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傳｜就算西遊是騙局，也要為自由爭個光芒萬丈

關於《西遊記》的改編和演繹很多，周星馳的《大話西遊》；前年燃爆人心的動畫電影《大聖歸來》……

而《悟空傳》，從2000年起在網路連載，就享有「網路第一書」的美譽，在許多人的青春中佔了一席之地。僅僅10萬字，內容卻超乎想像，被奉為經典，暢銷15年。

有人說《悟空傳》顛覆了西遊，其實在作者今何在心中卻是最真實的西遊。西遊從來就不是簡單的打怪升級，而是神佛安排給唐僧師徒的一次朝聖、一場命運，儘管有很悲壯的結局。

作者說，西遊只是一個騙局。一切不過是宿命，一切都不過是輪迴，一切憤怒和掙扎都是徒勞。只有五行山戰死者的墓碑上面書寫著：這個人曾經震撼天地。

前幾天，許多人期盼已久的電影《悟空傳》上映，然而，不僅唐僧線被砍掉，棒殺唐僧的孫猴子也沒出現，而是一個只為大鬧天宮而來的孫悟空。當情懷無法激起共鳴，電影越高潮，觀眾就越尷尬。

今天，我還你一個真的《悟空傳》，一群人用一生來尋找答案的故事。面對無法改變的命運時，你會做什麼？是做一隻仰望月亮哭泣的豬？還是一隻反抗到底、踏碎凌霄，換來粉身碎骨的石猴？

然而，答案重要嗎？結局重要嗎？當孫悟空踏碎凌霄，向諸天神佛發起奮不顧身的挑戰時，早已一棒敲碎了命運的枷鎖。

「這個天地，我來過，我奮戰過，我深愛過，我不在乎結局。」

他，本是如來座下二弟子金蟬子，是三界中除佛祖外法力最高的人。他行走時，沙不沾身；意念一動，雨滴轉動、草長花開，千變萬化而不離其宗。

但他質疑佛祖的小乘佛法，想要證悟大乘佛法，如來問他：「你準備好了你的法論么？」

金蟬子：「我突然不想論什麼了。我永遠無法用語言來表述一棵樹的生長，一朵花的全貌。我只問一個問題，生命的真義是什麼，請不要用語言來告訴我。」

如來不再看他，從座邊拈起一朵花。金蟬子定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金蟬子為了證明眾神無法掌控蒼生命運，決定用千年修行，與如來賭個勝負。

但是又有誰能夠跳出如來的掌心？佛祖是不會錯的，他想不通，只有墮入輪迴，去做個平常人，在凡生中尋找佛法的真義……

金蟬子後來投胎做了廟裡一個不愛誦經的和尚，在一次辯經中嶄露頭角，一戰成名，住持法明要將衣缽傳授給他，他卻依然想做個閑散和尚，說：「我要學的，你又教不了我。」

「你想學的是什麼呢？」住持法明定住氣問。玄奘抬起頭來，望望天上白雲變幻，說：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悟空傳》里的唐僧，已經不再是那個死板怯懦只會念緊箍咒的唐僧，而是心懷真理，卻無法將其訴諸於世的禿頭，他告訴我們「界限」的存在，不願自渡，卻也渡不了眾生。

「若是不悟，千里萬里也是枉然；若是悟了，腳下便是靈山。」

並不是每一頭豬都骯髒蠢笨，他的前世是掌管銀河英俊而多情的天蓬元帥，和月女神阿月情投意合。

後來阿月在蟠桃大會上為阿瑤求情長跪不起，在諸天神佛都噤若寒蟬時，天蓬獨自去扶起她而被善妒的王母所不容，最終被遷怒定罪，貶入凡塵淪為一頭豬。

「天篷，你可知罪？」玉帝問。

「知道，因為我扶起了自己所愛的人，所以有罪。」

在《悟空傳》中，豬八戒一樣沿襲了他為情所困的命運。生而為豬，樣貌醜陋，本身就是一個嘲諷，尤其他還曾是天庭的一員猛將。所以平時嬉笑怒罵的豬八戒，會在夜深人靜時偷偷看著月亮哭泣。

五百年後，孫悟空再次大鬧天宮，天火燒至月女神處，但阿月為了等天蓬回來不肯離去，其實，豬八戒那時候就在她眼前，但他因樣貌大變而不肯相認，最後終於勇敢地跑過去跟阿月葬身火海，笑著陪自己心愛的女子從容死去。

