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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書治要360》——蔡禮旭老師 第二十二集

群書治要 [每天一群] [原文] 儒家者流,蓋出於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游文於六經之中,留意於仁義之際。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以重其言,於道最為高。(卷十四 漢書二) 16分鐘前 《群書治要360》——蔡禮旭老師 第二十二集 2012年05月16日 14:33:07

《群書治要360》學習分享 (第二十二集)

蔡禮旭老師 二零一一年八月二十七日 馬來西亞中華文化教育中心

諸位長輩、諸位學長,大家下午好。我們看四十八句,第十冊一千三百一十五頁,在中間的位置,中間下面。我們一起念一下。

【明主患諛己者眾。而無由聞失也。故開敢諫之路。納逆己之言。苟所言出於忠誠。雖事不盡。是猶歡然之。】

一開始講到了『明主』,英明的君主,他擔憂的是諂媚自己的人太多,這樣他就聽不到自己的過失。所以能納諫的態度來自於:第一個,他的自重自愛。他希望成就自己的德行,而不是虛度光陰。再來,他有愛民之心。他希望把國政治理好,不能誤了老百姓,要不斷的察自己的過失,把政治辦得更好。所以能很好的接受臣子的勸諫,他根本的動力還在自愛、愛人。

相同的,我們今天聽親朋好友的勸告,假如很難接受,第一個,我們不自愛了,我們要隨順自己的習性,聽不進忠言了。再來,是我們也沒有愛我們身邊的親人、朋友,因為我們得過且過,父母、親人都還要為我們擔憂。所以從這個分析,我們還是比較愛我們的壞習性,不愛道德,不愛身邊的人。所以這些理,我們得冷靜想想,最大的障礙,在自己好面子,在自己自我太強了,都是「我」的感受、「我」的想法,不能體會到對方的善意、苦心。

我們之前有提到,有一次太宗的女兒出嫁,結果魏大人勸諫說,公主出嫁的嫁妝超過了長公主。長公主是指太宗的姐姐。稱為長公主,她的輩分就是高於所有的公主,其實也是公主的姑姑輩了,所以這樣是違禮的。那是太宗家裡的事,是很敏感的,但魏丞相也是直接勸諫。而且皇上守禮,臣民百姓就跟著效法了,上行下效。

其實一個領導者、一個君王應該沒有家事、沒有私事,他所做影響的面都是很大的。所以在經典裡面都是期許這些在位者、有影響力的人,要「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一舉一動都要有一種責任,帶動正確社會風氣的一個心境,讀書人應該也是如此。《了凡四訓》說的,「發一言,行一事,全不為自己起念,全是為物立則」,要給社會一個好的模範。有這樣的心境才稱得上讀書人,不是學歷很高就叫讀書人,是能胸懷國家、人民,這才是讀書人的一個心境。

而當時候魏徵這麼一提醒,是在道理上符合禮教,太宗接受了。結果回到家見到他的皇后(長孫皇后)的時候,把這個事給皇后說了,因為畢竟是他們的女兒要出嫁。講完以後,長孫皇后真有德行,那是自己的女兒,魏大人是要砍自己女兒的嫁妝。人有時候因為情愛,就變得不理智了。長孫皇后聽了以後,對太宗講到,「魏大人這麼做太正確了!」

長孫皇后又藉這個機會,讓太宗皇帝更體恤他的臣子。她說到:「我是你的妻子,跟你這麼親密,這麼多年走過來,縱使我要勸你,還是戰戰兢兢,有時候都不大講得出來。關係這麼密切,要勸都不容易,更何況是你的大臣,他們的難度遠遠在我之上,甚至還要恐懼惹來殺身之禍。所以他們肯這麼樣給你進忠言,比我更難,所以太難得了!」更肯定魏丞相。

這個故事也給我們啟示,其實身邊的親朋好友要勸我們,有時候也是難以啟齒,為什麼?顧及我們的面子,還得要顧及我們的脾氣。「看他今天心情比較好一點再勸吧。」他考慮很多,他要鼓起勇氣,才能勸我們。假如我們想到勸我們的人這麼難,這麼大的苦心,反而就容易接受他的勸。所以能夠設身處地他的難,就會珍惜他的難,然後去接受他的勸。所以難不是難在外面,是難在我們自我太強。「你這麼說,我不高興,我不能接受」,都是這個「我」在作祟,才讓我們聽勸告難。

