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葡萄

杜曉家的葡萄又大又甜是遠近聞名的事，這完全得益於他家有位勤勞的爸爸。小的時候經常看不到爸爸的人影，一天到晚都忙著在園子里琢磨著怎麼種出好的葡萄，這不黃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有了今天的成就，但是由於之前太醉心葡萄，忽略了母親，母親就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帶著姐姐離開了這個家，留下他和爸爸相依為命，從此爸爸變的沉默寡言，但對杜曉的愛卻從未減少過。然而杜曉卻更加思念他的媽媽，永遠忘不了她對自己的愛，盼望著有天她們能夠團聚。人們都說杜曉的爸爸也是個專情的人，過去這麼久都沒有續弦，杜曉因此也特別的欣慰，畢竟有後母的家庭不那麼和睦，至少他是那麼認為的，心中對自己的爸爸又多了一份敬意。 學校終於放暑假了，這是每個讀書的人都喜歡的事。每個同學都有自己的暑期計劃，只有杜曉沒有，因為夏季園子的葡萄剛好成熟，家裡人少爸爸需要幫手。於是有的同學就提議大家一起去幫杜曉采葡萄，杜曉也愉快的答應了，當然是得到了杜曉父親的允許。 於是乎，一行人連同杜曉一起五個夥伴浩浩蕩蕩的開進了杜曉的家裡，去的時候還各自帶了小禮品，分別是自家的特產之類的。杜曉的爸爸也十分的熱情，看的出他跟杜曉一樣也是個好客的人，當天晚上做了好大一桌晚飯，杜曉心裡美滋滋的，因為他的家在母親走了以後早就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杜曉甩開肚皮大吃一點讀書人的形象都沒有，同學們也吃的開心。晚上杜曉跟李明睡在自己的房間，另外三個睡一間，李明是自己的同桌也是這次活動的提議者當然待遇要好一點了，不過現在杜曉的房間里還是只有杜曉一個人，忽然，門咚咚的響了起來，打開門就看到了李明。 「你去哪裡了，這麼晚還不睡覺，明天就要去園子里了呢？」杜曉有點責備的說。 「呵呵，我呀去看看地形熟悉下環境，明天好在他們面前說，我來過你家園子好多次。」李明笑著說，「你園子里是不是還有別人？」李明又問。 「園子里哪有人，平常都是我父親一個人在園子里。」 「那就奇怪了，我剛才明明聽到你父親在和誰說話。」 「你聽錯了吧。」 李明沒有再去多問，而杜曉心裡卻有點奇怪，園子要是有人的話自己為什麼不知道，興許是父親這麼多年孤獨慣了在自言自語也說不定。想到這點杜曉緊繃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翌日，天晴氣朗，收穫的好日子。杜曉帶著他的夥伴們走進了自家的葡萄園，算起來這是杜曉第三次走進它。平常一個人在家，那麼大的園子，走進去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要是迷路了咋辦，而到了晚上葡萄園看起來非常的黑暗恐怖，所以他一般都不進園子，也不敢進，父親也沒有怪他。杜曉家的葡萄果然很豐收，從葡萄的根就可以看得出，長長的根從葡萄架垂到地面，說不出的粗壯，根好了結的果實就壯。聽著同學們的誇讚聲，杜曉爸爸和杜曉相視而笑，杜曉也為爸爸的成果而自豪，心想媽媽要是看到這滿園子的葡萄興許就不會走了。正當大家採的興高采烈的時候，忽然聽到「啊」的一聲，原來是有位同學摔倒了，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絆倒的，但仔細看的時候又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拍拍身上的塵土，繼續幹活去了，看到大家離去，李明突然趴到剛才同學摔倒的地方用手扒了扒，拿起一個什麼東西，迅速的放進了口袋裡。 晚上吃過晚飯以後，杜曉一人回房間睡覺去了，其他的同學都在客廳里看電視，因為爸爸要開車去送貨，可能要很晚回來，所以這頓飯杜曉吃的不是很開心。 「咚咚咚」門又響了起來，剛要睡著的杜曉無奈的說：「進來門沒鎖。」 進來的果然是李明，懷裡揣了一個什麼東西。「杜曉，你看這是什麼？」李明把手攤開露出一個東西。 「梳子呀！」杜曉雖然知道這是一個梳子，但是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同樣的梳子，同樣的材質，曾在媽媽手裡拿過，原來這是梳子是媽媽的。便問：「你哪裡拿來的？」 「園子里撿的的呀，那傢伙摔跤就是因為踢到這個，因為樣子很特別所以就拿回來問問你，而且昨天我還看到你爸用這個東西給自己梳頭，奇怪的是他今天怎麼有把它埋了？」 這不可能，這個梳子早在媽媽走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她忘了拿了？於是就問：「對了昨天你是在哪聽到我爸跟人說話的？」 「就在園子那個鐵門裡，就聽了一會兒，怕你爸聽見就跑回來了。」 「走。」杜曉拉著李明決定一探究竟，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一點不簡單。

