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近代傳承 三、虛雲身承五宗
三、虛雲身承五宗
虛雲和尚(1840-1959),名古岩,又名演徹、性徹、法號德清。五十歲後自號虛雲,改字幻游。湖南湘鄉縣肖氏子。父玉堂,曾為福建泉州府幕僚。生母顏氏,庶母王氏。顏氏平日虔誠奉佛。清道光二十年(1840),虛雲和尚出生於其父在泉州府舍。自幼大厭葷喜心,忌用五辛,性喜恬淡,少年時於祖母的葬禮中見三寶法物生歡喜心,繼而煩棄舉子業,嗜讀佛典。十五歲時隨叔父到南嶽進香,遍游諸剎,漸萌出家之願。次年,擇機離家,欲往南嶽出家,半途被截回。後被父強徒居閩地,並配娶田、譚二氏、禁錮於一室而無染。咸豐八年(1858),賦《皮袋歌》,留別田、譯二氏,與從弟潛至福州鼓山湧泉寺,禮常開法師披剃,翌年,於妙蓮和尚座下受具足戒。此後,習苦行,住岩穴三載,方回湧泉寺,繼奉師命外出參學,遍歷大江南北,習禪研教,親近善知識。曾自普陀起香三步一跪拜,朝五台;隻身入藏地,遠至緬甸、錫蘭(今斯里蘭卡)等地。歸國後,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在揚州高旻寺禪七中悟透禪關,疑根頓斷,得偈云:「杯子撲落地,響音明瀝瀝。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不息。」又頌偈曰:「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此後,虛老數十年如一日,恆守戒律,深入禪境,精進不解,同時,於極端艱難困苦之中,光大宗門,先後振興雲南雞足山祝聖寺、昆明雲棲寺、福建鼓山湧泉寺、廣東韶關南華寺、乳源雲門大覺禪寺等祖師道場,新中國成立後,1952年冬參與發起組織中國佛教協會。次年,當選為中國佛教名譽會長,1953年9月,遷錫於江西永修縣雲居山真如禪寺。以百歲高齡親率眾僧挖土拋磚,墾荒耕地。數年後,使這座因遭日寇戰火毀壞殆盡的千年祖師道場雄姿再現。1959年農曆9月13日,虛老示寂於真如禪寺內雲居茅蓬。荼毘後,獲舍利數百粒,分別供奉雲居山、香港等處塔中。 虛老一生,志大氣剛,悲深行苦,解行並進,嚴凈毗尼,行頭陀行。清光緒二十三年(1897),於寧波阿育王寺禮舍利,燃指供佛,超度慈親。五年後,隱居終南山潛修,一日入定,半月方出。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講經於暹羅(今泰國)曼谷。一次趺坐入定,七日方出,轟動朝野。與此同時,虛老一生殫心竭力,光大宗門,續佛慧合,歷坐十五座道場,中興雲居山真如寺等六大祖庭名剎,重建大小寺院庵堂八十餘處,建樹卓著,獲譽甚高。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曾獲光緒帝所賜紫衣、缽盂、玉印、錫杖、如意、全副鑾駕及「佛慈弘法大師」之號。民國三十二年(1943),受禮請為中國佛學會名舉理事。到1953年中國佛教協會成立時,當選為名譽會長。 在百餘年的弘法生涯中,虛雲和尚恆志禪法,見地深入,為禪門的光大作出貢獻。為弘揚佛法,續佛慧命,在振興鼓山、雲居山等道場過程中,儘管條件艱難、虛雲老和尚多次啟壇傳戒。同時,視因緣之殊異,分別創辦戒律學院、佛學院、佛學研究苑等以培育僧材。而且,早在清光緒年間(!875-1908),虛老就在鼓山受妙蓮和尚所傳臨濟衣缽,為第四十三世傳人;承耀成和尚所嗣曹洞宗法脈,列為第四十七世。此後,相繼應湖南寶生和尚之請,續溈仰宗法系,遠承興陽詞鐸禪師之法脈,為溈仰宗第八世。