所以能體恤他人勸我們難,能體恤到,我趕緊改掉過失,我才能利益我的孩子,利益我的家庭,利益我的團體,有這份愛心、責任心了,就會感激別人的勸,因為真的不想給身邊的人不好的影響。所以早一天有德行,當然能早一天利益人。

我們看,堯帝、舜帝他們都是歡喜接受別人的勸,這都是跟他愛護百姓很有關係。大禹是聖人,「聞善言而拜」,這個大臣勸的是對的,對他自身還有對國家很有幫助,他給他行禮,給他拜謝。所以我們從今起,自愛,又有愛人的責任心,希望自己「德日進,過日少」,這樣的心愈急切,面對別人的勸就愈能欣然接受了。

唐玄宗大家可能對他比較熟悉,他的太太是楊貴妃。其實玄宗他在楊貴妃還沒有出現以前,他是開創了「開元之治」,開創了一個盛世,他很不簡單。當時候開元盛世之時,有一個大臣叫韓休,常常給玄宗進諫。玄宗常常被韓休進諫,所以有時候,比方剛好在玩樂、打獵,樂不思蜀的時候,會突然問旁邊的人說:「我現在做的事,韓休知不知道?」你看人其實都很有良知,自己在玩樂的時候,心裡會不好意思。結果這麼一問,不過一會兒,韓休的奏摺就來了,「報!」已經來了。所以每一次比較放縱的時候,這個奏摺都會以宅急便的速度,會以快遞的速度就送到他這裡來了。

結果有一天,玄宗照著鏡子有點笑不出來,旁邊的近臣知道,就是這幾天韓休勸得太厲害了,讓皇帝有點鬱悶。旁邊的近臣就抓住機會了,因為忠正之人,就是特別會得罪這些諂媚的人。所以就看皇帝不高興了,抓住機會,「皇帝,就是他讓你這麼痛苦,讓你最近瘦了一圈,把他調走,眼不見為凈多好。」

唐玄宗講了,他說,「每一次韓休勸我,我感覺很不舒服,當時候不舒服,可是後來覺得心裡比較安心,他講得對。一冷靜下來,他這麼想還是為國為民。反而蕭嵩(另外一個大臣),每一次他都順我的意思,我當時候聽了很舒服,可是回來心裡一想,很不安,聽了他的話,可能人民就要受害了。所以還是要多聽韓休的話」,然後唐玄宗講了,「反正瘦了我一人,肥了天下人,還是很值得。」您看,他為什麼能聽勸?他有愛民之心。

我們從事教學工作,當老師的人,小朋友都聽我們的,教別人教多了,都是講給別人聽,聽別人勸就不容易了。所以我有一個朋友他就說,娶太太不要娶小學老師。這個朋友的名字我不能告訴大家,我怕他會惹來殺身……不是,當然忠言逆耳,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勸我們。他說:「找對象不要找小學老師,因為小學老師,在學校是小學老師,回到家裡還是小學老師。」喊她先生像喊小朋友,「你快一點快一點,慢吞吞的,搞什麼鬼!」所以看別人多了,講別人多了,有時候反省自己,接受別人勸的態度,往往比較不容易提得起來。

所以其實我們當老師的轉一個念頭,接受聖賢人的勸,接受他人的勸,我們的德行就日增了。我們這個受諫的態度,無形當中就影響我們的學生;我們德行上去了,就更有智慧去教育孩子。所以這樣利益學生的心,聽到勸是高興的。其實歡喜跟痛苦之間,就是在一個心態的問題而已。能真正自愛、愛人,時時都是處在法喜當中,忠言就不逆耳了,聽到別人的勸,如貧得寶,「我不想誤了自己,我也不想誤了他人」,就鞭策自己,在自己的習性當中就願意下功夫了。

明主他想利益人民,所以怕自己沒有能了解自己做得不妥的地方,所以『開敢諫之路』,廣開勸諫自己的風氣。然後能夠聽取反對自己的言論,叫『納逆己之言』。而且這個「納」字是很有肚量,因為臣子他在勸諫的時候,有時候不見得所有的批評都是很準確,但畢竟他是一份忠誠。所以接著說到了,『苟所言出於忠誠,雖事不盡,是猶歡然之』。他是出於一片對國家、對君王的忠誠,縱使講得不完全正確,還是歡喜接受,這樣他以後就更敢勸諫。而且這個態度,也會讓臣子勸諫的時候沒有顧忌。因為臣子他要勸君王的時候,事實上他是戰戰兢兢的。