我們嘲笑那個貪吃好色懶惰的豬八戒，殊不知他也是一個不肯忘記前世而寧願承受痛苦的人，儘管最深摯的愛情在命運的翻覆間是那麼得蒼白無力。

「記得、忘了。或許沒那麼重要，因為再相逢時，我們仍會相愛。」

五百年前，孫悟空大鬧天宮，捲簾大將擲出琉璃盞救下王母，王母卻因琉璃盞被打碎而將他打入凡間。五百年來，沙悟凈奔波於世間每一個角落搜集琉璃盞的碎片。這五百年間，他甚至不敢拿杯子瓷器，患上了極度的恐懼症。

可是琉璃盞是他打碎的嗎？不，是孫悟空打碎的。王母不敢惹怒孫悟空，便遷罪於他。沙僧選擇了逆來順受，成為宿命碾壓下不得超脫的苦行僧。

可是當五百年後沙僧終於找到最後一塊碎片，顫抖著將琉璃盞捧到了王母面前時。王母接過盞，看了看：「我要這東西還有什麼用呢？」她一鬆手，那盞墜下，重新摔成粉末。

「不——！」沙僧就那樣看著那五百年凝聚修復的盞在一瞬間重新美麗綻開。他愣愣地站在那兒。漸漸的，他臉上的神情有了變化。

「我要宰了你們！我要宰了你們這些兔崽子！來呀，我要殺了你們！」他歇斯底里地大吼著，可是所有的神都看著他笑，他們都在笑。

原來五百年的光陰只是一個騙局。五百年來，沙悟凈只是被派去監視孫悟空的，但他一直以為是因為打碎琉璃盞才受罰。他一生都在為了彌補一個不重要的過錯而活著，成為命運手中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

《悟空傳》里的沙悟凈仍是老實苦幹、任勞任怨，只是他的一生都在被愚弄，所有的卑微和努力在至高無上的掌權者眼裡卻都不值一提，然而當他衝冠一怒地喊出「我要宰了你們！我要宰了你們這些兔崽子！」的時候，終於為自己爭回了一絲尊嚴。

「我知道天會憤怒。如果人觸犯了它的威嚴。但天是否知道人也會憤怒？如果他已一無所有。」

一開始，世間是沒有妖的。孫悟空為了自由，毀了生死簿，也讓天下萬物長生不老，使人不再祈求上天，神佛失去意義。於是，所有長生不老、不受神佛制定規則約束的都是妖。

孫悟空作為妖界魔王，幾次與神佛交戰，花果山也因此成為人間地獄，處處焦土，再也長不出花果。五百年前，他倦了，便到天上看起了蟠桃園。

他以為這樣就能融入仙界，誰知他在諸天神佛眼中依然是一隻妖猴。終於，在蟠桃大會上，他大鬧天宮，後來被擒，投入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煉丹爐里，悟空重生，但一分為二。

一個戴上金箍，忘卻前塵，被壓五行山下，唯唯諾諾護衛唐僧西天取經；一個大鬧天宮，一棒打死唐僧、敖廣，無所畏懼藐視天下。他們兩個既真實，又虛幻。一個金箍，圈出兩重天。

天庭要戴上金箍的孫悟空做三件事，積滿功德分才能贖清前罪：護送唐僧上西天取經；殺掉四個魔王（牛魔王、鵬魔王、獼猴王和美猴王）。待前兩件完成，才告知第三件事。

無疑，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天庭讓他失去記憶，忘掉自己曾經多麼桀驁不馴，並要他幹掉自己的結拜兄弟，甚至給他安排好了自殺的命運。然而，他會屈從於上天的安排命運嗎？

「若天壓我，劈開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一切皆可拋。夢想可以被毀滅，真愛可以被覆蓋，努力可以被漠視，但是，自由，我要奮戰到底，哪怕孤身一人灰飛煙滅，也不在乎結局。

「我要天下再無可拘我之物，再無可管我之人，再無我到不了之處，再無我戰不勝之物！」

當孫悟空一躍而起，將金箍棒直指蒼穹，被電光照亮的身姿千萬年後仍凝固在傳說中時，才終於明白，沒有齊天大聖，只有一隻小猴子。

唯有孫悟空才能消滅孫悟空。「從今往後一萬年，你們都會記住我的名字，齊天大聖孫悟空。」

十年前讀《悟空傳》，讀到的是孫悟空的反抗；十年後再讀，讀到的是不可撼動的人生無常。

無論是踏碎凌霄的孫悟空，用千年修行與如來打賭證法的唐僧，任勞任怨卻無回報的沙和尚，還是對著月亮嘆息的豬八戒……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命運，用自己微弱的力量爭取著自己的理想——自由、真理、宿命、愛情。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的西遊路，人生最有價值的時刻不是最後的功成名就，而在於活出自己的精彩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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