中興雲門寺時,遙承傳已庵深靜禪師之法脈,為雲門宗第十二世。又應福建八寶山青持法師之請,衍繼法眼源流,踵良慶法師之後為法眼宗第八世,虛老和尚一身而參承五宗法脈,繼則傳嗣後代。 僅據現有不完整的資料,虛老所傳曹洞宗法嗣有寬賢復徹等人,再傳法重孫有惟因今果等數十人,所傳法眼宗法嗣有本智、本觀等,再傳法孫有靈意寂照等人,所傳臨濟宗法嗣有海燈本明、觀本明一等人,再傳法孫有一誠常妙、瑞覺常亮等數十人。所傳雲門宗法嗣有妙道朗耀、妙定寬度、妙宗凈慧、妙慈法雲等人。所傳溈仰宗法嗣有宣法自壽、宣化度輪、宣成達定、宣揚性福、宣玄聖一、宣雲滿覺、宣傳月川、宣明心明等人,再傳法孫有衍心一誠、衍妙戒全、衍悟悟聖等數十人。現在虛老所嗣諸宗法脈代相傳承,已有三、四世之多。以上所述,僅為虛老所傳法嗣的一小部分(因資料不全,其餘待後補充)。據岑學呂居士整理編輯的《虛雲和尚年譜》等資料不完全統計,虛老座下剃度、得法、受戒、受皈依弟子有數百萬之眾,至今分居於中華大地,遠及東南亞、北美、東歐諸國,不少人成為當地乃至在全世界都有一定影響的禪門領袖人物。 與此同時,虛老和尚一生尊師敬祖,地於歷代佛教祖師尤其是禪宗宗派源流資料的整理、保存用心良苦。民國時期駐錫鼓山湧泉寺時,虛老就曾親率弟子整理重刊《佛祖道影》,以清光緒蘇州瑪瑙經房刊本為藍本。考正訛誤,補缺拾遣,使之載列祖像贊達三百一十尊,為人們留下一份珍貴的歷史資料。駐錫鼓山期間,虛老還曾多次搜集資料,整理、考訂《法系考正》、《星燈集》等禪宗宗派源流史籍。為光大宗門,虛老分別為各宗繼續演法派字型大小,為臨濟宗續演六十四字: 慈悲喜舍 大雄世尊 惠澤含識 誓願弘深蒼生蒙潤 咸獲超升 斯恩難報 克紹考勤 導識義諦 妙轉嘉音 信解行慎 徹無邊中 迴向諸有 完最上乘 昭示來哲 冀永長崇同時,虛老為臨濟宗外演號派八十字: 古佛靈知見 星燈總一同 冥陽孰殊異 萬化體皆容 鏡鑒群情暢 碧潭皎月濃 隨緣認得渠 縱橫任西東 顯密三藏教 禪律陰(一個陟字頭,一個鳥字) 修契幻華夢 應物悉玲瓏 怍悛奮悠志 寶石珠自瑩瑛 嚴奉善逝敕 杲日滿天紅民國二十四年(1935),虛老在鼓山主持《增訂鼓山列祖聯芳集》的編輯刊印,於其中附載《禪宗五宗源流》,為溈仰宗法派號繼演五十六字: 詞德宣衍道大興 戒鼎馨遍五分新 慧焰彌布周沙界 香雲普蔭爛古今 慈悲濟世願無盡 光照日月朗太清 振啟拈花宏溈上 圓相心燈永昌明為法眼宗繼演五十六字: 良虛本寂體無量 法界通融廣含藏 遍印森羅圓自在 塞空情器總真常 惟斯勝德昭日月 慧燈普照洞陰陽 傳宗師眼大相義 光輝地久固天長虛老為諸宗繼演的法派號,今天仍為禪宗叢林所奉行。 在百餘年的弘法生涯中,虛老和尚於潛心禪修之中。對佛法理論尤其是禪宗修持多有創發,先後完成《楞琚經玄要》、《法華經略疏》、《遺教經注釋》、《圖覺經玄義》、《心經解》等近十種著述。一生為四眾弟子講經說法開示次數難於統計。僅據香港岑學呂居士於五十年代所整理、編輯的《虛雲和尚法匯》,六十年代與八十年代凈慧法師整理編輯的《虛雲和尚法匯續編》,《虛雲和尚開示錄》等,就有數百萬字之多。綜觀這些論述以及虛老和尚近百年的修持實踐,可以看到他對中國佛教特別是禪宗宗門的弘傳所做出的巨大貢獻,以及從中所體現的禪學思想特色。 (一)佛教是使今日國際社會趨進大同的教派 作為「當代禪宗泰斗」的虛老和尚,虔誠向佛,百餘年如一日,對佛教的本質及社會功用有著極力深刻的認識。虛老認為宗教的實質,是引導人心趨於至善,因此可以產生移風易俗、輔政安民的效果。虛老曾指出:「世界無論何教,總是導入為善,為治心之法,如佛則濟度眾生,使眾生脫苦。儒則重倫常,使人各盡本份,本無異致。所不同者,儒則著重世間法,佛則於世間法外,更有出世間法,深淺不同耳。」