在貞觀十五年,太宗問魏徵:「怎麼最近大臣都沒有議論政事,沒有提一些勸諫呢?為什麼?」魏大人說了:「陛下能虛心納諫,這個是很難得的,應該臣子會願意來勸。而古人有提醒,要建立信任了才好勸,不然,勸了之後,對方會覺得你毀謗他,『未信則以為謗己也』。信任之後而不勸諫,那就是沒有盡到為人臣的本分,叫『尸位素餐』。」所以這裡也提到,就是要信任之後,臣子才好勸。

其實魏大人常常在引導太宗皇帝體恤臣子、體恤人情,他接著又說到:「每一個人的才性又不同,所以有一些怯懦的人,他雖然很忠誠,但是他有時候不敢講;離你比較遠的人,他擔心你不信任他,他又不敢講;領著國家俸祿的,他又怕講了以後,你不接受,還惹來禍患,所以他有顧忌,也不敢講。所以可能種種這些考慮、顧忌,就比較少人現在敢出來勸諫。」

太宗聽完以後就想到了:你講得很有道理,每個臣子要勸諫的時候,可能他還擔心真的會惹來殺身之禍。大禹他能「聞善言而拜」,都是這個態度來讓臣子勸他不要有顧忌。所以太宗又重新申明,他廣開勸諫之路,接納大家的勸諫。跟大臣講,希望他們不要有任何的擔憂、害怕,直接跟他直言無妨。這是貞觀十五年的事情。

我們剛剛也提到太宗很虛心納諫,但其實人有時候不容易保持這樣的態度。因為可能隨著自己所建立的功業多了,稱讚、肯定隨之而來,慢慢的這個接受納諫的態度也會退步。

其實我們自己很冷靜感受,我們學習傳統文化可能是三年、五年了,我們現在那種謙卑的態度,接受別人勸的態度,比起五年前更深切了,還是反而不容易聽勸了?這些觀照都很重要。孟子講,「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接受勸諫這是謙卑,謙卑提升了,學問就上去了。假如我們聽勸的心境反而退步了,事實上我們可能只是增長了一些經典的見識、知識,但在心性上,並不一定隨著時光而提升。所以時時觀照,恭敬心有沒有提升?謙卑心有沒有提升?時時設身處地的心有沒有提升?這個心地功夫才是真實的學問。

我們看「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喊我們,我們有沒有趕緊恭恭敬敬的答應?那不只是父母呼是這樣,身邊的人有事找我們的時候,我們有沒有馬上以恭敬的態度趕緊做響應?「曲禮曰:毋不敬」,時時都要保持這個恭敬、慎重的態度,所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這個才能「德日進,過日少」。太宗也是我們的好老師,他好的部分我們見賢思齊,他不妥當的部分我們也引以為戒,這樣就善學了。

在貞觀十八年,太宗對著長孫無忌這些大臣說到了:「人臣對於帝王都是順從,而不敢忤逆,而不敢進直言,都是講好聽話讓皇帝高興,但是我不希望這樣。我希望今天提出來,讓大家提寶貴的意見,來糾正政治上的過失,還有我的過失,不能有隱瞞,你們每一個人依次都要講。」結果長孫無忌還有身邊幾個大臣馬上講了,說:「陛下聖明,老百姓都受到很好的教化,天下是太平的,臣觀察的情況,沒有過失。」幾個人都是這個反應。

結果黃門侍郎劉洎(註:讀ji4)接著說:「陛下撥亂反正,因為唐朝以前的戰亂延續了很長時間,所以能夠撥亂反正讓天下安定,這樣的功業確實是很難得的,就像剛剛長孫無忌大人所說的一樣。然而最近有人上書給皇上,他們所講的這些道理,皇上你聽了有不是很稱心如意的,就會馬上當面跟他們問個水落石出,要追根究柢,甚至於覺得他講的不對的,馬上就批評他、指責他了。而皇上你這個態度,馬上批評、指責,他們就覺得很慚愧,就不大敢再勸你了。皇上你現在這個態度,可能不是能獎勵大家繼續勸諫你的一個好態度。」

結果太宗聽完了,「你講的很對」,太宗說,「當為卿改之。」我當為了你這麼寶貴的勸諫,好好把它改過來。所以太宗是珍惜臣子勸諫他的緣分。我們聽到這裡,以後面對別人勸我們,我們要笑著對他說,「感謝你護念我,我一定珍惜你這一份情義,一定為你把它改過來。」大家有沒有這份氣概?每個人勸我們,我們就對他講,「好,我一定盡心儘力改過來,不辜負你,改給你看。」大家能不能做到?所以德行要提升,得下決心才行,不能再隨順這些習氣。這麼好的教誨,這麼好的榜樣,我們馬上領受、效法他。

