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九百二十八 梅仙事實
楊智遠
智遠,仙壇觀道士。
○梅仙事實
昔梅仙君,河南壽春府人。名福,字子真。乃西漢成帝時受命洪州南昌縣尉。居官清節,志厭浮華。每以恤民為念,未嘗加鞭朴於民。
時值王莽作亂,僭竊神器。王鳳專政浸盛,災異數見,群下莫敢言。福不忍天下生靈坐於塗炭,乃奮忠義之氣,上災異書,以陳治亂。書曰:「臣聞箕子佯狂於商,而為周陳洪範。叔孫通遁秦歸漢,製作儀品。夫叔孫先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也。而畔其親也,不可與言也。昔高祖納善如不及,從諫若轉圜。聽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爭進奇異,知者竭其策,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並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如拾遺,此高祖所以無敵於天下也。孝文皇帝起於代谷,非有周召之師、伊呂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幾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則治,不循則亂。何者?秦為無道,削仲尼之跡,滅周公之軌,壞井田,除五等,禮廢樂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武帝好忠諫,說至言,出爵不待廉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庭自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武帝聽用其計,平可致。於是積屍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緣間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眾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勢陵,不敢和從也。方今布衣窺國家之隙,見間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黨與,索隨和,而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爭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廟堂之議,非草茅所當言也。臣誠恐身塗野草,屍並卒伍,故數上書求見,輒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關自鬻;繆公行伯,由余歸德。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輒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可採取者,秩以升斗之祿,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裡,爛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眾多也。然其俊傑指陳世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謬,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此者亦無幾人。故爵祿束帛者,天下之砥石,高祖所以厲世磨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網,以為漢毆除,倒持太阿,授楚以柄。故誠能勿失其柄,天下雖有不順,莫敢觸其鋒,此武帝所以闢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世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棄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召天王,齊桓用其讎,無益於時,不顧逆順,此所謂伯道者也。一色成體謂之『醇』,黑白雜合謂之『駁』,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緒,猶以鄉飲酒之禮理軍市也。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QI54]鵲遭害,則仁鳥爭逝;愚者蒙戮,則知士深退。間者愚民上疏,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眾。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朝廷尤甚。群臣皆順承上旨,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之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面引廷爭,孝元皇帝擢之,以厲直臣而矯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爭。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願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數御十月之歌,留意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無諱之詔,博覽兼聽,謀及疏賤,令深者不隱,遠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誹謗之微者也。往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蝕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亡與比數。陰盛陽微,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呂、霍、上官,皆母後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書》曰:『無若火,始庸庸。』勢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無及已。」又言國舅王曼事,帝俱不納。