虛老贊同孫中山先生所強調的,「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學是哲學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一種最雄大之自然力。人民不可無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遍」的觀點。虛老進而以詳確事迹來佐證孫中山先生的觀點,指出「佛教對於宇宙本體之研究」有其特色之處,僅其「對於世界之構造與成壞、人身器官之組織及其他種種問題,在《楞嚴經》及諸經論,多有詳細論列與說明。」而且這些論列與說明,「大多與哲學科學發見者相合。」虛老認為:「佛學雖說惟心,然而哲學上之惟心論懸殊。」在虛老看來,「哲學上之惟心論,於心執有,於物執無。」而佛學的惟心,則是「釋迦所謂以攀緣心為自性,執生死妄想,認為真實者。」也就是說,哲學上的惟心論否定認識過程中客觀存在的第一性;佛教的「惟心」論,則反對向外馳求,主張自凈其意,返聞自懷,凈化人心,因此二者是有本質區別的。 針對社會上有些人將佛教視為消極的、迷信的錯誤觀點,虛老予以駁斥。指出這是「未明佛教者之言。」他認為從實際看「佛法不壞世間相。」怎麼是消極?而且佛法「步步引人背迷合覺。」更進一步說,佛法要求廣大弟子「一面自修,一面化他。」因此「其積極與正信,」在諸多宗教中「恐無有出其上」。所以,片面地將佛教指斥為消極的、迷信的是沒有道理的。虛老認為,正如孫中山先生所指出的。佛教在中國的傳播「有裨益於中國之學術思想」,「佛教為今日之周旋國際,趨進大同之惟一大教。」 (二)以戒為修學之根本 虛老在其一生中,戒行精嚴,定慧圓相,他中興祖庭,屢次整肅僧紀,都是從嚴守戒律入手的。在鼓山創辦佛學院,於南華創辦戒律學院,設佛學研究苑於雲居山,以培育僧材,莊嚴戒德。虛老一生於講經說法之中,反覆強調戒律是佛法的根本。「戒為德本,能生慧行,成就萬行」。因此,「修學者,必須依佛戒,戒為無上菩提本。」「學佛不認修何等法門,總以持戒為本。」對於修行者說來,「持戒律如行路有資糧。」這是因為「因戒纔可以生定,因定纔可以發慧。」若不持戒而修行,則「無有則處,」而且「縱有多智,皆為魔事。」虛老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嚴格要求自己及學人們徒的。他主持的寺院,堅持半月誦戒制度,即使是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虛老仍囑咐身邊侍者,要使佛教保持興旺,保守這一領大衣,「只有一個字,曰『戒』」。 虛老和尚不僅嚴持戒律,而且十分重視如法傳戒。早在三十年代,針對當時有的寺院戒律松馳,傳戒不如法,甚至買賣戒師,將淫祠社宇、血食宰割之區亂為壇地,虛老斥之為「竊名綱利」,「翻為地獄深坑。」五十年代,虛老又多次告誡學人門徒,「佛法之敗,敗於傳戒不如法。」強調「若傳戒如法,僧尼又能嚴守嚴律」,則佛法將更加興旺,在虛老的一生中,為四眾弟子設壇傳戒見諸文字的就有數十次,不管環境如何,都如法如律,嚴格要求,即便晚年在雲居山遇到障礙因緣,而開自誓受戒方便法門,虛老仍是嚴格要求,真正做到一絲不苟,當時,虛老語重心長地告誡諸戒子,「毗尼威儀,規矩法則,切須自行學習。」若行戒牒,而「不能如戒持行,則盜佛形儀,妄稱釋子。」然而,從百餘年弘法生涯來看,虛老和尚恆持戒律,嚴守毗尼,卻不墨守成規,虛老認為佛法戒律是從印度等國傳來的,但中國與印度的國情有相同之處,也有相異之點,所以我們持戒要明開遮。要懂得因時制宜,種種妙用。「當日在印度社會,以乞食乞衣,一心修道為出家人本分事。