而這個過程,大家看,人要看到自己的問題真的不容易,這都是最近發生的事,也是要劉洎幫太宗提出來。而提出來了,我們得放下面子肯改才行。其實這個修道的路,過程當中,光是把這個面子放下,不容易,感覺很像扒皮一樣。大家扒過皮沒有?痛不痛?那請問大家,改正習氣要扒幾次皮?N次,很多次。而且人家幫忙,你要很能接受,要不覺得難堪,不覺得難過,然後也不能惱羞成怒,人家才好幫助我們。人家幫你扒皮,你要感謝他,「謝謝你,你是我生命當中的貴人。」而且真正是扒皮、改習氣了,才談得上修身,才是真干,不然其實都是做學問而已,研究研究而已,自己很難提升德行,很難受益的。

那天我跟我們陳真老師講到:「修行常常要人家幫忙扒皮。」結果陳老師說:「不要等別人扒了,自己趕緊自己扒最好了。」那這個太正確了。有過失,自己念頭不對,自己馬上能警覺到,那是最可貴的。這個叫自知之明,「自知者明,知人者智」。首先要先看到自己的過,能改自己的過。

所以孔子讚歎顏回,「有不善未嘗不知」,自己有不對了,馬上察覺;而且知道以後,「知之未嘗復行也」,就是知道以後,就不再重犯同樣的過失。這個不貳過很可貴。肯不貳過,還是懂得自愛,懂得愛人。孩子看著我,身邊的人看著我,我要給他們做好榜樣,不能再隨順習氣了。這樣就能警覺性很高,督促自己不貳過。

而我們看到這一段敘述過程當中,劉洎通達人情事理。您看,他一開始講,「皇上你建立的功業,就像長孫無忌大人他們講的一樣」,他先肯定前面人講的話,不然他們說,「皇上你功勞很大,沒有過失」,然後他馬上接話,「哪沒過失,有過失啦!」那不就得罪了那些大臣嗎?所以人情練達皆文章。人家講對的部分肯定,不對的部分他把它補起來就好了,不要好像以自己的才智、以自己的智慧讓別人覺得我高你低,我看得到,你都看不到,無形當中讓人不高興,形成對立,這樣也不好。畢竟臣子之間對立了,也是增加皇上的擔憂,跟皇上的負擔。

所以我們在團體當中能夠調劑好人情,言語柔和,不以才智蓋人,這也是讓團體能比較和睦,也是讓領導者少擔憂這些人與人之間的和睦狀況。很多人很有才華、很聰明,可是他的領導每天要傷他的腦筋,因為他常常言語得罪人,搞得團體裡面人心不和。

所以劉洎先肯定了前面大臣。接著,因為他肯定以後,皇上也會比較欣喜,接著再很誠懇的提出來,「最近皇上你面對勸諫,好像在態度上比較會質問臣子,讓他們都不敢把話講完、講透。反而被你這麼質問之後,話都說不出來了,這樣可能往後勸諫的風氣就愈來愈衰弱了。」所以故事當中,應該每一個主人翁,他們的處事態度都是我們的學處。

而明主,他能「開敢諫之路,納逆己之言」,這個非常難得。上位者有這樣的心,往往有時候上位者一個態度表明了,但還是沒有人勸,個中是什麼原因,那上位者自己要去理解。或者是這些大臣要能洞察得到,然後提醒上位者,不然上位者搞不清楚:「我都已經能接受了,為什麼大家還是不肯勸?」

在齊桓公時代,齊桓公特別整修了一個地方,而且那個地方還可以掛火把,提倡大家來勸諫他,縱使勸到半夜了,沒關係,火把點上繼續講。結果過了好幾個月,一個人都沒有,齊桓公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後來有一個鄉間的人第一個來勸他,結果他就給齊桓公講,「我今天來跟桓公你介紹九九乘法的方法。」大家學過九九乘法吧?你們沒有學過嗎?二一二、二二四,不然在大馬稱為什麼?乘法表。我剛才說九九表,你們怎麼沒有反應?

