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千古澧浦樓
澧州古城東南隅,有巍巍嶐聳之澧浦樓,民間俗呼為八方樓。此樓自唐至今,名雖數易,但均稱九澧登覽第一名區。
史傳此樓緣於初唐,至李泌築澧州新城,曾特製一方「尉遲恭敕建澧陽樓」雙龍碑刻鑲嵌樓頂,盡顯「南州之美莫若澧」之妙。杜悰刺澧時,其從弟杜牧省親澧、朗,又值賈島浪遊荊南,悰盡邀牧、島並李群玉、李宣古輩,宴飲於斯樓。詩酒酬唱,洞庭和鳴。因有澧陽「霖雨拜新恩」之神預,並二李「詩名冠李唐」之讚譽。至樓傳為大唐才子夢遊勝景。
入宋,沈遼、趙彥若流放過境,登樓觀月,賦詩明志,望北疏奏,呈請留置澧浦,即洗卻一段君臣嫌隙。吏部尚書樓鈅慕名而至,作《澧陽樓記》文,又賦《分教澧陽》詩,發「蘭芷生顏色」,「為我謝澧人」之浩嘆,亦致樓名更響於世。
宋乾道間(1163—1173),倏來一道士,衲衣鬟髻,箬笠草履,朝行乞於市,暮憇息於玄妙觀,或卧聽沙洲,或枕察城根,人莫能識。一日,乗醉過玄妙觀西小橋,值州守喬公出。犯前行,喬公怒,命執之,將逮以罪。道士曰:「吾醉矣,吾醉矣!」弗能辭,喬公命下獄詰。朝引問道士,亦無言。乃援筆賦詩曰:「暫別蓬萊到澧州。偶逢太守問蹤由。家居北斗星杓下,劍掛南宮月角頭。道我醉時真箇醉,知他愁是怎生愁。世間俗事難分別,身跨白雲歸去休。」書巳,遂乗雲升空,冉冉而去。喬公憮然,始知為呂洞賓三醉岳陽樓,西飛洞庭八百里,暫棲仙洲。喬守乃於澧陽樓內,專設神龕,四時膜拜。
明正德庚辰(1520),知州桐城余珊有感於妥神靈安民氓之需,於已朽毀之澧陽樓址,重創一閣。因「宋太守遜遇呂仙之所也」,遂自匾額為「遇仙樓」,意祈神靈,永祐福祉。其樓倚城臨水,規制雄偉。知府劉武臣曾記曰:「登斯樓也,山巑屼而崷崪,水渟涵而溶漾。穠葩郁卉之互暎,濕雲暖靄之交蒸。方得照而為光,又因吹而成響。回薄散凝,變在倏忽。」越三十年,至明嘉靖癸丑(1553),知州安義黃震昌續脩並《記略》云:「嘗被覽郡乗,則見渚蘭汀芷,有屈大夫之遺騷。而眾人皆醉我獨醒,則屈之所以為屈也。夫真醉在呂,獨醒在屈。嗟夫!屈之意不欲俛仰以狥時,故獨醒於眾人之醉。呂則倦遊塵海,委夢醉鄉,又非世之假麯櫱以逃真者。比呂之醉,而真屈之醒,而獨吾知其不可以仙凡今昔論也。故予之崇屈,俎豆將以警。夫世之皆醉者,而葺呂摧樓,則世之如醉者,寧無有感於斯。」
黃氏記出,屈子情思之醒與呂岩委夢之醉,共警於閱臨此樓者。於是,「細眼窺春」者但見「無限天涯陟屺思」;「自信經過」者能感於「惟有寒雲度曉溪」;「危樓聽笛」者定慨嘆「卻羨芷蘭何處覓」;「薄暮登高」者亦可視「江上星河淡入樓」;「八極神遊」者則頓生「斜日輕帆送客愁」;「杯酒不勝」者可體驗「恍然身與赤松遊」;「乗風攬秀」者可意識「玉笛飄飄黃鶴通」;而「生客閑侶」者,卻可將意念於「漁歌迴浦外」,「 因聲寄與滄浪友」……
時至清末,蔣公翊武聚九澧志士於此,則常以「登斯樓也,遠望岳陽,直同範文正兩字關懷,當使廊廟喧風,江湖息浪;遺余佩兮,擅回澧浦,要與屈大夫九章寄慨,莫忘天地比壽,日月齊光」之心智,登樓舒懷,指點江山,終引黃鶴展翅,掀動辛亥風雷,一掃漫天陰霾。
民國初年,王子豳特創鄉土未有之局,葺遇仙樓為澧浦樓,人頌之曰:「九澧此樓,點綴以洗墨池,囊螢台,更一部弦誦聲,大庇有萬千間廣廈;四郊多壘,經過了龍蛇戰,蟲沙劫,剩再來笠屐影,快登看八百里洞庭。」歷百餘年至今,欣逢改革開放與和諧發展之盛,縣文物處遂得以再新此樓。今登之,當令人更嘆千古滄桑,斯樓有幸,澧浦有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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