若自己營謀衣食,便招世議嫌,佛因之制此等戒。而在中國與印度環境不同,早在唐代百丈禪師「已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美舉。佛如降生此時此地,決不會制掘地紡織等戒的。」所以虛老認為「我們耕田紡織,並不犯戒的事情。」虛老並且進一步希望佛門弟子「在修持中,切不可廢勞動;勞動中,也不可忘修持」,要做到「兩者兼行並進。」正是這樣,在新中國成立後虛老和尚一再教育弟子們要根據國家社會環境的變化。出家人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坐受供養,而是應當弘揚百丈家風,「農禪並重」,自力更生,自食其力。 (三)提倡「楞嚴」思想 《楞嚴經》是唐以後中國佛教各宗依之立說的一部重要經典。虛老對此經造詣很深。早在清光緒二十年(1897)就曾應道明和尚之請在焦山助講《楞嚴經》,此後多次登壇宣講此經,也曾為此經作汪寫疏,而且在平常講開示和答問中都以「楞嚴」思想為核心,勉勵學佛者深入《楞嚴經》,「從聞思修,入三摩地。」民國三十二年(1943)在重慶講開示時,虛老強調《楞嚴經》「幾無法不備,無機不攝,究佛學哲學者均不可不參究。」解放後,虛老在雲居山又多次要求學人弟子「最好能專讀一部《楞嚴經》,」認為「此經由凡夫直到成佛,由無情到有情,山河大地,四聖六凡,修證迷悟,理事因果戒律,都詳詳細細的說盡了。」因此,虛老一再強調「熟讀《楞嚴經》很有利益。」後來,虛老又多次強調現在正是末法時代,要尋訪善知識很是困難。因此,「不如熟讀一部《楞嚴經》,修行就的把握,就能保綏哀救,消息邪緣。令其身心,入佛知見,從此成就,不遭歧路,」虛老主張讀《楞嚴經》,只要熟讀正文,不必看註解,讀到能背,便能以前文解後文,以後文解前文,這樣纔能得到利益。 虛老一貫堅持要求學人弟子深入《楞嚴經》,直至晚年仍無改變,就在生命的最後幾年中,多次告誡他們「希望同參們,無論老小,常讀《楞嚴》。此經是你們隨身善知識,就和阿難同參。」 (四)別具特色的禪學思想 虛老在其一生中,百餘年如一日,潛心於禪,行亦禪坐亦禪,自行化世,至老不移。虛老恆以《楞嚴經》為圭旨,在自己禪修的實踐基礎上,對參禪的目的、方法、禪病對治等方面形成了獨具特色的理論觀點。 虛老認為,參禪目的在於明心見性,也就是要去掉自己的污染,顯現自性的光明,徹見自己的本來面目。同時參禪是修學佛法的一種法門,也是辦道的一種方法。誠如古德所教誨的,「佛法大海,信為能入」,「信為道源功德母。」虛老強調「無論什麼人,尤其是用功辦道的人,先要深信因果。」如果不信因果,就會「妄作胡為」,這樣不要說辦道不成功,「三塗少他不了。」有鑒於此,虛老教誨學人弟子,參禪辦道就應該髮長遠心、堅固心、勇猛心、慚愧心。只有這樣方能恆久如一,做到「萬緣放下,一念不生。」也只有這樣,纔能斷除妄想,堅定信心,「不隨妄想習氣境界轉,『假使熱鐵輪於我頭上旋,終不以此苦,退失菩提心。』」這樣纔能悟道了生死。他認為,只有「放下一切,專心向道,這纔算是本色禪和。」與此同時,他反覆教誡弟子「總要生死心切,是有長遠堅固向道之心。」進而於修行要一門深入,以其為正行,諸門相助,恆常如一,專心致志,就有成功的一日。千萬不能今日三明日四,朝秦暮楚,聽人說學教好,又棄了參禪去學教;學教不成,又去持咒,這樣下去是頭頭不了,賑賑不清,更不能採用功利近視「病來知念生死,病好道念就退了。」若是這樣,那是無法悟道的。 對於參禪,虛老和尚認為只要信心堅固,萬緣放下,一門深入,則處處皆可修行,處處都是道場。「善用心者,心田不長無明草,處處常開智慧花。」因此,不以為一定要到禪堂打坐纔是參禪,「平常日用,皆在道中行,那裡不是道場。