桓公一聽,「這樣的東西有什麼好跟我講的,這麼簡單。」結果這一位鄉野的百姓就跟桓公講,「桓公,這些大臣、百姓們都覺得你很有學問,所以不敢來勸你,覺得講的你都懂,心裡覺得好像反而被你見笑了,不敢講了。可是今天我是一個鄙俗的人,而且還拿這個九九乘法來跟你講,你都能接受了,這個消息傳出去,人家都敢來勸你了。」

所以這一個人,他能體恤到臣民心理上的想法,用這個很善巧的方法,自己帶頭,然後讓臣民的心念負擔放下,「這樣桓公都能接受了,那我們也進諫忠言吧。」所以他這麼一講,齊桓公聽了,很有道理,原來他能體恤到臣民的心理負擔,封賞他,讓他回去了。後來,就很多人敢來勸諫齊桓公了。

我們感覺到很多讀書人,或者是有見識的人,他們體恤人心特別敏銳。而其實能體恤人心,主要就是我們能放下自我。你看上位者說:「我都已經說了,可以勸了,怎麼大家都不勸?」其實講這個話的時候,還是站在誰的角度?自我中心,「我都已經這麼做了,怎麼還不勸?」那還是要求別人。假如想,「都已經講了,為什麼他們還是不勸呢?」一設身處地,「他們的顧忌在哪裡?擔憂在哪裡?」一轉念就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情,就能夠引導大家放下那些掛礙了,可以真誠相待。所以成就一件事,都還得要這些有心人、善解人意的人來促成。

我們再看下一句,第四十九句,在第九冊一千一百六十七頁,第五行,我們一起把它念一遍。

【舜曰。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故治國之道。勸之使諫。宣之使言。然後君明察而治情通矣。】

舜王他面對大臣說到了,我假如有違背,這個『違』,違背古聖先王的教誨,或者是這個「違」也是違背德行,有做出不對的事。這個『弼』就是輔弼,就是你們要輔助我,要護念我,你們要糾正我的過失。這個『汝』就是指這些大臣,你們不能夠當面順從我,反而是退朝以後,背後才在議論我,這樣就不妥當了。

這一段話很可貴,他希望大臣們,只要看到他有過失了,馬上提醒他、輔助他。我們也可以用這樣的態度來面對同仁、面對家人。我只要有過失,你們趕緊提醒我,甚至於是哪一句話講錯了,私底下馬上要提醒我。因為我們學習傳統文化,身邊親朋好友都知道,我們是中華文化的一面旗子,我們說錯話、做錯事了,都有可能讓人家說,「那學的人都學成這樣,我看我們別學了。」是吧?我們不願給聖賢人抹黑,有這樣的一種期許,就能這麼警覺自己的言行。但自己警覺之外,有時候自己看不到的,還要身邊的人提醒。所以告訴身邊的同參道友,我這一生一定要成就,所以希望你們幫助我,一有過失趕緊提醒我,不要當面順從我,反而背後議論。

我們在團體單位當中開會,都要當面把事情談清楚,沒有什麼話不能講,為什麼?大家是為公,為正法久住,哪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講,除非有私心了。不能因為顧及人情、顧及顏面,然後把大事給誤掉了,這不妥當的。而且因為我們要提出問題的時候,是對事不對人,是真正為團體好,而且也是為對方好。你說,「可是講了以後,他不高興了,怎麼為他好?」那你是為了他不高興,還是為了不要讓他造孽?他假如錯了不指出來,誤的是大眾的事,那他造的孽可大了。

所以真正提出來,才是真正愛護他了,我們不要為了顧及人的面子,而把公家的事誤了,而把他的修行給誤了。大家有這個認知了,為了自己的德行,也為了大眾的事、公家的事,都直言不諱把話說清楚。不要開完會之後才說,這個就是很不道德的。所以顛倒、顛倒,我們現在不能顛倒,現在顛倒的現象太多了,不細細想想,不知道;沒有人提醒,不知道。每一次開會,有沒有意見?有沒有反應的?沒有。一出門,話特別多。那這個就沒有盡本分之外還造罪業了,所以要改這個態度。

假如沒有經典提醒我們,真的我們顛倒的部分太多了。吃飯也顛倒,是吧?你看現在都吃宵夜,經典提醒我們是晚上要吃少的,怎麼愈吃愈多了?沒有經典,人連過日子都不會過,你看現在人過日子都過啥樣子去了?