夜晚的園子跟杜曉想的一樣說不出的陰森恐怖，園子當然有照明系統，不過被鎖住了鑰匙在老爸身上，所以他們只好打著手電筒，慢慢的朝園子中前進。葡萄葉纏著架子把僅有的一絲月光封的嚴嚴實實，而葡萄的根在夜晚看來就像是吸乾的骷髏一樣在葡萄園裡擺弄著各種不同的腰肢。他們終於到了，李明指著那裡說：「就是這。」以前爸爸告訴他這是放肥料的地方，所以很少很注意到這，那為什麼他自己要在放肥料的地方跟人交談呢？門是鎖的不過還好是木門，李明這個小搗蛋至少有五種方法拆開它，所以他們很順利的緊到了小樹房子里。他們首先看到的是一顆巨大的葡萄樹，根部都有成人腰粗，碩大的葉子一片都可以蓋住李明的整張臉，滿樹結的都是葡萄，每顆最小的足有拳頭大小。李明的嘴巴都張成了圓形，久久不能合攏，而杜曉也為自己父親的手藝驚嘆不已。園裡就兩棵樹，一大一小。緊接著，李明又發現了讓他興奮不已的東西，原來每顆葡萄晶瑩剔透，葡萄籽鮮明可見，每個葡萄籽的形狀十分怪異，像一個個未出生的嬰兒，而葡萄就好像是母親的胎盤，那些嬰兒在母親的肚裡安詳的睡著，隨著羊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隨即，李明用手摘了一顆，放在了嘴裡吸了起來，果肉入口即化，葡萄籽也被他吸了下去。 「你們不該來這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杜曉的爸爸回來了，臉色顯得很難看。 「為什麼，伯父你家裡種了這麼大顆葡萄，為什麼不讓我們開開眼界？」 「這個，你等下就知道了，杜曉快出去！」聲音很嚴厲。 「伯…」話才開始說，李明就倒在了地上，喉嚨里傳出咕咕的聲音，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脖子，想透氣卻透不過來。慢慢的四肢著地從各個毛孔生出無數的白色根系，迅速的扎入了土壤。 「爸他怎麼了？」杜曉有點驚慌的問。 「這種葡萄的種子是不能吃的，吃下去以後就會變成它的寄主，冬蟲夏草知道嗎，它們的原理差不多。」 「你居然種這種害人的東西，那麼媽媽和姐姐呢？她們不是走了吧？」杜曉生氣的把梳子丟到地上。 「你面前的兩棵就是她們，她們是我的第一個試驗品。」說著杜曉的爸爸拿起了一旁的鐵鍬。「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也留不得你，孩子，別怪我。」 杜曉轉身準備跑，「嘭」的一下，跑的太急居然撞到了門，現在是跑不了，看著慢慢走向自己的父親，此時說不出的痛苦，為什麼自己信賴的父親會是這樣一個人。 父親的鐵鍬剛一揮下來，忽然被什麼東西所纏住，原來是葡萄的藤，此時葡萄的藤像活了一樣瘋狂的纏住父親的頭，脖子，身體，纏的密不透風，越纏越緊，最後吊了起來，杜曉明顯可以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父親終於不動了。杜曉驚恐的看著葡萄樹，葡萄根彷彿在動，從土裡鑽出一個人頭。 「媽媽！」杜曉叫了出來，這棵樹怎麼會是媽媽，怎麼會？巨大的根系中間部分是一個人頭四周長滿了根須，像樹，又像人。斑駁的臉龐依稀有媽媽的當年的影子。 「孩子，你的爸爸，把我跟你姐都變成了植物，他簡直不是人，他害了我們不算如今還要害你。」 「他不是說你們走了嗎，不願意呆在這個家」杜曉哭著說。 「我哪裡捨得你，你爸爸研究葡萄到瘋了的程度，經常看他拿刀從自己的身上割肉，那時我就知道你們的父親早已不是原來那個他了，他的靈魂已經賣給了魔鬼。那天我吵著要跟你爸爸離婚，還要帶走你們姐弟兩，誰知道他在我們吃最後一頓飯的時候，裡面放了那種奇怪的種子，幸虧那天你出去玩不在家，我跟你姐姐都吃了下去，出門的時候種子就在我們肚子里發了芽，我們從此就變成了植物，他把我們種在這裡，還時不時的來看我們叫我們為他結出更多更多的葡萄。」說完巨大的根須顫抖了起來，根須下的人頭早已淚流滿面。 杜曉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直以來十分信任的爸爸居然做出這種事，一直思念的媽媽居然被人像植物一樣種在這裡，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他不願意接受，也不得不接受，只覺得上天的安排太不公平。 他沉默了半響，最終慢慢的站了起來，把他老爸放下來，再摘了兩顆葡萄一顆放進老爸的嘴裡，一顆放進自己的嘴裡，撲上去抱著媽媽：「媽媽，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了，我們一家人今天終於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