在他看來禪常的設置,以及所謂參禪,「不過為我等末世障深慧淺的眾生而設。」真正的禪者「行也禪,坐也禪,語默動靜體安然。」「運水搬柴,鋤田種地,乃至穿衣食飯,都是修行佛法。」晚年在雲居山重振祖師道叫響,在蒲團坐下來,止了靜就叫修行,」而「打坡板出坡,掘地種田,搬磚挑土,屙屎放尿,認為打聞岔,就忘記修行了。」虛老認為這樣是無法悟道的。只有恆髮長遠心,腳踏實地,以戒定慧三學,除貪嗔痴三毒,收拾六根如牛一樣,「不許它犯人苗稼」,這樣久久用功夫自然純熟,則任他天堂地獄,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無掛無礙,靈明妙用,隨處自在,識自本心,清清白白,明見無疑,就能見道,也可以在「忙碌中,是非中,動靜中,十字街頭,……都好參禪。」 虛老和尚未披剃出家後即開始習禪。至一百二十歲圓寂,在一生的百餘年裡習禪不止,於參禪方法承歷代祖師教誨,加上自己的體悟,因而有著深切而獨特的創發。虛老和尚曾反覆教誨門人參禪時,「把六根門頭收攝起來,萬念放下,」以此為先決條件。「單單的照顧話頭。」照顧話頭,也叫看話頭,對話頭,虛老釋之為:話,就是說話;頭,就是說話之前,「即是念頭」,「念之前頭就是心。直言之,一念未生以前就是話頭。」究其實質,「看話頭就是觀心」。「父母未生以前的本來面目就是心,看父母未生以前的本來面目就是觀心。」虛老和尚教導門人說,古代祖師傳有許多話頭,現在通常用的是「念佛是誰」這句話,所以,我們看話頭就是要參這「誰」字,對「誰」這一問有疑,也即發疑情。疑情是看話頭的拐杖,參禪要在這有疑難的地方去追究去,看這話到底由哪裡而來,是什麼樣子,微微細細地去反照,去審察。簡而言之,就是「以我們一向向外馳求的心迴轉來反照,」以達到反聞自性,以期開悟,他要求弟子門人,參禪要「生死心切,咬定一句話頭。不分行住坐卧,一天到晚把『誰』字照顧得如澄潭秋月一樣,明明諦諦的,不落昏沉,不落掉舉,」則開悟有期。對話頭的咬緊,要緊到剎那不要放鬆,如老鼠啃棺材相似,咬定一處,不通不止。之所以要這樣咬緊,其目的「在以一念抵制萬念」,這是實在不得已的以毒攻毒的辦法。 至於具體參禪的方法,虛老和尚認為這也是十分重要的。首先,參禪要善於調和身心,務須心平氣和,無掛無礙,無我無人,行住坐卧,妙合玄機。只有這樣參禪方可入手,否則枉費時日,嚴重的還會導致「著魔發狂,吐血罹病,無明大火,人我見深。」他強調坐禪切不可用功太急。如感到心中煩躁,那就要放下休息一會兒,待自我感覺舒服後再起用功。他告誡四眾弟子如果長期用功過急,則會造成性情急燥,易怒,嚴重的還會發狂著魔。另一方面,他一再提醒學人注意參禪姿勢,以調身心。平日跏趺坐尤其是在禪堂坐香時,禪人「宜順著自然正坐,不可將腰作意挺起,」「胸部不要太挺,氣不要上提,也不要向下壓」,而應「隨其自然。」行香時,「頸靠衣領,腳步緊緊跟前面的人走,心裡平平靜靜,」同時「不要東顧西盼」,而要「一心照顧話頭」。這樣,參禪纔能得到受用。否則,「雖說修行一世,終是勞而無功。」 對於參禪初用如何下手,虛雲和尚主張「楞嚴會上陳那尊者說『客塵』二字,正是我們初心用功下手處。」他說客塵喻妄想,主空喻自性。因此,參禪初用功的人要先認清了「主」和「客」,纔能「自不為妄想遷流,」進一步明了「空」和「塵」,則妄想就不能成阻礙了。虛老和尚強調參禪用功知道了下手處,就要精進猛往,切不可鬆懈,要時時「痛念生死,如救頭燃。」針對近代參禪的人不少,但悟道的人卻沒有幾個的情況,虛老分析其原因是由於「現代的人根器的人及古人。」同時,「亦由學者對參禪看話頭的理路,多是沒有摸清的。」