有一個朋友,他在澳洲,他的侄子讀大學。結果十點多他去睡覺,他的侄子跟同學還在那兒happy,還在那兒熱鬧著。然後這個大學的侄子就跟他講,「你現在就睡覺?你怎麼這麼不正常?」所以這個年頭,正常都變不正常。然後不正常的人很兇,都覺得他正常,都覺得說,現在就去睡覺了,真不正常,真不會享受人生。他那個不叫享受人生,叫作賤自己,跟老天作對了。真的,不對照經典,人真的不會過日子。

比方說女孩子穿衣服,請問大家,穿得愈莊重、愈美麗,是在家裡穿還是在外面穿?在家裡,是吧?出去外面不要穿太漂亮,招蜂引蝶,亂了社會風氣,是吧?你看現在男女關係亂了,跟女孩子穿著有關係。在家裡穿著莊重了,孩子受教育,先生看了心曠神怡。結果現在是在家裡穿得很邋遢,先生都不想看,出去外面人家到處看。古人這個都講得很清楚,你看我們都不懂,然後現在社會風氣又人云亦云,搞不清楚什麼叫正道。

我那一天跟一個朋友講,很多人練肌肉,練到一塊一塊的,很多都是受傷的,都是運動傷害。他一聽嚇了一跳,「我以為這樣才叫強壯、健康啊!」你看我們東方練的運動都是很緩和的,練你的精氣神,那個才叫健康,不是很激烈。都超過身體負荷,最後都傷身體了。您去調查奧運會百米冠軍,平均壽命四十幾歲而已。他都不道法自然,都是逞強鬥勝。

所以這些經典讓我們為人君、為人臣才知道怎麼做才是在道中,什麼是君道,什麼是臣道。『故治國之道』,所以治理國家的方法、道理要能主動鼓勵臣民勸諫,而且『宣之使言』,就是引導他們肯講出真話來。因為大家都肯反應,肯講真話了,君主才能明察事情的真偽情況,然後能夠『治情通』,就是通曉整個治亂的真實情況,適時的去做好調整。所以為人臣,確實「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而且君臣當中,受國家君主的信任、俸祿,也要竭忠盡孝。

所以「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這個是在《論語?季氏十六》,「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焉?」就是剛好子路、冉求他們輔佐季氏,季氏犯了很嚴重的錯,子路、冉求他們沒有直接指出來,面諫季孫氏。夫子就感嘆說,現在你的領導者他做錯了,有危急了,你反而不去維持,不去護念他,他用你這個大臣幹什麼呢?本分就沒有盡到了。而應該是什麼呢?「陳力就列」,就是盡心儘力去做;「不能者止」就是做了以後不能接受了,這個時候才能夠停止。都還沒有盡心去做、去克服,就退縮了,或者就不講了,這樣是沒有盡到責任的。所以夫子也是透過每一個機會,提醒學生,為人臣或者每一個角色、本分應該怎麼樣去盡。

我們接著看第五十句,在第五冊七百零九頁,在中間的位置,「興國之君」這裡,我們一起來念一下。

【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

我們看這個句子都可以感覺到,上位者的一個態度,影響到整個國家、團體的「興」跟「衰」。所以愈在上位者,愈要戰兢惕勵,誠惶誠恐,因為責任大,影響的面大。我們看到《孝經》當中「諸侯章」,諸侯他是一國國君,都是提醒「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他時時要守住道德,守住他的德行才行。一隨順、放縱習氣了,可能這個國家它自身就要有災禍了。《詩經》的一個比喻,就是他們上位者應該時時保持的心態,叫「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所以有權位了,不是拿著權位去放縱、去耀武揚威,而是要拿著權位去利益他人,然後去成就自己才對。

所以這裡提到的,使國家興盛的君主,他是非常歡喜聽聞他的過失,而荒亂的君主是很喜歡聽到別人讚譽他。而能夠喜歡聽聞別人指出他的過失,這樣他才能『過日消』,過失愈來愈消除,愈來愈減少,而德行愈來愈好,然後福分就能夠很快的降臨。這個福是靠德感召的,福是靠心來耕的,所以『過日消而福臻』。《太上感應篇》講到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一個人每天都是斷惡修善,他的福很快就來了。而一個領導者有福,也是整個團體的福氣,所以上位者要帶福氣給大眾,不是帶災禍。聞到這些讚譽、美言而很高興,這樣反而聽不到忠言,看不到自己的缺點,這樣德行日損,反而災禍就要到了。

我們上一節課有講到,「巽(註:讀xun4)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聽到別人讚許的話,不能太高興,要反思,人家講的實在嗎?我真的有這麼好嗎?而且這也是眾人之力,我不能獨自邀功。能這樣去反思,就不會好虛名了,就不會『聞其譽』,然後『譽日損而禍至』。所以禍福都是自己的心態感召的。