復上建三統書曰:「臣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政者職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職觸罪,危言世患,雖伏橫分,臣之願也。守職不言,沒齒身全,死之日屍未腐而名滅。雖有景公之位,伏櫪千駟,臣不貪也。故願壹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塗,當戶牖之法坐,盡平生之愚慮。無益於時,有遺於世,此臣寢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願陛下深省臣言。臣聞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惡之報,各如其事。昔者秦滅二周,夷六國,隱士不顯,逸民不舉。絕三統,滅天道,是以身危子殺,厥孫不嗣,所謂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車存五帝之後,封殷於宋,紹夏於杞,明著三統,示不獨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遷廟之主,流出於戶,所謂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湯不祀,殷人無後,陛下繼嗣久微,殆為此也。《春秋》經曰:『宋殺其大夫』。《梁》傳言其不稱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後,雖不正統,封其子孫,以為殷後,禮亦宜之。何者?諸侯奪宗,聖庶奪嫡。《傳》曰:『賢者子孫宜有土』。而況聖人又殷之後哉!昔成王以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今仲尼之廟,不出闕里;孔氏子孫,不免編戶。以聖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誠能據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孫,則國家必獲其福,又陛下之名,與天無極。何者?追聖人素功,封其子孫,未有法也。後聖必以為則,不滅之名,可不勉哉!」帝亦不報,於是有歸休之志。
於戲!所謂「臣之於君,再三諫而不從,則逃之,」此豈虛言哉?遂解衣掛冠東都門,納官棄妻子去九江。恐國舅攝之,易姓名為「吳市門卒」,以保其身。厥後求師慕道,訪山採藥,多隱名山廣谷之間。嘗與張留侯子房執版唱無生曲,以快其情也。訪雁盪諸山,即會稽之南也。游南閩入支提山,修鍊數年未就。為(闕)所觸憤然曰:「靈丹九轉,愈久愈精。何厭成功之晚!」遂入仙霞山,即武夷之東也。彷徨乎無人之境,逍遙乎塵埃之外,猿啼古木,虎嘯幽岩,有竹曰「瘦腰」,有草曰「黃芽」,靈苗異種,雜然莫能盡識。遂依岩結庵,堅心苦志,辟餐松,慕學神仙,積有年矣。每望閩粵間,有紫氣頗異,復往建城,立壇修鍊。
未幾,一日,山色溟,煙霞滿室,瑞氣浮空,紫雲蓋覆於山頂,天樂嘹亮。有一神人語福曰:「空洞仙君至。」須臾仙樂近,仙君臨。福拜而迎之。仙君曰:「念子學道志堅,吾故下臨,授汝外燒內煉還返大丹之法,九老仙都濟世之文。汝可擇名山,依法修鍊,方得成仙。」言竟而梅君謝焉。彩雲散空,天樂自鳴,仙群乃隱隱而去。
梅君精視天文數日,下山行濟世之法,無不靈驗。初至雞籠山修鍊,被屍鬼相魔。次至毛竹洞,夜夢神人曰:「此山非先生修鍊之所。」遂入演仙山修鍊,又為野火所燒。繼往玉華山修鍊,昔神人居焉,方欲修鍊,而群賊四起。次至烏石山修鍊,樵婦觸之。梅君嘆曰:「道緣淺薄,障魔群起。」遂再行濟世之法。數年,至劍江西嶺修鍊。一日,祥雲瑞氣覆於山巔,開戶視之,乃道師空洞君降。梅君拜而迎之,告道師曰:「弟子恭依師旨,廣行濟世之法,遊歷名山修鍊,多為魔苦,至於此。」道師曰:「汝之道緣在飛鴻山也。再授汝八神卻魔靈丹。」乃召二光童子,控赤げ白馬於山前:「君可急乘馬領童,至飛鴻山精修。成功之日,吾當舉汝,使汝骨像同也。」
言訖,道師隱於雲中。梅君遂乘馬領童,至飛鴻山,卓庵修鍊千日,神遊體外,丹光燭天,而道成矣。遂開爐出丹;一丸祭天,天神收之。一丸祭地,地神護之。一丸自服。服訖,拜謝天地畢。地神奏於三官,三官奏聞天闕,言西漢梅福成道於飛鴻山。梅君乃乘白馬領童,欲回九江。二童馬前撫掌吟詩,隱於山溪巨石之下。須臾紅光射日,紫霧漫空,甘露天花,一時飛降。雲中仙樂嘹亮,金童持節,玉女執幡,力士控鸞,侍仙捧詔,向梅君曰:「天闕詔下,令汝乘鸞上。」梅君拜謝天恩,棄馬乘鸞,升天而去,白馬墜於水中。自後飛鴻山號曰「梅仙山」是也。山之西有墜馬洲,三十里有遺鞭山,山之下有登仙里,山之東溪有逃童石,驂馬渡山之側有甘露源,山之後有天花嶺,石上有花跡,自後鄉人號曰「癩石嶺」是也,至今丹光隱伏猶存。山根有梅君道院,崇奉香火。自後浮屠占之為居址,棄仙像,塑佛像,改名「觀音院」。將梅仙像移入開山堂安奉。郡之民相傳只呼「梅仙院」,不從其額。其院中有護法五聖公顯靈,立廟院側,人只呼作「梅君廟」。梅君同其名,乃仙聖跡也。自漢至今,歷二十二丙寅矣!自元始中至今貞元二年丙申,計一千二百五十九年不泯矣!時依建寧府梅仙堂傳本,彼有梅山煉丹之所,故云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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