他曾多次痛心地指出有不少人一生總是執言句名相,在話尾上用心,誤入生滅法,以致即使苦參終生,到頭來總是空過一世,他一再告誡弟子要認真參學,「自古禪德,無不參學而入。」參學,即戒定慧。「因戒生定,因定發慧,定慧相資,其道乃成。」他要求學要弟子在參學時,要有三樣好:第一要有一對好眼睛;第二要有一雙好耳朵;第三要有一副好肚皮。虛老認為好眼睛就是金剛正見,凡一切事物能分是非,辯邪正,識好歹,別聖凡。好耳朵就是順風耳,什麼話一順到都知道其中有否名堂。好肚皮就是要和彌勒菩薩的布袋一樣,一切好好醜醜,所見所聞的全都裝進袋裡,遇緣應機,化生辦事就把袋裡所裝拿出來加以比較分析,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這樣參學習禪,總能在成就。 虛老和尚對參禪過程中種種毛病了如指掌,對後學弟子也一再告誡,多方提醒。在上海玉佛寺禪七開示中,他曾強調參禪時最要不得的禪病就是空亡無記,具體說來就是在坐著的靜中把話頭亡失了,空空洞洞的,糊糊塗塗的,什麼也沒有。之所以會墜入這種禪病狀態,是因為「只貪清靜界。」只要我們二六時中,「把一句話頭,靈明不昧,了了常知的,行也如是,坐也如是。」那就可以對治此病了,不僅如此,他多次對學人參禪常易出現的四種禪病一一剖析,認為其一,是路頭搞不清,話頭看不上,弄得糊糊塗塗,隨眾打盹,以致妄想紛飛,或是昏昏沉搖。第二,則是話頭看上了,也有了些把握,但把功用在話尾上,把看話頭當成敲門瓦子,成了念話頭,墜入生滅法的陷坑。第三,是有的會看話頭,能照顧現前一念無生,或者知道念佛是心,並且逐漸過了寂靜,粗妄既息,得到輕安,進一步有種種境界出現,而參禪者把握不當,產生貪戀甚至執著,以致著魔生病。第四、則業障較輕,理路明白,用功恰當,走上了正軌,但卻於此停滯不前,或是昏沉停住,或是所得點滴慧解,醉心於作詩為文,起貢高我慢之心,對於這四種禪病,虛老和尚針鋒相對地給學人授以對治之方。對第一種,虛老和尚教誠學人堅持恆看「念佛是誰」的「誰」字,看到妄想昏沉少,「誰」字不能忘了時,就看這一念起處,待一念不起時即是無生,也就是真正的看話頭。對第二種,認為也只有照前述方法去對治。對第三種,他教誡學人不管遇到何種境界,千萬不能執著與貪戀,只要一心照顧話頭,一念不生,「佛來佛斬,魔來魔斬」,就可以繼往前進。對第四種,他主張遵古德「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的教導,「由一向至極處邁進,直至高山頂立,深海底行,再撒手縱橫去。」對於參禪之中,因方法不當,以致色身著病吐紅,虛老和尚認為這是「自不具眼耳,失於善調」之故。因此要如古德所說「入息不居陰界,出息不涉眾緣」,而千萬「不可尋語言隨人舌根轉,弄盡精魂,」也不要「坐上蒲團,瞌睡昏沉。放下腿來,閑談雜話。遇著境界,毫無主宰。」至於有損色身,染疾吐紅,虛老和尚認為,當時慣用的以生漆治之的方法欠當,因為「生漆不可多用,用多損多益少。」 對於參禪,虛老和尚特彆強調一定要以明心見性、了脫生死為目的,千萬不能去追求神通。他認為「神通屬用功之過程,豈可立心希求。」一旦用心追求神通,則與「無住真理」背道而馳,所以對這一類人「佛謂之可憐憫者」。他進一步批評說,若「專為求神通而修行,是魔見」。因為「神通一層,不但天魔外道有之,即在鬼畜俱有五通。」從根本上說,這是「性中本具」的,所以我們對其「不必注意」。 在百餘年中的參學習禪過程中,虛老和尚既注重於禪修理論與實踐的探討,又長期堅持率僧眾弘揚百丈祖師所倡導的「農禪並重」家風。