在貞觀時期,貞觀二年的時候,太宗也給身邊的臣子說到,英明的君主,他能夠時時想著要改自己的短處,增長他的善行,這樣的態度才能成為明主。而暗主都是護自己的短處,反而一輩子都是很愚昧。提到隋煬帝都是自己誇讚自己,然後護自己的短,拒絕臣子的勸諫,所以身邊的人就不敢勸。

隋煬帝那個時候有一個大臣叫虞世基,這個大臣也沒有勸他。太宗談到的時候就說:「隋煬帝都不能接受勸,所以虞世基也不敢勸,那他的罪應該不是很嚴重吧?」就跟身邊的大臣在談論這個事情。結果杜如晦(也是個大臣)就說了,天子要有勸諫的臣子,他雖然德行不算很好,但不至於會失天下。而孔夫子也稱讚春秋時候的史魚,「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這個典故,我們也跟大家談到過,就是史魚到死都還在勸君王。死諫,把自己的棺材放在窗下,沒放在正廳。這麼正直的臣子,夫子非常讚歎,自始至終都是勸諫。而虞世基也不能因為隋煬帝無道,他就沒有去勸諫。他這樣苟且偷安,又在這麼重要的位置,這他是不對的。他應該假如勸了不聽,他可以辭掉、引退,這樣才是為人臣之道。

杜如晦還舉到,商朝時候,商紂王非常殘暴,而當時候的箕子是裝瘋賣傻逃過了這個死難,比干是勸諫到死,而孔子都很稱讚他們不簡單,是仁者。箕子是裝瘋賣傻,保留他這個命,以後可以再利益這個世間,因為已經知道商紂王根本就勸不通,但虞世基是並沒有勸。

這個時候又講到晉朝時候的一個典故,當時候晉惠帝的皇后賈后當權,要廢掉太子,那時候大官張華並沒有勸諫,反而就隨順了賈后。結果後來,趙王倫舉兵把這個賈后廢掉了,因為她專權,然後也把大臣張華抓起來了。結果張華說了:「廢太子的時候,我並沒有一句話都沒講,我當時也有講話,但是沒有被採納。」結果抓他的人就說了:「你是當到三公這麼高的位置,太子無罪被廢掉了,縱使你有提出來說這樣做不妥當,人家不聽,你可以引退,你幹嘛還貪著這麼高的官位?」結果人家這麼一講,張華就講不出話來了,後來也被判死刑了。

這裡杜如晦也舉了《論語》這段話,「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君子面臨這種危急的時候,他的氣節是不能變的,不能因為官位,貪戀這個榮華,而沒有做出他應該做的進退。杜如晦提到這個公案就是要講到,虞世基處在宰相的位置,應該講話他卻沒有講,所以他也是罪過非常大的。

太宗聽完杜如晦的分析,也非常認同。您看太宗一開始還講到說,隋煬帝他暴虐,那應該虞世基的罪過就不是很大了吧?太宗在分析這個事的時候,還可能只偏向於看到隋煬帝的過錯,而沒有看到臣子的過錯。所以有時候我們在看很多事的時候,往往可能看到一方的問題,而沒看到另一方的不妥。

所以看事要方方面面看得準確,這個很重要。比方你今天身邊的親朋好友有衝突,他們兩方的問題在哪,我們要看得清楚,不然可能會偏袒。一偏袒,對誰都沒有好處。偏袒那一方,反而看不到問題;不被偏袒的,他反而會覺得委屈,甚至於會記恨。

太宗聽完說,「杜公所言甚是。所以人君必須接受這些忠臣的輔助,這樣國家才能夠安寧。隋煬帝的時候,不能聽底下的勸諫,所以惡貫滿盈,禍來了。但是人主假如有不妥當,臣下又不勸諫,都是阿諛奉承的話,那君是暗君,臣也是諂媚的臣子了。君暗了,臣又諂媚了,這個國家的危亡就不遠了。」

所以太宗說到:「今天藉由這個機會,我們應該期勉,我們君臣上下一心都是為了整個天下,各盡自己的公心,時時互相可以指出問題,君臣之間可以多切磋、多指正,才能成就國家的治道。所以諸位大臣能夠盡忠誠,來匡正我的過失,我最終絕對會接受,不會不高興,甚至是指責大家。」

