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評丨亞伯拉罕諸宗教「助力」特朗普的總統之路?

特朗普和希拉里舉世矚目的美國總統大選在世人近乎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落下了帷幕,對於特朗普成功上位的原因,人們有許多解釋。如果從宗教的角度來看,顯然,亞伯拉罕諸宗教即伊斯蘭教、基督教和猶太教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可忽視,儘管它們起作用的機理有著很大的不同。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宗教的這種「隱藏的力量」,最終成為特朗普出奇制勝的關鍵性因素之一。1從伊斯蘭教的角度來看,特朗普上位的第一「助力」無疑是瀰漫在美國社會的「伊斯蘭恐懼症」。

美國的穆斯林民眾正如英國《衛報》一篇文章所指出的那樣,「由於特朗普的精心策劃和安排,美國此次大選將過去15年來積累的伊斯蘭恐懼情緒集中在這短短的15個月內釋放,使之演變成一個極為醜陋的東西。」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由於精心計算了攻擊伊斯蘭教所付出的成本和收益,特朗普幾乎沒留任何餘地地攻擊「激進的伊斯蘭」及穆斯林群體。在他看來,只擁有100多萬登記選民的穆斯林在此次大選中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攻擊這一群體的政治收益則是不可限量的。因此,儘管特朗普後來向他攻擊過的拉丁裔、黑人和同性戀群體示好,甚至討要選票,但自始至終沒有向穆斯林群體拉過選票。反觀希拉里,由於秉持「平等」、「宗教自由」等典型的「美國價值觀」,希拉里幾次三番為受到排擠的小眾——穆斯林群體辯護,認為穆斯林公民是美國不可或缺的部分。希拉里的這種「一個都不能少」的接納和包容精神,與特朗普的攻擊和排斥態度形成強烈的對比。因此,儘管穆斯林群體對民主黨政府強硬的外交政策和希拉里本人「表面上接納的言辭」長期不滿,但也別無選擇地幾乎一邊倒地支持希拉里。據有關民意測驗顯示,全美穆斯林中,有高達80%以上的穆斯林選擇支持希拉里,支持特朗普的選民不到4%。為了阻止特朗普當選,美國穆斯林空前地動員起來,參加投票的選民比2012年時多出一倍。特朗普的「推」和希拉里的「拉」不僅在穆斯林選民中產生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也對廣大的白人中下層選民起到了明顯的反向激勵的作用,他們比以往更加踴躍地參與投票。可以說,沒有「伊斯蘭恐懼症」在美國社會的肆虐,沒有對這一社會氛圍的精準利用,特朗普的競選成績就會大打折扣。也許是看到了這一點,英國《衛報》文章指出,「如果說這次大選有什麼益處的話,那就是美國已認識到『伊斯蘭恐懼症』所蘊含的強大的政治力量。美國人開始明白,與反穆斯林的偏見作鬥爭,重要的不是在保護穆斯林群體,而是在捍衛一個民主、多元的美國社會。」2從基督教的情況來看,特朗普成功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前提是,他的對手希拉里遭到佔美國總人口近1/4的福音派基督徒的厭惡乃至唾棄。

選民投票

據《華盛頓郵報》和美國廣播公司的最新民意調查顯示,有70%的福音派基督徒對希拉里持反感態度,72%的人認為她「不誠實、不值得信任」,而支持特朗普的福音派白人新教徒的比例則高達71%。這一調查數據讓許多評論家感到不可思議,因為特朗普畢竟是一個結過三次婚、建過賭場,且因其充滿偏見的言論、辱罵他人和其他不符合基督教體統的行為而廣受批評的商人。相形之下,希拉里是一名常去教堂的衛理公會基督徒,與福音派社區領袖有著長期的聯繫。她在主日學校教過書,作為一個參議員,參加過每周一次的祈禱早餐等等。這樣一位「虔誠嚴謹的」基督徒,怎麼反而不如「諸惡都做」的特朗普受歡迎呢?

