 蘇:我從來沒有想到,婚姻會這麼複雜。還以為一個人,做的好就行了。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單是自己做的好是不夠的。 周:不要想太多了,也許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蘇:(看著他)那你呢。 周:其實我跟你一樣。(走近)只是我不去想。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老是問自己做錯什麼,何必浪費時間呢。我不想這樣下去。
蘇: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個女人了。 男人:你有毛病呀,誰跟你說的? 蘇:別管是誰,你是不是有了女人了? 男人:沒有。 蘇:你不要再撒謊了。你看著我,你看著我......。我問你,你告訴我,你外面是不是有了女人了。 男人:......是呀。 (她輕輕打了他一耳光,鏡頭轉過來,男人是周) 周:你是怎麼回事,他已經在你面前承認他在外面已經有一個女人了,你還打這麼輕。 蘇: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再來一次吧。 這是整部電影最經典的兩段,看的時候臉上在笑,可心裡在哭。經歷感情創傷的男人和女人在思索和承受著愛的破裂,讓我們在看的時候能感覺到一種共鳴。想自己的感情挫折,也許不見得那麼細緻入微,可是隱隱約約似乎總有自己當時的表情當時想流的淚。
細細品嚼,《花樣年華》的畫面始終被一種昏黃的燈光籠罩著,從幽深的弄堂到狹小的賃屋,從夜歸的長路到閑賦的牌桌,從門前的麵攤到約會的餐館,所有的地點與場景都被燈光拖成了迤邐的影子。這種光與影的鏡頭在影片中一直貫穿始終。在影片的開頭,一片雜亂過後,兩個孤獨的身影便被燈光彰顯在了擁擠的樓道中;昏黃的燈光下,他們數次的交臂而過,從陌生到熟悉;雨中的街燈旁,拖著長長身影的夜歸男女,寂寞而又無奈;幽暗的燈光下,被夜歸房東阻在屋中的兩個身影,局促不安…… 然而與其它懷舊影片不同的是,在這種昏黃的氛圍下,沒有我們常見的那種褪色的記憶,有的是細膩的情感、鮮活的愛情、悵寥的憂鬱、裊裊婷婷的身姿和一份欲說還休的含蓄。
我深深為影片中典型的王家衛式的電影拍攝剪切手法所折服,台詞和場景精簡的不多餘一個標點符號,並且用大量的只有演員行為動作的短鏡頭來代替語言來表達人物深邃複雜的內心。沒有一句廢話,沒有多餘動作,一切都只是點到為止,每位主角都酷斃了。除了引導觀眾的意識流是完整的,時間、地點、場景、人物、劇情和台詞都是散亂的,各鏡頭之間很少有過渡。如果一不留神,漏看了幾秒鐘,就像風箏斷了線,就可能就看不懂了。我想如果一般的電影是完整細緻的小說,那麼王家衛式的電影就是形散神凝的散文。 電影一開始的字幕,就決定了最後的結果註定是分離。不知道分離是必然還是偶然?結合是人意還是天意?也許感情如果可以解釋清楚的話,身邊會變的單調而單純,這部影片會失去它特有的一抹靈動。
最後一場戲是在緬甸,梁朝偉面對石洞吐露心底秘密,大提琴聲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與繾綣著,鏡頭一次又一次糾纏與掙扎著,不管我們看懂與否,花樣年華就這樣逝去了,電影就這樣結束了。不要說你看懂與否,這一刻的寂靜之中懂與不懂都無關緊要了,因為我們也許想品味的就是這種在精雕細琢中追憶的似水流年。 我想讓他們接近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對方愛侶的出軌,那應該是王家衛故意安排這樣的情節,無非是想讓觀眾正面的合理的接受兩個人的命運,不會讓結局的悲哀顯得那樣的孱弱。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寂寞,他們不會接近,寂寞才是無形的牽引的繩子。 他們也許很完美很般配,看似不會有外在的破裂和內在的寂寞,這使他們能永遠保持至少是他們的準則中應有的距離,像一對真正的紳士淑女。然而他們都很寂寞,而且很害怕寂寞,就像自然害怕真空,那是再矜持的外表也無法掩飾的寂寞。即使有花樣的年華,一樣也會寂寞,並且本不應寂寞而更加寂寞。
那些真正的寂寞讓他們無處可逃,雖然他們也試圖逃離愛情,但永遠也逃避不了寂寞。雖然有了愛情,就不會寂寞,可是相愛讓他們更加害怕,害怕對方遲早的離開。因為分離是遲早,最終他們更加寂寞。 寂寞吸引著男人和女人相愛。而愛是永遠沒有對和錯的。寂寞的花樣年華,寂寞的浪漫愛情,如果都沒有錯,那麼我想他們最終的寂寞也不會錯。 寂寞與孤獨不同,寂寞是一無所有的感受,而孤獨則是沒有人分享的擁有。所以寂寞就顯得更加的難耐。孤獨就象是放逐在南極的一個點,雖然寒冷,可是可以無限的走,最終能走出讓人顫慄的困境或碰上釋懷寒冷的陽光。然而寂寞卻象是幾千年前被鎖在孫悟空頭上的一個金圈,雖然熠熠放光,卻始終無法擺脫那種遣散在靈魂深處的落魄。(無獨有偶,今年劉德華吳彥祖飾演的《門徒》也有一段經典的對白「我一直不明白,人為什麼要吸毒?直到昆哥和阿芬死後,我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源自空虛。那到底是毒品恐怖,還是空虛恐怖呢?」我想即使即使寂寞和孤獨再難耐也不要選擇空虛,因為寂寞和孤獨至少還有生活可以依附,而空虛只剩下了早已麻木的肉體)
他等過她,她也等過他,但都沒有等到。如果他們能早些相識相愛,一切或許都會改變,但是愛情和緣分都不能回頭。因此我相信除了寂寞,緣分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相愛的另一個原由。 然而緣分始終是不知不覺的,而寂寞卻每時每刻無處不在。 我其實並不是想用來寂寞褻瀆愛情,因為我知道愛的那種幸福,它可以超越生命。但是寂寞的愛情會比寂寞更令人害怕,這種愛情會像莫名的酸液一樣腐蝕內心,讓我忘了真正的自己。一旦它離開,我會更寂寞。即使穿越了五百年去追求愛情,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誰,那份愛情即便是天定的緣分,也得不到,我們一樣會寂寞的像條狗。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 彷彿隔著一塊 積著灰塵的玻璃 看得到,抓不著 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 如果他能衝破
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 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 你會因為寂寞去愛一個人嗎? 你會因為緣分去等一個人嗎?
繼,
不要因為一時寂寞而去愛,以免因此而寂寞一生
生命里會遇到什麼人,是一種機緣巧合;會愛上什麼人,是一種不由自主;會和什麼人在一起,是一種你情我願。沒遇到那個他(她)之前,等待的過程也許是漫長的,但恰恰因此而可以從容地填充生命的色彩,靜靜地品嘗充滿期許的甜蜜。無論怎樣,不要因為一時寂寞而去愛,以免因此而寂寞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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