太宗在很多跟臣子談論這些君臣之道的時候,最後都會拉回來期勉所有朝廷的大臣,當然更重要也期勉自己。所以我們在團體當中,其實人善惡念、邪正的念頭是夾雜的,有時候討論起來,都不知道誰對誰錯,愈討論好像他也有道理,他講得好像也對,變得無所適從了。這個剛好是有杜如晦這樣的大臣,這麼能透徹分析,不然有時候也會似是而非。

那我們團體當中聽誰的呢?你假如在團體當中,誰講的我就信,誰講的我就不信,這樣也不妥。應該是一個理智的態度,誰講的跟經典相應的都要聽,大家要有這樣的認知、共識。當然更好的是我們每一次談論事情的時候,最後都能歸結到,所以孔子說、所以《弟子規》說、所以《了凡四訓》說,不然我們也不知道講了半天,自己的觀念對不對,然後有沒有引導錯自己的同仁,這個都是言語很慎重的態度。所以以法為師、以經典為師,這個對一個團體來講相當重要。

而太宗很可貴的地方,藉由每一個機會提起每個人的本分、正念,鞏固他為人的正確態度。其實人是需要提醒的,一而再、再而三,不厭其煩提醒、勸諫。下屬勸他,他也時時抓住機會勸勉、教導他的臣子。從這些應對當中,我們可以感覺到太宗是「君親師」做得很好。「君」,他都期許自己先做;「親」,關心臣子的生活;「師」,抓住每個機會提起下屬的正知正見。

「親」,我們上次講過了,這些大臣生病的時候,太宗親自去看望。甚至於有一次魏大人病得很重,一看他房子這麼不好,把要建自己的房子的材料全部搬來,五天就把魏大人的房子都建好了,是很愛護下屬。好,這個是第五十句。

我們看第五十一句,在第三冊四百六十三頁,中間的位置,我們一起念。

【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爭。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

這個『折』就是挫折或者是侮辱,這些正直的臣子,他勸諫的時候反而不接受,還羞辱他、折辱他,這個就是『折直士之節』。然後,『結諫臣之舌』,這個『結』就是阻撓、障礙這些進諫之臣說話,他每一次要勸諫都被君王給制止,甚至是辱罵於他,他就不敢再講了。

『群臣皆知其非』,就是大臣都知道君王的過失。『然不敢爭』,可是卻沒有人敢據理力爭。『天下以言為戒』,天下對於進諫忠言都引以為戒,都不敢去做了,都很有恐懼、戒備之心,因為深怕君王侮辱甚至是降罪了。『最國家之大患也』,這種風氣是國家最大的禍患。

假如一個朝廷還有團體,大家都不敢講真話,那這個團體的大患就要到了。因為都不敢講真話,就不明白事實情況。不明白情況,下決策都會下錯;決策一下錯,人心就背離了。所以一個風氣都是影響整個人心的向背。

在團體當中,其實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風氣是每個人敢講真話,敢為了團體的利益去據理力爭,去表達,那這個正氣就起來了。每一個人都毫無顧忌的去為團體把關,去找出問題來,而且他勸得對,又肯定他,又支持他,就把大家那種「公天下」的心,利益團體的積極性就給調動起來了。

當時候太宗有不對的地方,有一個臣子勸諫。太宗要判一個人比較重,結果孫伏伽勸說,不應該判這麼重。皇上當下就把一個蘭陵花園就賜給孫伏伽。把一個很大的花園賜給他,大家都很驚訝,當然孫伏伽也很驚訝。結果太宗說:「我上任以來,他是第一個當面指出我問題的,所以重重有賞。」把那個風氣就帶起來了。

所以興衰,有時候都是在無形的人心,是關鍵所在。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就一定要讓大家為公、為團體都敢講真話,這對的。而這裡提出來的,是這個上位者根本就糟蹋底下人的忠誠跟勸諫,最後就人家都「以言為戒」,這個國家離禍患就不遠了。

這個是整個納諫的部分。納諫還有下一句,我們下一次再來談。今天這麼多句,我們雖然哪一句不一定全記住,就謹記能夠接受別人的勸諫,才能「德日進,過日少」,這個態度我們藉由這些經句已經入心了,內化了。內化了嗎?你說「我內化了」,你真的覺得自己內化了,明天你會有考試。突然有人勸你,你火氣要上來,「我昨天才說內化了,怎麼今天又上火了?」大家有沒有經驗,我們今天才說,「我什麼做得不錯」,下午就有考試?告訴你還差得很遠。所以真的學問要深到內心深處,真正把心上骯髒的東西挖掉,才是真正德行到位了,可不是只有表面上我們覺得好像做得不錯。

好,今天先跟大家交流到這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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