據相關報道,希拉里遭廣大福音派基督徒「深度厭惡」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的柯林頓時期。1992年,希拉里在有關其丈夫比爾·柯林頓競選總統的一個調查中,以明顯輕慢的態度談論「家庭婦女」或全職媽媽。這對於許多甚至直到目前都認為「女性應該在家」的福音派基督徒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他們認為,希拉里丟掉了基督教賦予女性的傳統美德,不但不以為恥,還反以為榮。以此事件為開端,福音派宗教領袖對希拉里的惡評不斷,到2008年,達到了一個高潮。時年,福音派旗艦雜誌《今日基督教》在一篇社論中指出,「不管屬於哪個政治派別,福音派基督徒一聽到希拉里的名字就深惡痛絕。」當然,希拉里受到大多數福音派基督徒厭惡和排斥的原因並不僅限於女性的角色定位問題,其他問題如墮胎、同性戀者的權利等,也都是福音派基督徒與希拉里交惡的重要原因。關於墮胎問題,福音派基督徒視希拉里為墮胎權利的倡導者、墮胎權利保障立法的推動者和極端女權主義者的代言人。對福音派基督徒來說,希拉里與墮胎權利的聯繫是如此緊密,以至於她本人必須為被流掉的孩子負責。一位「福音派全國協會」的前負責人說,她因支持希拉里而受到許多成員的譴責。這些成員說她支持「撒旦的女兒」、「手上沾滿了6000萬嬰兒的血」。對於許多福音派基督徒來說,墮胎依舊是一個不容商議的話題。因此,在他們看來,選出一個能夠挑選聯邦最高法院法官,從而推翻「羅伊訴韋德案」(1969年,一個化名為傑內羅伊的婦女和其他人一起,向德克薩斯州限制墮胎的法令提出了挑戰。1973年,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6:3的多數意識,支持了羅伊的訴訟請求)的總統具有壓倒一切的重要性。3在同性戀問題上,希拉里所屬的奧巴馬政府給予同性戀者越來越多的權利。

希拉里

正是在奧巴馬主政時期,同性戀者獲得了結婚的權利。按照這種發展邏輯,如果民主黨的希拉里入主白宮,同性戀者的權利必將徹底凌駕於宗教自由權之上,這是福音派基督徒難以接受的。因此,對福音派基督徒來說,選擇特朗普至少意味著有改變的可能性。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特朗普的言語中也包含著現代美國福音主義的一些關鍵辭彙,如「再造」、「創業精神」及「個人主義」等等。當然,這一點並不足以吸引福音派的投票。但總的來看,正如有評論所說的那樣,特朗普吸引福音派基督徒的根本原因是,他們對其對手希拉里「深刻、持久」的厭惡。

4從猶太教的情況來看,特朗普的上位可能給猶太社群所關注的重大利益予以關切。

支持特朗普的選民同福音派基督徒及其他宗教群體一樣,猶太教徒也關注移民、最高法院的法官構成、總統人選的品格等問題。但對他們來說,更重要的問題是以色列的安全問題。在一些保守的猶太教徒看來,美國與伊朗的核武器協議,無疑將以色列置於危險之中。因此,儘管特朗普尤其是競選陣營不斷爆出反對少數族裔甚至反猶主義的言論,但鑒於特朗普承諾將廢除美國與伊朗的核協議,猶太群體在一種內心不滿的情緒中,仍將選票投給了特朗普。共和黨的特朗普也深諳這一點,他們在猶太社區四處散發宣傳卡,卡上印著一個陰森森的希拉裡頭像、一面伊朗國旗和數個導彈,旁白是「奧巴馬-柯林頓的伊朗核協議將以色列置於危險中,也使得我們更不安全」。以上我們可以看出,亞伯拉罕諸宗教對特朗普的成功競選起到了其他因素難以起到的作用。特朗普成功地利用了對伊斯蘭教的宗教仇恨、猶太宗教集團的政治訴求,以及福音派基督徒由於堅守其傳統價值而對希拉里的厭惡和放棄,最終戰勝了堅持平等保護每個宗教群體的政治對手希拉里。其間所透露出來的政治玄機甚至悖論,足以讓美國乃至國際社會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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