在主持福建鼓山湧泉寺、廣東韶關南華寺、乳源雲門寺及江西雲居山真如禪寺等祖庭名剎時,親率僧眾參禪修性,嚴守禪堂規矩,坐長香,其餘人每日有四至八支的養息香,每年於因緣具合時舉行禪七,與此同時,率僧眾出坡勞作,實踐「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祖訓,在恢復雲門祖庭時,虛老和尚從對當時社會環境的觀察分析出發,教導僧眾「今後佛教要不被淘汰,僧伽經濟必須在『勞動生產』之條件下,自給自足,以謀解決,始克有濟。」當時,他主持在雲門開辦「大覺農場」,制訂《農場組織簡章》,要求常住僧眾除擔任總管、副管理以及六十歲以上身體衰弱確實不能任勞者外,一律都要參加農事勞作。後來,看到因避日寇鐵蹄而流落至廣東韶關市四眾弟子甚多,為謀生計,虛老和尚又因地制宜地主持在市內大鑒寺開辦紡織廠,帶領大家從事勞作。以自食其力度時過日。新中國成立後,他一再教導弟子時代變了,要「在現在基礎上自力更生,以維佛門根本」。晚年駐錫雲居山真如禪寺時,更以百十餘歲的高齡,親率僧眾從事農禪,組建「僧伽農林場」,打地拋磚,重建梵剎,煙蓑雨笠,躬耕南畝,經數年艱辛,終於使這座千年祖師道場雄姿再現,青疇錄畝,繞禪舍於煙霞;寶殿金身,樹法幢於雲端。 (五)主張禪凈不二 虛老和尚是當代禪宗泰斗,以一身而承嗣五家宗派,深入禪境,久有體悟,但對其他宗派法門不分彼此,同樣尊重,尤其是對凈士宗,虛老和尚更是主張禪凈不二,「參禪念佛等法門,本來都是釋迦老子親口所說。道本無二,不過以眾生夙因和根器各各不同,為應病與葯計,便方便說了許多法門來攝化群機。」他認為中國佛教到後來諸宗派的出現,乃是諸位祖師「不過按當世所趨來對機說法而已,」儘管各宗派修持方式或有不同。但「那一門都是入道妙門,」而且法法本來可以互通,圓融無礙的。虛老和尚指出從修行實踐看,念佛念到一心不亂,何嘗不是參禪;參禪參到能所雙忘,何嘗不是念實相伸縮。他一再強調禪乃凈中之禪,凈乃禪中之凈。禪與凈,可以相輔而行,並非水火不相容,對那些懷有門戶之見,將禪凈妄分高下的人感到深惡痛絕,並一針見血地指出,這「是佛門最堪悲嘆的現象」。他嚴肅指出這些人實際上「違背了佛祖分宗別的深意,且無意中犯了毀謗佛法,危害佛門的重罪」,「是一件極可哀愍的事。」 虛老和尚雖是堅守禪門,造詣精深,對於念佛法門不但毫無偏見,而且倍加讚揚,經常勸人老實念佛。1952年冬,他曾多次教導四眾弟子「佛說種種法門皆能成佛。專持名號者,即得持名號而成佛。」虛老和尚認為,「參禪、念佛、持咒等一切法門,皆教眾生破除妄念,顯自本心。佛法無高下,根機有利鈍。其中以念佛法門比較最為方便穩妥。」他反覆強調學佛的人,對於禪凈法門的選擇,最好根據自己的具體情況來決定,「汝自審果能處煩惱而不亂,住禪定而不寂,則可以參禪。若未能做到,則當一心念佛。」不僅如此,他一貫主張學佛的人可以禪凈雙修,效果更佳。「於動散之時,則持名念佛。靜坐之際,則一心參究『念佛是誰』。如斯二者,豈不兩全其美。」他對於念佛方法及其進行,也有很鎧切的開導,曾經指出「念佛的人,從頭到尾,要綿綿密密,一字一字、一句一句不亂的念去。」僅此還不夠,虛老和尚強調念佛要堅固信念,貴在一心,不要受外境干擾,「佛來也是這樣念,魔來也是這樣念。念到風吹不入,雨打不濕,這樣決有成功的日子,」他對於凈土法門的弘揚不遺餘力,在《虛雲和尚法匯》中就有不少是勸導弟子勤修凈土法門的開示語錄,在數十年的說法生涯中,他對來參叩者,往往先是試以禪,若不契則示以念佛三昧,當年在廣東昭關南華寺重建禪堂之後,又別立念佛堂,以方便學人習修凈土。由此可見虛老和尚的「禪凈不二」觀點是得到了廣泛的實踐的,也是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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